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被回憶丟棄的少年(Been recalled discarded juvenile)

1.窮人約會計劃

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和易麟朔睡在一張病**。

我剛坐起來下床,就被一雙手拖進了被子裏。我一驚:“易麟朔?你幹嘛,鬆手啦!”

易麟朔緊緊環著我的腰,一動也不動,聲音帶著沒睡醒的慵懶:“再陪我睡會。”

“可是我要去上課了。”

“好,我也去。”他坐起來,卻還是抱著我。

“不行,你要留下來住院休息。”

“你陪我。”

“易麟朔,你今天很奇怪哦。”

“……”

“簡直像個任性的小孩子嘛。”

從來沒想到他還有撒嬌的時候,這真是個難得的發現。

易麟朔沉默,抱緊我。掙紮了好一會,我都沒有掙脫魔掌,隻好妥協:“好了,我留下來陪你!不過前提條件是,你要乖乖住院直到身體康複,OK?”

易麟朔的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有什麽獎勵?”隻聽聲音,就可以感覺到他心情很好。

“我陪你不夠還要獎勵?”我笑著想了想,“這樣吧,等你康複後,我免費陪你渡過開心而有意義的一天。”

易麟朔若有所思:“我可以理解為,你在約會我?”

“就算這樣吧。”

“我考慮考慮……”

這人真是……

我揚起眉毛:“我忘了告訴你我的檔期可是很滿的,如果你不願意……”

“我考慮好了,因為是你約會我,那天的節目都由你安排。”

啊?!我窮得每天吃幹麵包,都恨不得把自己按斤稱了去賣了,居然讓我安排!

不過,誰說約會就一定要花錢啊。

“呐,易麟朔。我覺得有意義的一天一定不能建立在物質上,而且,就算沒錢我們也照樣可以渡過開心的一天。”我把手伸進衣袋裏,掏出唯一的五塊錢拍在**,賊賊地說,“所以我們約定好了:那天的支出絕對不準超出預算!如果你答應這個條件,我就陪你去玩。”

易麟朔皺起眉:“這……可能嗎?”

“怎麽不可能,我有計劃!”

“什麽計劃?”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計劃的是:兩塊錢吃早餐,一人吃兩個包子,自帶水。吃完了去爬山(其實航茵市沒有山,實在要說有的話,有一個不算太矮的小山坡),大概爬完了下山就中午了,剩下的三塊錢去吃拉麵(我聽說城南街有一家拉麵館新開張,近半個月都在搞促銷,所以拉麵不僅味道好還很大一碗,肯定能吃得飽飽的)。至於下午的計劃是逛公園~一般的公園都有許多免費遊玩設備,比如秋千啊、滑梯、跳板啊,足夠玩到晚上。晚飯我可以餓著,而易麟朔,打發走了自行解決。

哇哈哈哈,滅哈哈哈,這簡直是天衣無縫的“窮人約會計劃”!

結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和易麟朔步行走到包子點就九點了,再從包子店走到那個山坡下就中午十二點了。

什麽叫計劃趕不上變化?得,山坡都不用爬了,我決定沿路返回,去找拉麵館。

易麟朔完全一副“上當了”的表情。

我張大嘴:“怎麽,你覺得不開心嗎?“

“……”

“跟我一起壓馬路不開心?”

“……”

“我看偶像電視劇裏,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就算麵對麵坐著什麽也不幹什麽也不吃……都會很開心的。易麟朔,我再問你,你覺得不開心嗎?”

“開心……”

“撒謊!你臉上的表情明明不是那麽說!”

易麟朔皺緊眉,那表情無比鬱悶,沉默了好久提議就在附近找一家餐館吃。

其實我也早就走不動了,可囊中羞澀啊:“不行!我們事先不是說好了嗎?!要過開心又有意義的一天,支出絕對不能超出預算!”

易麟朔盯著我半天,嘴巴一動:“我請客。”

踩中地雷,我惱羞成怒:“易麟朔,你什麽意思?你在看扁我嗎?你以為我沒錢?我隻是……隻是覺得,要過開心而有意義的一天,不能用惡俗的金錢侮辱了它的價值!”

“……”

“你要是太累……旁邊就是公園,我們去休息一下。”

“要買花嗎?”

剛找到椅子坐下,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姐姐,買支花吧!”

