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如水中幻月

周星芒起初並沒有將與龔琪瑞的撞見當作大事,隻當是個偶然小意外,可沒多久便明白事情似乎沒那麽簡單。周星芒所去剪彩的大樓居然是由龔氏部分投資的,在此之前沒人知道,而在剪彩之後被大肆宣揚。隨後,更是有許多媒體渠道如對好了台詞一般的開始放出柳飛飛與龔氏傳媒破冰言和,兩大娛樂廠牌將強強聯手之類的消息。

果然,第二天,龔氏傳媒的股票開盤即漲停版,並在隨後幾日將因陳瑤事件損失的那部分全漲回來不說,還平空增值數個點。

“這個龔琪瑞真是不要臉,就隻知道算計。”柳書遠知道消息後來探望柳飛飛,拍著沙發義憤填膺。

周星芒安撫他的情緒,並衝溫齊殊求助,溫齊殊找了個理由坐到一起岔開柳書遠的報怨才算作罷。說完龔氏那邊的事,柳書遠又說起第中秋節“柳飛飛”一定要回家過節,要讓柳家二老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女兒,這件事情就這麽約定。

當晚,真柳飛飛在上完課後趕到片場為“柳飛飛”替一場戲,戲的內容是紅櫻終於恢複記憶,與銀刀寨主的當麵決裂,因為有大段作為背影出現的走位,為了節省晚上的時間與主角換妝不衝突,要她配合站位。

在上完妝等待的時候,柳飛飛現周星芒兩人交流起近幾日的情況,說到一半時遠遠看到唐澤衝她們微笑招手,柳飛飛揮了揮手回應。周星芒看出端倪,便小心詢問他們之間是什麽情況,柳飛飛倒也不隱瞞的直接說了自己拉著唐澤完成青春計劃體驗的事,周星芒聽完驚得張大嘴巴,柳飛飛趕緊抬手將她的下巴合上,告訴她要注意表情管理。

“你怎麽這樣,你不是要當好學生嗎。”

“我怎麽不能呢,想當年我出道的早根本沒機會享受校園生活,天意讓我重返校園,我不好好利用就是暴殄天物。這件事你知我知,又不影響我當好你這個學生,怕什麽。”

“那唐澤知道你是柳飛飛的事嗎。”

“當然不知道,據我所知他可不喜歡柳飛飛這種花瓶。對,就是我。他要是知道現在跟自己討厭的人走這麽近,肯定接受不了。”

“總有會真相大白的那天,他怎麽能接受。”

“想那麽多幹什麽,總會有人會不開心不幸福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會十全十美。冷靜無情,心如鐵石,及時行樂,自私自利,隻要自己不發那個不開心的人就好啦。”

“你喜歡他?”

“那麽英俊好看的誰不喜歡呢。雖然乍一看冷臉冷語的,可實際上卻是個單純可愛的人,雖然不會說好聽的,但站在身邊很有安全感,真是越來越覺得有意思。”看著遠處的唐澤,柳飛飛撫著額頭似是點評似是感歎。

“明天就是十五,你還記得嗎。”

周星芒猶如一語驚醒夢中人,柳飛飛臉上的笑意僵止住,她收回眼神看向周星芒緩緩立起身子,想起她們之前的推算與約定,到該回歸正常生活的截點了。

當天柳飛飛當背影替身站了許久,麵前是唐澤扮演的銀刀寨主和一眾其他演員圍攻的走位,她因為走神沒發現有人的道具脫手,直到砸到她腦門兒上時才晃然回神,唐澤趕緊過來詢問她的情況,她才捂著額頭叫疼。

大家開始休息,唐澤讓她去自己的車上,給她拿了冰塊用毛巾包起來敷著,問她今天是怎麽了,平時不見她是這樣呆頭呆腦的。

“你覺得,人的相貌重要,還是心靈重要?”柳飛飛問唐澤。

“怎麽這麽問。”

“隨便問問。你看那個女主角紅櫻現在這麽痛苦,愛上的到底是男主角的長相還是心靈呢。如果隻是外貌,換個更好看的就會淡忘吧。”

“你就為這些劇情走神了嗎,這可不像你。”

“我應該像是怎麽樣的?”

“驕傲,開朗,好像沒什麽事情會為難到你,像太陽一樣。”

“你這是在誇我嗎?”

“不是,我隻是說些看到的事實。”

“咿……你是不是又搜了怎麽哄女孩開心的話。”

“沒有,我保證,真的沒有。”唐澤急於證明清白舉起手來。

柳飛飛被他逗笑,表示自己相信他,示意他快放下手不要被人看見。

“你明天有空嗎?我不用開工,可以去完成計劃。”唐澤撓撓頭詢問。

“明天是學校文藝賽的舞蹈賽區選拔,我要參賽,沒時間。”

“哦。”唐澤有些失望。

“這是什麽意思,不像是想完成任務,倒是想和我約會的樣子。”柳飛飛習慣性的逗唐澤。

“當然不是,我隻是想快點結束我們之間的約定。”唐澤趕緊否認。

“這段時間我總纏著著你,給你添了許多麻煩吧。”

“嗯。”唐澤點點頭,隨後又趕緊搖頭。

正說話間,外麵傳來陸成尋找唐澤的聲音,車門被拉開後陸成驚訝地看向湊近著的兩人詢問在幹什麽。

“沒什麽,我來借個冰塊。”柳飛飛故作淡定地抬了抬手從旁邊下車離開。

走出兩步後,遠遠看到周星芒在看著她,像是提醒著那個關於十五的約定,柳飛飛臉上的神色便變得凝重起來,漸漸停下腳步,最終回過頭看向車內的唐澤。

“如果我我決定結束計劃,你怎麽想?”

“什麽意思?”澤聞言變了臉色,追下來詢問。

“就是你聽到的到此為止。”

“發生什麽事。”唐澤追下來走近。

“沒什麽事,我沒辦法解釋,就當我善變吧。你記得我在很早之前和你講過,我可能有一天就忽然變了。”柳飛飛別過頭去,少有的展露出不敢迎視別人目光的姿態。

“謝謝你的冰塊。”柳飛飛頭無法解釋,隻將冰塊還給唐澤便轉身快步離開。

唐澤握著手裏的冰塊一時間回不過神來,陸成湊上來推動他詢問這是什麽情況,之後又感慨起柳飛飛最近脾氣變得極好,倒是身邊這個替身的脾氣爆裂得很,活脫脫一個翻版柳飛飛,自顧自的說了一通後才發現唐澤一直握著冰塊兒走神,他趕緊搭手把冰塊兒丟開。

“你看這都被你捂化了,可別凍傷了,手不疼嗎。”

“沒事,我都沒什麽感覺,好奇怪……的感覺。”唐澤若有所思的低頭看自己凍紅的手掌心,又抬起來摸了摸自己胸口,感覺那裏有點難受。

中秋節之夜,周星芒換上柳書遠送來的新衣服,盡量挑了雙較為合腳舒適的鞋穿上,按著柳飛飛的風格裝扮好自己後出門下樓。溫齊殊穿著得體的西裝在已在那裏等待,為了不讓周星芒孤立無援,他會同她一道前往柳家用餐過節。

因為距離很近,這次沒有開車,緩步走向柳家時周星芒感覺腳下的高跟鞋還是有些不適應,溫齊殊就伸出手臂示意她挽著自己。

周星芒微低著頭,攏了攏耳邊的散發後小心地挽上他的手臂,但又不敢握得太緊,最終還是溫齊殊將她的手朝上扶了示意她握緊些。

“溫醫生您的家人呢?中秋節這樣的日子,不需要與他們團圓嗎?”

“他們在其他地方,沒關係的。”

“電話不聯係問候嗎?”

