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選擇了你(I have chosen you)

1.一輩子的承諾

接下來的日子,我想易麟朔攤上我,絕對是他十幾年生涯裏最悲哀的開端——

“易麟朔,這芒果味的果汁我喝了兩口,不好喝,剩下的你解決吧。”

“我也不喜歡芒果味。”

“不行,你必須喜歡!你是不是嫌棄有我的口水?!”

易麟朔隻好跟我交換果汁。

“你的給我幹嘛,不要!我剛看你喝過了!”

易麟朔瞪我:“我喝你喝過的,你竟敢嫌棄我?”

“誰叫你是垃圾王~我嫌棄你證明我比你幹淨,我比你幹淨你憑什麽嫌棄我?!垃圾王,放學後一起去你宿舍搞衛生!”

我可沒忘我做他“追蹤教師”時是被他怎麽奴隸的!晚上,我屁股往沙發上一甩,翹著二郎腿,開始奴隸他:“易麟朔,幹活之前我們先把家務分分工:首先,髒活你幹:比如擦地、刷馬桶、擦桌子……”

“為什麽?”

“因為你髒!其次,重活也你幹,比如搬桌子、整理書櫃……”

“為什麽?”

“你力氣比我大,對我來說的重活,對你就是輕活了。再次,晚飯也你做,上次你煮的東西還蠻好吃的。”

“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實在要說,我一煮食物我就心情不好!”

“我也是。”

“你不能心情不好,你心理承受能力比我強,因為你個子比我大,心髒也比我大!”

易麟朔真不爽了,表情臭得像鹹魚,我隻好搖著他的胳膊,撒嬌:“我也沒有閑著啊,你幹活的時候我可以陪著你、監督你、稱讚你、安慰你……”

事實上,易麟朔幹活的時候,我盤腿在客廳裏看電視。笑得“哈拉哈拉”的,口水都要流到地上去了,哪還有閑心搭理他。

飯後我一定要易麟朔送我回宿舍,雖然隻有十分鍾的路程!我們牽著手走在月光下的小道。他的手冰涼,掌心卻有一種柔和的觸感,側臉在夜霧中格外清秀,帶著讓人無法漠視的尊貴非凡。

我有些依戀這樣的時光,不想走到目的地,於是提議道:“易麟朔,我們剛剛吃飽,月色又這麽美,不如散步到學校後山吧。”

走到一半發現真的太遠,而且累得不行:“易麟朔我走不動了,你抱我回去……”

易麟朔不肯抱。

我蹲在原地不動。

易麟朔一個人走了……

十分鍾後,易麟朔走回來我還蹲在原地。他很無奈:“過來,我背你。“

第二天從易麟朔的抽屜裏扒拉出一封情書。打開,從裏麵飄了幾張相片出來……是個女孩子,每個角度都拍了,還挺上相的。

易麟朔突然出現在我身後:“你在幹什麽?”

“易麟朔你看,這個女孩長的漂亮吧?這肯定是你喜歡的類型!”

“不喜歡。”

“你敢否定我的眼光?!我說你喜歡就喜歡!這必須是你喜歡的類型!”

“……”

“易麟朔你喜不喜歡?!”

“喜歡。”

“好啊,你終於承認了,你個花心大蘿卜垃圾王!”我將照片往他桌上狠狠一摔,“你說你說,你是不是偷偷瞞著我一腳踩N船!”

“讓開,回你自己的位置去,別煩我。”

“走就走,不過情書沒收了,如果以後你再有收到情書,都要沒收給我,聽到沒有?”

跑回自己的座位,忽然在自己的抽屜裏看到一小盒巧克力和一張情卡。下課後跑到易麟朔麵前炫耀:“易麟朔,別以為就你收情書,我也收到了,還有巧克力!”

“給我。”

“不給。”

“為什麽?”

“我要攢起來,以後你甩了我,就在這裏麵挑一個候補的男朋友。”

“我的情書還我。”

“不還。”

“為什麽?”

“你以為我傻的啊?給你攢起來,在這裏麵挑到比我好的,好讓你甩了我。”……

半夜躺在被窩裏,迷糊接到易麟朔打來的電話:“還沒睡?”

“這都幾點了,我肯定早睡了!豬!你把我吵醒了!”

“為什麽沒給我打電話?”

“啊?什麽?!”