抬首,公園裏有好幾個的女孩手提花籃,在公園裏兜售各種顏色的鮮花。

“不買啦,走開。”我擺擺手,賣花小女孩卻哀求地看向易麟朔。

易麟朔抽出錢夾——

“不要買!易麟朔!你敢亂花錢試試?!”

我的橫眉豎目再加上震天的聲音,嚇得女孩趕緊提著花籃上別處兜售了。十分鍾後,這個公園裏有男朋友的女孩全都抱著一束花。唯一沒拿花的我,不停有不知情的賣花女孩前來兜售,被趕開,引起許多人的側目。

該死,這公園呆不下去了!

我站起來:“易麟朔,休息好了沒?我們走吧!”

轉身,咦?人呢?!

“易麟朔?易麟朔?!”

易麟朔的身影在公園花壇裏出現。

晌午,光束從稀薄的雲層中漏出,在天際下緩緩旋轉。他手捧著小束滿天星,就像捧著無數金色的星星。

我一愣,他走回到我麵前,我傻傻看著他的衣角和手指上沾的泥巴。

“拿著。”

“這個……”

“不是買的。”

有微風,濃鬱的花香從我鼻前拂過,格外醉人。

“謝謝!”我從易麟朔手裏接過花束,抱在懷裏,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整個公園的女孩都抱著花束,可我覺得我的花束最美,也最珍貴。

……的確珍貴。

十分鍾後,幾個體格壯碩的大漢圍堵住我們。為首的是一個四方形臉的男人,指著花壇邊插著的“不準采摘,違者,罰五十/朵”的警告牌說:“您在我們的花園裏采了滿天星五十二朵,一共罰款金額二千六百元人民幣,先生。”

二、二千六百元人民幣?!

我一口氣沒喘過來,差點當場噎死過去。

事後的發展就更要噎死我,易麟朔被公園員工強行掛了一塊“我是采花賊”的木牌在公園門口悔過。正好時逢休息日,公園裏人來人往,每個經過的人都好奇地掃過來兩眼……

而易麟朔那表情,活像吃了三百條臭鹹魚!要不是我再三勸阻,他早就揮拳頭打人了!

某大媽:“哎,這麽帥的小夥居然偷東西……”

某大爺:“現在的孩子越來越沒品質和公德心了!像我們那個年代,偷東西要遊街示眾的!”

某大叔:“一看他尖嘴猴腮的,就不像什麽好東西!”

……

指指點點,點點指指。

“我沒有偷東西……”易麟朔的臉色越來越差,好像陷入了某個可怕的夢魘,猛地扯下吊牌,“我沒有!滾開,都給我滾——”

埃?

他突然怎麽了!

2.消失了一個星期

回家的途中易麟朔說不出的沉默,臉色也怪異極了。仿佛在極力逃避什麽,兩條長腿載著他“刷刷”走得飛快……

“易麟朔!”我一路小跑地追著,怎麽叫他都不應,“易麟朔你怎麽了?!這種小事有什麽好生氣的!生氣容易衰老,衰老你就不帥了!不如,我來給你講笑話吧!”

易麟朔無聲。

“火柴棍突然覺得頭很癢,就伸手撓,撓著撓著就把自己燒死了……”

易麟朔依然無聲。

“從前有一隻鳥,他每天都會經過一片玉米田,但是很不幸,有一天那片玉米田發生了火災,所有的玉米都變成了爆米花,小鳥飛過去以後……以為下雪,就冷死了……哈哈哈哈!”

易麟朔還是無聲。

“有一隻公鹿,它走著走著,越走越快,最後它……”

“夠了!”易麟朔終於出聲,音調卻是勃然大怒!

“怎麽了?你不覺得好笑?”

易麟朔惡狠狠地轉頭瞪我,那樣子像要把我活活掐死:“你是在提醒我跟他們一樣愚蠢嗎?路初菲,我看起來是不是像個笨蛋?!”

我驚愕:“你這個笨蛋,怎麽會說自己像笨蛋呢!”

易麟朔的臉都白了……

我慌忙捂住嘴,搖頭:“易麟朔,不是的,你不是笨蛋!你怎麽會可能是笨蛋!有你這麽帥這麽拉風的笨蛋麽!”

“你在嘲笑我?”

“我沒有……”

“該死,盡管嘲笑吧!”

易麟朔一腳狠狠地朝前踢去,正好前麵就是電線杆,他的腳“哐”地踢上去——不用去感受,我也知道那足夠痛了!

