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屍航(四)
敲門聲響起,來的是馮晴晴和楚歌,他們知道了殺人事件,看張玄的眼神有些詭異。
“我們聽說張玄不舒服,來看看他。”馮晴晴幹笑。
“聽誰說的?”聶行風淡淡問。
“蕭雨。”習慣成自然,馮晴晴本能地作了回應,楚歌想阻止她,已經來不及了。
這件事白家曾幫忙說情,照白楚兩家的關係,蕭雨對楚歌提醒注意並不奇怪。聶行風問他們:“張玄出事時你們去了哪裏?”
“在體育場玩,怎麽了?”
捕捉到馮晴晴回答中一瞬間的遲疑,聶行風說:“我接到你的電話去找你,可你們不在體育場。”
“船上有好幾個體育場地,行風哥哥你找錯地方了吧,而且我也沒給你電話啊。”
馮晴晴掏出自己的手機給聶行風看,通話記錄裏確實沒有,他查看自己的手機,發現馮晴晴的來電顯示詭異地消失了。
“那你去了哪個體育場,在做什麽?”
馮晴晴的支吾讓聶行風很惱火,來電不是偶然,明顯是有人知道馮晴晴的行蹤,才故意打電話引自己離開,好嫁禍張玄,不管他們靈異社究竟在做什麽,現在出了人命,不該再遮掩下去。
“聶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
聶行風臉色陰沉,馮晴晴嚇得僵在那裏,楚歌看不過眼,插話道,“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彼此也有保留秘密的權力,你沒資格追問晴晴的行蹤。我們的確有事,不過我敢保證跟你朋友的事無關,我們來就是想提醒你們,傳說金島附近隱藏著一道死亡海域,那裏充斥著神秘強大的力量,當它的頻率跟人的腦電波相吻合時,就會影響人的心智,而導致他做出一些難以想像的事,請注意你的朋友!”楚歌說完,拉著馮晴晴出去了。
張玄看看聶行風的臉色,“撲哧”笑了,聶行風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還笑,你聽楚歌的意思明顯在把你當嫌疑犯看。”
“其實楚歌說得也有道理,這就像鬼上身一樣,鬼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附身的,要氣場頻率接近,才容易控製人的思維,從醫學角度來說,就是催眠。”小白說。
聶行風看看手機,難道他當時被催眠,才會誤以為是馮晴晴的來電?同樣道理,張玄也是被人催眠才去甲板……不,宋澗綁架霍離和他的被殺都是突發的,如果有人要臨時嫁禍張玄,不可能把時間拿捏得那麽準確。
“小離,你跟著晴晴,看他們到底在幹什麽。”
聽楚歌剛才那番話,他們此次出海的目的跟他說的那股神秘力量有關,這也許也是凶手在船艙藏人的原因,所以聶行風想霍離跟著他們可能會有所發現。
霍離最喜歡探險,開開心心接了任務帶小白離開,聶行風提醒他:“船上可能有凶犯,你們要小心。”
“放心吧,我有五百年道行呢。”霍離的吹噓換來小白的白眼,不過小狐狸沒自覺,看不到。
兩隻動物走後,張玄歎了口氣:“風水輪流轉,想不到我堂堂正牌天師也淪落到讓狐狸精幫忙的地步了。”
沒理會張玄的牢騷,聶行風伸手過去,從他握著的手心裏拿出兩粒膠囊,那是剛才杜醫生給的藥,張玄被發現行藏,嘿嘿幹笑:“董事長果然火眼金睛,這都能被你發現。”
“我認識你太久了,張玄,就算看不到你搗鬼,也知道你不可能乖乖吃藥。”
“嘿嘿,謝謝讚賞謝謝讚賞。”
“不過,不吃也罷,在沒弄清誰是凶手之前,藥還是別隨便亂吃的好。”
聶行風把魏正義的手槍遞給張玄,後者嚇了一跳:“你是為我要的槍?”
“對,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著你,你有槍防身,我比較放心。”
張玄以前在偵探社做過事,防暴槍倒是摸過,真正的槍支還是頭一次,接過槍,小心翼翼摸摸鋥亮的槍身,忽然問聶行風:“你就這麽放心?如果像楚歌說的,那個鬼磁場頻率控製了我的腦電波,導致我持槍殺人怎麽辦?”
“放心,我即使不相信自己,也會信你的。”
張玄笑了,舉槍做了個射擊動作,“董事長你看好了,敢陷害我的人,我會讓他死得更難看!”