“也許吧。”溫齊殊笑了笑略過討論,示意她抬頭看天上的月亮。

進入柳家,柳家上上下下已經特意裝扮了房屋,柳書遠最先迎上來,柳家父母隨後也笑著熱切過來握上周星芒的手,一邊上下打量她,一邊忙問著她近來的情況。

柳家父母是極度思念女兒的,但是苦於不想讓她有壓力而從未主動前去探望,他們忙不喋地介紹著房子裏特意擺上了柳飛飛最愛的香檳玫瑰,做了她最愛吃的菜,連今天屋裏用的空氣清新劑都是她鍾愛的梔子味道,她的房間除了必要的打掃所有的東西都沒有移動過,隻等著她回家來,她喜歡吃的水果每天都會買新的換上,因為想著也許她會忽然回家。

“你媽媽從昨天就在準備,就為了給你做個這湯,守在廚房等著誰都不讓幫忙,快嚐嚐。”柳爸爸笑著招呼。

“這湯據說能補腦,你多喝些,或許能多記起些事兒。當然,記不起也別勉強,咱們不著急,不要為難自己。”柳媽媽慈祥的介紹著,顯然是很想自己的女兒記起一切,但又極為克製的不增加壓力。

原本周星芒的計劃隻是來吃飯,附和眾人所說的每一句話,盡量表現得穩妥應付過去便好,可是在一場熱烈而盛大的晚宴聚會中,從最初的不適到後來心頭暖暖的,不由自主被這些熱情包圍後深陷其中,看著柳媽媽端上親手煲了一天的湯上桌盛給她,她不禁眼圈有些發熱。

從隻是極力迎合著柳家人的熱情關愛,到後來被這些親情關心籠罩,即使她心中清楚這些愛都是給柳飛飛的而不是給她的,但她還是在親身經曆這一切時被觸動,夾雜在理智與感性之間,她忍不住即高興而幸福是感受當下,又抑止不住的為自己從未有過這樣的家庭團圓時刻而悲傷沒落。

她這一點失落,被柳家人看在眼中,便被當作是她因為不能恢複記憶而引起的,相互睇過眼色後柳書遠趕緊放下碗筷安慰她。

“妹妹,咱們家不管怎麽樣都疼你,支持你。你別怕,真要記不得了那就算了,反正你記得我是你哥哥,這是咱爸爸媽媽就行,隻要知道咱們是一家人就可以。”

“對,雖然我和你媽媽都希望你能記起來,不過真要是記不得就算了,你瞧你這眼神兒都變了,人也清瘦了許多,想必治療這段日子很辛苦吧。”柳爸爸歎息著伸手摸了摸柳飛飛肩頭的散發顯得很是心疼。

“對呀,要不就算了,搬回來吧,不記得從前的事就不記得了,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記不得的事情我們講給你聽,再不濟咱們一家人重新認識也沒關係,你小時候出生不時,也是和我們做父母的一點點才認識起來的。”柳媽媽笑著安慰。

周星芒極力忍住自己的種種情緒,避開柳家人的目光以免他們發現自己紅了眼圈,半晌才說了句沒事,除此之外似乎說不出什麽。

溫齊殊察覺到周星芒的情緒,主動開口找了一則關於桌上菜品的話題將眾人的注意力引開,以此給周星芒騰挪出片刻的緩衝空間。

“齊殊,你的父母最近還好嗎,今年會回來探親嗎?”柳爸爸邊邊夾著菜邊問。

“都還好,尚不確定。”

“上次在歐洲見麵還是幾年前,本想著說要多往來,可這幾年他們在溫哥華一直不曾回來,你也不過去,我每年給他們都留了春茶卻總沒機會交給他們。”

“勞柳伯伯您費心了,有機會我一定帶給他們。”

“有機會還是多與他們走動走動,畢竟是一家人。”柳媽媽微笑說到。

“嗯,會的。”

溫齊殊微笑回答著卻沒我少情緒在裏麵,柳媽媽見此便不再多說什麽,除了周星芒之外似乎眾人都像是知道什麽,默契地再不提及溫家的任何事情,而是將重心繼續轉回到餐桌上。

晚餐後柳家人拉著周星芒翻看相冊,說起從前的種種小事。周星芒坐在中間聽著、看著,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場夢,是她從未有過的一場美夢,有疼愛她的父母,有偏愛她的長兄,有無數幸福美滿的童年、少年、青年時的事件與記憶。

似乎有那麽些瞬間,她忽視自己是周星芒就將自己當成柳飛飛,想像著經曆那些成長歲月與家人之間的點滴是多麽美好,她那荒涼的人生裏瞬間開滿鮮花,充滿生機。

從柳家離開時柳媽媽將一塊玉從自己身上取下戴到周星芒的脖子上,告訴她這是自己特意替她求的平安玉,已經戴足了七天,現在轉給她,希望她不在家裏住也能總是平平安安。

周星芒摸著胸前的玉,上麵依稀還有柳媽媽的體溫,她抿著唇不知說什麽好,盡管清楚這些=關心是給柳飛飛的,還是忍不住伸臂伸抱了她,轉而擁抱柳家的每一個人。

“謝謝你們,謝謝。”

周星芒與溫齊殊在柳家人的目送中離開,回到溫宅稍作簡單的收拾後周星芒給柳飛飛發去打發信息提醒她淩晨前趕到影視城片場匯合,之後便不知道還能幹什麽,隻覺得臨別的時刻就在靠近,好像有種難言的悲傷開始彌漫。

“時間還早,想去放煙花嗎?”溫齊殊忽然問到。

“想。”周星芒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那我們去吧。”溫齊殊微笑。

在團圓佳節裏,溫齊殊開車帶著周星芒去舊城區裏,尋找可以買到煙花的商店,問過許多家,找過許多街道,在無人空曠的四下裏,周星芒覺得好像世界空清了一般,就隻有自己和溫齊殊兩個人。

在一處街邊不起眼的小報亭邊買到一紮小煙花與一盒火柴,周星芒如獲至寶,隨後兩人前去那處無人的舊樓區,穿越黑暗樓道站到屋頂,站在朗朗月光下望著遠處的城市燈火點亮手中的點點星火,一起抬頭仰望夜空中刹那即逝的絢爛。

周星芒看了片刻煙花,又偷偷側過餘光看溫齊殊許久,最後又在將要被發現時把目光轉回夜空。

手機收到柳飛飛發來的信息回複,表示會準時去片場會合,周星芒看過一眼後隨手將手機關掉放回口袋,刻意忽略這一切。

與此同時,A大校園禮堂後台。

柳飛飛回複完信息放下手機對著後台的鏡子打量自己,雙馬尾配著學院風的裙裝,露出一抹小蠻腰的模樣,即活力又青春。湊近鏡子,她打開粉盒沾了些亮片鋪在眼角,更增添上幾分閃耀。

“這才是青春無敵美少女!”柳飛飛對鏡轉動身體,滿意地點頭。

手機又收到唐澤的消息,內容如早先的數條都一樣,從早晨到晚上他一直在問候她兩個字:在嗎

每一條柳飛飛都收到了,但每一條她都不曾回複,在後台幫忙的蘇曉湊上來詢問柳飛飛怎麽收到別人信息不回複,她隻是隨手放下手機表示回複了也沒什麽用,所以才不回複。

“已經要大結局的戲,誰還會想在最後一集發展感情線呢。”對鏡擺弄著劉海兒有些歎息地回答。

“有人找人。”林月掀起簾子進來說到。

“誰?”