“今天輪到你打電話說‘晚安’。”

“我忘了……”

“砰——”易麟朔火大地掛了電話。

我有些迷糊,莫名其妙地看了會手機,又看看天花板,倒頭正要睡著,手機又響了:“快給我打電話說‘晚安’,我困了。”

第二天早餐點餐時不小心發現一件事。我發誓,我是真的不小心看到的。

“等一下,易麟朔,你錢包裏是什麽?”

“……”

“你不是說沒偷拿我學生證上的證件照?!”

“……”

“別以為沉默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你也照幾張相片給我……不,要我們的合照。”

後來我們去了一個廣場,那裏彩光好,廣場上中心有個大噴泉,附近還停著好多白鴿。可惜一頓照下來,要麽我的臉模糊不清,要麽我少了半邊頭,要麽我的身體扭曲畸形……

最後我怒了:“如果我有死的那天,絕不找你照遺像!”

“你還能活很久。”

“可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我體質這麽差,年老的時候一定一身毛病,零件七零八落,連走路都困難。所以我計劃我最多活到四十歲。”

易麟朔的表情像是要把我活活掐死:“你計劃隻活到四十歲?你有什麽權利計劃?”

我仰高下巴:“怎麽沒有權利了?”

易麟朔用力捏住我的下巴:“可惜,嫁給我之後就沒權利了。”

他的眼神高傲。我尤其、及其、特別反感他身上那股盛氣淩人的架勢:“易麟朔不要臉,我都沒答應要嫁給你,你就會一廂情願。”

“……”

“不過,你要是能摘到天上的星星送給我,我就答應嫁給你。”

“不用摘了,我就是‘文曲星’下世……送你便宜你了。”

這小子果然不要臉。可是心裏卻有甜蜜在泛濫……

離開廣場之前看到有人在販賣寵物狗。

“哇,好可愛的小狗。易麟朔,我們養狗好不好?”

“隨便。”

“那你會喜歡我養的小狗嗎?要好好對它,善待它,理解它,寬容它!”

“什麽意思?”

“意思是狗你幫我養著,每天給它喂食,處理糞便還有洗澡,我會定時去看它。”

“不要。”

“你不喜歡我?!”

“……”

“如果你喜歡我,就應該喜歡和接受與我有關的一切。”

“養吧。”

“那我再問你,你喜不喜歡小狗?”

“喜歡。”

“那不行!你隻能喜歡我一個!”

“……買狗吧。”

“不買了!我幹嘛買來跟我爭寵!”

“廢話說完了?我們走吧。”

“易麟朔!就衝你這無理的口氣,我非得買隻狗去折磨你……老板,給我挑一隻最凶猛的狗,會單挑打架的那種最好。”

賣狗的小販看到我嘀咕了這麽久早就無語了,現在聽我這麽說,更無語了:“小姐,你也看到了,我這的狗都隻有一隻拳頭大,單挑打架會死的。”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杯子狗?”

“是的。”

“那有沒有臉盆狗?”

“沒有。”

“水桶狗?”

“沒有。”

我隨便挑了一隻,放在掌心裏看了又看:“算了,勉強這隻湊合了。多少錢?”

賣狗小販說了個四位數:“8888元。”

我嚇壞了!好貴的狗啊,這麽小隻的就這麽貴,大隻的怎麽了得!

“易麟朔,我看我們還是以後再買吧。”

又走了一段,看到一個賣小飾品的攤子。我蹲在那裏左挑右選,左選右挑。

半小時後……

“易麟朔,這款戒指好看,還是這款好看?”

“都行。”

“敷衍!你就想讓我趕快買了趕快回去!你一點也不想跟我多待在一起~”

“……”

“再問你,這款戒指好看,還是這款好看?”

“都醜。”

“我知道了,原來你根本就沒打算買來送給我!我白挑了這麽久!”

“你喜歡的話,兩款都買了?”

“你送我東西問我幹什麽!沒誠意,不要了!”

“你沒說讓我送……”

“我回去了!”

我剛走了幾步,又被易麟朔拉回去,他很無奈地讓老板把戒指包好,扔到我手裏:“送你。”

我又扔回去:“怎麽送的!還想不想讓我嫁給你了!”

易麟朔:“……………………………………………………………………………………”

“我知道你現在還小,沒錢,便宜的先代替著我不嫌棄的。”

易麟朔還是一副被打傻的表情:“結婚我們還不夠年齡!”

