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親愛的不要忘記我(Don’t forget me)

1.愛上了“行動派”

第二天早晨,我前思後想,給易麟朔發了這樣幾條短信:

“易麟朔,我的喉嚨好痛哦。”

“我昨晚胃痛得不行,都一個人在陽台昏倒了!”

“拜托,回個信息關心一下我吧,你真的不擔心?”

“我感覺我離死不遠了~~~”

等了一個十分鍾,又一個十分鍾,再一個十分鍾……發了那麽多條信息都是石沉大海。

肚子餓了。我端了食物的托盤找到椅子坐下,正吃著飯,手機鈴聲終於響起——“易麟朔”!?就知道他不會那麽冷血地不管我的死活。

“生病了?”他冷冷的聲音傳來。

我竊喜,卻發現自己還鼓著一嘴巴的食物:“嗯……”

“聲音怎麽回事?”

我趕緊把嘴裏的食物小心咽下去,咳了咳:“我感覺我病得好嚴重,吃不下飯,頭好暈,全身無力……我都是撐著最後一口氣給你發信息的。喂?”

那邊一片沉默。

我才反應過來,我重病說話不能這麽底氣十足。

立即將聲音降低了八度:“真的好難受……可是那麽難受我都堅持過來了,因為隻要想到你,再痛再苦,也沒關係。咳咳,咳咳咳咳!”

“別裝了。”他的聲音簡直像從北極空運過來一樣,隔著電話線都能感受到寒度。

不對,這種寒好像不是從手機裏散發出來的?

我猛地抬起頭,看到易麟朔坐在我對麵的餐桌前,目光簡直是冰做的刀,正在絞殺我、淩遲我:“你感覺你病得很嚴重,吃不下飯,頭暈,全身無力。你撐著最後一口氣給我發信息?”

我麵前一桌子的食物和肉骨頭仿佛是對我那些話的最大嘲諷。

我一愣,易麟朔狠狠地合上手機。

糟糕,偷雞不成反倒蝕把米!

我傻了,目光呆滯地看看桌子上的食物,又看看易麟朔走遠的背影,飛快站起來朝他追去。

“易麟朔,我真的沒騙你。”

在一樓休息大廳,我終於追上他,氣喘籲籲地喊道:“我昨晚真的暈倒在陽台,而且胃也是真的很痛很痛,從來沒有那麽痛過!你再對我不聞不問,也許我什麽時候痛死過去你再也見不到我,肯定後悔死去!”

易麟朔簡直當我在放屁。

不,放屁還有臭氣呢,他根本當我是空氣,自顧自地朝前走。

我腿短,一路小跑地追著他跟他說話:“我剛剛是撒謊了……我也不想對你撒謊,可是我不那樣說,你一定不理我。”

“……”

“易麟朔,你用腳趾頭想想也應該猜到,我如果喜歡北上遊,幹嘛還對你死纏爛打,幹嘛還要跟你解釋……我要是不喜歡你,我現在早就不理你了,是不是?”

易麟朔猛地停住腳步,我來不及止步,一頭撞到他的背上。

易麟朔回過頭,眼睛直泛冷氣。

“你從來就沒有認真對待過這份感情。”

“我很認真!”

“那你太失敗了,我完全感覺不到。”他的眉頭憋得死緊,眼睛也像兩汪沉寂的死水,“又或許是我高看你了,我怎麽能指望你明白,對我來說被視為家人的人,是一輩子要朝夕相處生活的人。”

這一句話,就像一隻手用力地扼住了我的咽喉。我的眼眸中彌漫出一層霧氣,心也被揪緊了:“我也把你當成家人,當成很重要的人!對不起,我真的很後悔我會中了北上遊的圈套……不過我現在終於看清了他的嘴臉,以後不管他做什麽,我都不會相信他也不會接近他了。好不好?”說著我還抓住他的胳膊,撒嬌地搖來搖去,“你就原諒我吧!”

易麟朔微微一怔。

林蔭道附近的學生都奇怪地在看我們。

易麟朔打開我的手:“很難看。”

“你原諒我了?”

他飛快地別開臉:“那要看你的表現。”

“啊?”我大叫,“還要表現?”

易麟朔回頭瞪我:“覺得困難就走開!”

“不困難不困難,你要我怎麽表現?”

“你自己想。”

“我想不到。”

“好好反省!”

“還要反省?”

“……”

“等一下,你腿那麽長,別走那麽快!”

