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的夕陽

翌日,周星芒與溫齊殊相約一起吃早餐,溫齊殊做了周星芒喜歡的數個菜式擺到桌上後兩人隔著長桌坐下。

發現外麵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周星芒就走過去將落地窗簾全部拉開再重新坐下,並笑著提醒溫齊殊今天清晨的這場雪可真漂亮,不能辜負。

“我們分開吧。”吃著早餐時,周星芒低頭吃著食物時率先開口。

溫齊殊多少是有些意外的,畢竟他已經想了很久要如何開口,卻不料周星芒搶先回答。

“嗯,好的。”溫齊殊依舊是那麽禮貌且溫和。

“都不問一下為什麽嗎?”

“不想你再想一遍所有讓你失望難受的理由。”

“不愧是心理醫生,連理由都這麽細致。可是,我在等你問我。我也想問你,為什麽會對自己那麽嚴厲呢。這張臉會讓你那麽痛苦難受,你卻還要每天看著,對我那麽好,把我留在你身邊,我都分不清這到底是殘忍還是溫柔。我曾經很傻的向你大喊,承諾我會努力變得更好,與你並肩,想想當時真是無知者無畏。

阿琳是你永遠無法抹去的痕跡,是你現在所坐在這張餐桌前每呼吸一口的空氣,每跳動一下的心髒,她都存在你的每一根神經。你的全身上下都是她的影子,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講你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殘留意誌,我又怎麽能比得過呢,我無法勝過一個逝去的人。”

“抱歉,除了說抱歉,我不知道能說什麽。”

“沒關係,畢竟你是清楚提醒拒絕過我的,是我固執不肯。其實仔細想想,我可能隻是害怕孤單吧,遇到一個人對我好就特別想抓住不放。就像我明知道周家的親戚們不喜歡我,我還是想極力討好他們,我應該都明白的。這不能算是失望,甚至……我需要感謝您提醒了我,將安全感覺與慰籍寄托於別人身上是多麽的幼稚無望,我應該開始獨立行走去麵對自己的人生境遇了。

溫醫生,希望你今後能過得好,能有一天睡得好,能夠安下心來。”

“謝謝。”

“我走啦。”周星芒先行起身,笑著揮揮手,出門走進紛紛落雪中。

溫齊殊坐在餐桌前,望著外麵的大雪與消失的背影,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驚訝的,沒有料到這個平日裏看起來唯唯諾諾小心著的女孩兒有著這樣的果斷與坦然,而自喻冷靜沉著的自己卻在此刻開始慌亂無措,連一句得體像樣的話都說不出來。

回想這麽多年來,他將阿琳作為一種理由固步自封的理由不肯前行,到底是對阿琳的不舍,還是自己那不肯直麵的怯懦呢。周星芒這樣的女孩都能自己想要得到時大聲的說出來,知道應該放手時坦然麵對,而自己怎麽會這樣?

當天劇組傳來一則消息,已經拍攝好的第四世劇情資料損失,柳飛飛與周星芒互相一對眼,找了處僻靜的地點呼喊狐媚兒出現。狐媚兒告訴兩人因為現在這個故事已經不單純是故事,即使他們全部按著新的劇本來改也不會改變故事的根本核心,獨立改成新劇本是無用的,必須要按著原來的劇本走,她繼續在劇本世界內前行才能弄清楚時間進展,否則就會像上次那樣忽然入院更被動,而他們現實中的二人必須抓緊時間找到原著作者改結局才可以。

劇組重新開工,第四世重新開拍,按著原來的悲情劇本開拍,隻是這次不再是浪跡江湖的小甜劇情,而是背負著滅亡深仇的對立兩者,白衣少年為報滅門之仇接近山莊小姐柳姬,而柳姬身邊的丫鬟則是少年一直以來安排在山莊中的眼線,更是戀人。在成婚之夜,在丫鬟的接應下帶人殺進山莊,男主角當著柳姬的麵殺當山莊上下,最後留下柳姬的性命,卻挑斷她的四肢筋脈,讓她求生死不得的痛苦餘生。最後,還是丫鬟實在於心不忍,偷偷將她送上江中小舟喂下毒藥後點燃一切,柳姬便在與少年最初相識的江中結束了這一世的悲慘命運。

“慘,真是慘。”柳飛飛坐在椅上,用手指挑翻著台本嘖嘖感歎。

“接下來的劇本更慘,你看。”周星芒遞過後續台本給柳飛飛看。

在下一階段的劇情裏,凡間曆劫四世結束女主角狐媚兒終於暫脫輪回之苦回到天界真相解開,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是什麽狐狸精,而是天界公主。前麵的幾生幾世不過是公主在失去一切後的最後執念,她堅信隻要自己不放手就會打動男主的心,而最終也不過是證明對於不愛她的一個人來講,一切堅硬冰冷如玄鐵,她輸了一切。

當初,作為天界公主的她不肯嫁給天帝選中的上仙,非要看中天河邊戍守的河道小官,唐澤扮演的男主角鴻孤,他看守鎮壓的黑龍是魔尊的本體,實際也是他的父親。

鴻孤立誓要守在天河盡孝,為了成全自己的感情,公主私自偷了天帝的法器打開結界放出黑龍,本想著從此跟心愛的人歸隱下凡私奔,卻不料都隻是陷井而已。公主身邊的花仙閨蜜才是鴻孤真正的戀人,就是她一手安排引導公主到天河遊玩,從一開始跟她相遇就是刻意安排的圈套。魔尊一出,四方群魔紛紛作亂響應,六道陷入千年大亂,到最後魔道大軍終於殺到天宮,逼得天帝遜位幽禁於天河,四方仙家歸宿離界,魔族執掌大位,鴻孤成為新一輪的天帝。

而公主這才明白自己因為一時的癡情促成了什麽,她最終在天宮大殿上對著一眾魔道人士質問孤鴻是否心中有愧,可孤鴻自始至終坐於帝位之上一言不發的冷眼看著。滿庭嘲笑不絕於耳,最後還是旁邊坐著他的新天後,那個花仙閨蜜於心不忍,力求一則讓她離開天宮便不追究的旨意,但公主卻致死不肯離開,當著孤鴻的麵跳下高台灰飛湮滅。

“我查過了,《狐仙》原著作者宋書寅十年前開始畫連載漫畫,早些年經常出現在媒體上麵,五年前開始銷聲匿跡,除了每年更新的連載幾乎再沒任何關於他的消息,據說是隱居起來謝絕賓客了。”

“那我們怎麽找到他?”