“易麟朔,你有沒有怎麽樣?!”

易麟朔緊緊皺著眉,唇色蒼白,低聲詛咒了一聲什麽,猛地將我推開:“走開,離我遠點!”

“易麟朔你去哪,喂!~~~”

他居然單腳跳到馬路邊,隨手攔下一輛的士,丟下在烈日中的我無情地走掉了。

第二天也沒看到易麟朔去上課,位置是空的。

受什麽刺激了,行為這麽反常?!雖然掛著“我是采花賊”的牌子站在公園門口被大家觀賞很丟人,可這也不是我的意願啊。

放學後我去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到他,已是夏天,連吹來的風都是熱的。我擦著汗不經意抬頭一望,看到教學樓天台的欄杆上坐著個人。白色襯衣被風吹長鼓鼓的帆,手裏夾著根煙,一如初始我見到他那樣。

易麟朔……

隻有在他煩惱的時候才會上那個天台。

我爬上天台,穿過洞開的鐵門,看到空闊天台上易麟朔側麵的臉。他麵前的欄杆上放著一些啤酒罐,有一個橫倒的罐頭被風吹著動來動去,發出落寞的聲響。

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他卻完全沒有看到我一樣,側著臉仍看著遙遠的地方。

“為什麽不去上課在這喝酒?”

“……”

“因為昨天的事?”

“……”

“如果你覺得那實在很丟人,我會嘲笑你的話……”我從兜裏摸出手機,調出相片,“你看,我後來返回去也掛著那吊牌拍了相片,現在你可以盡情嘲笑我了!”

“……”

“易麟朔?”

易麟朔抬手,手機被打掉,脫離我的手呈自由拋物線落下七層高的教學大樓!

我有些呆住……

易麟朔轉過臉看到我,眼睛一片水洗過的清明:“你走吧,讓我靜靜。”

“可是我不明白…在那之前你都好好的,為什麽在那之後你就……”

“路初菲!”

“我一點也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在想什麽,為什麽突然發脾氣,你什麽都不跟我說。”我聳聳肩,“易麟朔,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要從何安慰你。”

易麟朔依然保持著最初的姿勢,側臉堅硬冷漠:“我說過,讓我靜靜!”

確實不了解他……原來在網絡上看到他的介紹是孤兒,可經過接觸發現他並不是,他有父母,隻是家庭是個怎樣的狀況,他從來都閉口不提。

仔細想想,他真的很少跟我提他的事。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衝過來,擋在正走出教學大樓準備回寢室的我麵前。

“小櫻?”

“怎麽辦……少爺不見了。”小櫻臉色發白,連身體都在顫抖,“婚宴那天後他就不見了,到現在也沒找到!”

不會吧?

我驚訝:“可是這種事找我也沒用!我又不是他的保鏢。”

“如果是黎裏小姐,一定知道他在哪……隻有黎裏小姐才能找到他!”

“我不知道……”我轉身要走,又被她拉住,煩了,“他失蹤了關我什麽事?!而且你也不用擔心,也許他去哪裏玩,過幾天就會出現。安崎墅不是一直都是那種行蹤捉摸不定的人?”

“不是的,少爺一定是出事了!”小櫻哭喪著臉,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因為剛失蹤的那天,我們有給少爺打電話,接起來的卻是陌生人。那邊很吵,傳來打架的聲音,後來手機被掛也明顯是有人掐斷的忙音。”

“……”

“直到現在,他的電話都打不通,我們派了人去過所有他可能出沒的地方,可是根本找不到!”

腦子“嗡”的一聲響,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緊緊地攉住了我的心髒。我的嘴巴幾乎是不受控製的問——

“‘COME’咖啡館,你們有去找過沒?他隻要心情不好就去那裏的。”

“去過了,沒有。”

“那‘森永俱樂部’呢?他一定在那裏!”

“也沒有。”

“會不會在自己的馬場,或是去了賽車場,要不然……”

“我說過,少爺可能出現的地方,我們都找過了。”

望著小櫻肯定的表情,我更是恐慌。

怎麽會,那他可能去哪?婚宴到今天,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他消失了一個星期?!真的出意外了嗎……

冷靜!

