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罰(5)

張玄沒說錯,金錢在大多數時候都能刺激到人的爆發力,到天亮為止,他郵箱裏的新郵件超過了兩千封,導致所有人一夜未眠,漢堡先撐不住了,偷偷溜去睡覺,銀白和聶行風也陸續退場,最後依然神采奕奕戰鬥的隻剩下張玄和鍾魁。

天亮後,所有郵件都刪選完畢,張玄挑了幾封郵件打印下來,這才感覺到困,在沙發上躺下便睡。

“你們怎麽會有他的照片!?”

睡得正香時,怒喝聲傳來,成功地把他驚醒了,張玄睜開眼,就見銀墨捏著他打印的紙張,一臉殺氣。

大腦還處於迷糊狀態,張玄翻了個身繼續睡,銀墨還要再問,漢堡在旁邊‘好心’地提醒:“你哥一晚上沒睡,你要吵醒他嗎?”

這句果然奏效,看到盤在沙發扶手上的銀蛇,銀墨壓住了火氣,將那些紙扔到一邊,瞪著紙上的相片,恨恨地說:“要是再讓我遇到他,我一定殺了他!”

聶行風醒了,拿過紙張看了一下,張玄的辦法很管用,大家提供的情報比警方查的要詳細得多。

男人叫金大山,無業遊民,嗜酒嗜賭,平時在城隍廟前擺攤算命,看他照片裏的長相,跟監控器拍的很像,從臉色和衣著可以看出他生活得很不好,坐在石板地上,麵前擺了個寫了神相算命的麻布招牌,布的四角用石子壓住,上麵還寫著算卜的詳細內容,不過這種算命攤子天橋下麵擺了一排,沒人會去在意他最擅長算什麽。

漢堡湊過去看完,連連搖頭,“術士混到這份上,換了張神棍,一定會自殺的。”

“這是他咎由自取!”銀墨眼裏寫滿了憎惡。

昨晚銀白也說過這人麵熟,看來銀墨沒認錯人,聶行風問:“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人叫什麽做什麽我不知道,但他心術不正,我跟哥哥當年差點死在他手上。”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剛度過天劫的銀墨兄弟不小心被捕蛇人捉住,賣去了餐館,它們由於受傷過重,無力反抗,原本是聽天由命的狀態,卻被偶然經過的金大山看到了,把它們買了回去。

這算是救了它們一命,銀墨最初是心存感激的,誰知金大山這麽做是不懷好意,他出身修道世家,懂不少道法,趁它們法力弱的時候強迫它們跟自己定下生死契,逼它們到死都要聽命於金家。

當時銀墨傷得很重,銀白被迫應了下來,卻趁金大山不防備時襲擊了他,咬下了他右手兩根手指,帶銀墨逃走。

銀墨不善言談,這段話講得斷斷續續,漢堡在旁邊聽得著急,忍不住追問:“你們不是定契了嗎?身為式神,強行毀約的話會死得很慘吧?難道是金大山臨時良心發現?”

“他這種人隻怕到死都不知道良心二字怎麽寫。”

銀墨冷笑,手撫繞在腕上的銀蛇,仔細看的話,可以注意到銀蛇背部一些淺顯的傷痕,他說:“我們逃走後,金大山就催念符咒,想把我哥折磨得忍不下去,返回去求他,可他不知道我哥咬他的時候也在他手上下了詛咒,所以他們兩邊互念咒語,比誰能撐得下去。”

為此銀白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他背上灼傷就是因此留下的,當然金大山那邊也好不了多少,雙方抗衡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金大山先撐不住,毀了契約禁咒,銀白才得以逃生,兄弟倆連夜趕回了長年修行的山裏,對金大山之後的情形並不清楚。

“就像沒有人喜歡做奴隸一樣,也沒有妖會心甘情願做式神,對我們來說,自由比生命更珍貴!”

銀墨聲線冷厲,漢堡轉頭看張玄,張玄已經徹底醒了,正聽故事聽得入神,聽了這話,立刻叫:“那我們解除契約吧?現在、立刻、馬上!”