“是人就會有痕跡,何況他的連載要與出版方合作,肯定知道他的地址。”

“可是怎麽樣才能說服出版社告訴我們作者的地址呢。”

“買下它就好啦,多簡單。”柳飛飛抬頭,露出自信微笑。

柳飛飛全資買下漫畫合作的出版社的事情周星芒是後來才知道的,更令周星芒驚訝的是這家出版社原來早在數年前就經營不善,瀕臨倒閉,如果不是當初柳飛飛出巨資買下《狐仙》版權讓出息社度過難關,早在幾年前或許《狐仙》就斷更了。

而讓周星芒意外的事情還不止於此,就連宋書寅現在的山中住宅都是柳飛飛一手出資購買,再經於出版社方作為禮物贈送給他。

“這有什麽奇怪的,我喜歡這部漫畫,一直在追更呢,當然不能讓出版社和作者因為沒錢了就斷更。時間太久,我都快忘記這事兒了。”柳飛飛扶起周星芒掉下的下巴,顯得理所應當。

當柳飛飛與她拿著地址踏上前往一處山中小村時,柳書遠在電話裏喋喋報怨著她們沒有打招呼,即沒有安排專車也沒有派上保姆助理同行,柳飛飛不想多聽嘮叨,借口山區信號不好斷了線。

坐著夜間大巴到小鎮,再坐上一輛拉糧食的順風車進山,兩人包裹住身上的羽絨服靠坐在一堆麻袋上仰望正冉冉升起的太陽,哈著氣感歎著朝霞的美麗。

“這麽美的風景,可惜不能分享給他。”周星芒用手機拍了照片,又有些遺憾。

柳飛飛瞥過她一眼,歎息著戳了她的額頭,說:“都知道了真相還這麽不死心,心心念念的還是他,怎麽就叫不醒你這個丫頭呢。”

“我比較固執吧,不像你那麽果斷有主見。”周星芒低下頭去擺弄著手機,別過路看向路邊的田地以此掩飾自己的失意。

柳飛飛又搖搖頭,摸出手機對著天空拍照發給溫齊殊,並寫:她想分享給你的

此時的溫齊殊正扣上襯衫的袖扣,溫家父母已旅行歸來,在旁邊正衝他說著去會見老友的見識,他邊隨口應著邊穿上大衣外套準備出門上班,隻想快些離開這親密的家庭氛圍。

“對了,兒子,我們已經在家拿大看好了幾處新房子,資料發給你,你回頭挑一挑喜歡的我就讓人去談。去到那邊你還是可以獨自居住生活,不用擔心感覺失去自由。”溫太太拿過公文包遞給溫齊殊,溫柔地提醒他。

“嗯,好的,謝謝媽。”

“你什麽時候開始係圍巾了?”溫老先生端著杯子經過,看到衣架上的圍巾拿起來詢問。

“我不係,隻是……隻是掛在那兒就是了。”

“你要不係就給我吧,我正好我的圍巾落在飛機上了。”

溫老先生說著便將杯子放到桌上,順手取走圍巾要朝自己脖子上比劃。見此,溫齊殊又趕緊走過去伸手擋下拿過圍巾,隻說晚些時候給他買條新的,這條不行。

“真是小氣,我還是你爸爸呢。”

溫齊殊沒多解釋,重新將那條圍巾掛到衣架上,提起公文包出門。坐到車上後打開手機,看到柳飛飛發來的照片與信息,他有片刻的停滯,隨後放下手機驅車出行。隻是這一路上有些心神不定,本以為與周星芒說開後再不對自己有所想法,他會感覺一身輕鬆,可如今卻隻覺得失落,他其實很期望她能與自己分享,親自發給自己。

當天溫齊殊將積壓了一段時日的工作一一處理,午餐時卻迎來一位不速之客,陳瑤匆匆忙忙的跑進他的辦公室,問他能不能幫自己一個忙,她有重要的事情。

柳飛飛與周星芒在山路上顛簸了數個小時後終於來到一處村莊,走過古舊的石頭沿著山道一路向上,在山腹間找到一處依山而建的院落,由民國舊時的屋基重新裝修加固,盡量保留了從前的裝飾風格,即有現代式的便捷,又有著濃鬱舊時風韻。

柳飛飛上前扣門卻遲遲沒有響應,輕輕一推發現院門居然自己開了,走進院落後發現滿地狼藉,花架被人推倒,地上滿地散東的泥土與花盆,穿越廳院進入室內年裏到的也是一片狼藉,似乎被人蠻橫的翻找過一遍,桌上的東西亂作一團,柳飛飛上前看過之後告訴周星芒宋書寅應該是被人挾持了。

“你怎麽知道?”

“你看這茶已經變質,至少泡了三天以上。我猜當時他泡好了茶打算坐下來畫畫,然後就被人襲擊,對方在屋裏翻了個遍後帶走了,以及他的畫本。”

“畫本?”