“我知道,現在不是都流行先訂婚再結婚嗎?我們就不能趕趕潮流?”

易麟朔失笑,朝我走近幾步,拉了拉藍色的緞帶,打開戒指盒子。

我把手給他,看著他為我戴上,然後我拿出早就為他準備好的戒指盒子:“戒指我不是讓你白送的!看好了,我也有買給你。我這個人從來不白占別人便宜。”

“……”

“不過你要記住了,戒指雖然便宜,但請用嚴肅而莊重的態度麵對它。一旦戴上了,就不僅僅是戒指,而是——一輩子的承諾。”

“別廢話。”易麟朔下疊的睫毛,像蝴蝶的翼輕輕抖動了一下,把他的手交給了我。

我沒有立即給他戴上,而是壞心眼地刁難:“你確定不後悔嗎?我很任性的。”

“嗯。“

“我也很刁蠻的。”

“嗯。”

“我最難搞定了,就像一旦被招惹上就絕對難纏的馬蜂窩,不把你蟄得千瘡百孔,你休想脫身。”口氣蠻橫得要命。

“嗯。”

“什麽,你竟然覺得我任性、刁蠻還像馬蜂窩!”

“不是你自己說的?”

“但你讚同了!算了,等你以後對我的印象改觀了,我再把這隻戒指給你。”

“路初菲!”他終於被我惹怒了!

我朝前跑了幾步,還回頭對他做鬼臉:“要的話就來啊,搶到了就給你。你追不到的,啊——易麟朔你放開我,扛著我去哪啊!”

“洗相片。”

2.不要再回顧過去

那樣快樂而歡愉的時光,我以為會停在這裏一輩子。如果可以,我希望它能變成一個停駐的永恒點,不要往前……

照相館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的聲音。

透過落地玻璃窗看去,外麵的街道邊好像發生了什麽事,圍著一群路人。

我剛走出去,那些圍觀的人就被驅散開了,幾個穿著黑色製服保鏢模樣的人,好像正在拉扯著什麽。可是看得出他們不敢太用力,一邊小心翼翼地拉扯,一邊焦急地喊:“請少爺放手,跟我們回去。”

圍觀的人完全被趕開,這回我終於看清他們拉扯的是誰——安崎墅!

他的兩隻手死死抱著街道邊的電線杆,胳膊和肩膀卻被四麵八方的力道拉扯著,但他似乎用盡了力氣,怎麽也不肯鬆手。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少爺,小姐出來了。”

安崎墅一愣,幾個保鏢也是一愣,站在附近的小櫻擦一把淚,迅速朝我跑過來,聲音哽咽著:“少爺說……想看看你。”

我簡直驚呆了,呆呆地看著安崎墅。

他好瘦啊,臉色也尤其蒼白。再加上穿著一身白色,整個人更顯單薄無力,好像隨時會在炫目的光線中隱去。

安崎墅正看著我,臉上說不出是什麽表情,反正看了讓我十分心痛,我受不了地撇開臉,轉身就要躲回照相館,小櫻一把抓住我的手。

“少爺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說兩句話!”

我用力掙紮:“我跟他沒什麽好說的。”

“可是——”

“放開我!”安崎墅嘶啞的聲音!

他用力推開麵前兩個保鏢,剛上前走了一步,一個踉蹌……幾個保鏢慌忙拉住他。

小櫻放開我跑過去:“放開少爺!你們誰敢傷他!”

“夫人說……”

“夫人讓你們把少爺帶回去,可沒給你們膽子傷他。少爺……你有沒有事,我扶著你。”

“我很好。”安崎墅推開小櫻朝我走來,腳步搖搖晃晃,走得很沉很慢。

街道上好多人,一個個好奇地朝這邊張望,議論著,甚至連路過車輛的窗口都探著好奇的人頭。就在安崎墅快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我嚇得轉身衝進照相館裏,抵住玻璃門。

安崎墅站在門口,從始至終他都一個表情……那個讓我心痛卻形容不出是什麽樣子的表情。透過擦得澄亮的玻璃門,他站在照相館門口,眼睛怔怔地看著我。

“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裏。”

“……”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黎裏!我發誓再也不讓你受到傷害,我保護你。”

我的腦子忽然又出現那種爆裂的疼!隱約中,從遠方似乎傳來一個那樣的聲音……

“今後,我保護你。我會帶你離開這裏。”

“可是你的家……”

“北黎裏,你記住,我北上遊這輩子非你不娶!”

