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霜似雪我似月

翌日,大雪封城,雪花像是糖霜一樣飄灑著,柳飛飛與周星芒相約在美容院內見麵,做著美膚感歎著生活的美好之餘,討論如何改變狐媚兒的結局,以此確保自身安全。

柳飛飛對此不以為意,她早就想好了一整套流程。作為買下《狐仙》故事改編版權的公司所有人,她擁有對劇情的修改權,即使是擁有劇組一半以上投資的龔氏那邊也不能奈何她。

在柳飛飛的陪同下,周星芒與公司各方召開會議,宣布自己要改劇本的決定,指出錢不是問題,隻要編劇把後麵一世的劇情全部重寫。而在此之前全線停工,所有人開始放假休息。這則消息自然是如一枚炸彈,各方部門紛紛表示難處,但都改變不了最後的結果,畢竟“柳飛飛”有著絕對主導權。

“原著作者宋書寅不一定會同意呢。”編劇小心地提醒。

“我看過合約,上麵清楚的寫明我們有改編權,雖說大改有違道德可不違背法律。”柳飛飛自信地點了點合約文件。

“你一個替身怎麽最近越來越多戲呢,這種會你本來就不應該參加。”

“她以後就當我的代理發言人,就按她說的做。”周星芒趕緊圓場。

一個小時後,龔琪瑞收到劇組停工,所有編劇全線加緊改劇本的消息。他聽著陳瑤的聒噪報怨無動於衷,直到聽到是要將劇本的原線劇情中的悲情部分全部改除,他手中正停在文件上簽名的筆悠然停下,似是想到了什麽般緩緩抬頭。

“再說一遍。”

“我說……我說她落完水進醫院就跟中邪了一樣,要知道這個故事本來就是走悲情虐戀路線,她非要改成高甜暖寵,這不是瘋了嗎。”

龔琪瑞似乎想到了什麽,翻開跟蹤調查人員今天遞交來的文件夾,上麵清楚地記錄著周星芒被從學校緊急送往醫院的記錄,再對比柳飛飛的入院時間記錄後,唇角緩緩上揚。

“我怎麽就忽略了這個東西呢。”

因為不用到劇組開工,周星芒留在柳家睡了個踏實的長覺,久久不曾醒來。她做了很美的夢,夢裏回到小鎮上被父母牽著手在青石板舊路上走來走去,咿咿呀呀的老舊收聲機聲,熟悉的商販叫賣,似乎鼻宇間還有棉花糖的香氣,一切都如幼年的記憶,隻是在她抬頭去看父母時卻又怎麽都看不清他們的麵容,隻有一團模糊的輪廓,因為她已經逐漸忘記他們的長相了。

她叫著父母的稱呼醒來,發現床邊坐著的人是柳書遠,手裏捧著杯熱可可說自己怕她睡久了太餓,就送杯喝的上來,沒想吵醒她。

“妹妹你喝完接著睡,不著急起來。”

周星芒接過熱可可捧在手心,看柳書遠又將她腳邊的被角兒押了押,忍不住叫住了他,衝他說謝謝。

“這麽客氣呢。從前你一天天的哥哥長哥哥短的,要這要那,最近都不找我要東西,也對我格外的客氣疏遠。是不是最近太忙冷落你,你跟哥哥生氣了?”柳書遠坐回床擔憂的詢問。

“沒有,都很好。”

“對了,差點忘記了。來,叫聲哥哥,給你個好東西。”柳書遠似是想到什麽,將口袋捂住衝著周星芒擠眼。

“哥哥。”周星芒嚐試著叫了這個陌生的稱謂。

“當當當,看!這是哥昨天路過櫥窗時看到的,一眼就覺得特別合適你,快戴上看看。”柳書遠說著從口袋摸出隻小盒子打開,裏麵赫然一對亮閃閃的鑽石耳釘。

周星芒想推脫說太貴重,柳書遠隻當她是玩笑而不在意,幫她撩起頭發替她戴上,並極為捧場地誇讚他妹妹是大美人兒,戴什麽都好看。

周星芒撫摸著自己的耳垂,抬手擁抱了柳書遠又叫了聲哥哥,倒不是因為這一對鑽石有多珍貴,而是被這份隨時記掛著的心意感動。同時,她心中即是高興又不禁憂傷,這一切原本是應屬於柳飛飛的,她卻止不住的享受其中,這種被愛著的感覺太令她半是歡喜半是憂。

周星芒去找溫齊殊,看他由家庭醫生上門檢查,傷口已經基本恢複,便還是提醒他要多加小心,要仔細維護杜絕再次裂開的風險。

溫家父母難得回國一趟,決定去外地探望舊友暫時不在家中,每日前來的阿姨又因家中有事暫時請假,周星芒便幫忙做了些食物出來,笑說從前總吃溫齊殊做的菜,今天她也下次廚當是回饋。

溫齊殊靠在沙發上看著一直沒說話,周星芒回過頭時才發現一直在補注視,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問他在看什麽,溫齊殊笑了笑起身走近。