銀墨一怔,還沒說話,銀白懶洋洋地抬起頭,說了兩個字——“不、要!”

“為什麽!?我可不想回頭一不小心被咬指頭,那太可怕了!”

“不會的,像你這種管吃管住不管事有錢萬事足的主人,我喜歡還來不及,又怎麽舍得咬呢?”

銀白眼眸裏閃過狡黠,張玄說:“這好像不是在誇我吧?”

它是在逗你。

聶行風把金大山的資料遞給張玄。

“如果銀墨沒認錯人的話,這個人的古怪行為就不難解釋了,也許他還做了不少虧心事,現在報應上身了。”

“今天我去這個地址查查看,”張玄看著資料笑:“金大山,名字倒是挺吉利的,不過沒聽說道上有這號人物啊。”

“金大山?會不會是善於卜算的江寧金家?”

鍾魁做好早飯,把飯菜端上來,剛好聽到張玄的話,就順便提了一句,頓時百鳥壓音,眾人齊齊把目光轉到了他身上,他毫無覺察,把碗碟都擺好後才注意到氣氛不對勁,茫然問:“怎麽了?”

“告訴我鍾魁,你怎麽知道卜算金家的?”

“小白的劄記上有寫啊,我晚上不需要睡覺,就跑去看書,順便看到的……我有次打電話跟小白聊天,他說他房間裏的書可以隨便看的,否則我不會去人家房間亂翻。”

“這不重要,那隻是一隻貓而已,你快把劄記拿來,看上麵還寫了些什麽?”

“也沒有多少,我都記住了。江寧金家是卜算世家,傳說每代子孫中三人一卜師,他們最擅長的就是相麵問卦,算通陰陽,不過後來因為某位子孫跟鬼怪定契,導致家門敗落,子孫行蹤不明……”

一番侃侃而談之下,眾人個個張大了嘴巴,漢堡問:“你怎麽記得這麽多?”

“不知道,好像我做鬼後記憶力提高了不少,尤其是與修道有關的東西,看一遍就記住了……我剛才聽你們提到姓金的,修道者中姓金的就他們一家。”

結合銀墨的說法,張玄猜想金大山的身份應該八九不離十了,聳聳肩,“他不是算命高手嗎?怎麽沒算到自己將來有一天會葬身火海?”

“沒人能算出自己的命格,”銀白說:“這就跟醫不自醫一個道理。”

雖然還沒搞清金大山離奇死亡的原因,但努力了一晚上,總算有不少收獲,早飯後,鍾魁和銀墨上班,張玄把銀白留下了,銀白明白他的心思,化成人形,隨他們出門。

由聶行風開車,三人照網友提供的地址來到金大山的住所。

那是間很陳舊的小公寓,房東太太聽張玄提到懸賞找人的事,很熱情地請他們去三樓金大山的租屋。

張玄在網上發的帖子是房東太太的街坊看到的,覺得那人和金大山很像,就跟她講了。

房東太太連夜寫好郵件,和照片一起傳給了張玄,上樓的時候,她嘮嘮叨叨地說:“那個金大山整天說自己是什麽名門之後,實際上呢,他要去城隍廟前擺攤討飯吃,不過他也不是沒兩下的,我有時候東西沒了,或是問個時運什麽的,讓他算一下,他都能算很準,除了喜歡拖房租欠賭債外,他這人沒什麽大毛病。”

“他平時和朋友親戚來往嗎?”

“他在這裏住了好幾年,我沒聽他說有親戚,要說朋友,就是些湊在一起喝酒賭錢的損友,他賺的錢都花在那上麵了,不過最近他轉性了,天不黑就跑回來,把自己鎖在屋子裏,我去討房租,叫門他也當聽不見,要不是他還有點用處,我早讓人把他趕出去了。”

“他沒說為什麽?”

“沒有,我幾乎見不到他,就有一次在過道遇見,他像是撞了鬼,臉色煞白煞白的,我打招呼他都沒反應。”

房東太太嘰裏呱啦地說完,又打量眼前三位衣裝整齊的男人,好奇地問:“他欠你們很多錢嗎?我勸你死心好了,殺了他他也還不起的。”

“殺他?沒那個必要。”張玄一笑,問:“他兩天沒回來,你沒想要報警?”