可能是適應了郵輪的運行速度,第二天張玄的精神好了許多,午飯是在同樓的小餐廳裏吃的,跟之前不同的是,附近跟了兩三個人,都是被派來監視張玄的保安人員,白家父子也出現了,看到他們,白先凱略微點了下頭便搖輪椅走開了。
“這麽巧又碰到你們。”飯吃到一半,昨晚提醒聶行風找醫生的那個白發老者走過來搭訕,他看看張玄,微笑道,“小夥子的臉色比昨天好看多了。”
“謝謝。”張玄不太記得老人的長相,隻是禮貌性地寒暄。
“海上風浪大,要小心才行,別看海麵上風平浪靜,海底也許正暗波洶湧呢。”老人說了句很意味深長的話,看看外麵,笑道,“又有人來推銷保險了,我要趕緊溜掉。”
他拄著手杖匆忙離開,聶行風看門口,來的人是左天,看來他把推銷目標鎖定在老人家身上了,周林林也站在餐廳外,衝他直擺手,示意他過去。
張玄還在吃飯,聶行風說:“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他來到外麵,周林林把他拉到僻靜的角落裏,小聲問:“張玄沒事吧?”
“沒事,你們呢?”
聶行風擔心靈異社這幫學生,偏偏馮晴晴什麽都不說,看來周林林是個很好的突破口,發生了殺人事件,他不想他們還繼續搞什麽鬼神遊戲。
“我們也沒事,我來是想告訴你,小心楚正南,他可能會對楚歌不利,張玄說不定也是被他陷害的。”
“為什麽?”
周林林猶豫了一下,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是無意中聽來的消息,楚正南這次出遊其實是有計劃的。”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楚歌?”
“沒用……”周林林笑得有些無奈,忽然看到楚歌和蕭雨從對麵過來,忙說,“我先走了,一切小心。”
“等等……”
聶行風還想問清楚,周林林卻揮揮手跑遠了,他回到餐廳,張玄已經吃完了飯,問:“誰找你?”
“周林林。”
聶行風把周林林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張玄笑了:“不管消息可不可靠,我們注意一下總沒錯,不過原因呢?”
聶行風搖頭,如果周林林說的是真的,那理由真有待思量,楚正南和張玄並不認識,他為什麽要陷害張玄?
吃完飯,兩人去看鄧妍,鄧妍住在一間小客房裏,由護士陪著,張玄透過玻璃窗見她緊緊蜷在床角,驚恐的目光不斷看向四周,他說:“我很好奇她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景象,會嚇成這樣子?”
“你不會是打算……”聽出了張玄的言下之意,聶行風一口否決,“想都別想!”
“嘿嘿,董事長,我們真是越來越心有靈犀了。”
回到客房,張玄主動倒了杯熱茶給聶行風,後者不為所動,淡淡道:“討好沒用。”
“可是你去探險,把我一個人撂在這裏,我同樣會有危險對不對?”
張玄循循善誘,好奇心是他最大的弱點,名知道艙室有問題,卻沒法去查看,對他來說比暈船更難受。
“我讓小離陪你。”
“小離不是去跟蹤晴晴了嗎?”
上次讓背後靈保護,這次又讓狐狸精保護,張玄覺得自己這個天師越混越回去了,說:“董事長,我可以證明自己真的好了……”
“不行!”
“要不我不要求加薪了。”
“不行。”
“大不了兩個月白幹,不拿薪。”
張玄這輩子最愛的就是錢,他都說到這份上了,聶行風投降了,點頭答應下來。
當晚,兩人出發,監視他們的保安被張玄一道迷魂符輕鬆擺平了,他們照霍離所說的路線來到底艙的儲備室,房門鎖著,張玄掏出小鋼絲別開了。
進去後,穿過兩道門,來到裏麵的房間,張玄打開燈,房裏空**,兩旁架子上堆放著一些雜物,沒有木棺。不過有一點凶手還是露了馬腳,就是殘留在空氣中的怪味,不重,但足以證明這裏曾有個所謂的怪物存在過。
“凶手的動作還真是快啊。”張玄感歎道。
聶行風看了看鐵架上擺放的物品,都是些應急資源,架角處滾落了一枚很小的銀徽章 ,他撿了起來。
這是郵輪上工作人員領角佩戴的小徽章 ,後麵印了天洋號的圖案,看來是有人在搬動怪物時不小心遺落的。
聶行風把徽章 放回架上,他不指望能從這枚徽章 裏找到線索,凶手在發現徽章 丟失後,一定會再找一個作掩飾。他奇怪的是凶手為什麽要這麽大費周章 地把人藏在郵輪上。
張玄在另一邊掐算,起的是他最拿手的尋人咒,不過這次難度係數太大,一不知生辰八字,二不知相貌,甚至連對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全靠這裏存留的一絲氣息起咒,完全在考驗他的道行深淺。
“哎喲!”
