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借壽(21)

“張玄,”往回走的路上,聶行風說:“別再有下次,否則我一定會揍你。”

張玄哪會怕他威脅啊,嘻嘻笑著說:“明白明白,這次不是情況特殊嘛,否則我哪會這麽自虐。”

“哼。”

話少就表明聶行風心情不佳,張玄知道他心裏憋著氣,隻好說:“對不起,我就是太擔心娃娃了,你也知道我再痛也死不了,可是娃娃……”

“我說過娃娃不會有事的,我感覺到了顏開的氣息,有他在,沒人能傷到娃娃。”

“呃,董事長你怎麽不早說?害得我現在全身痛得要死。”

做錯了事還敢倒打一耙?聶行風冷笑:“是你不等我說完就走掉了!”

張玄一聽,更心虛了,改問:“你怎麽會來得這麽快?”

“問漢堡。”

問漢堡是要花錢的,張玄決定忽略這個不重要的問題,又問:“你說那些人是誰啊,為什麽要搶娃娃?他們又怎麽知道我們家今晚沒人?”

知道家裏沒人,如果不是有內鬼,那就是那些人一直在注意他們的動向,前者聶行風覺得可能性不大,而後者他擔心說出來,張玄又要胡思亂想,便說:“別多想了,這件事我會去查。”

“喔。”

疼痛過後造成的脫力感讓張玄昏昏欲睡,迷糊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問:“陳悅書到底是怎麽從警局裏逃出來的?還一下子蒼老那麽多?你又怎麽知道富豪的兒子沒死?陳悅書還會跟他借壽?”

能有心情想這些問題,就證明張玄沒事了,聶行風說:“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了,我從頭講給你聽。”

第二天,聶行風還沒來得及給張玄講事情經過,就被蕭蘭草一通電話請去了警局,出於好奇,張玄也跟著去了,結果他發現陳悅書還被關在審訊室裏。

“這是怎麽回事?他又變年輕了?”他驚訝地問聶行風,“難道慶生沒死?又幫他借壽?”

“慶生死了,是我們親眼見到的,張玄,”聶行風瞄了他一眼,雲淡風輕地說:“你除了信任我以外,也該相信自己的眼睛。”

果然有錢人都喜歡睚眥必報!

張玄在聶行風看不到的地方翻白眼——他昨晚不就是著急了那麽一點點嗎?至於一逮到機會就教訓他一次嗎?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看在財神爺麵子上,張玄沒跟聶行風一般見識,虛心求教。

“這個人根本不是陳悅書,而是他的管家。”

隔著玻璃窗看著在裏麵坦白罪行的陳管家,聶行風說:“陳悅書通過怎樣的法術借壽我不知道,但你也說了有借有還,還不上的後果就是他變得很蒼老,像行將就木的老人,這個事實他不敢說出去,怕引起混亂,或者他想把更多的精力用於借壽上,所以他跟管家調換了身分。”

“陳家的家傭都是本家,陳管家又跟隨陳悅書很久了,要模仿他的儀態外貌並不難,角色對換後,他們就散布上一任管家移民的消息,卻暗中把管家的家人送到鄉下居住,陳悅書每個月都寄給他們高額錢款,讓他們不敢多問。”

“理論上說得通,但突然角色對換,就沒人注意到嗎?別人不說,陳文靖是他親侄子,難道也看不出來?”

“你忘了,陳文靖一直住在國外,最近才回來,而陳悅書又長期深居簡出,再加上陳家人丁單薄,沒人會注意到他被替換,也沒人會想到。可是角色對換了,也改變不了蒼老的變化,林純磬拒絕幫陳悅書借壽,他隻好另找他人,但都不順利,沒辦法他隻能用更陰毒的辦法,強行借壽。”

“就是那個富家少年?”

