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魂(五)

天易旅行社門麵很大,外麵擺著列滿廣告宣傳單的架板,聶行風隨便看了看,走進去。

服務台的小姐見他衣著不凡,人又長得帥氣,眼裏粉紅色的泡泡亂冒,問:“先生您好,請問您想去哪裏旅遊,是單人還是跟家人或女朋友?”

“抱歉,我不是來谘詢旅遊的,我想問一下,前幾天有沒有一位叫陳雪兒的女孩子來訂過票?”

服務台小姐笑容一僵:“對不起,先生,有關客戶的個人資料,我們不可以提供給第三者,這是我們公司的製度。”

“可是……”

張玄把聶行風推開,在他身旁坐下,將手裏的證件在服務台小姐麵前一晃,鄭重道:“小姐,我們是市警局的,現在正在追查一起金融詐騙案,情況緊急,請給予合作。”

聶行風看得清楚,張玄用來唬人的證件是他們公司的職員證,他用手撫額,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回頭還是建議張玄改行去偵探社好了,絕對比他在聶氏有發展前途。

服務台小姐還真被唬住了,匆匆離開,不一會兒,一個男人走過來,請他們來到裏麵的辦公室,小心翼翼問:“我是這裏的主管,請問有什麽我可以幫上忙的嗎?”

張玄衝他笑笑:“別緊張,我們隻是例行調查,希望你們能提供有關陳雪兒預訂的行程資料,你放心,除了用於正常司法程序外,我們不會把個人資料隨便外泄。”

主管讓那小姐去查,其他幾位員工也跑來幫忙,充分發揮警民合作的熱情,心裏卻都在想:現在選拔警察的條件有一項一定是相貌,要不怎麽這兩名警察一個賽過一個的帥啊。

主管又親自奉上香茶,張玄蹺起二郎腿正要喝,小腿肚被聶行風踢了一腳,用眼神警告他適可而止。

服務台小姐在電腦前查詢了半天,向他們搖頭:“對不起,最近幾周裏沒有有關陳雪兒這位客戶的資料,既然是詐騙犯,會不會用的是假名?警官先生有沒有她的照片?如果沒有照片,畫圖也行啊。”

張玄看看聶行風:“我隻會畫符,不會畫畫。”

聶行風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向主管要來紙筆,他工筆畫功很好,幾筆便將陳雪兒的輪廓勾勒出來。

幾名女職員都湊過來看,其中一個道:“我記起來了,她一個多星期前來過,不過不是訂票,而是改票期。”

“改票期?”

“是啊,她說男朋友因工作行程變動,要改機票日期,我幫她調出資料後,她又說不改,匆匆走掉了,當時她舉止有些怪異,所以給我印象很深。”

“那你還記得她男朋友的資料嗎?”

“記得,請等一下。”

該女職員很快把資料調出,打印出來,看到上麵寫著喬揚的名字,張玄挑了一下眉:“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聶行風看看日期,是上周五飛往美國的航班。

“這位先生的票訂得很急,可是我們收到的信息是他並沒有乘機,也沒有再跟我們聯係。”

喬揚匆忙訂機票,卻沒有乘機,是什麽事讓他臨時改變了計劃?

“他一個人訂的機票?”

“是的,一個人,單程票。”

出了旅行社,聶行風開車回公司,坐在車上,張玄不甘寂寞,道:“平時沒見喬揚和陳雪兒有過接觸,沒想到他們會是戀人,我看不用特意去查了,半個大腦就能推理出來,喬揚背著陳雪兒劈腿,想一走了之,誰知被陳雪兒發現了,爭吵下他失手殺人,所以昨天他才會在電梯裏被嚇到,那一定是陳雪兒的冤魂作祟。”

雖然昨天沒有在電梯裏感覺出冤魂的陰氣,不過這一點張玄自動忽略,反正他的靈感時靈時不靈,可能當時正好是不靈的時候。

“劈腿的話,應該是兩個人訂機票,為什麽是一個人?而且,你一直說陳雪兒已經不在人世了,理由呢?”