表現啊……表現,要怎麽表現才會讓他開心?!上課的時候我咬著筆頭絞盡腦汁地想,後來終於想到一係列的方案。

體育課候在天台,等他路過時放飛寫滿“易麟朔,我最愛你”“易麟朔,請原諒我”“易麟朔,你是最帥的”的紙飛機;朝會的時候,校廣播播放的是被我偷偷換掉的“易麟朔我喜歡你”的CD;在通告欄上貼“易麟朔VS路初菲”的愛的宣言……總之總之,電視裏放過的、小說裏寫過的,所有一切我想像得到或者難以想象的,我統統都做了。

這麽做,不隻是為了獲得易麟朔的原諒而已,還有更重要的目的——向北上遊宣告我的決心。

放課後,在灑滿餘暉的走廊上,我截住易麟朔:“喂,這些表現夠不夠?”

他表情淡淡的,沒什麽表情,可微微翹起的嘴角卻泄露了他的心意:“勉強夠了。”

“才勉強?”我雙手用力掐住腰,“我覺得好不公平,一直都是我在說‘喜歡’,卻從來都沒有聽你說過‘喜歡’。”

易麟朔沉默不語。

“你說給我聽。”

“不要。”

“為什麽不?”

“肉麻。”

“KAO,我說了那麽多都不覺得肉麻,你說,你快說!不然,就說一句給我聽也好。”

易麟朔不肯說,我逼他,他轉身繞過我朝前走,我追著他跑。“今天一定要逼他說給我聽”,本來很堅定地這樣覺得的,可是被他突然堵過來的一個吻結束了。

“要不要再聽?”一吻結束後,他認真盯著我的眼睛問我。

我瞬間滿麵通紅:“不用了!”

隻能無奈,我喜歡上了一個永遠不會說隻會做的“行動派”……

2.這不是噩夢

想吐!

我把頭用力擰開,很快我的腦袋又被擰回來。對麵的易麟朔皺眉死瞪著我:“吃東西。”

這兩天又開始嘔吐和胃痛了。就算是喝水,也會吐得一幹二淨……吃北上遊給的藥也沒有任何作用。

“我不想吃……”聞到食物的味道我就難受,“拜托,不要再逼我了!”

“不舒服?”

“不是,飯前我吃了好多零食,現在肚子都撐了,所以不想吃東西。”

“胃痛到暈倒的那次……”

“是為了得到你的原諒,而故意編造的謊言騙你的!”

易麟朔擔憂的眼神立即變得黑沉:“下次再撒謊就試試!”

“嘿嘿……”肚子又是一陣用力的翻攪,我的笑聲嘎然而止,幾乎是彈跳著離開餐桌,“我……我內急。易麟朔你先去上課,我去衛生間。”

易麟朔險惡地皺起鼻子:“嗯。”

唔…好痛……

幾乎是飛也似的逃出餐廳,因為跑得太急,好像跟誰撞了一下。等我反應過來,我的身子向後倒去,落在一雙手中。

吊瓶裏的藥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我睜開眼,看到北上遊背對著光源坐著,劉海有些長了,半遮住眼睛,陰影遮住大半的臉:“醒了?”

“你?!”我吃力地要坐起來,可是全身脫水了般癱成軟泥,“我這是……”

“你在醫院。”

我這才注意到站在北上遊旁邊的醫生。

他聲音低沉地說了一堆專業的術語,什麽腹部有積液,如果處理不妥細菌趁機進入血液循環,並在其中生長繁殖、產生毒素而引起的全身性嚴重感染,會造成敗血症。

敗血症,這是個什麽概念?!

我傻了眼地問:“敗血症是什麽病,能治嗎?”

“可以。不過因為你過去的生活習性影響,你的肌肉正在萎縮,內部器官衰弱,說得明白點,你現在是一具六十歲的身體……”

六……六十歲的身體?我才十六歲的年齡啊!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所能想到的問題隻有一個:“醫生,我還有救嗎?”

“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還從未遇見你這種病例。針對你的情況,我們一直都在商議方案。我隻能說,我們盡量……”醫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轉而對北上遊說,“我去別的病房巡視,有情況再來。”

“麻煩你了醫生。”

北上遊一直將醫生送到門口,回過身來時,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沉重。

“……我還可以活多久?”