“對,這個位置應該是放畫本的,但卻空無一物,筆也不見了。”

“綁架他去畫畫?這……這是瘋狂粉絲嗎?”周星芒不解。

正在兩人疑惑不解間,屋內傳來一聲貓咪叫聲,周星芒尋聲走過去在牆角處找到一隻關著貓咪的籠子,她趕緊打開籠子將它抱出來。同時,柳飛飛發現室內有座機電話,就趕緊拔打報警。

警員趕來時已經是下午,一行人在屋內進行察看,柳飛飛與周星芒配合做完筆錄,將貓咪要交給警員處理,但那貓咪卻緊抓著她們的衣服不放,最後兩人經過允許先行將貓咪一起帶離。

宋書寅失蹤的新聞很快上了條頭,各大社交平台也紛紛討論起此事,柳飛飛與周星芒也一時間陷入無奈境地,這時候資本的力量又顯露出來。柳飛飛作為出版社的擁有者讓律師進行了全麵的合約分析,認為如果宋書寅作為合約作者無力如期完結作品,那麽出版社有權力代為執行完結,於是很快便有一位漫畫家被找到代為頂替接手,開始改變狐媚兒的漫畫劇情走向,讓原本一直對她絕情冷漠的男主角愛上她,劇情朝著甜寵線一路展開。

本以為事情有了解決辦法,卻不料隨著重拍第四世大結局的拍完,周星芒與柳飛飛再次雙雙昏倒入院經曆一番搶救,狐媚兒與她們見麵撫額搖頭歎息,說這下最後一次機會也用完了,證明別人畫的再好都不行,就得找到宋書寅來畫。而且,這次再不能錯,否則就大家一起完蛋收場。

眼看著拍攝進展順利,劇情一步步再推進到了天界的那部分,柳飛飛出主意讓周星芒假裝生病而一再拖延不去開工。可是,劇組每天的開支令劇方頭大不已,正主來不了導演便將心思打到替身上麵,將柳飛飛這個替身奉上高台,強行要她按時到組開工,拍不了正臉的劇情就先把能拍的其他鏡頭全拍了,這下反而是有了種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感覺。

在劇組與許久未見的唐澤重遇,一身英氣的古裝扮相,頭束金冠,腰束玉帶,烏墨長發垂於肩頭,一身暗紫勾金絲花枝的錦袍上罩煙紗,行走之間衣袂輕翻。

拍一段相攜信步於花間的戲,兩人多少有些尷尬,導演便催促兩人靠近些,這段戲是兩人感情正好時的鏡頭,要表現甜蜜親密。

“你挽著我吧。”唐澤伸出手臂示意,柳飛飛猶豫過後挽上,然後導演滿意地示意眾人準備機位,一聲令下後要兩人緩緩在繁花場景中前行。

“這些甜蜜都是假的,到後來都會變成傷害的刀,想想還真是殘忍呢。要是這個公主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肯定會躲得遠遠兒的吧。”柳飛飛邊走邊隨口說到。

“我倒不這麽認為,或許這位公主也認識一切的過程也很重要,即使再給她一次機會重新選擇,還是會再一次有愛上對方。”

“這不是很傻嗎。”

“要知道,傻是人類的普遍品質。”

“你最近過得好嗎?”

“還行,你呢?”

“不太好,總是走神想到你。”

“導演叫停了,我先走了。”柳飛飛轉移話題先行離開。

第二場,柳飛飛上完妝按著指定要求在拍外景的河邊石頭上坐下,陳瑤扮演的花仙閨蜜也在旁邊坐下,導演拉著遠景開拍,陳瑤瞥過她一眼問柳飛飛自己給自己當替身這種劇情是否覺得瘋狂又諷刺,柳飛飛沒搭理她陳瑤便冷笑了一聲。

“你可真是從頭到尾就沒脫過這副高傲的嘴臉,變成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還這麽傲氣。當年我就是討厭你這種高高在上的樣子,才被龔氏那邊說服出走的,就想看你有一天倒台。”

“這你就錯了,明星藝人也不過是個螻蟻眾生之一,不會變得高貴,人與人都是一樣。你功利心太重,就想著一鳴驚人,當個明星就能變成人上人然後耀武揚威。”

“你不就是這樣的人?”

“是呀,我這些日子才發現,我之前對你太苛刻,自己不也犯了同樣的問題不自知。”柳飛飛歎息一聲,低下頭去撿起一塊石頭在手中轉動,然後接著說:“陳瑤,你跟我鬥了這麽些年,你其實沒落過多少下風。”

“你這樣說話,我也不會原諒你。”柳飛飛態度的轉變讓陳瑤一時間有些無法適應,沒好氣兒的白了一眼。

“我知道,但還是想說,當年你想追求溫齊殊我也不應說那麽羞辱的話,我向你道歉。追求自己喜歡的人與事是權力也是自由,不論我是出於什麽原因都不該幹涉你,即使是考慮到想為你好。”柳飛飛側過頭,衝聊瑤笑了笑。

柳飛飛這態度溫和友善的一笑讓陳瑤回不過神,她不確定這是真是假,便狐疑著沒理會,聽到導演喊卡後先行起身離開。

卻不料,陳瑤腳下一滑跌落進旁邊的冰水裏,她掙紮著呼救,遠處的工作人員趕緊跑近,可眼看陳瑤就要被沉重的戲服揪著沉下水去,人已經在下沉,柳飛飛糾結一秒後脫下身上的戲服外披縱身跳進水裏,將正下沉的人一把攬住,脫掉她身上礙事的外披把她緊緊拉著朝岸邊去。

岸上的人趕到後立即伸手搭救,將已經不知道是嚇還是被凍得昏過去的陳瑤拉起來攙抬著離開。不料岸邊的石料有結冰,後麵的柳飛飛在上岸時腳下一滑又重新落進水裏,並且跌進剛才脫丟在水裏的冗長外披中被包裹纏繞,像是一團理不清頭緒的雜草一樣將她糾扯住。

就在她感覺到窒息,水已經不受控製的進入肺部時,麵前五彩紛雜的布料被人撥開,將她從其中解救,唐澤還是一身古裝束發扮相出現在水下,衝她打了手示要她相信且配合自己,隨後抱緊她向上浮出水麵。

柳飛飛凍得牙關打顫,唐澤在拉著她朝岸邊去,並一遍遍在耳邊提醒她會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不要害怕。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其實怕水。”柳飛飛可能是凍糊塗了,哆嗦著說到。

“我知道,你說過。”

“可是那年之後,我再不敢怕了,不能怕,不能怕,我一直偷偷練習……”

當天上岸後柳飛飛很快發起了燒,但她並不想在醫院過夜,也不想讓家人擔憂,可讓她獨自回校又很不放心,唐澤便將她帶回了自己家暫時安頓。

溫齊殊與周星芒得知後很著急,但周星芒不方便出行,就讓溫齊殊代為送些衣物到唐澤家,確認柳飛飛沒有嚴重的情況,看她她吃過藥睡下後,兩位男士便在客廳裏略有尷尬的站著。

唐澤提出去泡茶請溫齊殊先落座,溫齊殊目光掃過桌上放著的一疊雜誌和一些幾年前的報導刊物,略略翻看後發現全是關於柳飛飛的,便笑了笑重新放回去。

“上次我隻當你是隨口一說,沒料到你真有這份兒心。想要重新認識她?”