“可能女方先去了美國,在那邊等他,所以喬揚才定不準回國日期,沒有買往返機票。陳雪兒死亡是我的通靈第六感了,絕對沒錯,董事長,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瞥了一眼身旁摩拳擦掌的人,聶行風心想,這神棍隻怕隻對金錢通靈吧……如果陳雪兒已經死亡,那他碰見的女生又是誰?那絕不是什麽冤魂作祟,這一點他也很堅信自己的第六感。

事情沒想像中那麽簡單,不過,他有些明白那幾張報表的含義了。

“回去後,這件事不要對其他人講,我自有安排。”

“了解,董事長如有差遣,我一定效犬馬之勞,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幻想著招財貓周圍閃耀的金元寶,張玄激動了,決定在今後的人生中,死也不要跟聶行風分開。

回到公司,聶行風進入公司的財務網絡,把之前看過的賬目全部調出重查,這次不是看數據,而是資金的調配方式,這一關有特殊的密碼程式,很快,金額差價便顯示了出來。

他實在太笨了,在陳雪兒給他報表的時候,他就該明白出問題的不是數據,真正被動手腳的是資金的運轉——配給一方的金額分數次轉賬,其中可能隻有第一批資金進入賬戶,之後的部分被轉賬的人從中提出,那份差額再由配給另一方的金額移出填補,以此類推,這樣一個個的補窟窿,每份賬都沒有錯,數據自然不會錯,分批轉賬也不會容易被人發現,但時間一久,窟窿會越來越大,而要填補這個窟窿,需要有人做假賬,負責最後賬目處理工作的是陳雪兒,這一關沒有她幫忙,根本不可能成功。

能讓陳雪兒這樣做的,一定是喬揚。女人隻有在愛情麵前,才會變得盲目衝動,甚至不擇手段。

可惜,賬做得再巧妙也有暴露的一天,可能喬揚得知自己被調回總部,怕公司內部變動,會重查賬目,所以買了機票準備跑路,可是卻被陳雪兒發覺了,那麽,之後呢,是不是真如張玄所說的,失手殺人?

如果真是那樣,那他遇見的女生是誰?喬揚殺人後,要做的應該是立刻離開,為什麽反而留下來?

聶行風從陳雪兒的聯絡地址裏找到她姐姐陳冰兒的電話,那是陳冰兒的公司電話,接電話的人說陳冰兒一周前去外地出差了,把她的手機號碼告訴了聶行風。

聶行風把電話打過去,猶豫著該如何跟陳冰兒解釋有關她妹妹的事,可惜手機一直不通,隻有個甜甜的電子音讓他留言,他想了想,掛了電話。

這麽複雜的事,發消息也說不清,而且,既然陳冰兒在外地,即使聯係上也沒有實際幫助,反而會讓她擔心,還是等她回來後,再慢慢解釋吧。

當天下午,聶行風召開財務緊急會議,當看到他指出的資金漏洞後,所有人都異常震驚,聶睿庭更是噤若寒蟬,低著頭不敢做聲。

把所有事情釋明後,聶行風眼神掃過在座所有人員,副科長李順長倒還鎮定,周言卻是麵色焦黃,握圓珠筆的手發著輕顫,聶行風看看他做筆記的那個黑色本子,眉頭微皺。

“喬揚今天沒來上班,也沒有請假,是不是他知道貪汙一事會暴露,所以潛逃了?我們要不要報案?”

一名職員戰戰兢兢向聶行風請求指示。

聶行風點點頭,對聶睿庭道:“報案的事你跟周科長去處理,李科長,你負責把兩年內所有賬目重新整理一遍,有遺漏處直接向我匯報。”

傍晚,聶行風的辦公室傳來敲門聲,聶睿庭探進頭,小心翼翼看看他臉色,垂著腦袋走進來。

聶行風看了他一眼,弟弟很少有這麽乖的時候,進房先敲門好像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看來資金被挪用這件事給他的打擊很大。

“財務出現紕漏,是整個公司管理不當造成的,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聶睿庭一聽這話,撲上來抱住聶行風大哭:“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爺爺那邊你一定要記得幫我說幾句好話,我不想死啊……”

“別把鼻涕眼淚蹭到我身上!”

大吼之下,聶睿庭跳開了,聶行風問:“警方那邊有什麽行動?”

“已經派人搜索喬揚的行蹤了,說好一有消息,就馬上通知我們。”聶睿庭說完,停了停,又道,“不過,大哥,我們公司內部也需要重新整頓了,喬揚一個人,沒膽子敢挪用這麽多資金,後頭一定還有人。”

“誰最有嫌疑?”