“沒什麽,隻是覺得的這身衣服很合適你。”

用完一頓簡餐,周星芒嫻熟地收拾一切,準備水果。溫齊殊上樓不一會兒下來時提著隻盒子,正切著水果的周星芒停下手中的工作就要上前去接,溫齊殊示意讓她先擦幹淨手。

“抱歉,打掃的阿姨以為是不用的舊物,就拿來問我,我打開看過了。”溫齊殊將盒子放到桌上解釋。

“哦,其實也沒什麽,沒關係的。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周星芒擦著手低頭回應。

“如果不值,怎麽會保留這麽多年呢。念舊又不是什麽壞事,不必低頭。”

溫齊殊摸摸周星芒的頭,順手拿過果盤放到桌上,又去取了杯子放上檸檬片與溫水,做這些小事情避開與周星芒直麵相對時的局促尷尬,給她騰挪出情緒空間。

“是的,其實它們很重要,是我……唯一能留下的東西。那場大火燒光了一切,包括我們所有的合影與全家福,隻有這些石頭因為被我忘記在院子裏才被保留。”最終,周星芒還是選擇了誠實直麵。

故事其實很簡單,周星芒僅用了數分鍾就介紹清楚。在一個古樸悠久的小鎮上,周家曾興盛一時曆經風雨,到如今依舊可稱之為大戶沿襲著些許舊時宗族習性。周星芒的父親是一個被收養後改姓為周的外來人,娶妻生子生活在那兒,與常人無異,隻有一則那便是他比同齡人都要努力。

父親知道自己雖然改姓周,但到底不是同根而生,被視為外來者。為了贏得同族尊重比常人都要懂事努力,不怕苦不怕累,隻想因為優秀卓越而贏得認可。父親也從小告訴周星芒一定要努力做到優秀才可以,這樣才能不讓家族失望,與其他本族同輩平起平坐,讓家人驕傲。

可是,誰又能想到呢,父親的優秀不止換來了族中長輩們的滿意,也逐漸招來同齡人的忌妒與不滿更多,周星芒在逐漸懂得玩樂與朋友的意義時起,便能感覺到別的小朋友都不太喜歡自己,隻因為他們家搬進了新蓋的小洋樓。

那樣一個小小的鎮子,幾乎所有人都是親友,都住在老舊的磚木節構的房子中過著手工挑水洗衣的日子。忽然有一天,一棟極具現代化風格的小洋樓在鎮外不遠處立起來,有精致的花園、有透明的玻璃、有不同如古樸雕樓那樣的簡約線條、全自動的各種現代化家具,一切那樣令人好奇向往,又那樣的令人覺得異類與討厭。加上父親極力想要勸說鎮上的人引進先進的生產機器代表手工,與外商一起想要承包山地,這更讓許多人覺得他像個傳統的背叛者。

周星芒也是同齡小朋友間的異類,父母總是把她打扮得精致幹淨,教她禮貌謙和,認真努力將一切做得最好,連撿些石頭這種小事都會去撿最稀有漂亮的,襯得其他小朋友好像都那麽的無禮吵鬧,一事無成。過於精致的優秀,這大概也是在大火發生後沒有一個人上去滅火,也沒有一戶人家願意收養周星芒的原因吧,沒有人願意在一個標誌物的襯托下顯露自己的短處。之後鎮上傳出關於“周星芒”克六親的說法,沒人願意收養她,連奶奶隻是冷眼看著她,讓她跟著前來接她的政府人員走。畢竟,她不是自己的親孫女兒,犯不上涉險。

“他們說我是克死了父母,為了大家好要我別回去。”周星芒撥弄著盒中的石,低著如玩笑般說到,眉眼垂低著,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住。

溫齊殊握住她撥弄著的手,將那盒子裏零碎殘存的照片與那些彩色的石頭一起擺放整齊後盒上蓋子。

“這些不方便帶去柳家,就先放在我這裏吧。”

溫齊殊收起盒子放到一側,轉而走向廚房打開櫃子從裏麵取出另一隻鐵盒,與周星芒用來存裝照片與石頭的那隻一模一樣。

“這種牌子快停產了,不過好在還是買到,我猜應該是你的小時候的味道。”

周星芒坐在桌前沒有起身,看著那盒餅幹放到麵前半晌的走神,那曾是她幼年最愛吃的零食,每次父親回家都會帶給她。

與此同時,的城市的另外一邊,柳飛飛正在準備錄製第二期電視節目。

從後台出來,她一眼看到了那個特別來賓席上的衝她露出笑意的唐澤,先是一驚,隨後忍不住暗自捂臉發笑,在主掛人問她怎麽了時,她還要強作鎮定的說隻是麵部抽筋。

“又是為了能多看到我?”在離開電視台時,柳飛飛悄悄湊上唐澤的車笑問。

唐澤點點頭,毫無借口回避。

“今天的計劃任務是去堆雪人、吃糕點,還有……拍照。”