我用力抱住腦袋,門被強行打開了,安崎墅拉著我的手往外走。

這一下,我的腦子是徹底混亂了,完全找不到頭緒,傻傻地被他拉著。

“放開她!”易麟朔的聲音忽然自身後冷冷響起。

我恍然回頭,易麟朔推開玻璃門正走出照相館,他的臉色冷得不行,垂在兩側的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

安崎墅緊緊拉著我,滾燙的掌心就像鐵環一樣將我箍緊了。

“安崎墅,我記得兩天後就是你和路氏千金的訂婚宴。這個訂婚宴還未開始,報道和宣傳已經轟動全市,航茵市所有市民都將作為你們婚姻的見證人!請告訴我,這樣的你有什麽資格帶走我的女人?”

安崎墅一句話不說,拽著我繼續走。易麟朔衝上來摁住他的肩膀,隨後一拳過去,正中安崎墅的門麵。他被這一拳打倒在地,嘴角立即溢出鮮血。

易麟朔俯身揪起他的衣領,抬手又要下拳——

“易麟朔!等一下!”我及時跳起來抱住他的胳膊,“別打了!”

易麟朔額頭青筋暴跳,猛地瞪住我!

“讓他走就可以了,他禁不起你的拳頭的……”我轉而對安崎墅說,“你走吧!我們不是說好了,那晚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安崎墅坐在地上,抬起頭,漆黑的眸子看著我。

“我現在和易麟朔在交往。你也看到了,我和他的感情很好。我想過,安崎墅,就算我真的如你所說是北黎裏,那都是過去式。”

室外分明豔陽高照,溫度讓街道上的人揮汗如雨。可安崎墅卻好像置身在冰天雪地中,臉白如紙,眼眸也像蒙上了一層白霜。

我握緊易麟朔的手,抬起我的右手,指間小小的戒指散出一絲柔和的光彩:“我也有想過我是北黎裏……可我覺得,不管我是不是她,都不重要了,隻要我現在幸福就好。讓我們都向前看,安崎墅,你不要再回顧過去了。”

安崎墅怔怔地盯著我的手指。

在那樣的怔視中,他眼眸中唯有的一絲光亮也迅速地湮滅下去。

我別開頭,看了看耀眼的天空,眼中有霧氣。

好久,安崎墅緩緩從地上站起,露出一個恍惚的笑,朝前走去。

小櫻跑過去扶他,掏出手帕擦拭他染血的嘴角:“少爺,你有沒有怎麽樣?”

安崎墅推開她,搖搖頭,繼續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他的背影,落寞、高貴、憂傷,消失在隻有他一個人的孤寂世界中。那個世界隻有無垠的大雪,鋪蓋成誰也走不進去的一片冰天雪地。

幾個保鏢很快驅車跟上去。

小櫻朝前跑了幾步,又很快跑回來:“對了,這個——”

一張大紅請帖出現在我麵前:“兩天後是少爺的訂婚宴,請小姐務必參加……這是小櫻能為少爺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我愣愣地接過請帖。

“你會去嗎?”

我強作微笑:“為什麽不去,就算是我作為朋友能給他的最後祝福。”

“謝謝。”

看著小櫻走遠,就好像被突然放掉氣的氣球,全身一點點軟下去。

易麟朔牽緊我的手:“相片洗好了,我們走吧。”

我們走吧,牽著手,朝著與安崎墅相反的方向。

3. 北上遊的訂婚宴

這是夢嗎?好像似曾相識來過這個教堂……

每一排的長椅上倒著點了蠟燭,玻璃罩著,火焰反射出金色的光澤。教堂通向另一個大殿,拱形的像冰晶一樣的門連接,紅色地毯蜿蜒,進去後,是一個可以容納幾千人的大殿。

長長的自助餐桌鋪著拖地的白桌布,銀質餐具,銀質燭台,沒有燈,一盞也沒有,整個大殿都靠點燃的燭光,竟也是一片通明。

明亮的舞台上,樂隊已經各就各位,一位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紳士走到麥克風前。

“親愛的女士們,先生們,大家晚上好。今天,是北上集團的總裁北上烈先生與蘇舒女士的婚宴,請允許我代表他們對各位嘉賓表示最列熱的歡迎和忠心的感謝。現在,宴會正式開始,請大家玩得愉快!”