“對,少年常去陳家經營的溫泉旅館,所以他們彼此應該是認識的,陳悅書偶然中打聽到他的八字與自己的吻合,這是借壽的好機會,所以那天他趁少年跟家人吵架,提出讓他去自己的別墅散心,那孩子同意了,在旅館外叫了出租車,就在那個時候他碰到了娃娃和素問。”

“既然少年去別墅是陳悅書邀請的,那為什麽他又讓慶生攻擊他?”

“慶生噬人是沒有規律的,可能在一次次借壽過程中,陳悅書已經無法控製慶生的凶氣,所以中間出了差錯,還好有娃娃幫忙,少年沒有死,於是陳悅書帶走了少年,隻留下被咬死的出租車司機。”

“再後來你的拒絕再次打擊了陳悅書,他隻好鋌而走險,親自來借壽,但由於陳文靖的失蹤,警方懷疑到了他身上,所以他便借著身份互換的便利上演了一出李代桃僵。”

“那天喬看到的管家是陳悅書,而坐輪椅的則是被拘禁的少年,真正的管家一直藏在別墅裏,他們放掉了陳文靖,又讓管家故意自投羅網,好讓我們放鬆警惕,給他有充裕的借壽時間。竹林裏的石犬我想原本是慶生寄身的地方,但自從它的戾氣越來越大後,陳悅書就把它轉移到了隨身攜帶的鼻煙壺上,你用法術送走的其實是慶生留下的怨氣,而不是它的本尊,說起來,我們還要感謝那隻忠犬,沒有它,我還想不到它的主人一直活著。”

難怪喬說管家離開別墅時,狗狗會那麽激動,拚著被車撞也要阻攔他們,原來當時在輪椅上的是它的主人!

張玄聽得出了一身冷汗,禁不住叫道:“好險,那如果昨晚董事長你不是臨時覺察到,陳悅書豈不是借壽成功了?”

想到昨晚的凶險,聶行風微微一笑:“理論上講是這樣沒錯,但事實始終都有偏差,陳悅書以為他算到了這件事的結局,但他不知道一個人到死為止,都是沒有結局的。”

審訊結束後,蕭蘭草把陳管家交待的案件內容整理好,事件經過與聶行風推測的幾乎吻合,陳管家還另外補充了一些細節,就是陳家人丁不旺,男丁幾乎沒人可以度過不惑之年,為此陳家在醫療方麵花下大筆錢財,卻無法改變現狀,這也是促使陳悅書極度想活下來的一個原因。

至於陳悅書是從哪裏得到的向陰間借壽的法咒,陳管家也不知道,他隻知道陳悅書非常迷信道學,對各種方外道術都有所研究,後來他通過一些道士跟陰間溝通,謊稱是做冥壽,實際是向陰間鬼怪借壽,而媒介就是慶生。

慶生噬人,卻又能給人帶來無限的壽命,是最好的借貸物,至於那些壽命是從什麽人或是什麽鬼那裏借來的,陳管家就無從得知了,也許林純磬知道,但在關鍵時刻,林純磬卻拒絕再幫陳悅書,陳悅書威脅利誘不成後,一氣之下指使慶生去殺林純磬泄憤,於是林純磬就這樣被殺掉了。

但陳悅書自己也到了死亡盡頭,借壽雖然延長了他的壽命,卻無法改變他的命運,過了不惑之年後,他以極快的速度衰老下去,在冥冥中告訴他天命將至,而他拚命借壽的後果則是周圍親人成了還債物,個個死於非命,隻有陳文靖活了下來,那是因為陳悅書固執地認為陳家不能絕嗣,一定要有一個人將命脈傳承下去,而且他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他犧牲所有人也是為了陳家,他會留下陳文靖,是因為陳文靖命格較重,可以擔負這份責任。

聽完所有經過,張玄歎道:“真是個瘋子。”

“可他是個聰明的瘋子,”蕭蘭草把資料夾合上,微笑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無師自通,獨自完成借壽法術的,差一點就讓他成功了,隻能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敢跟人做借壽的交易,要是讓陰君知道,那些惡鬼一定會很慘。”