唐澤翻看著事件計劃表一一列舉,柳飛飛笑著點頭,伸手示意出發。

去無人的山間遊樂場堆雪人,柳飛飛幾乎沒做任何貢獻,她捧著保濕杯站在旁邊如同監工般看著指揮,最後所性湊到安保大爺的小亭子裏待著,隔著玻璃發表意見。

雪人堆好後,柳飛飛走過去取下自己的帽子給它戴上,兩人對好鏡頭合影,唐澤一反平時冷淡的態度悄悄將手繞過後背貼上柳飛飛的臉頰,冰得她當即表情管理失敗,留下一張極為生動照片。

大雪茫茫,天地一色,兩人散著步走了一陣兒,來到處已經鮮少有人光顧的觀景台,眺望遠處的群山,隻覺得這世界大得沒有盡頭,而自己渺小到僅如微塵。

看唐澤的手因為堆雪人而凍得通紅,柳飛飛便拉開自己的口袋示意他可以將手放進去捂一捂,唐澤聞聲側過頭看她,像是起了玩性般的走近,自她背後伸手穿過她的雙臂將手放進雙側口袋,再微微向前些湊近距離,用一種曖昧的姿勢彎下腰身將下巴抵在柳飛飛肩頭,湊近笑著說了兩個字。

“謝謝。”

柳飛飛自認為不是個大驚小怪的人,在之前的往來之中都是她三番五次的主動戲弄調侃唐澤這個冰塊兒,這下忽然被反攻高地般的壓倒性反撩,她險些一口氣沒上來的愣在那兒數秒,想要退開離距離時,唐澤如早有準備般的隔著衣服微微收擁她的腰,坐實了這隔衣擁抱的動作。

“我手冷,別那麽小氣,再讓我捂會兒。”

唐澤有意逗她,嘴上卻說著一本正經的請求,柳飛飛心中兀自是又氣又笑,這個唐澤如今看來,可是越來超乎她的想象。

“謝謝你讓我知道,其實喜歡一個人是件幸福的事,而不是危險的錯誤。原來這個世界真的很美,很美。”唐澤望著遠處的群山,在她耳邊輕聲說到。

柳飛飛想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又止住,她想……晚一點吧,再晚一點吧,至少不是在這時候,不是在這樣的時刻。

經由一段時間的準備過後,柳飛飛向校方發起一份藝術展覽申請,她優雅而冷靜地指出早在立校之初,A大就有著校內文化展覽及學生請願的傳統,隻是近些年才被遺忘取消。而她,嚴格按照申請要求進行申報,準備了各種資料,希望校方同意。

“你要辦什麽展覽?”校方領導推動眼鏡疑惑反問。

“一條白裙子。”

柳飛飛想要申請辦一場關於蘇曉事件的展,這個消息很快傳開,有委婉的說是為了正視校園文化,有直白點的是那個任何校方都不想沾惹上的詞——霸淩。

校方沒有同意這一申請,柳飛飛並不意外,她翻看著見麵看著群裏的討論,收集自己需要的各種資料撥通了一個電話,詢問對方自己要的各種流程是否走完,

翌日,隻是一夜之間A大校園外一整條街的立牌廣告全被更換,上麵沒有宣傳,沒有產品,有的隻是一張寫滿汙言穢語的白裙子,所有過往的行人與車輛都不由駐足觀看,看那上麵的每一筆每一畫,每一句惡意。

校方拒絕的態度也被被人提及討論,這更是添足了輿論風力,社會輿論開始被許多人發聲質疑A大校風品德,指出是校董在包庇自己的女兒等等。校內人士則開始責罵她這是故意引導風向將事件擴大,她被貼上了心機女的標簽,柳飛飛依舊不以為意,做著護膚看著群裏刷新的言語,告訴旁邊的兩人這就是輿論,她不過是用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罷了,沒有什麽卑鄙不卑鄙。

蘇曉再次登上熱門話題,她這些年被不斷擠壓著的私人空間,個人尊嚴終於被人開始納入考慮範圍,大眾之中終於有人開始反思,當無數人迅速的敲下鍵盤對她進第指責批判時,有誰想過這會對她的人生帶來什麽?

柳飛飛告訴蘇曉她需要發聲,就是現在,告訴所有人她不應該承受這一切,她是無辜的,不能僅僅是因為她想要改變人生,改變階級位置就將她釘在柱上無端揣測。貧窮不是她的原罪,柔軟也不是,她要站出來發聲。

“沒有人會聽的,沒有意義,我試過。記得那些媒采訪嗎,他們找到我讓我按著要求在鏡頭前說話,承諾會還給我清白。我原本說的是,我喜歡現收養我的家庭,但永遠愛著我村子裏的家人,可是最後播出來的內有前麵那一句。我的發聲隻會讓一切變得更差,沒有人相信,他們隻想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你這樣站在這裏要求我,鼓勵我,不過是因為你沒有與誰為敵,不知道去做一件明知道不會成功,不會勝利的事情有多無力。就像是你明明知道自己跑不完一萬米,你也知道所性不去跑,不是嗎。你難道就沒有不想麵對的事情嗎?”

