第20章 冤大頭
在薑默的監督下，林仲龍字斟句酌地給魏一鳴發去信息。
“魏哥，最近有個戰隊想讓我複出打比賽，但是我跟貓空的合同還沒到期，你看能不能操作一下？”
事已至此，林仲龍仍然有些僥幸心理，發出消息之後仍不忘忽悠薑默，事情沒她想象得那麽嚴重，隻要他們不聲張，就沒人知道。
結果，打臉來得就是這麽快。消息剛發出沒多久，魏一鳴直接給他打來電話。
“你要複出？沒簽約吧？”
光是聲音都能聽出他的緊張。薑默又好氣又好笑，衝林仲龍連連擺手，示意他否認。
品出魏一鳴態度不同往常，林仲龍也不敢亂來，對薑默更是言聽計從，昧著良心說還沒呢，想聽聽魏哥的意見。
“我有個屁意見，”魏一鳴苦笑著，“當初讓你別退役，你發了條微博，人就跑了；跟你說直播好好弄，喊你參加個活動比吃屎還難。你主意這麽大，還用問我？”
林仲龍紅著臉，死活賴著魏一鳴，非讓他給支招。
但魏一鳴也做不了主，隻是一個勁地歎氣，說當初幫林仲龍張羅簽選手約，是擔心他搞不成低不就，連口飯都吃不上，沒想到現在反倒成了麻煩。
思來想去，他讓林仲龍先跟他透個底，這次複出，隻是單純玩玩，還是想好了要認真打。
薑默一聽這話就知道，魏一鳴這是在考慮跟平台談條件的措辭和力度，所以他們得慎重，不能一下就暴露底細，要給自己留點討價還價的空間。
但他們忘了，這事最終做主的是林仲龍。
不等薑默考慮好說辭，林仲龍已經回答了。
“魏哥，我想好了，認真的，”他緊緊握著手機，用力到指節都依稀可見，“當初自己弄丟的東西，還得自己討回來。”
薑默一驚，想要阻止，已經晚了。
見他態度堅定，魏一鳴也爽快地給了回話：“有你這句話就行了，我去跟上頭談。不過浪子，你這情況屬於提前解約，可能要出點錢，先做準備。”
結束通話，林仲龍長長地出了口氣，又忍不住向薑默炫耀，他兄弟是多麽能幹，人又厚道，簡直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給他。
薑默卻沒法像他這麽淡定。事實上，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貓空平台不肯放林仲龍走，那麽薑默就必須廢止戰隊同林仲龍簽訂的合同，以求自保。
她認真地跟林仲龍和韓鈞講了自己的想法。
韓鈞也算是半個社會人，一點就通，不需多費口舌，忐忑之餘，隻有些感歎林仲龍命途多舛。而林仲龍還是老樣子，琢磨了半天，才問薑默，是不是戰隊不想給他發工資了。
薑默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
“不然呢？你打一份工，還想吃兩家飯，能不能別幻想著世界上所有的好事都發生在自己身上啊，林仲龍？”
“是啊，”韓鈞琢磨了一下，也覺得林仲龍想得太美，“現在你違約沒跑，千萬不能讓貓空那邊知道，不然違約金壓死你，談個屁的複出，趁早躺平吧。”
老隊長的話，可太管用了。林仲龍一個激靈，頓時不跳了，當真開始思考對策。
可是想來想去，他始終不相信，事情會像薑默和韓鈞預想得那樣糟糕。
其實他一直沒好意思告訴薑默，因為他的直播數據一直不理想，加上開的工資又高，平台早就嫌他不行，想踹開他。
現在戰隊要跟他簽約，估計平台會抓著這個機會跟他解約。
至於違約金——嗨，誰不知道他們這幫二線職業選手，口袋比臉還幹淨。就算把他碾成粉榨幹了，夠嗆能湊出五位數。
就這樣，林仲龍放下心事，安穩地進入夢鄉。
誰知上午9點，他就被一通電話吵醒了。
一看來電人是魏一鳴，林仲龍估摸著是要談解約的事。
這麽早來電話，想必事情的發展特別順利，魏一鳴是來報喜的。林仲龍心中竊喜，抄起手機直奔薑默的房間，要在第一時間和她分享這份喜悅。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得太美了。
魏一鳴倒是盡心，連夜把林仲龍的事情上報，又趕在上午第一時間拿到了兩套解決方案。
要是林仲龍願意出錢最好，這次就按照轉會來操作，30萬，如果能支付現金並且一次到位，還可以降低到25萬。
可如果林仲龍或者戰隊拿不出這三十萬，就隻能按照違約處理，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的1500萬，一分都不能少。
刹那間，林仲龍笑不出來了。他腿一軟，順勢跌坐在薑默的**。
等了半天不見林仲龍回答，魏一鳴稍微一琢磨，立刻明白過來。
這幫職業選手年紀都不大，習慣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月光是常態，有點積蓄的反倒是另類，更別提林仲龍這樣蹉跎了兩年的，還沒餓死就該知足了。
不過魏一鳴也沒當回事，這不林仲龍背後就是戰隊嗎？
他當即指揮林仲龍去詢問戰隊的管理人員。因為不知薑默在場，他說得特別放肆，“讓戰隊當這個冤大頭”。
林仲龍臉都綠了，心裏不住叫苦：大哥，冤大頭就在我對麵坐著呢？
“冤大頭”薑默也哭笑不得，揮手示意林仲龍，她知道了。
結束通話，林仲龍頭一次像小學生一樣，端端正正坐著，安靜如雞。