張玄掐算中剛剛踏出一步罡位,船身就一陣劇烈晃動,他的頭好死不死地撞在架子上,慌忙抓住鐵架,還好晃動很快停下,聶行風跑過來,問:“怎麽樣?”
“沒事……”
張玄回答得很吃力,其實在船身震動的同時,他的心髒也悸動不停,痛感隨血液從心房流向全身,冷汗滲滿額頭,暈眩一波波襲來,恍惚看到洶湧海浪將他包圍,忙握住聶行風的手。
他這副模樣沒辦法再查什麽線索,聶行風扶張玄出去,走出儲備艙時,依稀看到走廊盡頭人影一閃,看背影有些熟悉,轉眼就不見了,他沒多加猜想,扶張玄回了客房。
張玄坐到**,心痛已經緩解了,不過頭還在痛,是剛才不小心撞在鐵架上造成的,可惡,靈感也被痛感撞飛了,尋人咒OVER。
“該死,我好不容易才尋到的靈感……”
“這時候你就別想什麽靈感了,好好休息。”
“我發誓這輩子再不坐船,寧可淌海旅遊。”張玄揉著被撞痛的額頭嘟囔。
“你說會不會是有人對你下咒?”
比起磁場陰氣之說,聶行風更傾向於蠱咒,這話換來張玄的嗤笑:“別傻了,誰有本事給沒魂魄的人下咒?好了,別想太多了,睡一覺就沒事了。”
張玄躺去**,等他睡著了,聶行風去外麵撥通聶睿庭的電話,問:“你是怎麽中到豪華郵輪獎卷的?”
“大哥你打電話給我就為了問這事?沒什麽特別,就是買音響時填寫了有獎問答,後來電器行就給我郵來獎卷了,怎麽了?”
“把那家電器行的名字和電話報給我。”
“等等啊,我找找看……”電話那頭傳來翻動聲,還有聶睿庭的抱怨聲,“醜鬼,都是你把我家搞得這麽亂,快幫我找電器公司寄來的信,大哥要……”
這家夥把顏開當仆人了,他不是怕鬼怕得要死嗎?聶行風正想著,就聽聶睿庭道:“找到了,大哥你記一下。”
聶行風記下電器行的名稱,把電話撥過去,電器行有二十四小時服務專線,當他詢問中獎人員中是否有聶睿庭的名字後,對方給了他一個否定的回答。
意料之中的答案,聶睿庭中獎是被人設計的,既然獎卷是萬華集團的名義,那跟萬華的人脫不了關係。可他們費這麽大的心思騙聶睿庭出海,目的是什麽?
聶睿庭身邊有顏開,聶行風倒不擔心,真正危險的是這艘郵輪——設計中獎的遠航、船艙裏的怪物,還有靈異社神神秘秘的活動,他們彼此是否有關聯?
聶行風走出客房,買了盒煙,每次當他心情煩躁時,就喜歡抽煙定神。他信步走到長廊拐角,從這裏看過去,可以對自己的房間一目了然,附近又有保安把守,聶行風不擔心有人會潛進房間對張玄不利。
他抽出一支煙,靠著窗台默默看著外麵的大海,煙卷在手指間轉動,卻沒有點火。
腳步聲傳來,聶行風轉過頭,是蕭雨,她掏出火機想幫忙點火,聶行風拒絕了,把香煙揉成團,又放回口袋,對上蕭雨驚訝的目光,他微笑道:“我的助理討厭我抽煙,所以我隻能聞聞煙香過癮。”
“你說的助理是指張玄嗎?”
聶行風點了下頭,蕭雨好奇地說,“有句話我問了也許很冒昧,你為什麽這麽聽助理的話啊?”
“因為他是我的家人。”
聶行風沒說錯,他和張玄、霍離和小白他們相處太久了,已經把他們看做是一家人了。
蕭雨誤會了,歎口氣,“看來爺爺要失望了,你知道他昨晚會幫你說話不是毫無目的的。”
“這麽說你來找我也是他吩咐的?那楚歌呢?”
“楚家也不錯,不過多個選擇總是好的。”蕭雨的眼裏蒙上一層陰翳,幽幽道,“不瞞你說,白家近年來因為經營不善,生意一直下滑,雖然表麵看上去還很風光,其實內部已岌岌可危了,所以爺爺才想用聯姻的方式改變現狀。”
“你……年紀好像還不大吧?沒有其他兄弟姐妹?”
