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果不其然

黃隆饒有興趣的說道:“哦,有什麽問題?”

陸銘當即打開了卷宗,翻到其中一頁,道:“丁峰的筆錄上寫的是,當時他在宅院中巡視,巡視到垂花拱門前時,看見陸城翰穿過垂花拱門往南邊走,手裏捧著一柄刀。他立刻衝了上去將他抓住,然後把他扭送到了錦衣衛衙門。”

說著,陸銘將這份筆錄放在了黃隆的麵前。黃隆沒有看,而是讓衙役將筆錄遞給其他幾個大人,這幾位倒是很認真的都看了一遍,點點頭,又瞧向陸銘。

陸銘把那份卷宗取了回來,又翻到現場示意圖,指著上麵一段又放在了黃隆麵前說道:“現場示意圖寫的很清楚,禮部尚書上官卿家的垂花拱門就一座,是進入大門後的長條形走道通往前院的院門。案犯陸城翰就是穿過這門往南走。各位大人請注意,上官大人的宅院是坐北朝南,朝南走,那是從前院出來走過道往大門外走。——也就是說,陸城翰不是往裏闖,而是往外離開!”

眾官員一聽,都愣了,不禁麵麵相覷。

陸銘接著說道:“很顯然,陸城翰剛進來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圈套,所以警覺之後立刻想快步離開,結果被埋伏在暗處的丁峰衝出來抓到了,聲稱他持械準備行刺。實際上從他的證詞和現場勘查筆錄結合便可知道,陸城翰當時是急著要離開,根本不是往裏闖,怎麽能說是行刺皇帝呢?可見丁峰的證詞本身就證明了陸城翰沒有行刺的意圖,不能成為陸城翰謀反的證據,反倒成為他無罪的證據!”

陸銘的此翻分析,更讓幾位官員作聲不得。

這段分析當然是葉知秋告訴陸銘的,他仔細研究了案件,找出了這個重大的破綻。陸銘當下說出,果然一語驚人,將幾位官員都震住了。

這下,黃隆終於把卷宗拿了起來,把陸銘剛才所說瞧了一遍。哈哈大笑,對眾人說道:“果不其然,這是一個冤案!難怪天生異象,陸城翰的嫡長子陸銘身上著天火都沒有被傷分毫,就已經證明這案子是冤案,果然如此啊!”

盧忠急忙一擺手說道:“廠公,如此結論太早了點,本官倒有不同的看法。”

“哦,說說看。”

盧忠說道:“本官以為這應該是筆誤,朝北朝南寫錯了。因為當時錦衣衛丁峰說了,他是往裏闖被他抓到的。沒錯吧?”

說到這,扭頭望向盧誠。盧誠趕緊點頭說道:“的確如此,他當時說的就是往裏闖,在垂花拱門處把他抓到的。手裏拿著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刀。”

都察院都禦史簡鷹沉著聲音說道:“可是卷宗裏頭丁峰的證詞並沒有說往裏闖,而是說陸城翰穿過垂花拱門往南走,——往南不就是出去嗎?上官大人家坐北朝南,眾所周知,往南往北難道會搞錯了?可見錦衣衛你們這種說法站不住腳。”

盧忠說道:“可是丁峰的確是這麽說的,錦衣衛當時參加審訊的人都聽到了。”

簡鷹毫不退讓:“那為什麽不記下來呢?證詞是你們錦衣衛記的,你們自己不把它記下來,到這裏卻說什麽?丁峰現在又死了,怎麽對質?既然人死了,就隻能以證詞為依據。而證詞上白紙黑字就是這麽寫的。”

盧忠直吹胡子:“這明明是寫錯了嘛,他就是拿著刀子往裏闖。不然他捧著刀子闖進上官大人家去做什麽?”

這話又讓眾人都愣了。

陸銘立刻說道:“陸城翰是受上官大人的邀約前往的,上官大人派人投了拜帖,聽說陸城翰得了一把寶刀,讓他帶到家裏去鑒賞的。”

盧誠立刻高聲說道:“上官大人斷然否認,說根本沒有派任何人到他家去過。你說上官大人派人送了拜帖讓陸城翰帶著寶刀去他家,那拜帖呢?你能拿出那張上官大人的拜帖就證明有這麽回事,若是沒有,純粹就是胡說八道。”

陸銘盯著對方,冷冷道:“諸位大人應該知道,這之前陸家被抄家,是不是抄家的人順手牽羊拿走或者銷毀了也未可知。”

盧誠氣得頭上冒煙,但還是很快壓住了火氣,緩緩道:“葉判官這是指責我錦衣衛毀滅證據?”