我攥緊了拳頭,手心手背卻全是汗:“讓我仔細想想,你們繼續找,如果有消息了我們立刻互相通知。”

“嗯。”

3.一個傻女孩在等待

我跳下出租車,爬上山,在教堂前的花海裏四處轉。正值夏天,向日葵花開得燦爛,迎風搖擺在金色的光線下,發出奪目的光彩。

因為地處山上,這裏的風好大,我沿著被吹褶的小溪一路往前走。眼睛穿過花海四處張望,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躲人的地方……

沒有,沒有……走了好久,天漸漸暗下來,晚霞蓋住天空。

我揉著發麻的雙腿,停下來喘息。

這是我知道他最後可能出現的地方,如果他不在這裏,我再也想不到他會出現在那裏。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

不,他一定不會出意外的!

為什麽我會這麽難過,心髒怎麽也透不過氣。鼻腔裏有沉重的氣息在噴出來,眼睛也變得酸痛,好像潛藏在體內的一種情緒不受控製地在源源往外釋放。

“遊,你在哪裏……不要丟下黎裏……”

“嗚嗚……”

“遊,不要再跟我躲迷藏,你出來好不好……”

偶爾從腦子裏一閃而過的細節,痛得無法自抑的心,以及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北上遊可能會去的地方,潛意識裏我根本比了解易麟朔更了解北上遊……

這一切,都在證明我錯位的身份。

終於,我無力蹲下身,雙手抱膝放聲大哭。無所適從的心情,就像小時候迷路的那次,哪裏都找不到他,以為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了……惶恐讓我蹲在原地心酸難過地大哭。

這一次,我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嗚嗚……安崎墅,安崎墅你在哪?你給我滾出來——”

最後一絲夕陽籠罩著這片花海,我揉著淚濕的眼,忽然聽到不遠處響起悉索的聲音。我的身體變成繃緊的一根弦,站起來慢慢朝發源地靠近……

撥開繁茂的花草,一隻修長的手臂壓在向日葵花盤上,指上一抹溫潤的祖母綠。

我的心跳得直打鼓:“安崎墅!”

沒有聲音。

“安崎墅,安崎墅——”

我連聲喊著,撥開重重花枝走上去,看到倒在花海中的他,穿著一件薄透的襯衫,袖口和下擺都有被刀劃開的割痕和血痕。他的臉上沾著點點泥巴,頭發毛躁散在地上,狼狽飄渺的像是從另一個時空穿越而來,並且有著隨時會穿越回去的可能。

“安崎墅,你給我站起來!”

我幾步走到他麵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你在這裏幹什麽,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你聽到我一直在叫你,你也躲在這裏不應答?”

“……”

“你為什麽不說話?!”

掛在麵龐上的淚水還沒幹,“嗒”的落在他幽長的睫毛上,他緩緩張開眼。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愛哭。”

他的嗓音沙啞著,眼睛就像凝固了幾千年的琥珀,幽深得發亮。手緩緩抬起來,好像要為我拭去淚水的動作,就在指尖觸摸到我臉龐的時候又停住了。

他放下手,蒼白微笑:“原來你還會為我哭。”

“……為什麽打架……”

“我以為,我已經完全被拋棄了。”

“在這裏呆了多久?”

“……”

“你一直沒有吃東西嗎?!這一個星期,你怎麽活過來的!”

北上遊吃力地撐著泥土地,自己緩緩坐起來。盡管是這麽輕易的一個動作,他卻花了好長的時間。

“你忘了?” 他拍掉手中的泥土,咳嗽,“再過去那邊有個果園,我們還在那邊種過果樹……饑餓的時候,就吃它們。”

“……”

“已經也忘了吧?……我帶你去。”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迎著那最後一絲夕陽,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去。

眼見著就要朝前栽倒,我衝上去扶住他:“你瘋了,你現在要去醫院!”

“我不回去……”

我的淚水凝結在眼角邊。

“我就在這裏,不回去了。”他的聲音變得微弱,傳在我耳朵裏卻是可以直擊我心髒的分量,“離開這裏,我就是被回憶丟棄的少年……隻有待在這裏,才無法被丟掉。”他忽然再次咳嗽,咳嗽得十分厲害,臉也憋紅了。

“你……你的身體在發抖啊。”我的嗓音變得嘶啞,“而且你在高燒……你是不是很冷?”