“情況沒你想得那麽糟。”

“我都沒救了還不糟?!都說了我是特殊的病例!”眼淚禁不住地要往下掉,我忍著,垂著眼問,“別的廢話都不用跟我說,你隻要告訴我,照這樣的情況下去我會不會死?能活多久?”

北上遊慢慢走進病房:“每個人都會死,你也一樣。但能過活多久就看你的調養和意誌力的堅定。”

他好狡猾,故意不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這麽說,真的很嚴重!怎麽會這樣?!

“我不相信!這一定又是你的圈套,你在騙我……北上遊,你又在騙我,我不會上當了!”我忽然激動地拔下針頭要下地,可是胃部又出現時隱時現地痛,幾分鍾後痛到不行,連打止痛劑都沒用!

“黎裏……北黎裏!”北上遊用力摁住我亂動的身體,“你冷靜點。”

要我怎麽冷靜?!我才十六歲啊……

我才獲得易麟朔的原諒,才要開始我美好的高中戀愛生活。我還計劃了許多的事情,我打算嫁給易麟朔,以後有自己的BABY,住在靠海的房子裏……

那麽多的夢想,怎麽就在頃刻間碎了?!

醫生給我做了胃鏡,從胃裏吸出一些綠色的**和血沫……因為胃部太過疼痛,我幾次痛到昏倒,意識也是陷在迷迷糊糊中。有天半夜被痛醒,睜開眼驀然看到一雙盯著我的眼睛,嚇得我魂都飛了。

“怎麽了?”一隻大手很快覆上我的額頭。

“……”

“是不是想上廁所?”

北上遊溫柔地詢問,半握著我打點滴的那隻手在病床前坐著,眼睛一眨不眨。房間裏沒有開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一絲月光,打在他臉上勾出英俊的半邊輪廓。

我慢慢回過神,看到他麵龐上的水痕:“……嗯,廁所。”

“你等等,我去開燈。”

“不用了。”

“為什麽?”

我歎了口氣,聲音幽然:“都是你坐在這嚇人,全尿**了……”

北上遊幾乎是片刻不離地守護在我身邊,我不敢通知易麟朔,甚至連接他的電話都不敢。五天後,我感覺身體好了點,可以稍微下地在病房裏活動。在床頭櫃裏翻出一塊麵包,剛咬了兩口,身後忽然響起病房被打開的聲音。

北上遊陰沉著臉站在門口:“你在幹什麽?!”

“我餓了……”

“我說過,你現在不能吃東西!北黎裏,你真的不要命了?”

麵包被劈手奪過,北上遊伸手就要按鈴讓醫生來,我及時攔住他:“我都還沒吃你就進來了,不用叫醫生!”

北上遊一把將麵包扔進垃圾桶,將我抱回**,腋上被子。

“可是我真的餓了!打了幾天的吊針,嘴巴裏鼻子裏全都是藥水的味道,好苦啊……而且躺了這麽久,我的胳膊腿都酸了,再不走動我要憋死的。”我努力打起精神,坐起來,“你去問問醫生,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我不想再呆在這,我想去附近的街上走走。”

“逛街?!你知道街上有多少人?你不能被撞到,也不能摔跤!要是出了什麽意外,你知道有多嚴重?!”

“多嚴重?”

北上遊再沒說話,轉身背對著我站在窗前,好久都沒動。

就在這時,我感覺胃部那種隱隱的痛楚又出現了……強忍著,可是越來越強烈。幾分鍾後,醫生呼啦來了幾個,將我圍到床邊一頓手忙腳亂的檢查:“沒什麽大問題,下次不要隨便吃東西了……”

可我就吃了一口麵包……也不行嗎?

北上遊蹩眉:“醫生,她想吃東西。”

“不行!”

“流質的食物呢?”

“也不行。”

“水可以喝嗎?”

醫生很勉強地點點頭:“可以適當喝一點。”

我心急地喊:“一點?一點是多少?”

醫生四處找到一瓶礦泉水,比劃著:“兩瓶蓋。”

我終於相信……這不是噩夢,這是真的。

3.傷害我的權利

易麟朔曾今說過,他要娶我,我是他的家人。

易麟朔還說過,就算我殺了他,他也不會放我走。

易麟朔還說……

易麟朔……

可是他說了那麽多又有什麽用呢,我也給過他好多承諾。可殘忍的老天就喜歡開殘忍的玩笑……我們注定不能在一起。

我從北上遊的懷裏站起來,看到站在病房門口的易麟朔,看到他打了麻醉劑一樣木然蒼白的臉。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我努力張了張嘴,喉嚨裏卻像堵了一顆彈藥,說不出話還滿是硝煙的味道,嗆得我咳嗽。

北上遊背對著易麟朔,說著我們事先套好的台詞:“既然你想起了一切……是時候跟他分手,我不喜歡看到你們在一起。”

“嗯。”

“打算什麽時候說?”