“為什麽不呢。”唐澤倒也沒有過多推委,坦白承認著放下茶杯。

溫齊殊拿過茶杯在麵前想了想,之後他說起了一件不相幹的事情。

“我有一個習慣,不係圍巾。因為當年曾落過水,被冰冷的水淹沒時的那種窒息感讓我害怕一切靠近脖子,扼住我的東西,連高領的毛衣我都不穿。”

“我……對你的生活,沒什麽興趣。”唐澤有些不解,顯得略為尷尬的輕咳。

“你聽我講完。她和我一樣討厭圍巾,因為她很恐懼水,害怕不能自由呼吸的感覺。但當年,發現我落水後她跳下來抓住了我,即使害怕得渾身顫,卻還是不肯放手的拖著我向岸邊遊,即使知道這樣很可能和我一起沉下去也不鬆手。她看似對情義不以為意,卻也是最為在意,或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她隻是……害怕得到後再失去吧,給她點時間,不要放棄她。”

與此同時,陳瑤又那間按著舊式風格擺放的屋子內,穿著舊式衣裙,梳著老式的馬尾,坐在鏡前邊戴上耳環邊對鏡發著呆回想今天被救起的事情,直到龔琪瑞走進來她立即站起身來。

龔琪瑞卻走上前按住她,要她坐在椅上,眼神裏透著興奮的興打量她,輕輕撫摸過她的臉頰後慢慢退後坐到沙發上坐下,然後什麽也不做也不說,就那麽看著……

翌日起床,柳飛飛起床走進客廳看到忙著做早餐的唐澤,她雙手環胸倚到桌邊,唐澤回頭發現後與她問候早安,她更是嘖嘖搖頭。

“怎麽了,哪裏做錯了嗎?”

“這個樣子還是這麽好看,又這麽暖心,教我怎麽狠得下心一刀兩斷。”柳飛飛暗自扶額。

唐澤動了動嘴角沒有接話,似是實在不知道應該接什麽,然後端著盛了早餐的餐盤上前到柳飛飛麵前,距離近得可清晰看見對方的每一處細小毛孔,柳飛飛那點驕傲和自信便被這樣的靠近與注視打破,環抱在胸前的雙臂不自覺放下,心跳得厲害,臉也不自覺的好像熱起來。

“那個……我……”柳飛飛想說點什麽,卻結結巴巴說不好。

“你擋著桌子了。”唐澤淡淡挑眉,手臂繞過柳飛飛的腰側,將盤子放到她身後的桌上,悠然轉身返回去洗手。。

“你……”柳飛飛一時間臉色又紅又白,好像生氣,又像是失望。

“怎麽了,你以為我要做什麽?是你說的,我們就隻是同事,同事之間還是有些距離比較好。”

“你帶同事回家過夜,照顧她吃藥睡覺?”

“我熱情好客,不行嗎?”唐澤轉過身,邊擦著手邊不以為意的詢問。

“唉,你熱情好客?什麽玩笑,你們家沒鏡子嗎,你那張臉上哪兒寫著熱情好客?你這個人,我說做同事就做同事你都不挽留一下嗎,你口口聲聲喜歡我,這才過了多久你就……你就這個樣子。我……我對你很失望唉。知道我是誰嗎,大明星,大美人兒,那種全民投票公選的最美的大美人兒,我很驕傲唉,懂不懂。”

柳飛飛看著唐澤好像不以為意便急了,不由生氣起來指著他上下挑剔,唐澤根本不著急,倒是悠閑地靠到台案上雙手環胸看著聽著,唇角不由開始上揚。

“那你想我怎麽樣?”待柳飛飛報怨完,唐澤輕描淡寫的反問。

“我……不知道,總之你這樣讓我很失望,很生氣。”

“那好,我來個提議,我想好了答案……”

唐澤起身走向柳飛飛,帶著些神秘笑意,柳飛飛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看著這人又到了麵前將自己逼到背靠在桌邊沒了餘地,仰頭等待接下來的話,卻不料唐澤皺眉換了話題問她怎麽樣,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沒什麽,隻是沒睡好吧……你快說……”

忽然,柳飛飛如被抽走紅的木偶般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在意識的最後一刻,柳飛飛翻了一個白眼,想告訴狐媚兒下次開會前能不能先打招呼,不要這種時候搞事情。

這次三方會麵,狐媚兒倚在茶案前顯得很虛弱,形態時隱時現,桌上那支杏花已經全部開放,桌麵上已有數片落下的花瓣,狐媚兒提醒兩人幾世輪回的銜接機會已經用完,我能感受到一切正在消逝,要加緊速度找到作者改變故事走向,這支杏花像是某種更準確的計時器已經被激活開始倒計,待最後一瓣落下她就會徹底消失。

“你是是一個作品人物,即使作品完結,照理說你也應該是永恒存在的,隻要重新翻閱一遍你就又重新能活一遍,會這樣消失其實是很奇怪,我們也試過重新改劇本、改漫畫都沒用,你有沒有想過你到底是因為什麽?”周星芒詢問。

“難道,我其實不是依附劇本或是漫畫而存在,而是……有其他的存在原因?”