主持人前腳剛離開舞台,一陣動聽的琴聲漫開了旋律。緊接著,整個樂隊的合奏奏響。

我坐在大廳一腳的石階上,六七歲的模樣,穿著白色蓬鬆的公主裙,頭上戴著鮮花編製的圈。

忽然麵前陰影一暗,穿著傭人裝的女人焦急地說:“黎裏小姐,不好了,少爺又發脾氣了,誰的話都不聽,你快過去看看吧。”

她把我到帶到大殿的偏側。

北上遊一身白色的王子裝,氣宇軒昂,頭上也戴了個跟我一樣的花圈。他翹著兩條小腿坐在椅上,臉色不大好看。在他的旁邊圍了幾個傭人,吳嫂手裏捧著一個蛋糕盒子,滿臉哀求:“小少爺,你別生氣了,這麽喜慶的日子……”

“走開!“

“你看,黎裏小姐來了!“

我看了一眼蛋糕盒,又看了看氣鼓鼓的北上遊,立即明白了怎麽回事,笑著走上去:“這蛋糕真好看,花花綠綠的,一定很好吃。”

北上遊掃我一眼。

我從吳嫂手裏接過蛋糕,放在他麵前的桌上:“遊,可以分我吃一點嗎?”

北上遊不確定地看看蛋糕,又看看我:“本來就是做給你的,可吳嫂笨手笨腳,都摔壞了!”

“是摔成這樣的?害我以為你好厲害……你看,蛋糕的形狀看起來很特別——”

“特別?”

“嗯,我好喜歡!”

……

忽然耳邊“砰”的一聲響,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大殿不為人注意的一角——周身還是和剛才一樣的場景:長長的自助餐桌鋪著拖地的白桌布,銀質餐具,銀質燭台,沒有燈,整個大殿都靠點燃的燭光,卻一片通明。

隻是北上遊、吳嫂和蛋糕都不見了,我也長大了。

我剛剛居然在這裏睡著,做了一個夢?!

吵醒我的那“砰”的聲響原來是鼓聲,緊鑼密鼓地響了一陣後,明亮舞台上,一位穿著美人魚造型的女士走到麥克風前:“親愛的小姐們先生們,大家晚上好。今天,是北上集團的總裁之子北上遊少爺與路氏千金路初菲的訂婚宴……”

舞池穿梭著身穿華貴的禮服的人,大家戴精致的麵具:狐狸的、老鷹的、兔子的、老虎的;銀製的,插著羽毛的,珠寶鑲嵌的,雕花的……

地麵玻璃般明鏡,我垂首看到自己的影子:簡單的白色禮服,鑲鑽的發夾,扇形的半臉麵具。頭發看似隨意地盤著,額前落下幾縷,挫著銀製的麵具晃啊晃。

我這才想起,自己受邀請來參加北上遊的訂婚宴,因為無聊在這裏睡著……奇跡的是,我所在的教堂和夢裏是同一個地點,同樣的布局!我以前來過這裏?!

距離我座位不遠處的空位,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兩個人:

少年穿著一身白色的禮服,戴著鑲銜寶石的狼形麵具,一條腿搭著另一條腿,微斜著身子坐著。他是微笑的,麵具裏的眼神卻冷如冰川,透著一股“請勿靠近”的尊貴氣質。

在他對麵坐著個女孩,穿著白色裙子,辮子上還綁大蝴蝶結緞帶——這個造型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少年把一個蛋糕盒子推到中間,打開緞帶。

女孩奇怪地問:“這蛋糕摔壞了吧。”

少年淡笑:“不對,你應該說‘這蛋糕真好看,花花綠綠的,一定很好吃。’”

那聲音柔而低沉,帶著磁性,聽得我半天沒回過神——安、崎、墅?!

“可是……”女孩搶白,“這分明是摔壞的啊,哪裏好看了?我們別吃這個,也許會吃壞肚子,你要是餓了我去給你拿點別的吃的。”

她站起來,忽然一隻手抓住她,她隻好被迫坐回去。

安崎墅看著他,麵帶微笑,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地說:“你應該說‘這蛋糕真好看,花花綠綠的,一定很好吃。’。”

女孩明顯被他嚇到,想要甩開他的手,沒甩開,隻好用發哽的聲音說:“這蛋糕真好看……花花綠綠的,一定很好吃。”

安崎墅似乎滿意了,這才點點頭,可他彎起來的眼角卻無半點笑意:“本來就是做給你的,可是吳嫂笨手笨腳,都摔壞了!”