可不得老實點？現在他的全副身家性命都握在薑默手上。
問題是薑默也沒法立刻拿定主意。
戰隊全年的預算是她做的，先前兩次總支出達到100萬，申請甚至沒提到張玉然在，財務直接給斃了，原因就是投率回報率太低，拉低全公司的流水。
直到薑默精打細算，將工資成本壓到最低，才把總額壓低到80萬，勉強過關。
如今，林仲龍一個人就要幹掉30萬，差不多是戰隊年度預算的一半，除非戰隊有礦，否則哪經得住這麽霍霍？
薑默最先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求助張玉然，讓他給戰隊撥款。
以張玉然對林仲龍的執著，薑默自然30萬對於張玉然來說不是事兒，畢竟他經手的項目動輒上百萬，隨便挪動填補一下，錢就出來了。
然而，出乎她預料，張玉然不假思索，一口回絕。
他還借機教育薑默，她是戰隊經理，也是公司的一部分，凡事理應以公司利益為先。眼下戰隊還沒起步，就要用掉將近一半的預算，那要她幹嘛？
按照老板先前的教誨，薑默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提供解決辦法，然後由您決定。”
張玉然明顯一頓，沉默許久才沒好氣地讓她再想想，要是她找不到更合理的辦法，那幹脆解散戰隊，她自己另尋出路。
掛掉電話，薑默的心更沉了。
老板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要是安頓林仲龍要花一大筆錢，那他寧可連戰隊都不要，薑默也得跟著滾蛋，沒的商量。
要說不沮喪是假的，薑默思量著，自己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名校畢業生，學的又是稀缺的精算，甭管在哪，被大公司哄搶是正常的，怎麽還被張玉然嫌棄上了？
沒轍，誰讓她有所求呢？
況且現在也還沒到最絕望的時候。
大不了，薑默還可以打個擦邊球，比賽讓林仲龍上場，隻是不跟他簽合同，工資私下結算。等到戰隊晉級OC，再幫林仲龍補上需要的手續。
但這個辦法也有個繞不過去的坎兒：林仲龍畢竟是貓空的簽約選手，假如薑默非要這麽操作，就隻能祈禱貓空不追究，否則還是逃不掉違約責任。
隻不過，還沒到動用這個終極殺招的時候。
優秀的職業經理人，思維就是要快人一步，利用最有限的資源，打造雙贏的局麵！
薑默最大的麻煩，恰恰是她的底牌！
她就是要利用林仲龍的處境，走出困局，讓貓空平台接受她的條件：同意林仲龍淨身出戶，或者重新擬定轉會合同。
與其在林仲龍身上投入大筆錢還不見回報，倒不如讓一步及時止損，這就是薑默前去談判的底氣。
不過，她也很清楚，這次是她有求在先，得做好遭受輕慢的準備。
擔負著林仲龍的希望，薑默風蕭蕭兮易水寒，獨自踏上談判的路。
即便想到會被為難，但貓空那邊態度惡劣的程度，仍然超過薑默的想象。
就連林仲龍打過招呼的魏一鳴，對她也談不上熱情，充其量算是不冷不熱。把薑默帶到會議室後，他撂下話讓她等著，便不知去向。
半個熟人尚且如此，毫無交情的人事主管更不必說。
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一進門，幾乎把合同甩在薑默臉上，厲聲質問她到底有什麽打算。
本來還想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對方傲慢的態度，反倒激發出薑默的鬥誌，促使她臨時決定改變策略。
跟這種人沒什麽道理可講，好聲好氣地商量，反倒會被以為容易拿捏，繼而對方得寸進尺，最終逼得薑默無路可退。
是時候讓姑娘感受一下，什麽叫想捏軟柿子，卻不小心踢到鋼板。
薑默麵上依舊掛著無懈可擊的職業微笑，不動聲色地反問，平台想怎麽處理。
大概以為徹底拿捏住了薑默，主管妹子的眼神愈發輕蔑，厲聲告知薑默，同意讓林仲龍以30萬的價格轉會已經是魏一鳴求情後的結果，希望薑默識相點，趕緊拿錢把事情擺平，不然就等著法庭上見，就算平台高不贏，拖也要把戰隊拖死。
任由妹子肆意發泄怒氣，薑默卻一聲不吭。
不是害怕，而是疑惑，貓空也是國內頂級的直播平台，怎麽業務骨幹的能力這麽差勁，談判都不講基本法？
她判斷，要麽平台內部溝通不到位，導致信息差，讓妹子誤以為戰隊對林仲龍誌在必得，不在乎多花錢；要麽就是她看碟下菜，打量LW戰隊沒後台也沒倚仗，隻能聽她的。
總而言之，如果這位主管代表著貓空平台的態度，那麽薑默也就沒必要浪費時間了。
禮貌地等對方說完，迎著她隱約可見的得意笑容，薑默也笑著，把合同往她麵前一推。
“好的，既然貴公司如此看重林仲龍，我們也不願奪人所愛。耽誤您時間了，不好意思，祝您工作愉快。”
說完，薑默主動上前同她握手，接著提包走人，一氣嗬成，沒多給她一秒反應的時間。
這回輪到妹子懵圈了。
“你等等，”就在薑默一腳邁出門的刹那，妹子趕忙出聲挽留，口氣也軟了不少，“你有什麽條件，也可以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