“今天。”

易麟朔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變成了一座不會動的雕塑。他應該是一接到消息就奮不顧身地趕來的……因為我看到他被風吹亂的頭發,蒼白的臉色,從兩頰慢慢滑落的汗水,甚至連襯衣的前襟都被汗透了;他應該在我消失的這些天急瘋了……因為我看到他眼裏的血絲、深沉的眼袋,還有俊逸的下巴上略有新生胡茬。

看不到,看不到這些都不要看到!

我僵硬地彎起嘴角,裝作看不到一切地笑著走到他麵前:“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

“剛剛你都聽到了……”我抱歉地笑著,“對不起,我患有臆想症,把自己想成和自己毫不相幹的另一個人,甚至還憑空捏造了過去的所有回憶。然後,在這樣的情況下……戀愛了。”

“……”

“我很抱歉那個被我無意識傷害的受害者是你……”我不知道我是怎樣站在易麟朔麵前,怎樣保持著僵硬的笑容說出這些話。我隻是覺得,當每一字一句從我嘴裏說出去的時候,仿佛有一支無形的錐子,正狠狠地刺著我的心髒。明明每刺一下都好像會立即停止呼吸,可我依然活著,背脊筆直地站在這裏。

易麟朔靜止的眼睛珠子,終於輕輕地轉了轉,視線焦點回到我臉上:“路初菲,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她是北黎裏。”

北上遊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攬著我的肩膀,以手臂給予我支撐的力量:“她消失的這些天都在醫院,因為在治療病情。”

易麟朔抿著唇,捏緊了拳頭,忽然抬手一記朝北上遊的臉揍去!

“易麟朔你在幹什麽——”我剛要阻止,誰知道手腕被拽住了,易麟朔拽著我朝病房外走去。

另一手抓住我,北上遊冷冽的聲音:“放開她。”

“我要跟她談談。”

“你們沒什麽好談的!”

“不,讓我跟他談。”我給了北上遊一個肯定的眼神,“如果他不死心,我就跟他談到死心。”

北上遊這才放開我,看看外麵的天色:“談完了給我電話,我去接你。”

“好。”

易麟朔一直拉著我到醫院後的玉溪橋上,我們彼此麵對,無言。他的臉跟過去的片段重疊,徐徐在我腦海中回放,我全身都燥熱得要爆炸,想跳進河裏,讓腦子清醒,想下一場大雨,澆熄全身的熱火。想痛哭,想打人,想狂叫!

可是什麽都不能做,我隻能安靜地站著,安靜地與他對視,唇邊掛著依然僵掉的笑。

一隻手猛地插到我腋下,將我提起來放到高高的橋欄上麵。易麟朔麵對著注視我,那眼神就像有吸引力的兩個魔洞,指引我的靈魂墜落,然而我卻隻想逃離。

“放我下去……”橋欄很窄,下麵是幾十米高的河水,我顫巍巍地坐在高空吹著風,“易麟朔,我會掉下去的!”

“那就一起跳下去。”

我看著他眼眸中綻出的那抹奇異的光亮,心裏的熱火燒得更旺,快把我燃成焦炭:“……沒了我,你可以很快展開一段新的人生,不要因為衝動而毀了自己……況且,戀愛本來就是這樣,兩個人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了就分開。現在我對你沒感覺了,你怎麽可以威脅強迫?”

他冷笑:“你不喜歡我了?”

“……”

“看著我的眼睛,把話再說一遍!”

我怎麽可能做得到?

我拚命別開臉,他拚命扳回我的下巴,逼我與他對視。我的目光慌亂且躲閃,他下了結論:“你的眼神不是這麽告訴我。”

“是,我承認,我現在還喜歡你!”我挫敗地歎氣,“可我想起過去的事越來越多,很快,我就會記起所有的一切,到那個時候……你有信心我還會喜歡你?!”

易麟朔怔忡。

“是吧,你也沒有信心吧?”我用力咬住唇,“我跟北上遊這麽多年的感情,你覺得我們短短幾個月就可以打破的!?我真的不想傷害你,你能明白嗎?”

