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不可思議的謀殺

陸銘慢慢咀嚼著那雞腿,提著那壺酒,重新坐回稻草堆裏,靠著冰冷的牆壁,心裏砰砰亂跳。

計劃實施完畢,就好像賭徒搖過了骰盅,就等著揭開了。

可是到底能否勝出,得等這慢慢長夜過去,明日早上才見分曉。

在臨別之時,他清楚地看見徐嵐橋雙眸中的亮光,他由此相信徐嵐橋聽懂了他的暗語。他相信徐嵐橋那顆善良而富於同情的心會幫自己的。她也相信自己父親是被冤枉的,而自己被冤枉株連要處死,她會願意幫自己逃脫生天。

一定是這樣,也必須是這樣。否則……

他沒有往下想,慢慢將那壺酒淩空倒入自己的嘴裏,一小半淋在了臉上,酒花四濺。

夜深了。

除了陸霆有一聲沒一聲的幹嚎求饒,四周靜悄悄的。

地牢的鐵門又打開了,有人進來,是個獄卒,挎著腰刀。他走過陸銘他們牢房時瞟了他一眼。

陸銘也瞧了過去,借著昏暗的燈光看清楚,是一個滿臉麻子的獄卒,眼中閃著凶光。

這麻子臉是詔獄的獄卒中的一個小頭目,陸銘認識,但他的目光似乎跟以往不同,這讓陸銘心頭一寒。

麻子臉獄卒打開了陸城翰的牢門,走了進去。陸銘看不見隔壁監舍的情況,但是他隱隱感覺不對勁。

忽然,屋裏傳來陸城翰虛弱而絕望的聲音:“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接著,是刀子出鞘的聲音。

不好!

陸銘心猛地懸了起來,顧不上思索,他迅捷地爬了起來,從抽刀聲辨別了麻子臉在隔壁監舍裏的方位,飛起一腳,踢在地上食盒裏那一碗紅燒肉上,盤子飛起,撞在走道對麵牆壁上,盤子粉碎,碎片反彈,射入隔壁監舍,準確地擊中了麻子臉獄卒的後腰。

他自幼習武,武功著實了得,反應也已經很神速,但倉促間還是晚了半分,麻子臉被碎片擊中前,手中刀已經砍了下去。

兩聲慘叫響起,一聲是陸城翰的,一聲則是麻子臉的。

陸銘看不見隔壁情況,他高聲叫喊,內力灌入,聲音遠遠傳出:“來人呀,殺人了!救命啊……!”

陸霆和陸繹都嚇傻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被陸銘的尖叫嚇住了。

很快,鐵門外衝進來好幾個獄卒,手持單刀大聲喝問怎麽了?

陸銘用木枷撞擊著柵欄吼著:“麻子臉傷了我爹,快去看我爹怎麽樣了?叫郎中啊!”

幾個獄卒頓時又驚又怒,他們也發現了陸城翰的牢門開著的,立即衝了進去,發現麻子臉獄卒已經掙紮著起身,坐在地上。陸銘倉促間飛腳踢出的盤子,反彈過去,重傷了他的後腰,鮮血染紅衣衫。他手裏握著單刀,刀上則滿是鮮血。

陸城翰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已經染紅了他半個身子,一動不動躺在鋪著稻草的監舍冰冷的地上。

幾個獄卒圍住了麻子臉,大聲怒喝讓他放下刀。

麻子臉咧著嘴,牙齒白森森的。突然,抬起刀架在脖子上橫著一抹,便將他的脖子切掉了半拉,鮮血像噴泉一樣噴了出來。隨即,身體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幾個獄卒趕緊衝上前將他手裏的刀子奪下,一番查看,麻子臉和死囚陸城翰都已經斷了氣。

幾個獄卒中的兩個趕緊飛奔出去叫典獄。

典獄進來,驚怒交加,厲聲怒喝幾個獄卒,為何那麻子臉獄卒要殺掉陸城翰?獄卒們驚慌地搖頭說不知道。

陸銘無力地跪在地上,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他恨自己反應還不夠快,沒能救下父親。

他心中更震驚的是一件難以解釋的事情——父親明天就要被淩遲處死了,麻子臉為何還要提早半天殺他?

為什麽?