“我是警察,隻負責陽間的案子,陰間的事就讓陰間的人去頭痛吧,”蕭蘭草看著張玄,笑得深邃莫測,“你們殺了慶生,這麽大的事,下麵隻怕壓不住了,你們搞出這麽多麻煩出來,要小心啊,那些鬼的報複心可是很重的。”

“謝啦,”張玄沒把蕭蘭草的忠告放心上,笑嘻嘻地說:“你忘了我的本職了?捉鬼我最在行。”

聶行風心裏卻打了個突,小白曾對他說過,解張玄身上毒氣的藥草在鬼界,現在他們得罪了鬼界的人,隻怕接下來的尋藥之旅不會那麽順利了。

離開時,張玄看到了蕭蘭草放在桌上的光盤,他心一動,說:“看了很多遍吧?看來你對馬靈樞的身份很在意。”

“有一點,”蕭蘭草坦然承認,“我不喜歡不了解的對象,不論是敵人還是朋友。”

“那等你了解了後,來告知一聲。”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不是你說咱們一個天師一個妖,難得湊一起,這是緣分啊。”

“說得也是,那就約個時間慢慢聊吧,地點你定。”

“就Empire好了,你們做警察的很忙,照你的時間來。”

“一言為定!”

兩人出了警局,上車後,聶行風說:“以後少跟蕭蘭草聯絡。”

“啊?為什麽?”

“說不上來,隻是覺得蕭蘭草這個人不簡單,走得太近,我怕你吃虧。”

“可是不走近,又怎麽知道他有什麽目的呢,對吧?說到小蘭花,你那顆子彈是從哪來的啊,為什麽可以殺死慶生?”

聶行風專心開車,像是沒聽到,半晌,張玄品出味道了,大叫:“你不會也跟土豆先生要子彈了吧?他一定不會免費給的,說,他坑了你多少錢?”

在金錢方麵,張玄絕對是敏感的,聶行風敢斷定,要是說了金額,他一定會祭個九天神雷去轟人家的房頂,便避重就輕,說:“不管多少錢,我都覺得值這個價。”

“那到底是多少錢啊!?”

不依不饒的追問,聶行風隻好祭出殺手鐧。

“張玄,最近房租普遍都上調了,咱們是不是也該調一調了,你家住了那麽多人,總不成隻付一個人的房租吧?”

這招百試百靈,張玄仰頭看天,不言語了。

“張玄,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啊董事長,午餐我想吃咖喱,你說哪家咖喱飯最好吃?”

經過幾天的治療,陳文靖的神智逐漸恢複了清醒,那個跟他一起被拘禁的少年住在他隔壁,除了過度驚嚇留下的心理創傷外,健康狀況還不錯,聶行風去看他們時,見兩人相互照顧,處得挺融洽的,看來同生共死的經曆也是一種藥劑,在相處中慢慢治療曾經留給他們的創傷。

陳文靖已從警方那裏了解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在嗟歎陳悅書偏執的同時,也擔心自己的壽命,答應付給張玄一大筆錢,求他告知解救的辦法。

“萬事有因必有果,我想你們陳家子孫早夭的起因或許是你的祖上曾借過壽,利生利,現在你們隻是還債而已。”

張玄說:“要改變也很簡單,散盡錢財,改名換姓,跟陳家斷絕一切關係,看你麵相,一定可以活很久的。”

聽說散盡所有錢財,陳文靖猶豫了一下,問:“一點都不能留嗎?”