麵對反問柳飛飛沉默了,似是想到什麽後拉起蘇曉走到窗邊,指向遠處的操場,向她承認是自己太輕易地強加思想在她身上,應該向她道歉,她應該尊重她。但是她依舊堅信,逃避,固步,避讓,從來不是解決的辦法,正視所有的聲音與目光,才是走出困頓的唯一辦法。”

當天,柳飛飛開始在尚未完全融化的雪地上開始練習慢跑,但她真是個糟糕的運動人士,不過才數百米便喘著大氣。林月上來勸她沒必要和蘇曉較真兒,這一萬米的比賽經常全員棄權,不是什麽大事兒,讓她別犯傻。柳飛飛倒覺得是蘇曉說醒了她,她這樣隻是動動嘴就要要別人如何行事的行為,與那些隔著屏幕誇誇其談的人有何區別呢。而她,不也是有著自己一葉障目,不敢直麵的事情嗎。

唐澤來學校附近等柳飛飛,得知她在備跑一萬米後沒多說什麽,隻問她還有多長時間作準備,他以前練過一陣兒長跑或許能教些基本訓練點。

“你不覺得這很傻?”

“為什麽覺得傻呢。這很勇敢,很像你,朝氣蓬勃的向上生長,不屈服。”

發現柳飛飛對運動實在沒有經驗,唐澤與周星芒約定好時間,每天在舊遊樂場山下見麵,唐澤陪著她一起在無人的環山道路上向設定目標進行訓練,糾正她起步與行進間的錯誤動作,指點她如何保護自己的雙腿與膝蓋,如何呼吸才能增加耐力。

“這麽努力,隻是為了那個室友嗎?”

“想試一試像個普通人那樣流汗嚐試,不被當成易碎花瓶那樣的擺放著。也想知道,直麵自己明知道做不到的事情,會是什麽感覺。”

“你說得這些我怎麽又聽不懂了,像是你在形容另外一個人的生活。”唐澤笑說。

柳飛飛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她又開始與自己的內心談判拉鋸,晚一點再說吧,晚一點,再給自己一點時間向唐澤坦白。

周星芒收到工作安排,作為旅遊形象大使前往古鎮進行錄製宣傳素材,當她看到目的地時不由一愣,那居然是自己的老家小鎮。她一直想家,卻因為被視作不祥而沒得到家族的允許,如今換了另外一個身份,卻要作為代言人出現在那兒,隻能感慨一切很玄妙。

周星芒更沒有料到會在小鎮遇上溫齊殊,當時她正換好旗袍登上拍攝的小船,接過道具油紙傘撐到頭上,工作人員在上方開始灑水營造雨景,越過傘前淅淅瀝瀝的水滴,就看到了遠處橋頭上的人。

他沒有如往日那般西裝革履,連發絲都從不紊亂的的考究模樣,穿著普通的羽絨服,戴一頂針織帽子,背著雙肩包從橋上走過時向在橋邊玩耍的孩子問路,孩子們指了方向又說了些什麽,他便笑著揮揮走,走過拱橋向鎮子更深處去。

攝影師非常滿意,覺得那種雨中憂思的感覺非常到位,安排著將船隻劃到水中央,讓她站在船頭拍攝其他鏡頭,隨著船隻向前,周星芒從岸上房屋巷道間能偶爾看到溫齊殊沿著內街向前的身影。

就這樣,一個沿水漂流,一個沿街向前,最終在第二道拱橋處溫齊殊終於發現了周星芒,兩人在橋頭相匯。

周星芒拿過溫齊殊手中問路的資料來看,發現他是在找相館,先是疑惑,隨後經由問詢便又明白過來,他此行是希望能夠找到當年的相館,尋到她的全家福底片。

“這是你要準備給我驚喜?”

“不算是,隻是希望能為你做些事情,讓你感覺好些。我看得出來,你很想有張全家福。”溫齊殊微笑回答,務實而坦誠。

周星芒自然是知道溫齊殊的用意,將資料還給他,告訴他這個鎮子曾有三家相館,但都在多年前就關閉,現在隻有許多為迎和遊客而新開的那種換裝相館。

“且不說機會有多渺茫,其實我都找過,沒用的,別白費功夫了。”周星芒有點心疼溫齊殊這麽冷的天,臂上的傷還沒完全恢複就來這裏,便想勸他放棄。

“試一試,或許這次能找到。”溫齊殊微笑。

“真的不用勉強,其實我已經接受這些……”

“別擔心,這些都交給我,你做好自己的一切就是。”

“那我繼續工作,你繼續找,找不到就算了別太為難自己。”周星芒看他堅持,就沒過多的阻止,叮囑了幾句後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中隻得離開。

“去吧,晚點見。”溫齊殊微笑點頭。

因為第二天要拍日出景色,當天攝製組留在小鎮住下,周星芒看著院子外麵圍著的孩子和那些出於好奇想看一看明星的熱情鎮民,她不禁覺得好笑,從前她在這個鎮子是那麽的被人討厭,如今她倒像是成了眾人追捧的對象。