“不知道,說是你朋友,大晚上的戴個口罩帽子,看不清模樣。”

柳飛飛一愣,腦子裏飛速定位到了一個人選,對鏡整理容貌的手停滯下來。

“跟他說我都快要上場了,沒空,讓他回去吧。”

“我說了,他說不走,一定要見你,要不然他就進來。”

“這人還真是倔強呢。”

看樣子三言兩語是打發不走,見一麵勢在必行,柳飛飛朝台上看了看正熱火朝天的群舞,生蘇曉在稍後報幕前喊自己,隨後穿過禮堂後台出去。

順著林月的指示,柳飛飛到禮堂旁邊的花壇邊找到唐澤,因為不想引人注目,他特意站在遠離路燈的地方幾乎像是被黑暗吞噬,隻有在柳飛飛出現時才走出來。

“你怎麽來這種地方,要是被人看到多麻煩。”柳飛飛有些擔憂的開口。

“你為什麽不看信息。”

“我看了。”

“那為什麽不回我。”

“沒規定必須要回你。再說,昨天我不是已經和你講過了嗎,我決定放棄計劃,你自由了。你不總嫌我煩,纏著你嗎,以後不用再擔心不挺好的。”

“這算什麽,你說必須答應我就要答應,你說放棄就放棄,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你這人好奇怪,我當惡人當煩了想改邪歸下當個好人,回頭是岸都不行嗎。”

“你……”

“我什麽,你跟我講理,講不過的。年輕人,要知道這個世界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像我這樣反複無常不的壞女人可多可多了,以後別那麽單純,就當是我給你免費上一堂課。”

“我不需要。”

“隨便你,快走吧,等會兒被發現就很麻煩。”柳飛飛顯得極不以為意的揮揮手示意,轉身先行作勢走開,走出沒幾步後聽到唐澤的語又不由止步。

“我向你道歉,對不起之前說的那些話。因為一些原因我不太喜歡與人走得近,總覺得與人隔開距離越來越好,感情都是多餘的,喜歡上個人更是奇怪且危險的事情。不知道怎麽要表示對一個人的喜愛,也或許是不能接受自己喜歡上某個人。總之,抱歉,我做錯了事,說錯了話,沒能處理好這一切才讓你失望的做出這樣的決定。

其實,我很喜歡和你待在一起的時間,每次看到你我都會感覺很開心,然後開始期待下一次見麵。覺得你每次笑的樣子非常美,從來沒看過那麽好看的笑容。抱歉,我隻是想告訴你,我沒有覺得你添了麻煩,並不討厭你,我喜歡你。”

唐澤顯然是很少這樣長篇大論式的與一個人說話,更極少這樣去對另外一個人剖析情感,他語氣局促,話語甚至算不得通暢,可他還是堅持盡量將一切說清楚講明白。

柳飛飛背對唐澤站在那兒聽著一直沒有回頭,唐澤立在原地也是半晌沉默,最後還是他先走近,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到衣著單薄的柳飛飛身上,留下句再見後離開。

“等等,你說什麽?”

柳飛飛皺眉,隻覺得忽然氣氛就變了道兒,好一陣兒過去才像是回過神來扭頭問到,可背後的人早已離開。

柳飛飛心理報怨著這個唐澤每次都這樣,說完就跑,真是太磨人。遠處蘇曉喊話催促要準備上台,隻她隻暫且放下這一頭,轉身跑向禮堂後台的入口處。

一分鍾後,柳飛飛在樂聲與歡呼聲上上台,青春靚麗的她揚著肆意笑容,大方得體地衝所有人揮手,台風紮實而有自信,迎下台下所有人的目光,對準追光燈的中心點做一個的站位,衝音控眨眼示意後開始一段獨舞。

作為一個曾經選秀大賽的冠軍,加之經過出道多年的曆練磨礪,柳飛飛對舞台及觀眾情緒的霸控可謂是信手撚來。舞蹈功底相比那還帶著青澀與嚐試性摸索的大學生團隊來講,她的優秀突出可以用驚豔來形容,即使那些圍在後台幕布後的參賽對手都不由鼓掌。

一眾校花姐妹團在盡心盡力準備的群舞後,本以為能成為今晚的全場最佳,卻不料最終人多也不敵獨個,除了怨氣內傷,再無其他。

最後一拍音樂落下,滿堂掌雷動,柳飛飛以一個自信的笑容結束定格動作,衝眾人揮手示意。隔著人群,她遠遠看到門口角落處有陌生男子中年男舉著相機在拍攝自己,在被自己看到後悄然退後離去,她覺得這很奇怪,又隨後暫時忽略不想。

當晚的第一名柳飛飛拿得毫無懸念,擔著證書上“周星芒”的名字,柳飛飛笑了笑將證書交給蘇曉請她帶回宿舍,看過時間後套上唐澤的外套匆匆朝外麵去。

柳飛飛一路小跑出校門,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劇組片場,同時向周星芒發去信息提醒她不要遲到錯過。

“好,我在路上。”

周星芒回複一則信息後放下手機,側頭看向旁邊開著車的溫齊殊,偷偷打量他的模樣後又低下頭去。車子停在影視城外停下,周星芒覺得終於到了要告別的時候,下車站到路邊習慣性地微低著頭,溫齊殊走下來將她沒有穿上的外套拿出遞給她,告訴她已經深秋要習慣穿上外套再出來。

“溫醫生,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周星芒接過外套穿上,低著頭開口。

“不客氣,都是小事。”

“以後如果沒有機會再見麵,請您保重自己。不管是什麽事情讓您心煩,都不要太擔心吧,晚上少些熬夜。就像您曾經對我說過的,想不透的事情不如不想,當鴕鳥也不是什麽壞的事情。”

“嗯,好的,謝謝你的提醒。”

“我發現您從來不係圍巾,冬天這麽冷怎麽能沒有呢。這個是我抽時間做的圍巾,因為沒有很多時間做得更精細,所以可能不太好。”

周星芒從包裏取出一個紙袋交給溫齊殊,溫齊殊禮貌的接下道謝,周星芒似乎就再沒有什麽可以停留的理由,加上馬上就要過淩晨時間,她點點頭轉身作別離開。走出幾步後,她又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再回過頭,快步跑過去擁抱溫齊殊幾秒,也沒有多說什麽,之後又主動退開距離說了再見後小跑著離開。

柳飛飛在片場入口處門下的陰影中雙手環胸,靠在那兒將一切看在眼中,待周星芒有些倉皇的跑近後上下打量她,發出輕聲歎息,卻又不說歎息了什麽。

兩人匯合後走回到當初發生意外的小院,看時間還有五分鍾才到,就並肩坐在院中的花壇上仰望月亮,閑聊起這一個月的感受。

“其實當你真的挺好的,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害怕被人認出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去哪兒就去哪,最重要的是還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用擔心多那麽零點幾千克就會顯胖。這個月我吃遍了所有想吃的東西,奶茶真好喝,薯條真好吃,還有起司奶酪太美味。我去了想去的地方,有一次蹲在路邊還被當成過乞丐,但還是挺有意思的。這麽些年我當個大明星,像被人總高高捧著,要小心隱蔽,要優雅美麗。其實看到的聽到的都是身邊的人希望我看到聽到的人和事,別人看到的我,也是團隊希望別人看到的聽到的。我說著別人說的話,做著被定製好的人設劇本,都幾乎忘記像個普通正常人生活是什麽滋味。”柳飛飛微仰身體,撐在花壇上似有感慨。

“其實當“柳飛飛”挺好的,我這一個月每天都要見到很多人,時刻都被人圍著、保護著,好像忽然之間成了世界的中心,一切都圍繞著自己轉,每個人都對我那麽好,那麽熱情。這樣的生活,從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喜歡我的人生?”柳飛飛側過頭笑問。

周星芒點點頭,說:“你的人生真的很成功,不是嗎。”

“也許吧。”

柳飛飛笑了笑,沒有直麵回答這個問題,有片刻的失神沒落滑過眼底,隨後又伸手輕撫上“柳飛飛”的臉頰,換回平日那高傲不曾走心的笑容,感歎著至少這張臉是美的,就算一切都沒有了她至少還有美貌。

“時間快到了。”周星芒看了看時間後提醒。

看著腕上時針走動,兩人都各自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麵對麵握住對方的手,閉上眼睛準備等待接下來的一切。

在等待的時候,兩人各自不由回想這一個月來的所有種種,柳飛飛飛想到了很多細枝末節,從最初時接受不了從高高在上的姿態跌落為普通人的待遇,到後來開始喜歡這種感覺的自由。還想到唐澤最後那一句沒有追問清楚的喜歡,像原本她打算畫上句號的大結局忽然被添上一筆劇情,現在已經到了最後一分鍾,她卻越發的心有不甘。

而周星芒想的則比較簡單,想到的都是這段時間收到過的熱情。柳家人那本不屬於自己的關愛她卻是真的很舍不得,還有就是溫齊殊,一個同在一個屋簷下似乎很親近,但卻似乎永遠隔著一道客氣疏離牆壁的人,她不明白一個人的身上怎麽會有那麽複雜的氣質,即溫柔細又永遠沉寂理智,她知道這一切不該屬於自己,可想到此處不禁難過不舍得。