“不管怎麽樣,找到作者是頭等大事。”

“對呀,我們現在就是生命倒計時……”

在幾人在虛無的空間內正苦無對策時,頭頂傳來雷聲響動,隨後四周一切消失。周星芒猛然醒來,看到守在床邊的是柳書遠,她輕手輕腳的起床穿了外套,走出去打電話給柳飛飛。

柳飛飛在片場暈倒後被送進醫院,醒過來的她正在穿著衣服朝外走,邊接著電話約定稍後在柳家見麵,卻不料一出門又立即愣住,看著麵前忽然撞見的人後改口說要晚一點見麵,便先行掛斷電話。

“你怎麽跟來這兒,被人看到怎麽辦?”柳飛飛先是詫異,之後立即推開旁邊一間無人的病房,將唐澤推進去關上門。

“我擔心你。”唐澤微微低頭,顯得有點局促的開口。

“真是個傻子。”柳飛飛歎息搖頭,看到唐澤手中拿著的紙袋子,也不多問就自顧的接過來拿到手中看了看,稱正好自己餓了。

“我想等你醒過來,第一時間把話說完,告訴你我想好了答案。”

“什麽?”柳飛飛靠在牆上邊打開袋子用紙包住紅薯準備下手,邊隨口反問。

“我喜歡你,不論是你的外表還是內心。我曾回答過你的假設問題,現在依舊堅持那個回答,如果你改變一半,那麽我就繼續喜歡著你原來的一半你,同時再喜歡上新的另一部分你。就像太陽不論是任何的天氣裏其他它從來沒有變過,太陽就是太陽,從不會因為風雨陰暗而變化什麽。”

“你根本不了解我,不認識真正的我。”

“那就從頭再認識一次,我有時間,也很樂意。”

“我沒那麽好,真的。”

“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

“我不是個好人,就是個欺騙少男感情的壞人。”

“那你可以再繼續欺騙下去,沒關係。”

“其實我比你老很多歲,你現在看的這個青春學生妹的樣子是假相。偷偷告訴你,我自己的眼角其實都有細紋啦。”

“我知道,眼角還有斑點,法令紋也有,我看到過。”

“唉唉唉唉,這個就過分了。”

“那就沒有,絕對沒有。”唐澤趕緊改口,顯得認真嚴肅。

“我……”

“不論你怎麽樣,那都是你,我都很喜歡,希望你明白。你覺得自己不好,但我覺得你始終很好。”

唐澤打斷了柳飛飛還想搜刮的各種理由,給出終極的通用答案表明自己的態度,這下倒是柳飛飛再無法推脫。

“對……對不起,我先走了。”柳飛飛遲疑了半晌,倉促地將手中的紙袋重新關上,塞回唐澤手中後拉開門小跑離開。

“真是的,早點說嘛,現在才知道我都生命開始倒計時了,才跟我說這些。”柳飛飛邊快步離開,邊暗自扶額。

柳飛飛去與周星芒匯合,兩人在房間內將劇本與漫畫冊反複翻了許久都毫無頭緒,直到柳媽媽喊兩人下樓吃飯,坐到桌前後柳飛飛搓著手感歎都是自己愛吃的菜,柳媽媽笑得一臉慈祥為她盛上豬肺湯,告訴她這是特意準備的,給她們補補腦。

周星芒的麵前也放下一碗,看她沒有主動拿起來喝,柳媽媽就問是不是不喜歡,她隻搖搖頭說喜歡,拿起來一口口喝完。

喝完湯,周星芒借口吃飽了先行離開,上樓後即在衛生間盡數吐出,因為她向來不喜歡內髒食物,但凡吃到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吐掉。可是,她不想拂了柳媽媽的好意。

收拾完一切,周星芒若無其事的出去,柳飛飛已然環抱雙臂倚在欄杆上看著她,告訴她下次不喜歡的東西就不要吃,不要為了迎合別人而勉強自己。

“你們一家對我都很好,我不想你媽媽失望。”

“你這麽遷就卑微的態度,怎麽還會有人舍把你趕出家門,真是不理解的家族。”

柳飛飛搖頭歎息著,走上前去攬上周星芒的肩打算去書房,看到傭人拿著貓糧經過,見裏麵的食物沒減少便問情況,傭人報怨說這帶回來貓太挑食,隻吃新鮮的東西,放在盒裏超過半小時的食物就堅決不再碰。

本是一件小事,柳飛飛卻似是忽然抓到了某個重點,她走到那隻黑貓居住的房間蹲下身拂摸它的頭,忽然想通了一般。

翌日,柳飛飛與周星芒帶上那隻黑貓再次踏上前去山村的道路,為了圖方便這次沒有搭車而是讓柳家的司機直接開車送往。再到達宋書寅的山中宅院,敲門幾下後便有人打開,一個清瘦白淨的男子出現在門後的縫隙裏,中等身量,穿著居家的寬鬆衣衫,手間還握著一支筆,顯然幾人的到來打斷他正在繼續的工作。

看到門外抱著貓咪的幾人,宋書寅顯得極外驚訝,但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於激烈的舉動或言辭,隻是對門外的人說不接待客人,請他們離開。

“你們聞到什麽東西燒著的味道嗎?”周星芒在旁邊詢問。

柳飛飛嗅了嗅鼻子也聞到味道,看到院內升起的濃煙,她推開宋書寅虛掩的門見到一叢火苗正從某個房內燒起,兩人再顧不得其他趕緊衝進,周星芒去找到滅火的裝置將屋內的火撲滅,柳飛飛進屋去用水潑滅簾子上的火苗,看到房梁上懸著的繩子與下麵擺放著的凳子後,她又立即明白這火大約不是意外。

半小時後,一切收拾妥當,在宋書寅的院落中升起兩爐炭火,桌上泡一壺茶水,三人在冬日的陽光下進行了交談。

“你們怎麽會發現的。”