“嗯,周言就很可疑啊,喬揚調進財務部是他推薦的,他又是喬揚的頂頭上司,出了這麽大的事,難道他一點兒都不知情?而且今天他跟我一起去警局時,一直都心神不定。”

“沒有根據的事別胡亂發言,尤其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周伯伯是三朝元老,我相信他的為人。”

聶睿庭有些不服氣,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下班後,聶行風把車開去喬揚家,喬揚父母早亡,隻有一個妹妹在外地上大學,他住在公司給配置的單身公寓裏,平時沒什麽嗜好。

這些都是聶行風從喬揚的簡曆和財務部職員的敘述中得知的,警方通知他們,暫時追捕不到喬揚的行蹤,推測他可能已經攜款潛逃,所以聶行風決定親自走一趟。

喬揚房裏的家具擺設很簡單,不過看得出價格不低,東西擺放整齊,不像是倉皇出逃的樣子。

聶行風走到桌前,看到桌腳的垃圾桶裏有一小片灰燼,不過紙角沒有燃盡,他拈起來,看紙張似乎是照片的一角。

原來把陳雪兒的照片抽走的是喬揚,既然知道事情早晚會敗露,為什麽他還要一直留在公司,直到現在才倉皇逃離?

外麵傳來腳步聲,聶行風忙閃身避到門後,等那人走進,立刻探掌去扣對方的咽喉,卻被他伸手擋開。

“董事長,是我。”

看到張玄一臉笑眯眯地出現在自己麵前,聶行風有種想把他當小強拍死的衝動。

“怎麽又是你!”

“這句話應該我來說,為什麽我去哪裏,都能碰上董事長你?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緣分如果可以這樣使用的話,創造這個詞的先人一定會被氣得活過來,你來這裏幹什麽?”

“幫你追凶手啊。聽說喬揚挪用公款,攜款潛逃,警察還沒捉住他,所以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我可以用尋人咒找人,不過需要跟他有關的物件,發絲之類的最佳。”

怪力亂神的話聶行風已經懶得再去追究了,隻問:“喬揚的事你聽誰說的?”

這件事尚在保密範圍,他相信財務部那些人沒膽子跟張玄說,唯一的可能就是……

“你弟弟呀,他一聽說我要幫你,立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個白癡。”

張玄跑到床邊找了幾根頭發,屈指一彈,熒藍火苗騰空燃起,發絲被燒成灰燼,藍火卻不見滅,在空中飄動,他喝道:“天地有令,神硯四方,金木水火土,尊吾尋令,敕!”

那團小小藍炎在空中一陣輕微搖動後,迅速飛出屋外,張玄拉著聶行風追出去,直追到他車前停下。

“開車,隻要跟著那團火炎開就好。”

張玄在他車門前待機,正兒八經地吩咐,聶行風認命了,上車,把車開了出去。

“你搞追蹤,怎麽沒開車來?”

“我那輛破車恐怕跑得還沒有尋人咒火炎快,所以我坐公車來的,本來是打算長跑的,沒想到,嘻嘻……”

沒想到自己也會來,他又可以免費搭車了。聶行風悻悻想到。

路上車輛不多,聶行風的車追著那團藍炎一路跑下來,看著它在空中飄飄悠悠,問:“那團鬼火會不會嚇著人?”

“別說外行話,那不是鬼火,是我的尋人咒火炎,普通人看不到的。”

“為什麽我能看到?”

“嘿嘿,你體質極陰,背到都能看見鬼,小小咒炎算什麽?”

聶行風握方向盤的手扣緊,決定還是無視他好了。

偏偏張玄不甘寂寞,又道:“董事長放心,在我所有咒語中,尋人咒練得最純熟,百試百靈,絕對追到目標。”

“嗯,用來當打火機最實用,還能為地球節約能源。”

“董事長,你也會說笑話了,不過有點兒冷。”

“不好嗎?夏季正好用來降暑。”聶行風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微笑,“坐好了!”