四周安靜詳和,夜涼如水,秋風略帶寒意輕輕撓拂著肌膚傳遞點點涼薄,教人清醒又教人沉醉於這蕭索之間。她們拉著手等了很久卻一直什麽都沒發生,等再睜開眼睛看時間已經過去三分鍾,兩人卻都還是對方的模樣什麽都不曾發生。又沉默了半分之後鬆手,兩人各自退回到台階處隔著根柱子坐下,一左一右的倚著柱子,各自捂著胸口開始產生一種奇怪的慶幸感,但卻又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的小心思。

“那個……好像沒有用,看來我的推算是錯的,與十五月圓沒關係,真是遺憾呢。”周星芒咳了咳開口。

“哦,唉呀……可真是失望呢。”柳飛飛也咳了咳,假裝說了些像是遺憾的話。

“那怎麽辦?”周星芒試探性地隔著柱子詢問。

“那沒辦法呢,我們還是得繼續過對方的生活,真是沒辦法。”

“是呀,真是沒辦法呢。”

“那我們走吧。”

“好。”

兩人隔著柱子,互相看不見對方的神情,一唱一和的如同雙簧,卻根本沒有任何人真的覺得遺憾隻有慶幸。

走出大門,遠遠見到在路邊等候的溫齊殊,看周星芒眼裏亮起了閃閃的光,抑止不住的欣喜神態顯露於麵上。柳飛飛見此,輕聲提醒她別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周星芒這才收起笑意,轉而又似是極為不解的問出疑惑了很久的問題。

“你們是好朋友,他能無條件的信任幫助你,從你的行為來看你也將他當作可信任的人。可你又總告訴我他不是好人,這不很矛盾嗎?”

“我們之間的事情很複雜,你不會明白,也不要打聽。總之記住我的話,別對他動感情就是了,如果動了就早早趕緊掉掉念頭,這是為你好。替我問候他,回見。”

柳飛飛無意於多解釋,也懶得多聽周星芒的好奇詢問,揮揮手便先行轉身遠去。

周星芒走回路邊的車旁,溫齊殊抬頭看到她,隻是一眼掠過之後便沒有懷疑地認出這個人是周星芒,而不是柳飛飛。

“走吧,回家吧。”溫齊殊微笑拉開車門。

“您不問問我是誰?”周星芒有點失望地詢問,本來她還想讓溫齊殊猜一下的。

“我知道你是誰,外麵冷,上車吧。”溫齊殊微笑示意。

“居然被看透了,真有那麽容易嗎。”周星芒邊係著安全帶邊報怨,

“你就算有一樣的麵貌,但眼內的世界是是不一樣的,你與飛飛很不同。”

“有什麽不同,我的眼睛沒有神?”

“不是,你的眼神裏有光。”

“光?”周星芒皺眉不解。

“像你的名字,星芒,星星的光芒,那是獨一無二的。”溫齊殊開著車淡淡解釋。

周星芒聞言一愣,看著溫齊殊的側臉半晌沒再說話,溫齊殊在察覺到這些細微的情緒後便將車靠邊停下詢問她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隻是……想起了我媽媽。她說給我取名叫星芒,就是希望我能像星星一樣的光芒,即使不如月亮那樣明亮成為夜空中的主角,但是也能持續地散發著星光,一直亮著就好,甚至不一定要當最明亮的那個。

“他們是希望你能活得輕鬆快樂,不過多強求自己。”

“其實我從前不太能理解,別人的父母都是望女成鳳,望子成龍,我的父母對我卻隻是想當枚不太特別的小星星,一直懷疑他們是不是不太愛我。”

“我想正因為他們很愛你,所以他們將你看得比自己更重要。這比望子成龍望女成風的那種宏大期待,克製了自己為人父母在子女身上尋求成就感的欲望。”

“你一下子就能明白,可我卻用了很久時間才回過神,長大後沒有機會再去回報這份感情了時,才明白這些用意。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女兒很糟糕。”

“每個人都有會有遺憾,不是一句糟糕與不糟糕能形容的,至少眼前我看到的你並不糟糕。你很努力認真的生活著,沒有辜負你父母對你的期待,如果他們能看到,會為你驕傲,明白你有如星星般的光芒。”

“溫醫生你的父母一定為你驕傲吧。”

“為什麽這麽想。”

“您那麽優秀,為什麽不呢。”

“也許吧。”

溫齊殊開著車沒有太多情緒的開著車,車內主見恢複安靜,直到手機傳來一通視頻請求,周星形芒瞥過一眼看到顯示的來電名稱是媽媽。

溫齊殊看過一眼後隨手轉為語音通話,戴上耳機接通。周星芒不知道電話裏說了什麽,溫齊殊也表現得很冷漠,除了偶爾的幾個簡單回應好或還好沒有任何其他交待。不時,他以自己正在開車為由,說了句簡單的中秋節快樂後結束通話。

從溫齊殊的神情結合通話的隻言片語,周星芒意識到溫齊殊與家人似乎也並非那麽融洽。而溫齊殊也像是發現了周星芒心裏的感受,在意識到她正用種擔憂的神情打量自己時側放緩車速,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告訴她不用擔心自己,自己一切都好。

當晚,回到溫宅的周星芒久不能眠,在屋內打開書包取出那些泛黃的舊照片鋪在燈下一點點看,摩挲著彩色石頭上的紋路,極力回憶童年與父母的點滴,可是卻因為當時太過年幼,能記得的隻是些許模糊片段。

她得父母有溫柔的雙手會將自己抱起,會在自己撿到漂亮的石頭時拍手,張開雙臂迎接她。而那場大火帶走了一切,所有關於父母的東西都付之一炬,連一張合影照片都不曾留下,她極力找到的些許影像都是從家族親戚那裏尋求來的,將有自己父母的那一部分裁剪下來,才能讓自己勉強記住他們的模樣。

“我一直努力像你們期待的那樣,你們知道嗎?”周星芒衝著照片微笑。

手機傳來一條信息,來自家族內叔叔的號碼,詢問她最近怎麽樣。周星芒打電話過去,詢問叔叔怎麽這麽晚還不睡,那邊便傳來歎息聲說自己最近生病了沒辦法上工,周家老宅舊了要修一修正為錢發愁。

“你最近沒有拿過獎學金?你能不能夠寄一些回來?你一個學生,又沒有什麽花錢的地方,以後你畢業了我們家再還你。”

“我轉一些給您的,今年春節我能回去看看奶奶嗎?”

“還早呢,到時候再說吧。你知道的,你奶奶身體不好,萬一見到你……你明白的。”

“嗯,我明白。”

“好了,已經這麽晚,就不多說了,你記得明天匯些錢給我,賬號沒有變。”

放下手機,周星芒發了會兒呆,起身想下樓喝些水,卻見到那間樓道盡頭的房門居然半開著,裏麵透著光。

她緩步走過去發現屋內的投影視頻已經播放完畢,昏暗的室內地麵一片狼藉,許多東西胡亂地散在地上,一些紙張有被標著紅色印跡,有的用手寫著些字跡時間,中間的沙發上溫齊殊微垂著頭,搭在沙發邊沿處的手中還握著一隻酒杯,旁邊的小桌上是一瓶已經見底的威士忌。

周星芒試探性的喚了一聲溫齊殊,沒有聽到回應她便小心地走近想確認他的情況,走到他的麵前後發現他隻是睡著,這才鬆下一口氣,輕輕取下杯子放到桌上。看旁邊有一條毯子,她便想著給他蓋上,卻不料溫齊殊忽然醒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嚇得周星芒手中的毯子瞬間掉落到地上,桌上的杯子也被帶翻到地上。

“誰讓你進來的。”溫齊殊冷冷的發問。

“我……我對不起,我隻是……”