商界其實就是這樣殘酷,為了發展,這種商業聯姻並不少見,聶行風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去安慰,便隨口問。
“沒有,我母親不是正室,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雖然白家還有其他孩子,不過誰也不願意來相親,所以父親就找上了我。”
“是不是我這些牢騷讓你不開心了?”見聶行風沉默,蕭雨笑著轉了話題,“其實也沒那麽差了,雖然父親在家裏做不了主,不過他對我很好,這打火機就是我特意買的,為了在他抽煙時及時給他打火。”她玩著手裏的卡通打火機,湊近聶行風,小聲說,“其實我來找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我猜張玄是被人陷害的,你要小心楚正南。”
又有人提醒他注意楚正南,聶行風心一動,問:“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昨晚我看到楚正南在凶殺現場附近出現過,他當時很慌張,所以我沒打招呼,後來想想,覺得他很古怪,他沒說自己去過甲板,還慫恿船長關押張玄。”
“謝謝你的提醒。”
“那我先回去了,這件事你千萬別對別人說啊,如果爺爺知道我多嘴,會殺了我的。”蕭雨調皮地吐吐舌頭,離開了。
蕭雨的話給了聶行風一絲啟發,他看著大海,陷入沉思。
“主人,主人。”喚聲悠悠,隨著海潮在耳邊回**,張玄煩躁地搖搖頭,想避開呼喚的糾纏。
“主人……”
聲音更近了些,張玄恍惚看到暗黑海底中飄搖的銀光,兩條銀龍在奔騰纏卷,金麟銀紋,隨海水浮動,泛出的銀光波濤中站著那個黑色霧影,身形頎長,麵盤模糊,隻看到他的一雙金瞳。
很熟悉的金瞳……
張玄猛然睜開眼,呼喚仿似仍在耳邊回**,海潮翻卷,連綿不絕,帶著詭異的親密。
他坐起來,頭有些沉,外麵傳來低沉的海浪聲,一點點敲響心房,他被那密切潮聲牽引住了,他隨便套了件外衣,奔出房間。
正在客房附近負責監視的保安們看到張玄出來,立刻圍近,但對上他的雙瞳,都呆住了,張玄打了個響指,冷眼看著他們一個個摔倒,才轉身離開,來到上甲板。
已近深夜,海風呼卷著浪頭猛烈撲打郵輪,帶著他熟悉的回響,他慢慢走到船舷上,手扶船舷探頭向外看。
海麵平漠深邃,像是無知神秘的另一個世界,也許對大多數人來說,海洋是恐怖的,但他知道海水遠比這艘郵輪安全得多,因為海的深處就是他的家……
“張玄!”
佇立了好久,身後傳來喚聲,卻是聶行風追過來了,問,“是你把保安都打暈了,出了什麽事?”
“他們太煩了。”
張玄眼瞳裏閃過金光,聶行風皺起眉,感到張玄跟平時不同,卻不知不同在哪裏,問:“覺得好些了嗎?”
“嗯,睡不著,想來看看海。”
見他沒事,聶行風放了心,和他一起遙望海麵,不過說實在的,暗夜給海麵覆上一層詭異的顏色,真沒什麽好看的。
“啊……”
靜夜中傳來的尖叫驚擾了正在看海的兩個人,喊聲淒厲驚恐,聶行風忙拉張玄回去,半路遇到陳昱,他跟負責夜巡的保安在一起,大家趕到發出驚叫聲的房間,正碰上白澈推門出來,叫聲是從他的隔壁傳出來的,也就是蕭雨的房間。
門沒鎖,陳昱衝進去,開了燈,迎麵就看到對麵的牆上寫了個大大的“死”字,字該是剛寫好不久,血紅**還在沿著筆畫緩慢流下,蕭雨穿著睡衣縮在角落處發抖,見到他們,顫抖的手指指床頭,床頭牆上的槍孔痕跡赫然醒目。
白澈上前將女兒扶起來,急問:“出了什麽事?”
蕭雨怕得厲害,哆嗦個不停,想說話卻力不從心,陳昱讓保安去叫杜醫生,又和白澈一起安慰她,好半天她才鎮定下來,結結巴巴道:“有、有人進來想殺我……”
一句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張玄身上,陳昱看看他,又轉看蕭雨,問:“你有沒有看清是誰?”
“沒、沒有,槍打偏了,我很害怕,衝下床的時候頭撞在地上,就暈過去了……”
“看來他並非想殺你,隻是警告。”
無視大家的懷疑目光,張玄淡淡說,順便在心裏嘲笑殺手的品位太低,這招用血字警告人的手法早就落伍了。
魏正義聞訊趕來,當看到床頭的那個槍孔時,臉立刻白了,看看張玄,想問又不敢問,隻好先跑過去確認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