他把手臂抽出,繼續朝前走著。

夕陽將他的影子斜斜地倒影在旁邊的溪水裏,高傲、寂寞、執拗,像一隻負傷的小獸。

我的腦子一空,幾乎是完全不由自主地追上去,兩隻胳膊穿過他的身體,從後麵抱緊他。

北上遊的身體猛然僵住。

“遊……你到底要怎麽折磨我?”

他的背脊冰冷,一直冰住了我滾燙的心髒。

“為什麽你總是這樣……從來……都一意孤行任性妄為。”我的淚水氳濕了他的背部,“你好自私,從沒想過我的感受。”

“……”

“我所想起來的回憶裏,總是有一個傻女孩在等待。等著你放她出玩偶盒子,等著你下課回來,等著你一起出門約會,等著你說喜歡,等著你說不喜歡。她從來不能走開,隻能站在原地,就算你已經走遠了……”我慢慢放開他,“我覺得那樣的北黎裏好悲哀……我不想再回到原地了。”

頭部忽然傳來爆裂的疼痛!

我用力捂住腦袋,蹲下身,痛得全身都在**。一隻冰冷的手攥著我的胳膊,將我用力拉起來,整個身體都落入一個懷抱。

我吃痛地抬起頭,看到北上遊繃緊的下頜。空白的腦袋好久都沒有思維,我奇怪地睜大眼,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站在這裏:“安崎墅?你怎麽在這裏,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

“……”

“跟我回去!”我拉著他要走,他站在原地不動。

“這麽快就忘了?”

“什麽?”

“還是——你分明早就想起了一切,卻故意裝作不記得?我哪有折磨你……是你在折磨我才對!”他的臉色變得深沉,攥緊我的肩膀,猛然嘶吼,“北黎裏,到底要怎麽折磨我才甘心?!”

聲音震得花盤淩亂搖擺。

我嚇得退後兩步,忽然身體一輕,我就像布偶一般被他輕而易舉撈起。他將我抱在懷裏,俯身要吻我!

我KAO,他突然發什麽瘋?

我別開臉,他的唇擦過我的唇,追隨過來,吻住!我用力去推他,他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大力氣,摁緊我的肩膀,更瘋狂地吻我……不,確切地說是“咬”,他吻我的方式簡直是想把我吃下去!

氣息在唇齒間糾纏。

他的唇瓣幹澀,摩擦得我好疼。在疼痛中,漸漸濕潤……輾轉。

“安……安崎墅,你瘋了,給我滾!”

一吻結束後,我用力擦了擦嘴巴,唇舌間嚐到血腥的味道。

北上遊兩眼空洞,看著慘然淡笑:“我明白,你都記起來了,隻是你在抗拒……黎裏,我會讓你完完整整地想起我,想起一切。”

“瘋子!”我用兩個字概括了他的行為,用力一腳踩在他的鞋上,轉身就要走!

可不知是被剛剛那個吻抽去了太多的氧氣,還是被他驚嚇到了,沒走出幾步,我身體發軟,猛地暈倒過去。

4.你讓我變成壞蛋

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中一片大雨,白磚紅瓦的城堡造型房子,花圃、蹺蹺板、欄杆、秋千架……很明顯是幼稚園的設施。小小的我穿著雨衣縮在滑梯下,伸手去接外麵的雨珠。

一個人走過來問我:“小朋友,你怎麽還不回家?”

我囁嚅著:“我不想回家。”

“為什麽?”

“就是不想回家。”

“可雨下得這麽大,現在又這麽晚了……你總要回家的。”

“我不要,我不要回家!家裏好可怕……爸爸媽媽總是吵架!”

緊接著畫麵一轉,我臉色蒼白地站在護欄邊,額頭上全是鮮血,一滴一滴,順著光潔的鼻梁滴落:“血——!!!!!好多血——!!!!!救我,救我!!!!!”插著玫瑰花的花瓶碎了一地,鮮血從割破的花瓣裏流出,瑰紅窗簾也變成了血簾,鋪天蓋地地降落!

“啊——”

驚醒。又是那個怪夢。

揉揉額頭,我看向雕花的天頂垂下瑰麗的吊燈,這裏是……?