到了主道線上,車流漸密,見那團藍炎越來越遠,聶行風猛踩油門,把車飆了出去。

車在他的掌控下真正發揮了跑車的性能,透平引擎發出低沉暴音,銀灰車身如荒原裏奔騰咆哮的野豹,在密集車流間橫竄飛奔,逢擋必甩,如入無人之境,把一連串的喇叭鳴笛聲甩在後麵。

“我不趕時間,尋人咒火炎追丟了,我也可以再找回來,慢慢開就好——”安全帶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張玄被慣力甩得東搖西晃,聽到警笛聲從後麵隱隱傳來,他一張臉皺成了苦瓜。

他不怕死,不過……可不想因此蹲監獄啊。

跑車一陣風馳電掣後,在一處僻靜拐角耍了個漂亮的滑式動作,貼著道邊穩穩停下。

車一停,張玄就衝了下去,靠在車身上大口喘氣,滿臉雪白。

“董、董事長,我看錯你了,你學生時代一定是不良少年……”

第一次看到神棍吃憋,外加久不操刀的神技得以發揮,聶行風心情大好,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笑謔。

“你體質不錯,坐我的飛車能不吐的,你是第一個。”他看看前方空中飄浮不定的藍炎,又看向周圍建築,“難怪警方搜索不到人,原來喬揚來了這裏。”

張玄心裏翻江倒海般難受,趴在車頭上,有氣無力地問:“這是哪裏啊?”

“陳雪兒的家附近。”

天太黑,街道半個人影都沒有,顯得很荒涼,前方的陳舊大樓零星亮著燈光,聶行風皺皺眉,猜不透喬揚來這裏的目的。

藍炎在空中徘徊了一會兒,突然又向前移去,聶行風緊跟而上,張玄苦著臉叫:“等等我。”

兩人隨藍炎拐過一棟舊樓,前麵就是陳雪兒的家,喬揚正巧從樓裏出來,見到他們,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直勾勾望向他們,眼睛裏滿是驚恐,向後大退一步,轉身就跑,聶行風緊追上去,張玄卻身子一晃,停下腳步。

心悸得厲害,腦子裏有一瞬間的失神,那是感覺到靈異的征兆,他環顧四周,夜色沉沉,靜得淒涼,前方已是國道,道路上行人車輛穿梭來往,風拂過,有樹葉在路燈下飄落,一切都是那麽平和,平和得詭異。

突然想到了什麽,張玄轉頭向後看,身後卻是一片黑暗。

他明白哪裏不對了,他們在暗處,喬揚在明處,一瞬間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們,他突如其來的驚恐不是因為看到他們,而是看到了他們身後的景象,隻有喬揚才能看到的景象。

不祥預感湧上,張玄向前衝去,叫道:“等等!”

喬揚置若罔聞,依舊瘋狂地向前奔跑,轉眼就衝進了車道,聶行風緊跟著想追上去,被張玄一把拉住,搶先追去。

喬揚衝進車道,卻在正中猛地停了下來,張玄伸過去的手幾乎碰到他的衣袖,卻被突然駛來的車輛迷住了視線,尖銳的刹車聲響起,喬揚弧線般飛了出去,急速行駛的卡車無法及時刹住,慣性直衝向前,將撞飛在前方的軀體再一次卷進車輪下。

驚叫聲從周圍傳來,卡車駛過的瞬間,聶行風恍惚看到街道對麵站了一個女人,長發飄飄,默默注視著這幕慘劇的發生。

張玄穿過密集車輛,飛奔到路對麵,女生看到他,立刻轉身離開,很快便匯入人群中,張玄緊追而上,右手一垂,一條淡金絲索已繞進手中,那是他張家曆代所傳的索魂絲,上麵附有銀龍雙符,可收天下遊魂厲鬼。

覓著詭異的陰濕氣息,張玄隨人流一直追到一條小巷裏,眼光掃過,看到空中那團黑霧,揚手將索魂絲射出,冷喝:“陳雪兒,你即已死,就該速去輪回道,再在這裏糾纏不清,作為張家第七十二代傳人,我一定替天行道,收魂驅魔!”

沒有回應,黑霧卻突然暴躥,張玄彈出索魂絲,遍天銀網將黑霧罩於其中,一聲淒厲慘叫傳來,黑霧拚力掙紮,兩方相互扯動了一會兒,張玄突覺體內一空,前方力量失去牽引,眼睜睜看著銀網消失,索魂絲便如風箏脫線,飄飄****落下來,還好死不死地纏在了旁邊的樹幹上。

“擋人修行的大混蛋!”