“我不明白。”易麟朔的眼眸像一灘死水,沉沉地看著我,“愛情無關於相識先後,也無關於時間長短。我隻知道,是你真愛的那個人,就算隻相處一天,也足夠。能改變你人生的人,也隻有他!”

“……”

他執起我的手,又舉起自己的手,放在陽光下細細地看,細細地研究,就仿佛那兩隻戒指會在他的目光下開出花來。好一會,他諷刺地搖搖頭,放開我的手:“為什麽每次麵對選擇,總是我被丟掉?”他的聲音混著風聲傳到我耳裏,一陣又一陣,“如果你覺得……沒有我,你也能過得很好。那麽我就會放開你。”

“好……”我抖了抖唇,“你放開我。”

易麟朔的表情僵住。

“我對自己很失望。我竟會又一次相信別人,給予他們傷害我的權利。”他受傷地說著,“這種權利,再也不會有交給別人的下一次。”最後看我一眼,將手插進褲兜裏,轉身。

易麟朔……

我張了張嘴,還是發不出聲音,所有想要對他說的話,都湮滅在燥熱的空間裏:

易麟朔對不起,我欺騙了你!是我讓北上遊把你叫來,然後在你麵前聯手上演了這場戲……對不起,我喜歡的隻有你,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跟你在一起!

我看著他背影的眼睛空空的,就像兩個無底洞。眼淚情不自禁流下來,用力擦掉,如果這時候他回頭看我,如果他最後一次挽留我……我肯定會不顧一切地告訴他真相。

就算剩下的時光隻有一天,這一天要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啊。

可易麟朔頭也不回地走了……也許,連老天都在告訴我,這樣的結局會比較好,會比較傷害不到他。

4.結束掉這種痛苦

已經將呼吸壓到最淺,也不敢做劇烈運動,胃部還是好痛。醫生來過幾次,說如果這種情況還持續下去,隻好提前手術……

什麽提前啊?!我痛得幾乎要哀求他們立即給我手術了,如果不是後麵堵上來的那句話“不過這樣的話,有生命危險,而且是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生命危險=手術?

那天以後,我每分每秒都被“手術”兩字煎熬著。……要是開刀後血流不止呢?要是醫生在縫合傷口時不小心把手術刀也縫到裏麵?要是醫生不專心在動刀的時候弄錯了方位?

以前看新聞報道,這樣的病例不是沒有發生。

我的運氣一向不好,要是這麽倒黴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OH MY GOD!我絕對不要就這樣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閉上眼睛,那樣的死法一點也不浪漫,而且還殘忍得很。

北上遊在聽完我一連串的設想後,嚴肅承諾:“別胡思亂想,不會發生那種事的。”

我懷疑:“你又不是醫生,怎麽可以肯定?”

“因為給你手術的醫生都具有幾十年的臨床經驗,不可能讓這種意外發生。”

“可是如果、萬一、可能……”

“不會有‘如果萬一和可能’。”北上遊輕輕將我的發撥到耳後,“我理解你的擔心,第一次手術都會這樣。隻要你足夠勇敢和堅強,一定會好起來。”

真的會好起來嗎?

我不信,他隻是在安慰我。因為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的眼眸裏都充滿了恐慌和不確定,而每次我發病,他比我還緊張著急。

就算手術成功,也隻是延長我在世間存活的時間而已吧,我沒救了……

有時候我會想,偷偷從醫院裏逃出去,坐著公車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就那樣與世無爭地死去,也比在這裏好;有時候我又想,就算藥瓶空了也不叫人,讓它抽掉我所有的血液,快點結束掉這種痛苦……

可都是想想,我想活著。在易麟朔存活的同一片星空下,呼吸他也在呼吸的空氣。

很傻吧?!可是有個人比我更傻……有天我從昏迷中醒來,聽到他在門口和醫生爭執:

“她越來越消瘦、虛弱,不能再拖下去,要盡快給她手術。”

“現在手術的話把握不大,北少爺……”

“那我就換醫院!”

“您不要衝動!”

“我聯係過國外許多醫院,其中一家醫院有接待過這種病人的病案。如果換作他們來為她手術和治療,成功率會大很多。”

“可中途轉院,對病人或多或少會有影響……”

第二天早晨醒來,剛張開眼就看到幾個醫生守在病床邊,說要再給我做胃鏡。

一想到上次做胃鏡我就感到恐懼,那種一點點往下吞咽手指粗的管子,幹嘔著不能吐,好像隨時會被卡死的難受感覺,絕對是全世界最慘無人道的酷刑!