“一分都不能,這就像人間還不起錢,申請破產一樣,隻有這樣,你才能跟以往的債務完全劃清界限,從頭再來,所以——是享受富貴到不惑,還是兩手空空重新打拚換長命百歲,就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反正還有時間,你可以慢慢考慮。”

真是個難以抉擇的問題啊,陳文靖沉默半晌,問張玄,“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

“兩個都不會,我隻要當下過得開心就好了,”張玄笑眯眯地說:“生死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最大的問題。”

探望完陳文靖,他們又順路去看了喬,喬恢複得很好,就是對柴犬的主人還活著這件事有點在意,這表示他無法收養那隻小狗了,張玄安慰道:“凡事總是有得便有失,不去便不來,知足常樂,總會有更適合你的。”

下午,兩人回到家,聶睿庭和顏開在他們家裏,說是來接娃娃回去的,張玄問起顏開最近去了哪裏,顏開表情古怪,說:“我去鬼界查娃娃的身世,被一些鬼纏住了,被困了很久才找到出口。”

直覺告訴張玄顏開沒說實話,問:“那有沒有打聽到什麽消息?”

“沒有,我擔心娃娃有危險,就先趕了回來,”顏開看看聶行風,躊躇地問道:“主人,這世上會有相同的神祗相同的法力嗎?”

聶行風對神祗方麵沒有研究,不知道顏開為什麽這麽問,搖了搖頭,張玄說:“這種問題董事長不懂了,他跟我一樣,隻懂得怎麽賺錢,不過你這個問題問得有點蠢啊,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一個人,又怎麽會有相同的神祗?你當是印鈔票呢,一版下來,全都長一個樣?啊不,就算長一個樣,號碼也不一樣的,所以總之,天底下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東西存在。”

真是個再好不過的比喻,見顏開臉都黑了,聶行風忍住笑,問:“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有,主人。”

顏開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不過他既然不想說,聶行風也就沒再追問,每個人都有屬於他的秘密,慶生事件已經過去了,這些小細節也就讓它過去吧。

又過了兩天,Empire重新開業,蕭蘭草約了張玄當晚聚會,誰知張玄去了以後,等了一個多小時等到了放鴿子電話——蕭蘭草告訴他說臨時有案子插進來,問能不能改下次。

“警察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隻要你不跟我約下輩子就行。”

對麵一陣沉默,張玄不知道蕭蘭草有沒有聽到,他吐完槽掛了電話,又打給聶行風,說自己被放鴿子了,問聶行風要不要出來一起喝酒。

聶行風同意了,張玄收線後,靠在高腳椅上看電視。

對麵的電視裏正在播放娛樂新聞,近期最大的新聞就是某富商把全部資產捐獻給了慈善機構,而他本人則不知所終,後來有記者發現在某家珠寶店裏當學徒的男人和那位富豪長得很像,不過姓名對不上,不敢確定真偽等等。

“幹得漂亮,希望你有一個全新的人生。”

張玄看完新聞,把目光轉到初九身上,說:“你好多天沒開店,我還以為你要關門了呢。”

“隻是身體不舒服,休了幾天,”初九把擦好的酒杯放回櫃子裏,“這裏不錯,我過得很開心,暫時不會走。”

聊著天,聶行風趕到了,初九把他點的酒端上來,他和張玄碰了杯,說:“你看上去好像很無聊。”

“如果你在同一個地方坐一個小時的話,也會很無聊的。”

張玄玩著手機,聶行風知道他的心思,說:“想娃娃的話,就打電話給他啊。”

“很晚了,小家夥早睡了,現在慶生事件解決,沒人再來吵他,他一定一覺睡到天亮。”

想起娃娃每天早上生龍活虎地叫自己起床,張玄就忍不住歎氣,小孩子真是個神奇的生物,在的時候覺得很煩,但不在身邊,又有點想他,往高腳椅的椅背上一靠,說:“我有點明白當年師父的心情了。”

聶行風轉頭看他,張玄笑了笑,說:“如果以後有機會見到師父,我一定要問他,當年他是不是被我氣死的?”