“做給我的?”女孩一愣,立即高興得笑起來,“遊少爺,你好貼心!謝謝!”

就在這時,一個人走到他們麵前。

她穿著磷光閃閃的禮裙,發用銀色緞帶鬆鬆係著,搭在肩後,銀冠側偏別著,鑽石亮得灼眼。——另一個“路初菲”。

她站在安崎墅麵前,像顆耀眼無比的鑽石,一臉落落大方地笑:“遊,今晚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居然躲在這裏偷懶。……呃,這位是?”

北上遊似笑非笑,目光一直寵溺地盯著對麵的女孩。

路初菲揚高聲掉:“不打算給我介紹一下嗎?”

“……”

“遊?”

“……”

路初菲深吸口氣,依然柔聲:“好了,表演就到此為止。今晚這麽多嘉賓見證了我們的訂婚儀式,怎麽,你還想浪費時間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

安崎墅不為所動,根本把她當隱形的。

路初菲站在那裏看了安崎墅多久,安崎墅就無動於衷地沉默了多久,視線隻容得下對麵女孩子的存在。

路初菲轉頭看向那女孩,微笑殺人於無形:“你叫什麽?是哪個集團的千金?!”

“我……你別誤會,我跟北少爺沒什麽的。對不起我還有事……”女孩識相地站起來,要走,卻被北上遊抓住手。一拉,順勢落入他的懷裏。

路初菲背對著我,肩微微顫抖著:“哈!都這種時候了,戲還演給誰看?”

“……”

“北上遊,我不會知難而退。並且,我希望你搞清楚:我不是懦弱的北黎裏,你說不要了就不要了,你讓她滾她就滾!你當初既然有種選擇我,就要為你的行為負責!”

安崎墅略垂著睫毛,視線隻盯著懷裏的人。銀光自他身後的圓弧窗口灑落,像被揉碎的雪花,紛紛揚揚地散落。

路初菲氣得全身發抖,不過她修養好,沒有當場爆發,丟下一句“你這麽踐踏我的感情和自尊,我會讓你得到教訓”之後,水晶高跟狠狠磕著地麵離開。

好久,安崎墅抱著那個女孩都沒有動,一直不動。

“北少爺?我……”

“我帶你去個地方,黎裏。”

“黎裏?”

“走吧。”

他忽然放開她,牽起她的手,朝出口走去。

女孩被迫地被他拉著走,拖地裙擺揚起:“北少爺,你帶我去哪裏?等一下!”

四麵洞開的圓形窗口被吹飛了帷幕,露出窗外綴滿星星的夜空,一眨一眨,好像散發著香氣。他們手牽著手穿過人群,相諧離去。

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看著他們離去的出口,好久。再回神,居然是滿臉的淚水。

幾乎是不由自主,我跟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4.為什麽回來

教堂外的尖塔上空掛著一輪彎月。無數閃耀的星星,就像被揉碎的鑽石,在黑幕間散落得亂七八糟。

穿過一大片向日葵花田,在河邊我終於找到他們。金色的花盤隨風搖擺,空氣裏彌散著花香還有山上特有的霧氣。

安崎墅坐在河邊的草地上。

他的肌膚白皙,微垂著臉跟女孩輕語的動作,扯開了肩胛的線條。

我清楚記得,我曾今夢過這個場景——當時小小的我耳邊別著向日日葵花,笑著喊:“我好開心。遊,這裏好美,謝謝你偷偷帶我出來。”

“看到那座教堂了嗎?”

“嗯。”

“媽媽是在這裏結婚,我長大後也會。”

“咦,那新娘是誰?可以是我嗎?”

“不可以。”

“為什麽?”

“你是玩具,所以不可以。”

……

果然,他長大了,如願以償來到了這所教堂,也如夢裏所說的一樣——他的新娘不會是我。

月光灑在安崎墅白皙的肌理上,他慢慢放倒身體,雙手枕著後腦勺笑望天空。女孩在跟他交談,隔著蟲鳴聲,聽不大真切。

我走近了些,在大石塊的另一邊坐下,隱約聽見她說:“……這裏真美,要是能和心愛的人永遠住在這裏,多好。”

“它不是香格裏拉。”

“香格裏拉?那裏是哪?”