“我們找到貓的時候精神很好,沒餓肚子,這說明每天都有人喂它。你是個有經驗的劇情創作者,設計點假相陷阱誤導我們其實是情理之中。”柳飛飛解釋。

“宋先生,可讓我們好找呀。”周星芒伸手將貓咪交給他。

宋書寅承認偽裝失蹤是自己安排的,但卻無意將事件擴大為綁架或是挾持,他隻是不想被人找到,於是便想了個障眼法,希望世人將他永遠的遺忘,不要再被打擾。

“你不可能永遠與社會脫節,總需要與人接觸,除非……”周星芒的話說到一半環視院內堆放著的許多柴火木頭,再看柳飛飛使過來的眼色,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

“你不能這麽做。你如果死了,你的親人朋友會怎麽辦。”周星芒提高音量。

“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了,這個世界隻有我自己一個人,還有……這隻筆吧。原本我想畫完最後結局再走的,可是聽到出版社已經找了其他人替代我,那我就沒有必要再捱下去了。”

“不會有人替你畫,你的畫永遠隻有你來畫。”柳飛飛說到。

宋書寅耷拉著腦袋,並沒有因為這樣的話而高興,慘淡對著爐火笑了笑,說:“那又怎麽樣呢,繼續畫下去,然後呢?早些年《狐妖》剛剛開始連載,我每天都能收到很多信息告訴我有多麽好看,多麽支持我,我當時無比的自信,不論是名還是利都得到的輕鬆容易。從一個原本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成了漫畫家,身邊的人開始高看我眼,從前關係不好的人都紛紛爭著說與你多熟,走到哪兒都被人稱作老師,我覺得自己是最厲害的人。可是,這些東西後來隻覺得無趣。

風光過後就是罵聲,你知道一件事情不可能所有人都滿意,讀者多了就會有罵聲,漸漸的我不在意有誰誇過自己,但對那些責罵的話卻記憶猶深,我再不敢打開任何社交通訊。後來我決定搬進山裏住,這裏沒有電腦,沒有網絡,我可以專心畫自己想畫的東西。

那些看看漫畫的人有誰是真正在乎我的呢,他們隻在乎劇情,在乎進展,會在意筆下的那些角色超過對我這個活人的在乎。那些讀者漸漸成為我的壓力,我一天都不敢鬆懈,不敢怠慢,從喜歡他們到開始畏懼他們,到現在我開始討厭他們。那些角色是我畫出來的,我卻要憑著他們的喜好去繼續故事,我就是要殺死主角,要讓他們難受。要告訴他們筆在我手裏,我才是創造者,會讓故事的主角和我一起滅亡,一起消失。

我已經畫了十年了,每天畫呀畫呀,漸漸覺得自己像是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除了畫畫我已一無是處,可對自己畫的東西越來越不滿意。父母都離開,朋友疏遠,你知道我有多久沒有見過活著的真人嗎?你們大概是我這幾個月唯一與人說話的機會,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不會與人交流說話。或許還有人看漫畫,但沒有人真正在乎我,我隻是一個工具而已,已經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與意義是什麽,對自己真的非常失望。”

“你的意義有很多,就比如對你筆下的人物而言,你就是她的全部,那些線條、人物、情節都是有你的智慧和心血。”周星芒說到。

“是呀,筆下的人物是我生活的全部,她像是我的家人、朋友,始終陪伴著我,不論何種情況之下從沒改變。可是,她到底隻是那些筆紙上的線條,有什麽意義呢,我已經畫不下去了,我什麽都不在乎,對一切都沒有了感知,我想放棄了。”

“看來,我們需要向你講一下我們的經曆了。”

之後,宋書寅聽著周星芒講完了所有經曆,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但隨後又擺手示意幾人離開,神情間的模樣表明他顯然是不相信這一切的。

“那給我們一點時間,至少……至少你把畫要畫完。”周星芒請求。

“好吧。”宋書寅無精打采地接受。

從村裏裏回城的路上,周星芒出主意要不要找人看著宋書寅,以防此他再想不開,柳飛飛擺手表示沒必要,需要讓他看到還有很多人對他的愛,不是囚禁。

當天晚上柳飛飛與周星芒去劇組,坐在夜深人靜的廊下,狐媚兒顯出形態在兩人之間落坐,她的形態相比上次的模樣要顯得透明了幾分,麵容也顯得疲憊。

“我可以做些事情讓宋書寅不將你畫死,比如用合同限製或者,曉之以情的勸他……”柳飛飛提議著,可說到一半又覺得似乎沒有意義,畢竟對方是一個已經將生命都看得不重要的人,又怎麽會再介意這些約束呢。

“沒有用的,如果不讓他內心改變想法,就算逼他畫了於事無補。我終於明白,原來會從故事裏覺醒的根源是源於他對我的情感凝結,將我當作了生活中最重要的存在,賦予我靈魂卻犧牲了他自己的生活。他對一切失去信心,所以我才開始消失,我其實不止是狐媚這個角色,還他生活的動力與希望的投射。”狐媚兒悠悠感慨。

狐媚兒左右看過兩邊的人後起身走下台階,放下從前傲慢的姿態以請求的態度看向兩人,用著漫畫裏的禮儀衝兩人行了禮。

“請你們幫幫他,即使我的故事線不能改變,注定要悲慘收場,也請幫幫他吧。”

“如果你悲慘收場,我們兩個不也得一起慘嗎,這件事情是勢在必行,用不著你請求。”

柳飛飛托著腮轉目看向狐媚兒顯得不以為意,狐媚兒倒是轉著眼珠別開眼睛欲言又止,在聽到旁邊有傳來人聲後她就揮袖消失,兩個女生也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起身離開。

在“柳飛飛”的號召發起下,一場讀者表白活動被發起,講述自己對創作者的感情,給他們創作的動力與支持。

“創作是作者們一場獨孤勇的獨戰,所有的喜恕哀樂,困苦艱難都由他們獨自承受,我們不能做什麽。但請所有熱愛作品的讀者們,對自己喜歡作品的作者多發出些聲音讓他們聽到,不要吝嗇自己的言語,對你來講或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們非常重要。向自己喜歡的作者表白,讓他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柳飛飛”在社交平台上發布的這段視頻迅速轉發數十萬條,隨後引發對各個行業創作者的探討,人們開始考慮對自己喜歡的內容創作者說些什麽,傳遞喜愛與鼓勵的情緒。