“我跟他非親非故的,又不熟,怎麽報警啊?其實我更擔心他是不是早就回來,死在家裏了?你不知道他那幾天的臉色有多難看,就比死人多口氣了,他要是真死在家裏,我就慘了,以後誰還敢來租房啊。”

由於金大山擅自給房門換了鎖,房東太太進不去,不過她的擔心沒成為事實,張玄用一貫的手法開了鎖,大家進去一看,雖然裏麵門窗緊閉,空氣渾濁,但沒有屍體。

房東太太鬆了口氣,又收了張玄的謝金,樂得眉開眼笑,張玄說想在房間呆一會兒,她二話沒說就同意了,一個人樂顛顛地跑下了樓。

“是這個氣味沒錯。”嗅到房間裏古怪的煙氣,銀白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聶行風把窗簾都拉開了,又打開窗戶,陽光射進來,可以看到空中一縷縷青煙,角落香爐裏的香已經燃完了,但氣息一直凝聚在狹窄空間裏,濃鬱得令人作嘔。

“這是除厄香,金大山點這個,可能是為了防鬼,不過這個量,人都可以熏死了。”

張玄看了看滿是灰燼的香爐,揣測。

除了爐香外,牆壁上也貼滿了辟邪符咒,連窗框和天花板都難逃荼毒,給人的感覺就像進了一個黃橙橙的空間,道符上的字寫得剛勁有力,很難相信這手字是出自那個頹廢的老男人之手。

“如果能找到他缺兩指的照片,就可以證明銀白沒認錯人了。”

房間不大,能塞東西的地方更少,張玄把衣櫃和書桌抽屜都翻了一遍,照片倒是找到幾張,卻都沒有照到手,或許是金大山自卑,特意在照相時避開了。

張玄瞟了一眼銀白,銀白斜靠在桌旁休息,要不是床太髒,他相信銀白會直接躺下犯懶,這麽懶散,讓人很難想象他凶惡起來,能咬掉別人的指頭。

“銀白,你能不能根據這裏的氣味追蹤到金大山最近去過的地方?”

“不能,我不是狗。”

“可你的牙比狗更凶猛,可以一口咬下他兩根手指,”張玄問:“你是故意的吧?”

銀白的眼皮抬了抬,像是在犯困,沒有回答,張玄又說:“右手中食兩指是修道中人靈力最集中的地方,這兩指廢掉的話,靈氣會消損大半,他會這麽落魄,大半是拜你所賜,你算計得很周密,知道隻要忍過一時之痛,慘的將會是對方。”

“我隻是討厭被威脅,所以寧可跟他同歸於盡,也不想讓他得逞。”

“這很奇怪啊,既然你性子這麽烈,那為什麽會聽從別人的威脅來害我?”

目光冷冷盯來,銀白禁不住後背發涼,再看到張玄一臉似笑非笑,就知道張玄是在試探自己,他懷疑張玄覺察到了自己看到天眼時的反應,臉上卻不動聲色,微笑反問:“主人,你是笨蛋嗎?”

張玄的笑僵住了,銀白心裏很爽,繼續微笑說:“在敵我實力相差懸殊的時候,反抗不是同歸於盡,那叫自尋死路,這種死法太蠢了。”

張玄無話可說,隻能恨恨地瞪銀白,銀白也不在乎,笑眯眯地接受了,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聶行風走過來,把一個小筆記本遞給張玄,說:“你看。”

筆記裏是一些生辰八字和簡單的麵相輪廓圖,應該是金大山算命時用來記錄的,最後兩頁畫了些圖徽符號,後麵還標注了數字,一些符號上打了叉,看不出是什麽意思。

“如果數字代表金額的話,這倒像是張欠款單。”張玄數了下數字後麵的零,大叫:“靠,最少也有十萬,他還得起嗎?”