“哦,原來是你,抱歉。”溫齊殊似才回過神,鬆開周星芒的手腕。

“怎麽還不睡呢。”溫齊殊坐起身子恢複了平日的溫和微笑,並隨手撿起毯子。

“我這就去睡,晚安。”周星芒也不知道怎麽的,忽然覺得麵前的溫齊殊好陌生可怕,匆匆後退著離開。

幾分鍾後,溫齊殊敲響了周星芒的臥室門,他隔著門向周星芒道歉,請她原諒自己剛才的失禮,周星芒隔著門表示了原諒。

“抱歉,有機會我會給你解釋這些。”

“沒關係,是我不應該私自闖進去,我應該抱歉。”

“周末一起散步吧。”

“真的?”周星芒拉開門,伸出頭詢問。

“嗯,真的。”

“太好了。”

周星芒太久沒有自由行動,聽到這些一掃之前的種種情緒,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看她重新開心起來,溫齊殊才放下心道晚安,轉身返回自己的房間。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外一邊,柳飛飛站在唐澤家的門口,唐澤一雙醉眼迷離的看著眼前的人,左右飄忽上下不定,是真是假,問她有什麽事。

“我……我……”

柳飛飛著急地皺眉盯著等他回答,可唐澤卻搖搖晃晃的說不出第二個字,最終隻等到他朝著她撲下來。柳飛飛用盡了全部的力量才勉強接住唐澤,連攙帶拖拉地將他架進屋內丟進沙發,累得滿頭大汗。

“真是的,不就是我要結束計劃,你就這樣在家裏喝得酩酊大醉,可真是的。真有那麽喜歡我就早點說嗎。”柳飛飛嘴上說著報怨,臉上卻是抑止不住的笑意。

看到桌上有水杯與清水,她打算起身過去取些來給唐澤喝。剛要走開,唐澤忽地就抓住她,並隨手緊抱住她,把頭倚在她的肩頭上不肯挪開。柳飛飛先是一愣,之後輕輕拍著他的肩小聲安撫,同時抑止不住虛容心瞬間爆棚的自我感慨。

“不是最討厭和人靠近嗎,這會兒就抱著我不肯鬆手,真是的,都怪我魅力太大。不過,算你有眼光,我這樣的大美人兒誰能不喜歡呢。”

“媽媽……”唐澤呢喃著喚了一句。

“什麽?你……叫我什麽?”柳飛飛一愣,所有的自滿都瞬間粉碎。

“媽媽……你在哪兒……媽媽……”

唐澤閉著眼睛繼續呢喃地喚著,柳飛飛確認自己沒聽錯後臉上的笑意退袪,明白自己大約是自作多情了。柳飛飛掙紮著將唐澤推丟回沙發,起身站在旁邊叉起腰,憤憤地撫開被弄亂的頭發,指著沙發上的人不爽的吹動額前劉海兒。

“真是的,幾個小時前說喜歡我,幾個小時後對著我叫媽媽,真是夠過分。真應該就把你丟在門外。”

柳飛飛這樣說著,卻還是去取了清水來給他喝,在放下杯子時唐澤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她以為又要叫她媽媽,不禁白眼一翻的要抽出手,卻不料這次唐澤睜開眼睛又認出了她。

“是你。”

“我是誰?”柳飛飛沒好氣兒的反問。

“你說……讓我叫你大美人兒,你是大美人兒。”

“終於認出我。”

“我以為你和媽媽一樣也會忽然就消失再不出現,和我再沒有聯係。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好不好……”唐澤拉著柳飛飛,露出可憐巴巴的擔憂模樣,再無平日冰冷漠然的姿態。

“你就那麽舍不得我?”

“嗯。”唐澤躺在沙發上拉著她點頭。

“她就是那年的中秋節走的,她對我說出去一趟,便再也沒有回來,我一直等,一直等,再沒有回來……”

從唐澤的細語呢喃中,柳飛飛漸漸意識到原來中秋節對唐澤而言是如此特別的一個日子,他不愛過生日大約也是因為與她母親有關。知道了這些,柳飛飛忽然理解了在自己提出作別後,平日那麽冷淡的一個人會不管不顧的到學校找到自己,發出那些置問,說那些話。大約,他是真的很難受,不舍得自己吧。

“不要再有離開,不要再有謊言……”

唐澤迷迷糊糊地說了些細碎的話,拉著柳飛飛的手腕一直不肯鬆開,漸漸就睡了過去。柳飛飛嚐試抽出自己的手,可稍一移動唐澤就立即抓得更緊,特別是在眼現唐澤的眼角有些許淚光無聲滑落時,她便再狠不下心去。柳飛飛在沙發旁邊的位置上長了個墊子支在背後倚住,任由唐澤就那麽被拉著手腕,各自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唐澤醒來睜開眼睛第一幕看到的就是近在睫前的另外一張側臉,他眨了眨眼,發現一切是真的,瞬間睡意全無,卻又絲毫不敢動,就那麽側躺在沙發上,看著倚靠在沙發上睡在自己旁邊的人。

陽光從窗外落進來,客廳內散著暖暖的柔,他依稀可以看清對方臉上的每一點細節,鬢角的縷縷絨發,即使是睡著時,好像唇鋒還微微上揚著透出一股驕傲。

唐澤想起昨晚的種種便忍不住微微上揚唇角,想著驕傲如她,好像從來隻有她控製別人開一言堂的時候,哪裏還有被別人左右。說她到底,還是會心軟,就被自己這麽拉了一個晚上。

門鈴被按響,唐澤趕緊閉上眼睛假裝還在睡。柳飛飛聞聲醒來剛要坐起身子,立即疼得叫出聲,唐澤趕緊再不裝睡,蹭地跳起來問她怎麽了。

“脖子疼,手也疼,腰還疼。”柳飛飛叫著疼,幾乎直不起身子。

唐澤攙扶柳飛飛起身坐到沙發上,同時門口處傳來開門聲,陸成久按門鈴不開以為家裏沒人就自己進來了,不料進門看到眼前一幕就猛吸一口氣。

“都怪你,我一夜沒睡好,疼死了。”柳飛飛報怨。

“我也腰疼,不應該在沙發上的。”唐澤也扶著腰麵目扭曲

陸成聞言,手裏提著的水果啪啦一聲落到地上,指著二人詫異的說不出話來。

“我還有課,要趕緊走了。”柳飛飛一看時間,顧不得身上的疼趕緊抓起包轉身跑開,在出門前又像是想起什麽,扭過頭去衝唐澤喊話。

“你說喜歡我,是什麽意思。”

“我……”

“果然又是這樣。好啦,我走了。”柳飛飛揮揮手,先行快速離去。

柳飛飛趕回學校上課,蘇曉給她占好了位置,並小聲詢問她昨晚怎麽沒有回去,好在是中秋節假期,否則一定會被發現。柳飛飛報怨校方沒事兒找事,蘇曉告訴她這倒真的是學校擔心學生,畢竟今天早上又出新聞了,又有一起女大學生失蹤。

柳飛飛出於好奇搜了新聞,報道介紹這一次的案件手法和之前幾個案例一樣,都是容貌與身材皎好的年輕女生,在夜間的街道上被黑色的車接走消失後再沒出現,評論裏大多是說這些女生可能已經被虐殺,還有人枚舉了許多影視情節。

一節課上得姑且算是風平浪靜,課後柳飛飛將課件錄音發給周星芒,看到唐澤發來許多條信息詢問可不可以見麵,她隨手關掉信息沒有理會。說到底,她心裏是有些怨氣的,這樣不算告白的告白,事後又不認賬的事情她可覺得很是委屈。同時,她也有些慶幸,真要是麵對唐澤的告白,她又怎麽處理呢,畢竟自己現在不是自己。

課後有人過來把她叫走引進入一處會議室,屋裏已坐了一排校領導,以及一些看起來不像校方人員的人員,直到看到某個從前見過的主持人,她像是明白過來。

校方與電視台共同籌辦的電視節目進行人員麵試,按著姓名排了編號,各係推薦出來的拔尖人才代表依次展示才藝介紹自己,那個叫陸慧茹的女生已經坐在校方代表席上,顯然有個校董爸爸的她直接晉級入選。