這則表白活動的熱度持續了幾天,直到陳瑤懷孕的消息被曝光。由一張孕檢單開始,之後各路人士紛紛開始猜測陳瑤孩子的父親是誰,最多認定的就是龔氏傳媒的龔琪瑞,畢竟這些年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認存在。之後,各種人士又開始推測兩人的婚期,配上偶有小報爆料所料婚禮信息細節等,讓陳瑤成為風口浪尖上的新聞焦點。

然而,很快陳瑤公布了婚訊,對方卻不是龔琪瑞,而是另外一位互聯網新貴,前些時間正因發展虛擬貨幣一事走入大眾視線。新貴在戀情公布之後就花了極大手筆將他與陳瑤的婚訊推上各家頭條,陳瑤將為愛息影從此回歸家庭等消息傳開。

“我與龔氏傳媒的合約於月前就已到期,現在法律上我們互無關係,我與龔琪瑞先生僅是工作往來關係,感謝我們曾經有很愉快的合作期。祝龔氏傳媒以後越來越好。”陳瑤在麵對記者的追問時微笑著回答得滴水不漏。

龔氏傳媒當然沒有越來越好,甚至因為陳瑤單方麵的式曝光出走股票接連三天開盤即跌停板,蒸發掉的資產令股東們極為震動,緊急召開會議就這件事情問責執行董事龔琪瑞。

從陳瑤出走開始,似乎是約好了的一般,有匿名用戶曝光了一份文件,文件長達近百頁,上麵詳細列舉了近五年來龔氏傳媒的財報數據分析與實際業務對比,僅影視收入這一塊提供近萬張收據票根和消費用戶營收核算,報告環環相扣,步步遞進,龔氏傳媒有涉及的版塊無一放過,最終直指一個結論,龔氏傳媒在虛報價值,並且已到了瀕臨邊沿的地步,而陳瑤的出走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消息一出,審計機構當即當聲對龔氏將進行校查,而持有龔氏股票的人更是一股腦兒的趕緊拋售,龔氏再受此致命一擊,價值縮水過半。

柳書遠在餐桌上看著新聞時感歎眼看高樓起,眼看樓將傾,當年龔琪瑞靠著呂雪燕發家,然後龔家又將呂雪燕逼出家門,這報應雖然來得晚了些,卻終究是來了。

“還有這陳瑤,想想當年你在宴上為了給她出頭,潑了龔家老太太一身墨魚汁,從此龔家怨透了你和我們柳家,她沒記得你的好,為了名利轉投到龔氏當藝人來和你竟爭,現在她又背叛龔家也是一出好戲,說到底這無德無信的人就是本性難改……”

柳飛飛喝著清水在桌下踢了他一腳,轉移話題讓他把沙拉遞給自己,又說起學校那邊外出居住的申請辦下來了,今晚就搬回柳家住,明天要去電視台參加複活賽錄製,讓司機送她一程。

在“柳飛飛”的支持下,一場宋書寅見麵會在城市體育館舉行,來自全國各地的漫畫讀者來到這裏留下簽名,當宋書寅被蒙著眼睛出來時四下一片寂靜,在他取下眼罩時看到一雙雙充滿期盼的眼睛他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相信還有那麽多人愛著他,他從不孤單。

一些宋書寅早年的朋友同學出現,宋書寅站在那兒不敢上前相認,他們就主動上前擁抱了他,一致要求他以後準時參加聚會,因為每次聚會時都留了位置給他,一直在等他出現。

周星芒在旁邊看著,這些人是她熬夜翻遍所有資料才聯係上的,見到感人的重聚,她欣慰的微笑覺得一切都值得。發現溫齊殊在台下正看到這一幕,兩人隔著人群相望都笑了笑。

活動後,周星芒與柳飛飛陪宋書寅去拍攝片場看一看,宋書寅看不見狐媚兒,且依舊不相信自己筆下的人物真的意識覺醒在關心他,但卻感受到了新的動力。

“我所創造的不僅是一張張畫,更是許多人關心與熱愛著的另一個宇世界,我的筆讓大家能夠見到現實世界裏沒有的瑰麗奇妙機遇,對他們非常重要,世界因為我而會更加多姿多彩。我可以休息,停歇,但不能因此放棄。”說這些話的時候,宋書寅的眼睛裏重新亮起了光。

柳飛飛與周星芒坐在旁邊笑看著,心中長久以來的大石終於放下,想著隻要宋書寅回到住處畫一張新作,那麽一切就能得到解決。

然而,隨著一聲巨響,她們所在的車子被一輛車徑直撞上,車輛翻滾,車內的幾人也幾經翻轉,當最後落地停止時都柳飛飛與宋書寅都已經昏迷,司機被甩出車外,唯一還有些許知覺的周星芒極力朝外看去,見到兩雙黑色的鞋子停到前麵的地麵上,她看到背光立著的其中人一人手中有串珠在緩緩撚動。

當周星芒再醒來時已在上次的那個茶莊片場中,她坐在木椅上被捆住手腳,旁邊椅上是柳飛飛,對麵桌案前坐著被綁住雙腿的宋書寅,他額頭還有鮮血,正在不停搖頭。而最讓她意外的還是陳瑤居然也在,並且也被綁在椅上。

一桶冰冷的水澆下,周星芒徹底恢複清醒,柳飛飛也大吸一口氣後抬頭。龔琪瑞坐在太師椅了撚動著串珠,一下一下,眼神裏透著冷漠,旁邊站著的白發老人正在一隻升著火的盆前念念有詞,將一些東西朝內丟。