銀白湊過來瞄了一眼,不屑地哼道:“這種人就算記賬,記的也是別人欠他的錢。”

“他不可能有錢外借,所以這更像是份勒索名單,為了掩飾被勒索人的身份,他用了字符代替。”

聶行風看到其中有個類似花形的圖案,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但突然間想不起來。

“能掏出這筆錢的算是有錢人,金大山交友圈不大,這些可能是他以前的朋友,或者是道友。”

張玄越說越興奮,覺得自己馬上就能抓到真相的尾巴了。

“他活得很清貧,又好酒嗜賭,賺的錢不夠花,隻好四處借錢,但這個金額超過了正常範圍,被勒索的人一氣之下,就使計殺人,修行者殺人很簡單,所以金大山或早或晚會死於非命,你們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這全都是你的推測。”

“證明推測內容是否正確,那是警察的工作,我隻負責查出死的人是誰。”

兩萬輕易賺到手了,張玄拿著筆記本興奮地跑出去,聶行風跟在後麵,為了不打擊他的情緒,什麽都沒說。

——如果事實真如張玄推測的那樣,金大山應該對此很有防範,所以他死前表現出的緊張恐懼說不通,另外山間焚屍也找不到解釋的原因,直覺告訴他,這兩件焚火案是有牽連的。

上車後,張玄打電話給蕭蘭草,準備跟他講自己查到的資料,在後座上挺屍的漢堡聽到聲音,扯掉了搭在臉上的白布,飛到他身旁歪頭看那本翻開的筆記本。

張玄嫌它礙事,把它撥開,它不爽了,反抗似的又跳過去,繼續看筆記。

電話接通了,張玄沒再理會鸚鵡,正要說話,蕭蘭草先開了口。

“我現在在林純磬家,這裏出事了。”

“誰家?”

很認真的詢問,讓蕭蘭草一口氣沒喘上來,要不是周圍有人,他很想大叫——你也太涼薄了吧?就算你跟林純磬關係一般,但也是同道中人,他才死沒多久,你怎麽就忘得一幹二淨?

“林純磬,林家!”他咬牙說。

這次張玄反應了過來,問:“他不是都死了嗎?還能有什麽事?難道是回魂了?”

蕭蘭草再次被嗆到了。

“天師大人,就算林純磬死了,林家還有一大堆的人,”他走到沒人的地方,壓低聲音說:“昨晚這裏發生焚火事件,林純磬生前用過的書房被燒,有個弟子嚇到精神失常,我正在處理現場……我覺得這跟餐廳焚火案很像。”

“偶然吧。”張玄老神在在地回答。

蕭蘭草冷笑,“如果這都是偶然,那世上就沒有必然了。”

“哇哇哇!”

張玄想要說的話被漢堡打斷了,爪子用力踩筆記本上的某個符號,大叫:“這是林純磬家的家徽啊,神棍你從哪弄來的?”

聲音太響,連對麵的蕭蘭草都聽到了,問:“出了什麽事?”

“有點意外,我回頭聯絡你。”

張玄掛了電話,看著還在麵前蹦躂的鸚鵡,隨手拿出個用來夾鬼魂的小夾子,夾到了它頭頂那撮毛毛上,說:“說清楚,說不清楚的話,我把你吊到太陽底下曬鳥幹。”

“就是這個圖案,”漢堡用腳踩踩那個被打叉的符號,“這是林家的家徽,我前段時間不是一直在監視林純磬嘛,見過幾次。”

聽了漢堡的話,三人麵麵相覷,線索似乎在無形中連上了,他們沒判斷錯,既然其中一人是林純磬,那其它圖案很有可能也是各個家族的家徽,那麽,現在隻要知道每個圖案對應的是誰,他們就離案子真相接近了一大步。

“想知道它們是誰的家徽很簡單,去查小白的劄記。”銀白提議。

“不用這麽麻煩,我們去問現成的劄記專家。”

回家途中經過馬靈樞的工作室,張玄想比起翻書,直接問鍾魁比較快。

“請問,在我睡覺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嗎?”漢堡晃晃頭,甩掉了頭上的小夾子,好奇地問。