到了柳飛飛這裏,她剛還在想要怎麽辦時,校方領導發了話,指出這是上次舞蹈大賽的冠軍,又是係裏的尖子生,他直接將自己的一票推薦權給了柳飛飛。

屋內有人不服氣,有人又很歎服,而付慧茹則是臉色由起初享受特權的優越變得不憤,她是校董的女兒才能直接入選,而柳飛飛這樣的入選就打掉她所有的優勢。

“人來都來了,要不還是表現一下吧,真要是有實力打分出來也是沒問題的。”

說這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滿麵笑容卻顯得猥瑣,柳飛飛仔細一辨認這才發現他就是那天在停車場遇到到的中年男,隻是因為今天戴了頂濃密的假發,所以她早先沒能認出。

“老付,你女兒就直接入選了,怎麽還不許我推薦一個我覺得不錯的學生呢,不能厚此薄彼嘛。”校領導笑著附和,如同玩笑,但話中亦是暗含玄機。

柳飛飛這才聽出來,原來這個人就是付慧茹的爸爸,付校董。

最終,柳飛飛直接入選,坐到代表席與付慧茹並肩而坐。付慧茹側頭看了她一眼,雖然露出笑意點頭,但卻透著厭惡冷漠。柳飛飛見慣了這樣的假笑,她還以一個更燦爛的假笑,還說了句以後大家一起努力,為校爭光。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就是個沒人要的孤兒,靠著獎學金一路爬上名校已經不錯了,別不知足。”付慧茹麵帶笑容,伸手攬住了柳飛飛的肩,像是十分熟絡的樣子湊近,傳入柳飛飛耳中的卻是無比寒冷鄙夷的話。

柳飛飛一愣,倒不是因為這話太挑釁,而是意外於在學校裏還能遇上這樣的對手,就算這麽討厭自己還能主動湊近,假裝很熟,如果自己立即生氣避讓倒顯得自己不好。她不由暗歎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就有江湖心機。

“我沒看過你的,不過你也就是個靠老爸上位的小雀兒,沒什麽值得驕傲的。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可別當了井底之蛙還不自知。”柳飛飛也回抱付慧茹,笑得燦爛無比,湊在她耳邊說得也是字字擲地有聲。

“說到底,不過就是個趨炎附勢的人,從前還衝著我們裝什麽清高呢?”宋婷婷帶著自己的紅綠姐妹團走近,綠衣姐妹顯露出直接的鄙夷。

“不也是成了付慧茹背後的一條小狗,得意什麽。”紅衣女生補話。

“你們又欠罵了嗎?”柳飛飛白眼一瞟,笑著發問。

紅綠姐妹有些畏懼地閉嘴,同時付慧茹也帶著自己的校花姐妹團走出來,見到宋婷婷等人後瞥過一眼沒說話,倒是背後有人語氣不甚友善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天天一身白裙子,寡淡嗎?”

“你……”

宋婷婷旁邊的姐妹要說話反駁,宋婷婷搖頭示意旁邊兩人不要接話,帶她們先行離開。柳飛飛這才想起一些細節問題,既然這個宋婷婷也號稱係花,怎麽沒和付慧茹她們走在一塊兒,並且看起來好像還不太和睦的樣子。

“其實,以前宋婷婷才是校花姐妹團的領頭,大二那年宋婷婷生了場病,付慧茹就來了。雖然是大一新生,但直接就當了校花團的老大。後來,宋婷婷這就與校花姐妹團沒了往來,人也少言少語的。”

“看不出來,這學校裏麻雀雖小,五髒還是俱全的。有意思。”柳飛飛笑看著那兩夥人各自離開的背影不由感歎。

處理完學校的事,柳飛飛趕往片場開工,上好與女主角一樣的妝容後她去找周星芒,周星芒正翻看著台本做準備。唐澤走過來拉開她表示有話想說,柳飛飛趕緊把他的手拉開提醒他不要這樣拉她,被拍到就是麻煩。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沒有失望,這樣挺了的。”

“給我點時間,我會給你個交待。”

“再說吧。我最近學校裏忙得很。”柳飛飛抽出手臂,先行離開。

今天開拍劇本第二世大結局,柳飛飛與周星芒扮演的是已恢複記憶重新穿上一身戎裝的紅櫻,在胸口擦上鮮血,聽完動作指導老師的安排後先由周星芒上場。

紅櫻在恢複記憶後終於明白自己是朝廷命官,前來此地的目的就是剿滅匪徒銀刀寨主一行,而自己在這山中失憶居家成親的一切,都是銀刀為了套取有用消息而構建的假象,就在三日之前,銀刀寨主終於從她的發簪中找到了想要的部署圖。

她從一堆雜木柴火中尋找回自己的那杆紅纓槍,重著舊戎裝,將當作民婦時穿過的一切整理幹淨放到案上,最後看過一眼這處居所後點燃火把,看著一切在眼前化為灰燼後一個人走向山寨。

紅櫻要見自己的丈夫卻沒有人應答,匪徒們告訴她這裏隻有銀刀寨主。如果要見,她可以投械歸順成為山寨中的一員,她或許還能當上第幾號壓寨夫人。

半晌,紅櫻轉身回走,迎上在門外持各色兵器的匪徒眾人。她提槍而行,所到之處鮮血逶地,待行至高階處,見到下麵烏泱泱一片的匪眾全部聚集,露出微笑,轉而大笑著從懷中抽出響箭射上天際,隨著一朵煙花炸開,山寨外麵傳來朝廷大軍的喊殺聲。

“中計了,中計了,我們被圍了……”山寨中的匪徒們這才回過神來。

“殺了她,快殺了她……”

紅櫻仰頭望天,迎接四周各色兵器爭先恐後的紮入她的身體,倒下之時目光望大廳之處希望能夠看到那人出來,哪怕是為了逃命也好。可是那裏始終空無一人,隻有空空一方門楣,像一張幽深大口吞噬掉她最後的希望,最後倒於人群之中被分屍殆盡。

“此恨,無……絕期……”

再後來,朝廷大軍攻入寨中,將所有匪徒圍殺,大廳中端坐的婦人終於走出簾幕款款而來,朝廷領軍而來的將軍喚她一聲小妹,鏡頭定格在她揚唇微笑的臉上結束。

“怎麽是陳瑤。”柳飛飛看清場內的人後大聲驚呼。

“感謝陳瑤姐友情客串,太美了,眼神太有戲了。”結束後,劇組眾人紛紛鼓掌拍馬。

柳飛飛極為不悅,她當女主角怎麽能讓陳瑤來客串,說著就要上前去理論,周星芒趕緊伸手拉她。剛要說話間忽然四周一切被定格。落向柳飛飛的手,倒向杯子的茶水,從樹上落下的葉子,整個世界一動不動,安靜無聲。兩人麵前漸漸出現光亮與人形輪廓,從空中緩緩靠近,與她們直麵相對,近在咫尺。

“嗨,好久不見。”

再回過神,又到了那處水上平台的茶岸前,桌上的陳設還是一模一樣,隻是那瓶中的杏花開了一朵,上麵的幾朵開始打苞,般著嬌俏的美麗。

“看樣子,互換人生你們過得也不錯。”狐媚兒泡著茶開口。

“你還好意思說,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有多少麻煩,”柳飛飛拍桌,周星芒趕緊拉住她。

“你們人類寫故事,演劇本不就是為了體驗別人的人生,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嫁接到角色身上嗎。你們在創作角色時有沒有想過我們這些角色按著被設定的劇情走有多麻煩,我們也不喜歡你們給的設定呢。”

“說到底,你就是報怨你的創作者,可沒有他哪有你。”柳飛飛還擊。

“你這是威脅?”柳飛飛反問。

“對,就是威脅,你們必須按我說得做。”

狐媚兒輕拂著衣袖顯得信心十足,柳飛飛看她那模樣激起心中傲氣,到嘴邊的話打了個轉兒後沒有出口,轉而抱臂於胸前也端出傲慢架子。

“可是,我真是不喜歡被人威脅呢。”

“你不想換回來?”

“之前很想,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也知道人類善變不是嗎。其實我覺得目前這樣也挺好,我重回青春享受校園生活沒,她感受一下大明星的風光無限,不也是很有趣嗎?”