“我不插,我不插……”我絕望地在**痛哭流涕,“給我做手術吧,失敗就失敗,我不怕了!就算不失敗,反正遲早也都要死的,求你們別再折磨我了……嗚嗚嗚……”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得我整張臉都花了。住院這麽久,我一直忍著,可是現在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醫生被我哭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要控製情緒,這麽哭隻會對你自己不好。”

“我不管!什麽好不好的,命都給你們算了!”

“不要說任性話。”一隻手將我拉得坐起,北上遊不知何時站到我麵前,把手巾擦我臉上,“這次胃鏡查看你的病情,如果是良性的,我帶你去國外手術,成功率非常大。你難道不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我抽噎:“如果是惡性呢?”

“不會的。”

“騙人,你就是想騙我上當,我不插,我不插,我不!”

“聽話!”北上遊一急,手巾擤住我的鼻子,“不要哭了,黎裏……”

就哭,就哭!

我情緒崩潰,委屈地哭得更起勁——

“黎裏小姐,求你別再哭了,你這樣一哭,少爺的心裏更難受了。”小櫻從人堆裏鑽進來,為難地說,“少爺幾天都沒吃飯休息,一直在照顧你和聯係國外的醫生。隻要你好好配合,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

我一愣,睜開滿是淚水的眼睛看向北上遊……他皺緊了眉,表情隱忍,眼眶紅紅的,清明的眼裏也泛出水光。一瞬間我想起小時候我跌破腿大哭,他安慰我半天,沒安慰成功反而自己跟著我哭了。還害我後來安慰他好久。

想起當時的情景我忍不住“撲哧——”笑了,一把鼻涕噴出來,北上遊看著又哭了又笑的我,呆呆的不明所以。

雖然他壞,欺騙我,給我下圈套……可仔細想想,是情有可原的。他為北黎裏付出了那麽多,卻得不到任何回報,而我現在又危在旦夕……全世界最可憐的人就是他了,我怎麽能那麽殘忍地讓他更難受。

扯過他手裏的手巾,我把臉抹抹幹淨:“要我做胃鏡也可以,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北上遊終於鬆開擰緊的眉:“嗯。”

“下次,就算你哭著求我,我也不要再做。”

“好。”

“還有——”

“還有?”

“如果是良性的,出國之前我想去學校看看。”

北上遊皺緊眉。

“馬上就要暑假了,我想……想在學校裏渡過最後幾天。”

“……”

“不答應我就不做胃鏡,也不做手術了!”

“好,我答應。”

5.沒有你也沒關係

一個星期後。

易麟朔半倚在網球室鏽跡斑斑的鐵網上,臉上沒有什麽血色,頭發淩亂,人也明顯消瘦很多。深藍色的T恤鬆垮罩在身上,袖子卷到肩膀處,臉上全是汗水。他仰頭將一瓶礦泉水從頭澆下,水混著汗水一滴滴淌下……

盡管狼狽,他依然那麽帥,像個炫目的發光體,場外所有的女生都尖叫起來。

“朔——”

明熙妃突然從一角出現,把手裏的毛巾蓋到他頭上,擦拭。

他們又和好了?又在一起了嗎?這麽快……

我的眼睛空空的,眼前的事物全都被一隻手掃開,隻剩下易麟朔。可是他怎麽會發現我,低垂著的視線都在眼前的明熙妃臉上……

齙牙女抱著一個金色的盒子,被一堆女生簇擁著走上看台中心:“首先,我們在此恭喜朔大人和妃姐第五十八次分手複合;其次,我為大家帶來一個好消息:這周末是妃姐和朔大人相識八年的紀念日,將會在豪華遊輪上渡過最浪漫的一夜。屆時,我們妃姐歡迎所有祝福他們戀情的人都能登上這艘輪船——要去HAPPY的,狂歡的,都在我旁邊這位漂亮MM這領取船票!”

“WOW~~~酷!”

“恭喜恭喜!”

“我要去,我也要去!”

“豪華輪船耶,不虧是校長的女兒千金,出手就是闊綽!”

“我就說了他們會複合嘛!我們賭他們下次分手是什麽時候?!”