“很多,你想知道的話,先幫我做一件事。”

張玄笑吟吟地看過來,漢堡身上的毛炸起,狐疑地說:“我好像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馬靈樞的工作室設在某個商業大廈的中層,除了他做設計的工作間外,還有模特專用的練習房,這一層都重新裝修過,從電梯一出來,張玄就感覺到了這裏的寧靜氣息,這裏與其說是國際設計師的工作間,倒不如說更像是修道人的住居,但偏偏他感覺不到那份道法罡氣。

這位馬靈樞先生真是個奇怪的存在啊。

他們很幸運,今天馬靈樞沒有出去,鍾魁在自己的辦公室做事,聽說他們來了,跑出來,帶他們去會客室。

經過練習房,透過玻璃牆壁,張玄看到裏麵有人在練習貓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鍾魁說:“馬先生說他們很有潛力,指點一二的話,他們將來都會成為國際巨星。”

“你如果去做,一定也可以的。”

“馬先生說我沒那個天賦,就算努力,將來也不會有所成就的。”

聽他的口氣頗有遺憾,聶行風說:“一個人的成就是以幸福為基準的,做得開心,本身就是一種成就。”

“董事長大人說得對極了,”漢堡萬分讚同地點頭稱是,“你看張神棍,就算他隻是三流的,還是做得很開心很有成就感,唉喲……”

信口開河的後果就是某隻鳥被張玄抓住,玩了個現實版的憤怒小鳥,看著漢堡穿過玻璃飛去窗外,鍾魁噗嗤笑了。

“你們是來撬我的牆角的嗎?”

笑聲在眾人身後響起,馬靈樞走過來,扳住鍾魁的肩膀,對他們笑道:“我對現在的助理很滿意,別指望我放人。”

“你想多了,我們來是有事想問鍾魁,你不介意我們占用一下他的工作時間吧?”

“完全不會介意。”馬靈樞請他們去會客室,“我對行風特意來弊公司拜訪深感榮幸。”

大家坐好後,馬靈樞讓秘書小姐端來茶點,張玄沒跟他客氣,拿了塊小點心塞進嘴裏,又給聶行風使了個眼色,讓他應付馬靈樞,自己把帶來的筆記本翻開,給鍾魁看,問:“這些圖案你見過嗎?”

“見過。”鍾魁掃了一眼,很肯定地說。

一隻筆遞到他麵前,張玄說:“那把它們相對應的人名或地名寫出來吧。”

鍾魁寫得很快,沒幾分鍾就寫完了,還很詳細地標注了各派名號和他們擅長的法術,馬靈樞也被吸引住了,和聶行風客套了幾句後,就一直盯著筆記本看,張玄看到了,把資料瀏覽了一遍後,故意問鍾魁。

“這裏麵怎麽沒有川南馬家啊?”

“沒聽說馬家有家徽,”鍾魁說完,覺得有語病,馬上又糾正,“也許有,但小白的劄記裏沒提到,他隻寫到馬家法術高超行事孤僻,很少與同道中人來往,大家對他們都不了解,包括劄記裏記載的馬家兵器,據說也不是它真正的模樣。”

這麽重要的事,居然現在才提起!

張玄又起了把這家夥踹下樓的心思了,見馬靈樞看著筆記本若有所思,他問:“馬先生也認識這些符號嗎?”

“所有符咒模樣好像都差不多,我見過國外吸血鬼家族的家徽,也是類似這樣的,”馬靈樞四兩撥千斤,把問題不留痕跡地撥開了,反問:“你怎麽突然對這些感興趣?”