聶行風笑了,這段時間他感覺得出張玄對娃娃的在意,許多感情,隻有切身經曆過,才能真正品味到它的珍貴和沉重,他想張玄在帶娃娃的時候,也不自覺地感受到了師父曾傾注在自己身上的心血。

“那見到他的時候,也幫我帶問個好,不過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多想了,師父的事是這樣,陳家的事也是這樣。”

“我沒多想,隻是有些感觸而已,”張玄仰頭把酒喝完,放下酒杯,“我覺得,如何在知足和野心之間取得平衡點很重要,活了這麽久,我看到大多數的人都是在該知足的地方不滿足,在該有野心的地方卻又不上進。”

聶行風知道他所指,說:“陳悅書想要壽命,林純磬想要更強的法術,慶生是難得的連接陰陽兩界的媒介,以林純磬的立場來看,這麽大的利益,他很難拒絕。”

“這個我懂,但以我對林純磬的了解,他是死也會跟對手同歸於盡的那類人,他不會自殺,更不會因為害怕一頭畜生而閉門不出,他那樣做一定有其它理由,慶生的出現隻是巧合,董事長你說是不是?”

“張玄。”

打斷張玄的自言自語,聶行風替他把酒杯倒滿,說:“我倒是覺得,一個事件走到最後,解謎並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我們可以從中吸取到什麽,我相信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所謂永遠的定義,也許就是為了等待而存在的,所以隻要有等待,永遠這個詞就不會消失,任何秘密,終將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初九在吧台裏調酒,聽了這話,手微微一停,眼眸掃過他們,又低頭繼續調自己的酒。

張玄舉起杯,跟聶行風碰了一下,“說得對極了,幹一杯。”

兩杯酒很快見了底,張玄把酒杯推過去讓初九換酒,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老板的電話,想到可能是關於救人酬勞的事,張玄眼睛亮了,拿起手機,跟聶行風打了個招呼就跑了出去。

初九把調好的酒放到聶行風麵前,門上銅鈴響起,素問從外麵走進來,手裏提了一個大紙袋,不用看也知道,裏麵放了素問做的糕點。

初九迎了上去,素問低著頭,小聲說:“好久不見。”

之前兩人大吵了一架,都有點尷尬,初九撓撓頭,問了句很蠢的話——“眼睛好些了嗎?”

“還是那樣,不過傷好得差不多了,還要謝謝你給配的藥……我是來道歉的,那天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你沒說錯,我沒有那個能力,就不該多管閑事,我沒聽,最後搞成那樣,還要你用法力來救我。”

“那件事啊,隻是舉手之勞,你不用放在心上。”

初九語氣平淡,素問聽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氣,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們還是朋友吧?”

“如果我說不是,那以後是不是就吃不到你做的點心了?那太不合算了。”

初九笑道,素問也笑了,初九把他手裏的紙袋接了過去,說:“其實,雖然我不讚同你的做法,但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支持的,這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沒必要去改變。”

話聲低沉,素問覺得他還是不開心的,想看清他的表情,可惜眼前模糊,什麽都看不清,他不由歎了口氣。

額頭被拍了一下,初九說:“你是狼,不要動不動就做出小兔子的表情,當初你可是很凶悍的。”

音樂聲太吵,素問沒聽清,剛好張玄從外麵跑進來,看到他,說:“這麽巧素問,我正好要找你,跟我來。”

素問被拉走了,初九轉回吧台,見聶行風的酒杯空了,問:“要再來一杯嗎?”

聶行風把酒杯推過去,初九倒了酒給他,看到電視裏播放的某個娛樂網站被收購的新聞,收購者是聶氏金融財團的下屬公司,初九笑道:“聶先生是有意把生意擴展進新聞圈嗎?”