周星芒害怕激怒了狐媚兒後沒有好的事情發生,便趕緊衝柳飛飛擠眉弄眼的示意,可柳飛飛並不在意,而是衝她笑著開始分析起狐媚兒。

“別怕,她唯一的希望在我們身上,還指望我們改變她的悲劇命運呢,不敢真對我們怎麽樣的。而且她出不去,除了弄個這樣的地方出來嚇嚇我們,也沒什麽別的本事,否則就用不跟我們在這裏廢話了。”

柳飛飛優雅地攤手示意,氣勢上已經完全轉客為主,示意對麵還一臉驚魂未定的周星芒喝茶,表現得自信閑適。

“我是通過施咒將我們三人命運捆綁到一起才能相通,如果我發生不好的事情,你們也不會過得好。”

“我可不是被嚇大的。”柳飛飛抬高下巴。

“你們……你們人類……”

“我們人類就是這麽機智勇敢。”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介意等你們自討苦吃,走著瞧吧。”

狐媚兒長袖一揮,四周的水氣開始如沸騰般翻淹湧向上聚攏,柳飛飛與周星芒眼睜睜看著四周一切將自己淹沒,待再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中。

周星芒剛拉上柳飛飛的手臂,片場中的一切人物像是忽然活了過來,旁邊工作人員手中的茶水杯內落進杯中,發出嘩嘩聲響。

周星芒與柳飛飛兩人互年一眼,明白剛才一切已經發生,相互攙扶著旁邊椅上坐下,再顧不得場裏所有人都圍著陳瑤轉的事情,連續呼吸數下以平靜心情。

“你幹嘛不答應她。”周星芒問。

“我柳飛飛是誰,從來隻有我威脅別人,沒有被威脅的份兒,就算是個妖也不行。而且,我現在剛開始享受到校園生活的樂趣,剛和人宣了戰就這麽收場未免遺憾。再者來說,你真要那麽著急換回來,完全可以據理力爭的跳出來,你不也沒吱聲,這事兒不能全懶我。”

“我……”

“你沒出聲,其實也是不想換,是有顧慮吧。舍不得溫齊殊順?”

柳飛飛側過頭看周星芒,周星芒小聲否認著別過頭,可那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那你為什麽沒愛上他?”周星芒湊近,小聲好奇詢問。

柳飛飛被這一問打斷思緒,回過神後瞥了周星芒一眼,說:“我這不是為了社會安寧,人民幸福嗎。作為我這樣的大美人兒,如果我戀愛多少人會失戀傷心呢。”

“呃……”周星芒抿嘴,覺得她好驕傲,又覺得她好有道理。

柳飛飛的手機傳來信息,是林月發來舍友聚會為她慶祝入選的提醒,將一個地址發給她,告訴她自己和蘇曉已經出發。

“繼續當好你的大明星吧,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好好享受,這個陳瑤居然被請來客串的賬我晚點再算。而我呢,要先去做回我的青春無敵校園美少女了。”柳飛飛揮揮手先行離開。

給柳飛飛的慶祝其實非常簡陋,隻是在學校旁邊不遠處的一家甜品店買了些蛋糕,買上幾杯奶茶一起坐在路邊的桌邊享用就算是過了。林月說起最近“周星芒”的性情大變,和從前的樣子太不一樣,蘇曉則說沒想到自己換來這個校區會有意外收獲這樣的室友與朋友。

“你成績那麽好,為什麽要從原來的校區轉過來?”

柳飛飛吃著蛋糕隨口問到,旁邊的林月立即從桌下輕踢她的腳尖,蘇曉也覺得有些尷尬便借口去洗手間暫時離開。

“我聽說,是因為她有案底被人在從前的學區曝光出來,自己申請轉校的,在她成績好這邊校區就接收了。。”

“什麽案底?”柳飛飛不解。

“我也不知道,是這兩天有人在群裏發出來,我就看了一眼。”

“她除了膽小點兒,也沒什麽不好的,不像個壞人呢。”

柳飛飛憑著自己的直覺認為蘇曉並不像壞人,可又不得不承認她有時候很神秘的會忽然走開,默不作聲的她像是有著許多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

柳飛飛的疑惑沒有存在很久,僅是一天之後就得到了解釋,一則被編輯好的帖子以某個匿名賬號在某網站上放出來,配著照片與含沙射影的文字,雖然沒直接在文章內點名是說蘇曉,但通過拚音和評論已經基本可以認定對象。

在帖子內,作者爆料出蘇曉是出生於某個偏遠農村的棄嬰,由一位好心奶奶撿回家扶養,曾因某個電視台的扶貧節目到她所在的大山深處拍攝而被大眾關注。因為年幼的她好奇的湊到鏡頭前被采訪,當記者問及她將來的夢想時,她認真而真誠的一句“我想上學,上最好的大學”在十幾年前感動了無數電視觀眾。隨後不久,便有報紙報道出她被某富商家庭領養,她的命運似乎得到了幸運眷戀有了好的走向。

對於一個具有大眾視線判定她汙點的人,她曾成為一時熱點議題,在最具流量的論壇上就有諸多長貼對她進行攻擊辱罵,再後來有傳出她被富商家庭送走,並更改姓名消失。有人說她出了國,有人說她回了農村,在好一陣熱鬧過後直到有了新的熱議事件出現,人們的目光才終於放過她。

而就在一年前,不知道怎麽的蘇曉再次被人找了出來,詳細的係出她的資料,讓人們的記憶再次複蘇明白原來她還在人們之中,沒有出國,也沒有回到小山村,而是真的成為了一名大學生……

這則貼子迅速在校內各個群組內轉發,很快有人提出要取消蘇曉大學生賽的資格,理由是她品格不端正,不能代表A大學子的風采。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偷過東西,我向無數人解釋過,可是沒有人相信。隻是因為我來自於貧窮,好像就認定了我就是個貪財的人,丟了東西就全指認是我,可我真的沒有。”蘇曉哭著向柳飛飛和林月解釋。

蘇曉不敢去上課,躲在宿舍內不見人,林月怎麽勸或問都沒有回複,柳飛飛則覺得這件事情的重點還是要解決製造問題的人。柳飛飛以為這是宋婷婷那邊使出來的招數,為了逼蘇曉讓出參賽名額,所以直接在下課時攔住了她,將她堵在牆角處,紅綠姐妹花要上前來,她轉頭一瞪眼,從包裏掏出電擊器指向兩人以未警告。

“你想參賽就憑實力,散布謠言中傷別人,這就下作了。”

“我沒有。”宋婷婷搖頭。

“我見過搶資源的,見過爭機會的,散布通稿緋聞我都見過,可是拿著莫須有的罪名去詆毀一個人,這太卑鄙。要扮清純可愛可不是隻穿條白裙子就行的,心裏也得幹淨些,至少得有些底線。”

“婷婷真的沒有,真的不是我們做的。”嚇退在旁邊的紅衣女生一邊畏懼著後退,一邊大聲喊話。

“其實蘇曉已經收了三萬塊錢,婷婷在她退出後會得到參賽資格,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了仇怨。甚至,我們還又花了錢買了她的學習筆記,現在每個星期我們會交易一次,她對我們來講是很有幫助的資源,沒必要再針對她。”綠衣女生趕緊補充。

聞言,柳飛飛眉頭皺起,她並不完全相信這一些,直到宋婷婷拿出自己與蘇曉的轉賬記錄以證明旁邊兩人說得是真的。

“什麽意思。”

“你就不好奇,既然她有富人家庭領養了,怎麽還會過得現在這麽窮苦,需要去勤工儉學賺生活費,會為了三萬塊錢就賣掉自己參賽的機會?”宋婷婷不緊不慢的反問。

柳飛飛漸漸弄清楚了重點,退後一點距離讓開,宋婷婷帶著自己的姐妹走開,行至門口處時她又回過頭來問柳飛飛,對於蘇曉這樣一個人為什麽她要出頭。

“你們認識不久,也沒什麽交情,為她出頭對你有什麽好處?因為住在一起嗎?”