周星芒去隔壁院落探望同住在這家酒店的溫齊殊,看他坐在桌邊正蹙眉打著電話,似是與某個人說著要找的照片樣子。待通話結束,她走過去勸他不用再浪費精力,如果能找到早就找到,她早在多年前問過所有鎮上的相館有沒有存底片,答案都是否定的。

溫齊殊將幾張找到的照片遞給她,她看到那是自己還年幼時自己被父母抱在懷裏與全族人的大合影,上麵有她所有的親戚。她拿著照片看了片刻,回想起些幼年舊事,唇角上揚之餘又最終歸於失落,小心放回照片。

“溫醫生,去走走吧。”周星芒不是詢問,而是有些直接的建議。

“現在,你確定?”

“嗯。”周星芒點點頭。

溫齊殊有一刻的思考後點頭,周星芒便帶著溫齊殊自後門出去,離開小鎮朝著山路上去。

“您不問問去哪,不害怕?”

“去哪都沒關係,你不是在這兒嗎,我不是一個人。”溫齊殊走在後麵笑答。

“這意思是,有我在身邊你很有安全感?”周星芒有意玩笑。

“嗯。”周星芒本隻是想開個玩笑緩解氛,卻不料溫齊殊的回答卻是這麽的直接肯定,倒教她忽地一愣不知道如何接話。

“我隻是玩笑,我當然知道溫醫生您不需要我的保護。”

“保護不隻是體力,別那麽小看自己。別忘記,你有你的光芒,能點亮黑夜。”

“溫醫生你怎麽會是黑夜呢。”

“那我像什麽?”

“我想不好,但肯定不是黑夜。”

“也許吧。”

周星芒在山下開著的店裏買了些日用品和食物帶上,沿著已經不會有人再多光顧的小路盤旋蜿蜒徐徐向上,走上一斷木製棧道,繞過幾棵大樹看到一灣安靜的湖泊躺在那。湖泊夾於又山之間又呈環抱之勢,湖邊有處木屋亮著燈,依稀可以聽到狗吠聲與人聲。周星芒走過去敲門,不時便有一個閉著眼睛的老太太開門,一條搖著尾巴的小狗跑來撲到周星芒腳邊。

“是你呀,好久不見你來了。”

“婆婆,你還好嗎?”

“都還好,就是入冬了,最近樹林的鳥兒好像變少,聽不到什麽聲響。”

“沒關係,很快春天的時候它們都會回來。”

“我去給收拾過夜的床。”

“不了,這次不用,我住山下。”

“你們周家人終於改口肯讓你回去啦?唉呀,好事情。”

周星芒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隻進屋將買來的東西放下,走到架子上打開一個個罐子將東西倒進相應的罐子,溫齊殊發現她的意圖後也側身進入小小的室內,幫助她把東西一一擺放好。

半個小時後,周星芒與溫齊殊坐在小屋旁邊一片平坦的湖邊沙地上,這裏擺放著兩把老式木製舊椅子,麵湖而置,中間的地方放著一隻被棄用的鐵盆,裏麵是從內室移出來的火碳,架上些幹柴後不久便騰燒起火苗,火盆上方是鐵架,掛著一壺水緩慢燒著,桌上放著的茶壺與茶碗是等待燒開水之後泡茶之用。

“所以,你不是多年未歸,你經常回來。”溫齊殊說到。

“是呀,我每年都會偷偷回來幾趟,但從不敢回家,隻會遠遠的看幾眼後來這個婆婆這裏借住,在清晨天亮之前離開。”

“這很辛苦。”

“我沒有選擇。就像你對阿琳的尋找不也很辛苦嗎,可是從未改變。”

“除了他們,有想過過單純為自己爭取些什麽,或是有什麽想要的嗎?”

“我想……輕鬆安心,無憂自由,親眼看遍世界的精彩,走很遠很遠的路,感受不同的風與陽光,聞不同的花香,看高山流水古跡文明,滿足我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兩人說話間,樹林外傳來腳步聲與手電筒的光亮,起身看過去見到是一眾鎮民走了過來,為首的人中一眼看到了自己那聲稱身體不好的叔叔,此時精神十足的上來叫嚷著找到大明星了,搖晃著手裏的手機向自己的粉絲在進行直播。然後,他作為鎮上的代表提出希望讓周星芒前去周家祠堂,因為鎮上的人都想在那裏和她拍照。

周星芒太久沒回過家,一時間太多情緒湧上來不知如何是好,溫齊殊便從旁邊小聲告訴她自己會陪她一起去。

在一眾鎮民的擁簇直播下,周星芒與溫齊殊到了溫家老宅,木製結構的深宅大院內或坐或立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人,他們紛紛上前來要簽名與合影,周星芒笑著一一滿足。叔叔充當介紹人大肆地說著這宅院的曆史,說著周家族上的輝煌經曆,並且也請周星芒留下簽名和照片,以後作為以後開放參觀賣門票的賣點。