黑霧飄落到地上,瞬間化成一隻小蝙蝠,在地上蹦躂了一會兒,拍拍翅膀飛遠了。

呃,他的通靈第六感沒正常發揮,追錯對象了,那隻是一隻正在修行的蝙蝠精,不是陳雪兒。

更糟糕的是,靈力在關鍵時刻消失無蹤,射出的索魂絲收不回來,張玄欲哭無淚。

“法器大哥,我拜托你,怎麽說大家也都認識這麽多年了,關鍵時刻你不給麵子,想害死我是不是?”他咒罵著爬到樹上去取法器,好不容易才把纏在樹枝間的法器取回,遠處幾個在外麵乘涼的孩子好奇地往這邊看,他沒好氣地叫,“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爬樹嗎?”

他靠在樹杈上,心裏懊悔。

他太大意了,以為在喬揚身上下了天罡符就萬事大吉,誰知陳雪兒敢明目張膽在他麵前出現,致使喬揚死亡。

這年頭連冤魂都這麽囂張,唉,掙點兒外快容易嘛!

電話鈴響起,張玄停止嗟歎,接聽手機。

對麵傳來聶行風的吼叫:“你跑去哪裏了?馬上給我過來!”

“冷靜冷靜,我馬上過去。”

老板生氣了,張玄不敢多耽擱,跳下樹,淩空打了個響指,索魂絲便自動收回了。

“該死的法術,該靈的時候不靈……”

張玄剛嘟囔完,那邊又是一聲吼:“說誰該死!”

“我說我該死,我不該拋下你離開!”

喬揚的身體被卡車碾得破破爛爛,送進醫院,被證實死亡,他妹妹喬靈第二天淩晨就聞訊趕來,守在殮屍房裏慟哭不止。

聶睿庭也很快趕到了,聶行風交代他幫忙處理喬揚的身後事,一個人去了抽煙室。

張玄跟著他進來,勸解:“看開些,人的壽命都是注定的,身為董事長,你應該冷峻果斷,雷厲風行,這才配得上你的身份嘛,多愁善感可不像你。”

聶行風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張玄還在嘮叨:“像我們做天師的,整天見到的鬼比人都多,死亡沒你想像的那麽恐怖,樂觀一點兒講,這是新旅途的開始。”

聶行風掏出剛買的煙,點上一支,深吸了一口,緩緩道:“我父母也是出車禍去世的,那種目睹親人在麵前喪生的感覺不是當事人,根本無法明白。”

他平時沒有抽煙的習慣,但在心情煩躁時,也會抽上一兩支,他痛恨張玄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個性,但同時也很羨慕他,一個人能做到談笑生死,也不是件容易事。

“對不起。”

懊悔的話語傳來,聶行風愕然抬頭,才吸了一口的煙被張玄抽了過去。

“抽煙對身體不好。”張玄將煙擰滅在煙灰缸裏,說,“別擔心,天大的事,有我幫你。”

難得見他這麽鄭重,聶行風心頭一暖,誰知那鄭重晃了晃,隨即便換成了嬉皮笑臉。

“不過親兄弟明算賬,董事長,我幫你捉鬼,算你七折怎麽樣,這是大出血價,真的不能再降了,我跟你講,天師這碗飯也不好吃,陳雪兒是冤魂索命,算是厲鬼了,而且她還有些道行,要捉住不容易,你那麽多錢,就不要跟我這個小職員計較了好不好?”

暖意被狂風吹得無影無蹤,聶行風伸手按住眼前的青瓷煙灰缸——不知把它砸到這神棍頭上,會不會把他敲醒?

忍了再忍,暴力終於在發作前控製住了,聶行風冷冷道:“你先回公司上班,有事我聯係你。”

“好啊好啊,我隨時有空。”

張玄走到門口時,聶行風又把他叫住,他樂顛顛跑回來,問:“董事長,有何指示?”

“不是指示,是警告,如果你再隨便在公司散播鬼魂謠言,或是賣道符賺錢,我就立刻開除你,記住了,張天師!”

“可是,《勞動法》……”

“閉嘴!出去!”

幾天的相處,聶行風總算摸到了對付張玄的竅門,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一言堂。

果然,張玄雖然不服氣地皺起眉,卻沒再多話,閉著嘴巴,一臉不情願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