“如果說是為了公平正義呢。”

“這個世界不存在公平正義。與自己不相幹的事,你管什麽閑事呢。你以為你去找到原因,找到散布者就能解決問題了嗎?蘇曉的名聲已經壞了,這裏她留不了多久,或者說她一開始就不該轉來這裏,轉去任何一處別的學校都還有可能過得不錯。”

“對我說教,你還是淺薄了些。並且,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麽,我不相信你是為提醒我好,畢竟你應該還挺討厭我的。”

“因為我會是你的搭檔一起參加電視節目錄製,不希望在此之前你也出什麽意外事件,為了咱們係好,為了大家都好。”

“你?”柳飛飛驚訝。

宋婷婷沒回答,轉身帶著自己的姐妹二人走開。柳飛飛走到就近的桌子邊倚靠住,掏出手機看了通知信息這才明白過來,這次學校選了四人分兩組參錄,陸慧茹與她是早先定下的,還有一個計算機係的男生,以及今天公布的宋婷婷。

陸慧茹在三人之中即不會選柳飛飛,也不會選宋婷婷,那能選的就是唯一的局外者,這也就確定柳飛飛與宋婷婷將必須成為一組,不論她們願意與否。

正為這一消息發愁的時候,有人從室外走進來,柳飛飛以為是某個同學去而複反便沒在意,卻不料一抬頭就與人撞了個滿懷。同時,來人順手關上教室的門,捂上她險些要驚叫的嘴,取下帽子與口罩。

“唐澤?”

“你為什麽最近不去劇組。”

“因為沒接到工作通知呀。”

“那你為什麽不回複信息。”

“因為……我學業繁忙,你瞧我這不是在教室裏嗎。”

“你撒謊,你就是躲著我。”唐澤低聲指出。

“你想多了,我躲你幹什麽。”

“對不起,上次的話是我沒有說清楚。”

“這可不像你,這麽溫順低頭求原諒?”柳飛飛用肩膀撞了下唐澤,笑著逗問他。

唐澤抿唇遲疑了兩秒,沒有再如從前一樣否認,而是認真地點點頭,說:“我能理解你生氣,我對自己也很生氣。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怎麽辦,吃飯時在想、睡覺時在想、工作時也在想。全是在想怎麽回答和解釋,可是始終理不清頭緒,找不到原因。隻是很清楚不想結束往來,沒有什麽理由,就是喜歡你。”

“都喜歡。”

“老實講你都不認識真正的我,我也不想讓你以後傷心,不聯係你是為了你好。你看,我說翻臉就翻臉,不是什麽好人。”

“我的事情我自己決定,後果我自己負責。”

“我說我算是個任性的人,你怎麽比我還任性呢,你們家經紀人知道嗎。”

“我不管,總之這事情不能就這麽了結。你……你說過要完成計劃清單,做人怎麽能半途而廢呢,說話就得負責。”

“你這意思就是賴上我了。”

“隨便你怎麽說,總之斷絕往來是不可能的,我不同意。”

唐澤說著拉起柳飛飛的手腕就不撒,並在柳飛飛後退避讓時顯示進一步逼宮般的態度,將方才柳飛飛把宋婷婷逼到牆角的事件重演一遍,把她堵到牆角退無可退。

“從前都是你要求我不許拒絕,這次我也有同樣的要求。”唐澤抬手撐在牆上,用命令式的口吻說話,卻又有刻意的溫柔態度,顯然他還不適應如此強勢的對待女孩子。

柳飛飛靠在牆角一時間腦子空白,看著這個從前恨不得全世界都離他三丈開外,話少得不可理喻的人忽然這麽開始胡攪蠻纏非要拉上自己。兩人位置就反轉,自己好端端的驕傲大美人兒就被堵到牆角成了弱小無助的角色,喪失主權,這一切的變化讓她覺得很是玄妙。

“你怎麽了?”柳飛飛懷疑的看著麵前的人。

“我……我在命令你,必須答應。”

唐澤不是個蠻橫無禮的人,此時卻故作蠻橫霸道,那樣子極不自然的局促不安,惹得柳飛飛不禁笑了。

“你想了這麽多天,最終就是想到來對我用強硬手段,逼我答應?”柳飛飛環抱手臂,挑眉反問麵前的人。

“嗯……嗯,是……是那些回答說女生喜歡霸道……”

唐澤被一問就露了底,撐著牆的手極度不自然地收回,退開些距離,目光遊離,再沒了剛才的執拗霸道,心中隻有悔恨那些網絡回答不靠譜。柳飛飛看透本質,知道自己大可以反抗拒絕,唐澤已然會敗下陣來,但她卻到底還是沒那麽做。看著唐澤那即稍顯冷清的麵容,又小心對待的態度,不禁歎息走神。

“真是該死的荷爾蒙,長這麽帥還湊這麽近,這不就是趁人病要人病嗎。”柳飛飛在後來同周星芒講述這件事情時,用了這樣的形容句式。

彼時,兩人坐在美容桑拿房內,臉上塗滿柳飛飛指定的抗衰麵膜泥,靠在那兒扶額歎息,也不知道是感歎失算,還是感歎唐澤的魅力。

“所以,你就繳械投降了?”周星芒問。

“這不叫繳械投降,這叫丟盔棄甲。你看,我不是沒有反抗過。一切隻怪我魅力太大擋不住,上天真的是賦予了我太多重任,魅力成了我的使命負擔。”

“魅力不止是有副好皮囊,是散發出來的氣質與特性,就算換成這樣的身體我也能魅力四射。你就算有了我的身體,可你還是一副小白免的氣質。不過,你最近這氣質可真是讓我受益,看看最近的風評走向,看看柳家一路飄紅的股票,就知道現在大家都喜歡看小白兔式的人設。陳瑤照著我的樣子抄了這麽多年,肯定沒想到這一出會栽在你頭上吧,真是世事難料呀,我們互換身體這件事……”

“換身體?”

屋外,剛剛做完美容護理的陳瑤不顧工作人員的引路邀請,抬手示意她收聲住嘴,湊近門口的位置偷聽裏麵的談話,在聽到內容後驚得不由抬手捂嘴。

“陳小姐,您的美容師已經安排好了,請……”

工作人員再次微笑邀請,陳瑤卻半個字也再聽不進去,扯下頭上的毛巾甩給工作人員,催促著快給自己拿衣服,她有急事要離開。

半小時後,陳瑤站在龔琪瑞的辦公室內說完自己偷聽到的內容,旁邊的助理皺眉疑惑似乎對互換身體這種說法感覺特別離譜,但龔琪瑞卻顯得很沉靜,詢問找來的行為分析專家對分析得怎麽樣了,還有請的得道大士有沒有到。

不多時,一個穿著對襟米色唐裝,腕上戴著手串的白發老者進來,他看了一眼屋裏的眾人並未說話,龔琪瑞便示意助理與陳瑤先出去。

待助理離開並將門關好後,一直傲慢氣勢的龔琪瑞從椅上起身,也停止了手中撚個不停的珠串,頗有禮貌地請那白發老者先行就座,隨後他才落坐。

“唐老,您的結論是什麽?”

“是同一個人,但也不是。人的行為舉止其實也是一種意識,行為細節更多的是受潛意識支持,比如人的口味習慣其實就是一種潛意識偏好,就算是刻意控製自己,但身體的部分意識並不受意識本人所控,而歸於身體自主的潛意識,我稱之為身體自我意識覺醒。一個人,其實也並非全完控製自己的身體與情感。

我看過她的許多資料,現在的她是一年前的她,也可以說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她步行時的儀態、說話時的小動作、目光的角度、笑或走神時的微表情,幾乎都是完全不同的形態,這不是任何整容手術能完成的改變。”

“所以……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靈魂轉換術?”龔琪瑞的身體微微前傾,即期待又疑惑的看向老者。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靈魂意識,在這人類上下數千年曆史裏誰又真的確認過它的存在,又否認過它的存在呢。本來就是個無形無影,介於存在和不存在之間的微妙之事。”

“那要看你想換回什麽。”

“我要一個人活過來。”龔琪瑞看向窗外的世界,眼中透露出狼一般的目光,充滿希望與殺機。

“這個……需要時機和緣份。”老者撚動胡須顯得十分高深。

“我會向您的教會捐款,支持您,隻要您支持我,幫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