周星芒走到介紹家族曆史的那麵牆前,看到裏麵掛著家族合影,每年一張,有幾張上麵能看到年輕時的父母親與嬰兒的自己,但在父母離世後她就再不曾出現。

叔叔一路直播著將他們當作貴客邀進內屋,許久未見的奶奶已經在桌邊坐著,旁邊還站著其他幾支親戚,見她進來都表現出極度的歡迎,周星芒看著周圍親戚們熱情洋溢的笑臉,覺得恍如夢境,因為這一切她都不曾享有過。

周星芒問房子修得怎麽樣了,眾人先是一愣,然後反問她什麽修房子,又說這房子很快要被政府變成景點,怎麽會輪得到也們修的。

又問奶奶身體如何,病好些沒有,眾人更是一陣笑翻問她哪裏聽來的消息,周家奶奶的身體出了名的好,從沒生過病。

周星芒哦了一聲似是忽然明白什麽,她想笑又想哭,隻得匆匆尋了個理由借口起身離開,經過照片牆時她如不死心般的指著照片問還有其他家人沒在上麵嗎,比如那個後來不曾出現的小女孩。

“她可不是我們家裏的人,不熟悉,沒往來。”

“可她事事爭拿第一,你們不為她驕傲嗎,還寄了許多獎學金回來不是嗎。”周星芒急切地說到。

“這話您是聽誰亂說的,咱們老周家可是有風骨的大族,怎麽會稀罕她那點小錢。她克死自己父母,我們都躲都躲不及……”

僅是三言兩語的介紹加上旁邊妯娌們的幫嘴,周星芒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這個事實,原來不論她這麽多年多努力事事做到最佳,其實都沒有人在乎,在這些人眼裏嘴裏她依舊是當年那個不討喜的女孩。

溫齊殊為周星芒披上外套,帶著她離開大宅院,任是旁邊有人上前說什麽溫齊殊都一一回絕,加上周星芒不再笑著配合,漸漸就不再有人圍上來,隻留下兩人在幽深的青石古巷中行走。

周星芒的失落無法掩飾,溫齊殊並沒有過多的主動言語安慰,因為這些悲傷不是幾句話就能抹去或緩解的,給她些自由空間或許更實際。溫齊殊一直牽著她的手,陪著她在巷中漫步行,一條一條不知疲憊,直到她終於忍不下去靠到古舊的壁柱上掩麵哭泣時,將她擁進懷中攬住給她依靠,輕拍著她的後背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

“那麽執著而堅持著從不服輸,每一次想要放棄時都將他們當作我背後的力量,可是到頭來都是錯了。我不過是想有家人,可是不論我多麽努力都沒有用。我好孤單,我好孤單,我不想孤單……”周星芒有著無盡的委屈,又有著無盡的無可奈何。

時間很快過去,新劇本完成後劇組重新開工,《狐仙》劇組第四世正式開拍,新劇情裏原本的悲情設定全部被推翻,女主角成為一個出生江南的劍俠世家的千金小姐柳姬,一身翠裙嬌俏可愛,男主角則是來自雪山之止未經涉世的翩翩少年,兩人於薄雪輕煙的江上相遇,江岸滿目蕭索,江上卻是冰清一片,二人初見便是鍾情,自此過上倚劍江湖,行俠仗義的日子。

導演覺得這劇情太過平淡,沒有波折與衝擊力,與原著劇情出入太大可能會被粉絲罵。柳飛飛卻翻看之下頗為滿意,覺得這樣甜甜膩膩的劇情保準能讓狐媚兒滿意,也保證了自己與周星芒兩人的快樂無虞,至於拍出來被罵這件事情,就隨觀眾自由發揮吧,畢竟被罵也比有生命危險好。

或許是出於報複的惡趣味,柳飛飛要求在這一世版的劇本裏將特別客串的陳瑤寫成跟在柳姬身邊端茶送水的丫鬟,陳瑤在知道後火冒三丈的拒絕,柳飛飛則告訴她不行就退出,因為版權在她手裏,就算現在是原著作者來了都奈何不了她,陳瑤隻得氣乎乎離開。

“惡霸,這才是真的惡霸,你很有做妖的潛力。”狐媚兒在一片虛空中出現,懸浮出現到柳飛飛麵前嘖嘖感歎。

“你……你怎麽在這兒出現。”柳飛飛回身看到狐媚兒倚躺在處架子上,吃了一驚。

“因為原本劇本裏上一世的我死去後還未能如期轉到下一世,我現在閑賦期。”

“哦,原來……你每次出現都是因為上一世劇本裏死掉,下一世還沒出現,你鑽空子溜出來。這才是規律,虧得我們還等了那麽久的十五。”周星芒恍然明白。

“算起來,你也是為劇本打工,按著鍾點上下呢。”