“不,隻是那家公司得罪過我,給他們一個懲戒而已。”聶行風喝著酒,淡淡說。

“哦,真沒想到,”對聶行風的坦誠初九有些詫異,微笑說:“聶先生看起來不像是睚眥必報的人啊。”

“我是商人,商人的本色是求利,而最大利益之下,沒有絕對。”聶行風看著初九,說:“這個道理,我想初九老板比我更清楚。”

品出了男人溫和語調下的鋒利,初九臉上的笑有些僵硬,他沒有回應,聶行風又繼續說:“所以許多時候,敵人和朋友之間沒有絕對的界限,當利益相投時,這兩者之間可以隨意互換,我很喜歡交朋友,但如果朋友要與我為敵,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你說對嗎?”

跟聶行風四目相對,初九重新綻開笑顏,有種感覺,自己做的事,這個男人全都知道了,他在給自己警告,讓自己明白,與他作對將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我想我比較喜歡跟你做朋友,至少……我不會成為你的敵人,”初九搖著手裏的調酒器,笑得一臉狡黠,“因為我也是生意人。”

“那為友情幹杯。”

初九把調好的酒倒進酒杯,跟聶行風碰了一下杯,兩人心照不宣,相對而笑。

酒喝完,張玄也跟素問聊完天回來了,聶行風見他有點沮喪,問:“怎麽了?”

“娃娃很喜歡素問,我就想問問素問還有沒有親戚剛生小狼崽,抱一隻給娃娃,可素問說他沒有親戚。”

謝天謝地,聶行風在心裏鬆了口氣,他不敢想象娃娃養隻狼的話,那將會是怎樣的恐怖事件。

大家又聊了一會兒,素問起身告辭,張玄跟聶行風也一起離開,初九給他們結了帳,看看素問,張玄會意,伸手攬過素問的肩膀,說:“同路,一起走好了。”

三人走出酒吧,張玄看看表,問素問,“時間還早,要不要叫上土豆先生打牌啊?”

素問還沒回答,黑暗中突然竄出幾個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謝非衝在最前麵,指著素問,向為首的男人叫道:“小師叔,打傷師弟的妖精就是他!”

男人走了過來,隨著他的靠近,熟悉的感覺也隨之向素問襲來,他隻覺眼睛劇痛,頭開始眩暈。

頭頂霓虹燈光閃過,照亮了素問的臉龐,男人看到他,神色一變,失聲叫道:“夜淩!”

似乎有些熟悉的名字,卻因為太久遠而無從記起,素問微微皺眉,張玄卻明白了,那個被他殺死的九尾白狼不就叫夜淩嗎?當年也曾有個人這樣叫他的。

張玄轉頭看去,對麵的男人眉宇輪廓有些眼熟,氣度沉靜,身上凝聚著修道者的平和氣息,他記得的,那個曾對白狼恨之入骨,還在它死後發狂,開槍傷了他師父的人,他叫——曲星辰!

“小師叔,你認識他?”曲星辰的反應讓大家很吃驚,張正問道。

曲星辰不答,快步走到素問麵前,上下打量他,素問向後退開,手攥起,做出了禦敵前的戒備姿勢。

看到他的反應,曲星辰回過神,想起久遠的過往,有些恍惚,又叫道:“夜淩。”

仍舊沒有回答,酒吧裏悠揚的音樂聲傳出來,加深了街道的冷寂,月光拉長了每個人的影子,亙古不變的月光,變的隻是站在月下的人。

驚訝失措的曲星辰,神色淡漠的素問,還有一幹不知緣故而茫然的天師弟子,世間百態,都在這一瞬表現得淋漓盡致。

張玄冷冷看著他們,他知道曲星辰是不會認錯人的,既然他叫素問是夜淩,那麽素問毫無疑問就是當年被自己殺死的狼妖。

雖然不知道狼妖是怎麽複活的,但他有種預感——曾經封印的那段過往將因為所有人的重逢再度拉開帷幕,許多往事不會隨時間的流逝而被淡忘,恰恰相反,它一直沉澱在每個人的心裏,烙印般的深刻。

而那段秘密,終將會隨著帷幕的拉開再次呈現在大家麵前,以更鮮明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