三弟陸繹也在大哭,而二弟陸霆卻在嚷嚷著說既然謀反的父親死了,他們是不是不用被株連了?他似乎被這個最後的救命稻草所興奮,大聲喊著。直到獄卒過來大聲恐嚇,亂叫再吼就棍棒伺候,他這才閉嘴。

衙門仵作進來了,父親的屍體血淋淋地從他麵前抬了過去,從鐵門出去了。

陸銘已經收了眼淚。

沒有時間傷心了,他腦海中一遍遍預想著明天將發生的事情,設想著種種應對辦法。這將是自己和家人最後活命機會。

第二天,拂曉。

天牢裏無數兵士來到這裏,準備將他們兄弟三個押解到刑場上去處決。

法場在順天府西城的西市廣場上。

他們的囚車緩緩的離開了錦衣衛衙門的地牢,沿著大街往前走。兩邊早就站滿了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嘻嘻哈哈的。當然,也有人滿是同情的望著他們,更多的則是幸災樂禍。

沿途都有人用各種東西扔過來砸囚車裏的囚犯,白菜幫子、小石頭、臭雞蛋等等,甚至還有潑水的。

陸銘站在囚車裏,緊張地盯著兩邊的行人,忽然,一個丫鬟擠了出來,提著一桶水,嘩的一下,潑在了他的身上,一股藥味鑽進他的鼻孔。

他立即心頭狂喜,因為她已經認出那丫頭就是芍藥。而且,他聞到了水裏熟悉的藥味。

徐嵐橋果然讀懂了自己的暗語!生的希望在陸銘心中海浪般奔湧。

陸銘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囚車就要進戒備森嚴的刑場了,已經遠遠能看見刑場搭起來的監斬台。他的心幾乎都要停止了跳動,因為如果再看不到徐嵐橋和她的另外一桶藥水,一切都將歸於零。也就意味著這最後的希望將破裂,隻有眼睜睜等著落下來的屠刀了。

就在即將進入封閉警戒圈之前,陸銘看見了一個臉上塗著鍋底灰的女子,擠出人群,提著一桶水朝著囚車過來了。

是徐嵐橋!陸銘狂喜。

不料,囚車旁的一個兵甲端著長槍攔住了她,嗬斥道:“退開,不得靠近!”

在徐嵐橋的位置,憑她的力氣,是根本不可能將那大半桶藥水潑這幾步遠的囚車上來的。囚車在緩慢往前,前麵人流擋住了徐嵐橋的去路,她苗條纖細的身軀擠不過那些興奮地兩眼發紅的人流,不可能跟上囚車。

一旦她跟不上來,潑不了那一桶藥水在自己身上,必然將前功盡棄!

陸銘要急瘋了,低頭四下亂看,一眼看見囚車裏有一顆白菜幫子,是那些瘋狂的圍觀的人砸上囚車來的。他立即飛起一腳,將那白菜幫子踢得飛出囚車,正砸在挺著長槍立在囚車旁的那兵士後腦上。

那兵士被重重一擊,頓時一個踉蹌,眼前發黑,金星亂冒,氣得他扭過頭來尋找偷襲他的人,便看見陸銘嬉皮笑臉地瞅著他笑,又看見他腳下還有幾顆白菜幫子,便明白了是他幹的,怒道:“好你個賊死囚,敢暗算老子……”

剛說到這,忽聽得身後嘩啦一聲,一桶水潑了上來,正淋在囚車裏陸銘身上。兵士轉身一瞧,卻是剛才那臉上髒啦吧唧的女子,正提著空桶緊張地瞧著。原來她趁著這空擋衝上來潑了那桶水。

兵士立即用長槍去趕,徐嵐橋已經趕緊退開了。

那兵士轉過身,怒氣衝衝將長槍對著陸銘作勢要刺,陸銘冷笑:“來,朝心口這刺!幫我免了法場上那一刀。我會深更半夜來你家裏感謝你的,嘿嘿。”

兵士頓時嚇得一哆嗦,長槍便停住了。

囚車緩緩進入了刑場。

整個刑場已經被無數兵甲警戒了起來,瞧熱鬧的圍得人山人海的,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瞧著。

場中,幾個膀大腰圓的劊子手捧著鬼頭刀坐在交椅上,正大碗喝酒,身後站著他們的徒弟幫手。陸城翰的屍體被從囚車上拖了下來,綁在了一根立柱上,鮮血染紅半個身體,已經幹涸了,凍成了冰渣,看著觸目驚心,更刺激的四周的人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