“你的嘴還真是利,刀子一樣。”光影中的人揮了揮袖子報怨。

“說得好像我們多熟一樣。”柳飛飛不以為意地揮手。

“那現在劇情已改,我們很快就要換回來嗎?”周星芒湊上前,仰著脖子問了個實際性的問題。

“呃……好像不行,我感覺我好像靈力失效了。”

“什麽?你玩什麽玩笑?”柳飛飛一聽就提高聲音,周星芒趕緊拉她示意,因為在其他人看來她們就像是奇怪的盯著一處空架子說話的兩個人。

“哎呀,別急別急,再說你們現在不也挺好的,各自談個小情說個小愛也蠻滋潤,真讓你們趕緊換回來,你們就舍得?”狐媚兒掩口輕笑。

“你還監視我們?”柳飛飛衝著架子上的人揮手去抓,可隻有五指穿過空氣。

“不用能監視,畢竟咱們現在三個是共同命運體,偶爾感知到點也是防不能防的意外。”狐媚兒笑著不緊不慢地回答。

“真是個沒品格的妖。”

“這樣,你們先繼續當著對方,過好甜甜的小日子,我呢找找恢複靈力的辦法,相信很快會解決的。”

狐媚兒極盡諂媚地衝兩人說著好話的話,安撫了兩人之後揮袖便消失得無影蹤,留下柳飛飛與周星芒大眼瞪小眼兒。

生活繼續向前,溫齊殊的手臂恢複得不錯,周星芒將上次沒有做得太滿意的圍巾要了回來開始重新織過一遍,完工之後前去找溫齊殊交給他,溫齊殊也讓她去桌上打開一隻盒子,那裏有準備給她的東西。

周星芒笑著詢問溫齊殊何時也變得這樣故弄玄虛,走上前去打開盒子,看到裏麵赫然躺著一幅畫,一幅她的全家福。

原來,溫齊殊在古鎮找照片無果後,他便按著周星芒保留的那些舊照片,對每個人的麵部特點做仔細研究,盡量保持原來人物的特性與韻味的同時依照人物的輪廓和年齡推演,手繪出了周星芒一直希望擁有卻從未有機會得到的全家福。

A大冬運會如期召開,當柳飛飛站到一萬米賽道前時,操場看台上站了密密麻麻的圍觀者,並非是這場比賽有多重要,而是所有人都在看著等她出醜,給這個最近攪得學校風起雲湧的女生一個重擊。

柳飛飛自己也沒有信心,但是卻沒有退縮,站在賽道起跑線上彎下腰身,戴上耳機,看著發令槍上升起一團薄煙後向前出發。

耳機的另一端,唐澤坐在山間遊樂園的摩天輪下的斑駁舊椅上保持著通話,聽著人聲鼎沸的校園內各色聲音,夾雜柳飛飛隨著跑動時的呼吸節奏,提醒她要如何保持耐力。

從最初的二千米時的汗意,到三千米時的喘息,五千米時的疲憊,七千米時的堅持,之後每多增加的一個數字都讓現場圍觀者的態度開始逐漸轉變,沒有人料到她真的就那麽堅持下來,盡管到後來一切看起來那麽吃力,直到最後整個場上隻餘下她一人。林月與蘇曉擠到前排衝著場中的柳飛飛大喊讓她停下來,因為其他人都已經放棄,現在停下她也算成功,可柳飛飛隻是看過她們一眼繼續向前跑。

人群的聲音逐漸消失,像是退卻過後的浪潮,從依稀可聞到最終安靜無聲,僅目光追隨注視。天空飄起雪雨交夾的細密點滴,眾人四下躲避不被沾濕,唯有柳飛飛還為著最後的一千米向前,跑不動了便一步步挪動著向前走。

唐澤在通話這頭收緊五指,抬頭望向遠處的群山,憑由雨雪落下浸透肌膚都沒有去拭掉,直到聽著耳機裏傳來柳飛飛最後衝刺的呼吸,以及在過線之後全場暴發的雷動掌聲與歡呼,他才終於鬆下一口氣,提醒她不要急著馬上停下,逐步減緩速度,不要倒下。

柳飛飛此時聽不到現場的聲音,隻看到人群在揮舞著手臂,林月與蘇曉跑過來衝她伸手,她的耳中是唐澤的叮囑提醒,覺得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好像已經分開成為兩個部分,直到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撐住她的背後,將她推起攙扶住。

柳飛飛沒能打破紀錄,甚至還以一個並不那麽出色的時間才跑完全程,但這都不妨礙於她獲得了這一項目的冠軍,沒有季軍與亞軍,她是唯一的勝利者。

唐澤在耳機這頭聽著,輕呼出一長口氣,抬手去接天際落下的雪粒,卻又什麽都沒有被接住,隻有些許濕潤落在指間被他輕輕撚摩。手機傳來一則陌生號碼來電,接起後聽到一個女聲,對方約他見一麵,同意聊一聊早先提及過的聯手合作事宜。