紅色的帷幕高挽著,從落地窗口看到外麵,無數的橘燈溫馨地亮著,安靜天際沒有星星,一顆也沒有。

北上遊站在寬闊的陽台上,手持茶杯,麵向著天空。

“真是好消息,少爺您的意思是,黎裏小姐已經想起一切了,隻是她自己不願去麵對,所以心裏在抗拒?”小櫻站在他旁邊,正在為他沏茶,“這麽說的話,她的病好起來是遲早的事,我們有希望了。”

“嗯。”

“可是少爺,初菲小姐要怎麽辦?你才跟她訂婚,卻……”

“與她無關。”

北上遊喝一口茶,指間的戒指熒亮:“何況這一切,本來就是根據醫生的建議策劃的,目的是刺激黎裏。既然效果達到了,也算有了意義。”

“原來少爺這都是……”

“嗯。”

“我就知道少爺才不會那麽容易向夫人妥協呢。”小櫻想了想,偷笑,“這樣的話,出國的計劃也要改變了是嗎?”

“嗯。”

“我這就去準備。”

……

什麽意思?他的意思是,跟路初菲的訂婚以及出國計劃都是作秀?目的是為了刺激我?!

刺激我幹嘛?

我的腦子有些短路,一時間理不清思路。

“睡醒了?”就在這時,他的聲音低沉突兀響起,我下意識看過去。

風將帷幕吹開,在落地窗口瘋魔似的亂舞。北上遊身子支在護欄上,正回過頭看著我,眼神清淡而高遠:“睡得還好嗎?”

“不,簡直糟糕透了!”我想起昏迷前那個糟糕透了的吻,“安崎墅你竟然——”

“北上遊。”他打斷我,“不介意我為你重新做個介紹吧——我是北氏集團的獨子,北上遊,你的初戀情人,也是你曾今的主人。”

“……”

“逃避隻是暫時的,不管你多麽不願意承認,你始終還是要回到現實中來。”

“我才沒有逃避……”我生氣地攥住了拳頭,“就算你是北上遊,我是北黎裏,那又怎麽樣?!”

“我會奪回你。——哪怕用強勢的手段,哪怕你怨恨我,也在所不惜。”

我瞪大眼,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嘴巴動了動:“……你不可能是這種人。”

北上遊不以為意:“不,我是。”

“你不是,我認識的安崎墅他……”

“每個人都有許多麵的。你以為溫柔的人隻會溫柔,冷酷的人隻會冷酷,善良的人永遠善良,而邪惡的人……從不會幹任何好事?”

他嗓音低沉,走進室內,站到我麵前。

灰紫色的條紋薄開司衫,亞麻休閑褲。他俯身勾起我的下巴:“黎裏,不管我怎麽對你好你都不領情,那我唯有做壞事。所以,讓我變壞的理由是你,是你讓我成為惡魔的。”彼此的距離很近,我可以清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燈光映著他臉骨分明的曲線,他白皙細膩的皮膚。

我懵了好一會,才想起把他的手打開:“滾!別拿你的髒手碰我!”

他淡淡笑了,眼眸裏有一種超越世俗的灑脫和淡然:“那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以後我的髒手怎麽也不會放開你!”

我一驚,迅速跳下床:“沒時間跟你囉嗦,我要回去了。”

轉身就要跑——

“北黎裏。”他叫住我的同時,長手一伸拽住我的手。我用力甩,卻怎麽都甩不開他。

“放開我!”

“我說過不會再放開你。”

“北上遊,你到底——”我深吸一口氣,“有沒有自尊,有沒有臉皮啊?!我這樣拒絕你,你都不會感到難堪嗎?”

“難堪?!”他的臉上出現一絲不屑的笑,“從我愛上你的那刻起,它就與我無關了。如果你覺得需要,我可以對你溫柔,或者冷酷,又或者……邪惡?你喜歡我怎麽對你,我怎麽對你你才會心動?!”

他說話就說話,居然又把我箍到懷裏。

換作以前,打死我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是這種人!這麽說,我原本認識的那個“安崎墅”,根本是他為了接近“路初菲”而戴上的麵具?!

我一把打開他的手,氣得七竅生煙:“流氓!”

“哦,這麽說,你喜歡我流氓地對你?”

“不是不是不是!”我拚命搖頭,脖子都快斷了,“你有本事就用真心去打動我!如果我真的是北黎裏,為什麽我想不起你呢,為什麽我要選擇忘記你!——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原諒你。”

北上遊一滯。

我掙脫開他的懷抱:“強勢隻是會起到反效果,最好不要讓我討厭你,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北上遊皺了皺眉心,垂下臉:“謝謝你的忠告,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那麽做。”

“很好,那就快點帶我離開這裏!”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