“做研究啊,”張玄一臉誠懇地說:“同行太多了,不努力很容易被淘汰的。”

滿屋子的人裏,除了鍾魁,沒人相信這句話。

正事辦完,張玄又聊了一會兒閑話,在接到漢堡的電話後,便找借口離開,馬靈樞送他們出去,經過鍾魁的辦公室,張玄注意到放在桌上的一本書。

書麵設計得很奇特,整張畫麵都是八卦陰陽魚,並且白色幾乎占據了陰陽魚的三分之二,導致黑色魚眼被壓縮成橢圓形,乍看過去,就像一隻瞪大的眼睛,圖案上方嵌了兩個血紅大字——天眼。

“恐怖小說?”張玄問。

“不是,是著者根據自己的人生經驗講述處世哲理的,馬先生聽說我喜歡看書,送給我的。”

“是啊,是某個客戶給我的贈品,我對書沒興趣,就轉贈給了鍾魁,我手頭上還有幾本,如果你有興趣,我送你。”

“名字很有趣,不過我也不喜歡讀書。”張玄興致缺缺地說:“如果天眼代表報應,那還要警察幹什麽?”

“善有善的正義,惡有惡的正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眼,但每個人對於懲罰的觀念不一樣,大家都認為自己可以代替天,所以,所謂的天罰其實隻是各人的報複心在作祟罷了。”

頗有寓意的一段話,聶行風看向馬靈樞,想知道他在暗示什麽,電梯卻到了,馬靈樞請他們進去,說:“歡迎隨時來玩。”

“發布時裝秀的話記得通知一聲,我們都去捧場。”

張玄的回應聲中電梯門關上了,關門的瞬間他捕捉到馬靈樞投來的意味深長的目光,電梯開始往下走,空間很靜,幾乎聽不到銀白的呼吸聲。

似乎從進了這棟大樓,銀白就一直沒說話。

張玄轉頭看去,銀白的表情難得一見的鄭重,額上滲著細微的汗珠,隨著電梯往下走,他重重呼出一口氣。

“怎麽了?”

“每次靠近馬靈樞都會感覺到緊張。”

雖然銀白沒明說,不過張玄和聶行風都看得出他怕馬靈樞,張玄說:“以前都沒聽你提過,不喜歡的話,就不要做模特兒了。”

銀白眼眸裏微露溫情,隨即便被漠然掩蓋了,說:“主人你該明白,有時候好奇心可以戰勝任何恐懼,我想他這個人比死亡的魅力更大。”

“我懂,如果有錢賺,死神也會變得很可愛的。”

張玄的坦白遭來式神的白眼,聶行風也把頭別開,隻當沒聽到,三人出了大廈,回到車裏,漢堡早就回來了,正對著後視鏡仔細梳理自己的羽毛。

“有什麽發現?”一回到車上,張玄就問。

“很遺憾,什麽都沒有,職員都是普通人,辦公室裏放的也都是時裝設計資料,沒一點與法術有關的東西。”

這個回答讓張玄有些失望,不過漢堡又接著說:“但有一點很奇怪,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層樓很有修道靈氣?我在想馬靈樞是不是在哪裏供奉了某種神物,可以淨化周圍的空間。”

“會是什麽神物?”

張玄問聶行風,聶行風揣摩道:“如果他與馬家有淵源,那會不會是馬家的驅魔法器?”

張玄無從得知,交待銀白有機會去查一下,他先給蕭蘭草打電話,蕭蘭草已經在醫院裏了,聽他報的居然是精神病院,張玄叫道:“天師被鬼嚇瘋了?這也太神奇了吧?”

“總之情況很糟糕,你們先過來再說。”

蕭蘭草語氣鄭重,張玄隻好讓聶行風開車去精神病院,路上他翻著筆記本,林純磬還有其它幾個家徽上打了叉,他說:“這些人應該都付了錢,我們是不是該從沒付錢的人那裏下手?不過這些稀奇古怪的世家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以前聽都沒聽說過啊。”

“主人你不是參加了那個什麽靈異學會組織嗎?怎麽會不知道?這些都算是你的同行。”

聶行風在場,銀白沒好意思明說——哪怕你把賺錢的動力分兩成在這上麵,也不會連同行的家徽都不知道。

“靈異組織是哄外行玩的,它的宗旨是引導大家捐錢,這些世家是不可能參加的。”

在這一點上,張玄有自知之明,繼續翻看筆記,銀白覺得無聊,化成蛇形睡了,漢堡靠在它身邊一起睡,張玄看了一會兒,仰頭長歎:“招財貓保佑,一切都不要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