“我說的香格裏拉不是一個城市,而是能感到幸福的地方。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但隻要用心,在不遠方,一定有個地方開滿了氤氳的花草,海與天銜接成一片湛藍,當朝升夕落,光芒透穿緋雲覆蓋著整個海麵。海灘上會有笑聲,女孩提著鞋,在深藍暮色中拾取貝殼。而她身後走著的白襯衫男孩子,始終如一地安靜微笑……”

安崎墅的聲音在月光中迷離,淡去。

我的耳邊慢慢充斥著另外的聲音:

“黎裏,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當然有啊!”

“哪?”

“香格裏拉。”

“好,明天我就帶你去。”

“我說的香格裏拉不是一個城市,而是能感到幸福的地方。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但隻要用心,在不遠方,一定有個地方開滿了氤氳的花草,海與天銜接成一片湛藍,當朝升夕落,光芒透穿緋雲覆蓋著整個海麵。海灘上會有笑聲,女孩提著鞋,在深藍暮色中拾取貝殼。而她身後走著的白襯衫男孩,始終如一地安靜微笑……”

為什麽,我不斷地想起許多有關於北上遊的記憶片段,卻不能想起全部。

我真的是北黎裏,可我又為什麽是路初菲!為什麽我會有兩個人的記憶?為什麽小櫻說我沒有失憶,也沒有人格分裂?!

縈繞在腦海中有好多的問題想要問清,逃避終不能解決問題……

我慢慢扶著巨石站起來,朝安崎墅和女孩走去。

一步步在靠近真相,我感覺雙腿越來越沉。月光下的安崎墅飄渺銀白,就仿佛生活在另一個我觸摸不到的世界,脆弱得仿佛隨時會逝去……

突然有鞋子踩著枯枝發出“喀”的聲響,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下意識垂首,那隻手戴著黑色露指皮手套,腕上的銀鏈連接在罌粟花戒指上。再往上,倨傲的下巴,戴著金邊西洋麵具,因為是半截的,露出有著倔強弧線的唇。十字架耳飾在他的耳邊閃爍,晃了一絲光亮。

易麟朔?!

我一驚,他怎麽在這裏?!

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拽著我往來的方向走。我呆了好一會才想起掙脫開他的手,發出疑問:“易麟朔,你怎麽在這,你跟蹤我?”

易麟朔的嘴角動了動,看著我的眼神沒有任何熱度,就像俯望大地的月光:“如果我說,我也在受邀的名列?”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天小櫻根本沒有給你邀請卡!”

“……”

“你到底是誰?”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為什麽?”我終於抑製不住心中的疑惑,“我聽到過你跟明熙妃的談話,你們都知道我是北黎裏……對不對?”

易麟朔腳步一頓。

“你為什麽知道,你是誰?為什麽你知道卻不告訴我一切,為什麽要瞞著我?!”

易麟朔取下手套和麵具,隨手丟進花田裏:“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我知道回去了你也不會告訴我,沒關係,我去問安崎墅。”我轉身,手又被拉住,身體一旋隨著他的力道不由自主朝前走去,“放開我,易麟朔,你放開我——”

易麟朔猛地鬆開手,我身子一歪栽進旁邊的草叢裏。手掌好像壓到了滑膩的東西,我轉頭,借著皎潔的月光,一團麻繩粗的大蛇就壓在我身相下。

“啊——!”我尖叫站起來。

被壓過的大蛇彈起半個身子,猛地朝我襲擊過來!

我嚇得捂住眼睛:“啊!啊!救命——!”

一陣寂靜。

等我睜開眼,那條蛇已經死鳥鳥地躺在草叢裏,一動不動。

我鬆一口氣,又立即覺得自己剛剛的舉動有些丟人:“我早就知道是死的,其實我剛剛是嚇你的,我才不怕——”忽然我的話僵在嘴邊,當時的表情一定是快哭出來,“易麟朔……?”易麟朔左手摁著右手,黑褐色的血卻仍然止不住地從他的手指縫裏溢出,往下滴淌。他的臉都慘白,額頭大顆大顆冒著冷汗,卻安慰我:“沒事,我們回去。”

他轉身朝前走了兩步,忽然腳一軟,跪在草地上。

“易麟朔,你怎麽樣了!”我跑到他麵前,執意要扳開他的手看看傷勢,結果扯動傷口,血流得更多。我好像被打傻了一樣,不停地喃喃著,“血裏有毒……那條咬你的蛇有毒!有毒!易麟朔,你中毒了!”