在屏內的大投屏上正播放著呂雪燕的照片與影像,旁邊的椅上坐著呂雪燕,再仔細一看那居然不是真人,而是一個十足逼真的蠟像。

“你要幹什麽?”柳飛飛大聲質問。

“我的目的很簡單,既然你們可以換那一定也有辦法可以換其他人,我要把雪燕換回來,幫我做到這一點,你們所有人都會很安全。”龔琪瑞淡淡地說,打量眾人,眼神透著癲狂。

“我查了你們很久也不明白你們怎麽做到的,不過現在你們全在這裏了。如果是因為那些畫,那就現在畫,你們必須將她換成雪燕。”龔琪瑞眼神透露出瘋狂凶狠的光,指著陳瑤大聲命令。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宋書寅顫抖著手,連一隻筆都拿不起。

“如果做不到那就一起陪葬吧,我也沒什麽可失去了,愛人、孩子、事業該走的都走了。”龔琪瑞撚動手串冷笑。

“你體力比我好,想辦法脫身。”柳飛飛歪頭湊近周星芒說了一句,之後迎著上前來的人奮力抬腳一踹,龔琪瑞原本伸向周星芒的手就縮回來握上柳飛飛的脖子,將她連拉帶拖地帶到一邊。

周星芒上次看到過的那種用沙袋計的倒計裝置重新啟動,隻是這一次不再是作為道具,而是真實的危險。她能看到柳飛飛顫抖仰起脖子,極力穩定呼吸不做無謂的掙紮讓一細沙流得更快,但她作為人類在感受自己站在生死一線時的本能害怕與畏懼還是親眼可見。

“畫,快畫,否則她就死在你麵前!”龔琪瑞加速撚動手中的串珠,激動得全身顫抖拍動桌案,桌後麵的宋書寅一邊用紙巾擦過額頭的汗與血漬,一邊哆哆嗦嗦的拿起畫筆在紙上開始照著呂雪燕的樣子畫人物。

“你以為你配跟在我身邊嗎?居然還敢背叛我。”

“你留我在身邊隻是因為我和她有幾分相像,當我是個木偶,蠟像影子,我真的越來越承受不了,我也越來越害怕,放過我吧,求求你……”

陳瑤被從椅上推倒丟到地上,隨後被拖著後領拉到旁邊的花池邊要她跳下去,陳瑤看了下水池深度並不深便隻得跳下,龔琪瑞見此笑著走到旁邊的一處案台邊打開按鈕,那花池的注水係統就從花池旁邊兩處雕刻的獸頭處開始增加水位,陳瑤這才發現自己落進了另外一個倒計時的容器內,不由驚呼大叫。

“我看過她們的記錄,互換是要生死關頭才可以,所以你就等著這一刻的到來吧。恭喜你,以後再也不用當我身邊的木偶影子了,如果雪燕回不來,你也可以消失了……”

龔琪瑞的笑聲在夜色下透著陰森,在他洋洋得意時柳飛飛脖子上的線越來越緊,桌案前的宋書寅一邊畫一邊額頭流著血,身形開始搖晃。周星芒悄悄脫開背後綁手的繩子,卻無法去解腳上的繩子,看著眼前的形勢越來越緊張,她沒有選擇隻能強壓心中的懦弱害怕決定冒險一試。

周星芒主動喊了龔琪瑞,她神情大變般換了一種語氣神態稱自己有話要說,在龔琪瑞真的上前時她將手中的繩子圈到他的脖子上希望以此威脅,然而她的計劃失敗了,很快她被抓住綁回椅上,並與柳飛飛一樣被繩子係住脖子進入倒計時。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柳飛飛歎息一聲,遺憾的閉眼。

“他瘋了。”周星芒看著在屋子裏來回走動,瘋狂撚動手中的串珠,自言自語狂躁不安的得出結論。

隨著情況發展,那個起先還在像是布置燒著東西的白發老人像是意識到情況的嚴重真的要鬧出人命來,開始顯露出恐懼,始顫抖起手,想要對龔瑞琪進行勸阻。

“龔先生,法術也要講緣分因果的,你……你不能勉強……”

“我就要勉強!繼續,繼續,唐老,你是我重金求來的得道大士,你收了我那麽多錢,不是能通曉上下,懂得六道嗎?你不是經常和我談經論術,知識淵博嗎。”

“龔先生我認錯,我就隻能動動嘴皮子忽悠,什麽都做不到,您快收手放過她們吧,要出人命了。”

“不可能是假的,一定能成功幫我達成的,快,繼續!否則你也別想離開這裏!”

龔琪瑞抓著那個白發老人即是懇求,又是威脅,那個唐老嚇得跌坐到地上,隨後居然就那麽嚇昏過去。看到自己賴以信任的所謂專業人士居然是個騙子,龔琪瑞的瘋癲更加不受控,他開始在屋內四處揮手打翻東西,口中念念有詞的陷入自我世界,連有東西被踢翻的火盆引燃了都不予以理會。

旁邊的周星芒倒是比她冷靜,掙紮著想要找出解脫的辦法,可看著火越燒越旺什麽都做不了,最後隻得歎息,也開始了自我反思沒能完成的事情。

“我還沒有堂堂正正的回過家,沒為自己做些事情,我想去遊遍世界……”

陳瑤在池子裏被水淹至脖頸處,她極力仰望呼吸但因為手腳被束縛,加上深冬的冰水寒冷她幾乎已經快要失去意識,柳飛飛又呼喊她的名字提醒她不要睡。

“喂,你堅持住呀,活著出去,我把第一大美人的榜單頭名讓給你。”

就在幾人幾乎絕望時,門外傳來警笛聲,警員破門而入,宋書寅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倒在桌上,龔琪瑞則毫無畏懼的衝向警員,口中依舊念念有詞的說著些道理,要阻止他們破壞自己的計劃。

有人解開了係在脖子上的繩索,柳飛飛猛吸了兩口空氣倒下去,周星芒強撐著沒有閉上眼睛,看著溫齊殊隨後跑進來衝自己張開手臂,她才安心地倒進去。而陳瑤被拉上來時哆嗦著咬牙,衝抱著周星芒的溫齊殊微笑點頭示意,溫齊殊也微微點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