……

原來失去我,易麟朔還是能回歸到正常的生活。這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一個人轉身離開網球室,走到天台數他丟下的煙頭,在休息大廳玩他喝過的啤酒罐,在操場上繞著他跑過的地方漫步……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易麟朔。這些天,閉上眼,腦裏眼裏心裏全都他……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犀利的視線。

我轉過頭,看到易麟朔靠在教室門口,肩上半搭著一件汗濕的襯衫,眼睛看著我,焦點卻完全不在我臉上。

我立即從他的位置站起,手足無措隻想這樣的自己趕快消失……

他幾步走過來,經過我坐回自己的位置。我轉身要走,一個紙袋忽然落到我腳前,從裏麵掉出一隻盒子。

我驚訝抬起頭,易麟朔鎖上抽屜,起身就走。

“喂,你這是——”

我完全是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拽住易麟朔的胳膊,我隻是想他停下來等我把話說完。誰知道我的動作惹怒了他,他臉色如冰地瞪我:“拿開!”

我悻悻地把手拿開,撿起地上的盒子:“為什麽?”

易麟朔蹩眉,似乎認為我問了一個笑話:“應該是我問你:為、什、麽?”

“嗯……這個……這隻手表我經過專櫃的時候覺得很漂亮,幾乎是一見鍾情,我覺得你會喜歡,所以就擅作主張買了。”我咬了咬唇,把盒子打開,露出一款鑲銜著碎鑽的精美手表,“就當作分手禮物吧……交往的時候,我很窮,都沒錢買禮物送你。現在補給你,留作紀念。”

易麟朔盯著我手裏的表怔了半晌,緩緩伸出修長的指,挑起:“它一定很昂貴。”

“不算太貴,其實……”

“這麽昂貴的東西,你確定要送我?”

“呃?”

“很遺憾,像我這麽廉價的人,是不適合這麽昂貴的手表的!”話音一落,他鬆手,手表劃了一道光重新落回地上。

我想要去撿起,卻被他用盡攥住了肩膀!

“你回來幹什麽?!”他眯起眼睛,將我困在狹小的空間裏,臉一點點貼近,用冰冷卻帶著笑意的聲音說,“繞著我身邊轉,創造無數次的偶遇,一天到晚偷看我,還在我的抽屜裏塞這種東西。路初菲,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的雙腳在發抖,有些站不住腳跟,輕聲喊:“我隻是擔心你會過的不好,所以看看你是不是……”

“你以為沒了你,我就會要死不活?”

“我……沒這麽想。”

“那你在想什麽?!”易麟朔看我的眼睛是從未有過的恐怖,“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我隻是想他……

每天都想看到他,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擔心他會過得不好。他出現後我的心跳就會加速,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看著他,追隨他。我清楚知道自己的處境,我也不想再牽扯不清,可是我完全控製不了我自己——!

腦子一片空白,我用力閉了下眼睛,喃喃著:“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夠了?路初菲,我很想知道,在你心裏,你把我當成了什麽?”他更用盡地攥我的肩膀,“你在耍我吧?是不是?耍我你覺得很有成就感?”

“我沒有!”

“你有!”

我張了張嘴,吸不到空氣:“不過就是送你一份分手禮物,怎麽樣,這樣也錯了嗎?”

“錯在你根本不該再出現!”易麟朔聲音冰冷,“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過得非常好,甚至馬上要忘記路初菲這個人是誰!”

“你不要說賭氣的話,是我對不起你,可是……”

“路初菲,我真後悔認識了你……你攪亂了我一切的生活。”他終於放開我,臉轉過去,“為什麽不這樣永遠消失?”

我腦子一昏,愣愣地瞪大眼看著他:“你希望我消失?”

“……”

“我可以把這些話當作是你憤怒中的發泄嗎?還是……這是你的真心話?”我以為他會像我想見他那樣想見我,所以……

“……”

“如果是憤怒中的發泄,我還可以再呆幾天哦。如果是你的真心話,我真的會走哦?”我吐了口氣,盡量以平常的心態跟他說話,卻怎麽也俏皮不起來。

“那是你的事……”

“你的事呢?”

“沒有你也沒關係。”他的答案就像寒冬裏被凍壞的一棵樹,早就蛀壞了的空心的樹,在風雪中轟然倒下。一把推開我,他擠出課桌狹窄的空間,慢慢朝門口走去的身影被我淚濕的眼睛模糊掉了輪廓。

易麟朔,你會忘記我嗎?就算在你心裏我並不是任何特別的存在,隻是一個經曆過的女朋友……都好。請你,不要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