“聽到了,耳朵裏全是回聲。”

“我去叫人——”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別去……不要接近他,不要去他身邊。聽見沒有,你已經選擇了我……”

“呀!你瘋了,在說什麽?”

“我是瘋了。”他用力蹩眉,用力摁住我的肩膀,“我快被你逼瘋了,我真的要瘋了……”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猛地抱住我。透過薄薄的衣裳,我可以清楚地感受他的心,在我的胸前一格一格地脈動。

“易麟朔……”

從沒有見他這樣失去理智的樣子。他的身體竟在發抖!

“如果你去……我很可能會永遠失去你。”

“不會的……”

“我們回去。”

他掙紮著要站起來,可是動作到一半,整個人倒了下去。

“易麟朔——易麟朔?!”

“怎麽了?”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個緊張的女聲。

我連頭也沒回:“救……救命!求你幫我打求救電話……不,恐怕來不及了,要想辦法送他去醫院!”我拉住易麟朔的胳膊想要拉他起來,可是根本沒有力氣!

一隻手撥開我:“我來吧。”

我怔神,看到一張俯下來的美麗側臉。

是安崎墅——?!

他麵色沉靜地把易麟朔扶起,往肩上背去,我呆了一會才想起上前幫忙。

“北少爺,那我……我該做些什麽?”旁邊的女孩插不上手地問。

“去教堂叫人。”

“好!“

安崎墅有車,好在及時送去了醫院,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隻要能跟易麟朔在一起,過去的一切和糾纏在腦海中的疑問都變得不重要了。比起安崎墅,我更害怕失去易麟朔……

“那個……謝謝。”

鬆口氣,我看著背對著我站在窗口的安崎墅。從始至終他都保持著那一個姿勢,白色禮服在沉重的氣氛下,散發出一絲詭秘。

我朝他走了幾步,忽然病床傳來響聲,我回頭,易麟朔睜開眼,醒了?!

我跑回床邊:“易麟朔,你感覺怎麽樣?”

他沒說話,目光盯著窗口的安崎墅。

“當時情況太緊急了,所以我找了他們幫忙……易麟朔,醫生說你要住院,你家的電話是多少,我通知他們。”

“不用了。”易麟朔眼睛依然望著安崎墅,“以前住院我也從不通知他們。”

“可是……”

“他們不會在意的。”

易麟朔的目光慢慢轉向我,聲音裏有股冰涼的冷意:“路初菲,如果你不想在這裏陪我就離開,不用找借口叫我父母。”

“我哪有不想留下來陪你?”

“你走吧。”他閉上眼睛。

“易麟朔……”

“走——!!!!!”

他突然這是怎麽了?!

我還沒搞明白狀況,窗口的安崎墅轉過身來,麵無表情,眼瞳深邃:“既然醒了,也無大礙,我走了。”

“安崎……”

他已經走出門口,我猶豫了一下,跟著他跑出去。

“安崎墅……今天真的很謝謝,我送你到門口。”

一直走到醫院停車場,他都沒跟我說一句話。

候在跑車前的司機為他打開車門,安崎墅毫不猶豫上車。

我張了張嘴,鼓起勇氣:“對了,今天我去宴會,是小櫻邀請我去祝福你的——祝你們幸福。”

安崎墅睫毛下疊,目光始終沒有落在我的臉上。跑車在我麵前轉了一個彎,開出去。

安崎墅,對不起,對你有好多好多的抱歉……可為了易麟朔,我還是打算掩藏那些秘密,再不去挖掘。

還沒走進病房,衝出來的一個人影迅速拉我入懷。我抬首,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他的唇忽然壓了下來。

易麟朔吻得很纏綿,就好像我們正站在結婚的殿堂上。他的眼眸深邃,似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洋:“為什麽回來?”

我想了想,盯著他的眼睛:“你猜。”

“不想知道一切了?”

“嘿嘿,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說不定以後不喜歡你了我會……喂,易麟朔,你在這幹什麽,還不快躺回去!”

易麟朔沒動,而是充滿警告意味地眯起眼睛:“下次再敢丟下我離開,我就——”

“你就幹什麽?”

“我就……強吻你。”

像剛剛那樣嗎?好無力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