陸銘道:“是不是自己心裏清楚。”

“你!”

邢牧道:“這些猜測的話就不要說了。回到案子上來,繼續說。”

陸銘拱手答應,接著道:“雖然拜帖找不到,但是陸銘當時在場。他可以作證,證明上官卿的仆從送來拜帖,來請他爹拿寶刀去家裏鑒賞,他爹隨即帶著寶刀走了。”

盧誠立刻說道:“陸銘本身就是案犯,他的口供怎麽能作為證詞呢?”

“他的口供的確不能作為證據使用,但卻是可以解釋這件事的。另外上官卿的仆從的確當天到過陸家,想必陸家的門房和仆從應該能證明了這一點。若是需要,可以對這個細節進行查問,包括上官大人的那個仆從,傳來訊問,一定能得到真實的情況。”

黃隆馬上說道:“不用調查了。聖上有交代,這件案子今日審結,不要節外生枝了。”又望向盧忠:“聽說作案凶器那柄刀子削鐵如泥,到底怎麽個削鐵如泥法,咱家還真是有些感興趣,不知刀子是否已經拿來,咱家倒想看看。”

盧誠立刻說道:“這柄刀子一直在錦衣衛看管著的,大人若要看,下官這就派人去把它取來就是。”

說著,吩咐錦衣衛趕緊去取證物刀子。因為錦衣衛跟刑部都在皇城南門之外的區域,相隔不遠,所以來去速度很快的,也就不用暫停堂審。

在等證物的這個空檔,黃隆卻瞧著月台上躺在軟塌上的葉知秋假扮的陸銘饒有趣味的說道:“我聽人說,法場之上,陸城翰的這位嫡長子陸銘當場喊冤,結果老天開眼,天生異象,他身上突然燃起大火,而本人卻毫發無傷,十分神奇。”

“監斬官和不少人都這麽說,咋家沒有親眼見到,十分好奇,這陸銘咋家以前曾見過幾麵,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嘛,怎麽會有這麽神奇的事情?今兒個得好好瞧瞧。”

說著,黃隆繞過幾案,朝月台上停放的葉知秋假扮的陸銘走去。

陸銘和葉知秋的心都立刻懸了起來。畢竟葉知秋跟陸銘不一樣,陸銘有人皮麵具,可以做到以假亂真。而他沒有,隻是靠化妝,算起來也就隻有六七分像。

這黃隆見過陸銘,若是發現不對勁,恐怕當場就要穿幫,那後果不堪設想。

陸銘正要提醒說廠公小心,案犯可能患有瘟疫。沒等他說出話,葉知秋假扮的陸銘已經開始咳嗽起來,而且咳得很劇烈,咳嗽中居然飛出了不少血滴,噴得衣服、被子和身下月台上到處都是。

黃隆大吃一驚,急忙站住,扭頭望向邢牧。

邢牧急忙問陸銘說道:“這怎麽回事?”

陸銘這時候如果說對方患有瘟疫,反而是不妥當的。因為瘟疫是惡疾,有很強的傳染性,一旦接觸就可能染病。既然你知道,為何還叫患有瘟疫的案犯到大堂上來?為何不向諸位大人發出警示,那會讓在座的人都恨他。

所以陸銘立刻改變了主意,裝成一年無辜的樣子,聳了聳肩,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越是說不清楚,越容易把這件事攪渾。使眾人更是各自按照心裏的揣測來琢磨這件事。

先是都察院都禦史簡鷹急聲叫道:“廠公小心,此人可能患有惡疾,千萬不可靠近,免得染病!”

其實他還沒說之前,黃隆已經看見對方吐血,情況不對勁,立即停住並往後退。

邢牧趕緊說道:“既然案犯患病,趕緊把他抬下去,不用放在大堂上。他又不是本犯,叫他來隻是替他爹受審而已,既然病了就不用了,抬到花廳去先暫時放著,等這邊審完再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