“我想說,對,是我惡意引導輿論讓A大走上風口浪尖,可你們這裏的人又有幾個是無辜的呢。你們在指責蘇曉的時候沒想過她會委屈,這會兒你們覺得委屈什麽呢?當然,這時候會有些說自己什麽都沒做過,是無辜的,可是在我看來沉默也是一種默許通行,沒什麽無辜。

老實說,我比你們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要驕傲跋扈,以後的我將依舊驕傲,但我認為驕傲是建立在自己身上的光,從不是要建立在別人被踐踏貶低的痛苦上。每個人有不同的人生路徑,不同的欲望目標,來自四麵八方的人有著千萬種不同人生,不要盲目的用自己的標準和眼光去評判別人,那隻會讓你顯得很蠢。

我要告訴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站在至高點的人,不要以為不壓倒別人就被會對方壓倒,那不過是自己立給自己的假象,指責別人不會讓你覺得高貴,尊重與冷靜不會讓你顯得落伍。在紛繁中鎮定,與激流中保持獨立思考,這才是應該崇尚的品質,不是將多數人的聲音集結成利器當作英勇。

我也想告訴那些被欺壓而畏懼發聲的人,不論有多少人相信或願意聽,你都要發聲,即使隻是說給自己聽,提醒自己不被同化淹沒,到最後一刻也不要放棄妥協。不要逆來順受的接收些無端惡意,不要屈服,不管在任何時候都為自己高抬起頭……”

這段錄像不久後被人上傳到網絡,自此與蘇曉相關的話題後又多了一個新的思考角度,幾天後蘇曉在她勤工儉學的地方由電視記者進行了一次長訪談,為了以防萬一這次的訪談同步開放直播,柳飛飛站在鏡頭外衝她點頭示意,她依舊滿是擔憂疑惑,但還是堅信應該一試。

在蘇曉的講述中人們知道了另外一個版本的經曆故事,故事還是從那個年少不更事對著鏡頭說想上大學的女孩說起,她在電視節目播放不久後收到了許多想要收養她的信息,最後她選擇了付先生一家。

付先生憑借收養她以好人好事的頌揚先獲得不少好處,借勢業樹立形象博得好名聲後,又用了些手法成為A大校董,從一個商人轉為有文化背景的人物。

付先生有一個女兒,在蘇曉來到來後與她有過一段不錯的相處,直到某天蘇曉在浴室角落發現一台錄像機,她拿著去找付先生的妻子。那時她還不知道這個東西能作什麽用,隻知道付太太拿到東西後立即跑開,再回來時哭紅著雙眼給了她一巴掌。

從那一巴掌開始蘇曉的生活全變了,她至今不知道那台錄像機裏有什麽,隻知道從那以後付太太總用怨恨的目光看她,甚至曾掐著她的脖子詛咒她,希望她從來沒在這個家出現,並開始逢人便說她是個有著諸多惡習的壞孩子,她偷東西,臨末多半還加一句自己盡力了的收尾。原本與她要好的付家女兒開始並不相信這些,直到聽見父母在數次談論關於蘇曉的事情後決定離婚,她吵著要將她趕出自己的家,直到她如願。

但是付家女兒對自己的恨意並沒有隨歲月流逝而減少,她將父母離異的罪都歸結於她的身上,有著一種不死不休的執著,不論她去哪,怎麽隱藏生活,都會找到並毀掉她的生活,直到這一次重演。

“這些年,我付出遠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能有資格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上學,我覺得我值得為自己驕傲,貧窮的出生與對生活改變的渴望並不是原罪。我從沒有偷過東西,沒做過壞事,我隻是把那個錄像機交給大人,僅此而已。我不報怨命運,也不報怨任何人,隻希望今後所有人都能忘記我,不要再提起我,謝謝大家。說出這一切,我感覺很輕鬆。”蘇曉最後對著眾人微笑著抬頭,眉眼透著堅韌與坦然。

付慧茹在學校攔住蘇曉,她斥責著蘇曉是騙子,經由旁邊的人攔住才阻止她上前拉扯的衝動。蘇曉看著她的眼睛,重複告訴她自己沒撒謊,隻是她的母親隱瞞了事實,為了掩蓋一個真相而散布了無數謊言。

原本隻要付慧茹不對自己緊追不放,隻要稍稍放過她一次,這一切她都會為了風平浪靜不多生事端而忍下去。可是,付慧茹做得太絕,她一直緊逼著不放,將她逼到無路可退。

“是你父親造成了一切,不是我。我是不敢發聲的受害者,從來不是始作俑者,唯一的錯誤不過是從前太懦弱膽小罷了。我轉來與你同校,就是想讓你明白我光明正大,隻想順利畢業的普通人,不是威脅,你怨錯了人。”

付慧茹被人拉開走遠,蘇曉一直立在原地看著,這一次沒有退讓回避。

隔天,蘇曉找宋婷婷歸還三萬塊錢,挽回自己出賣的名額,宋婷婷輕易的應允,稱其實她根本不缺這樣的機會,她如果想留學,她的家庭可以為她安排更好的選擇。

付校董在醜聞曝光後停職接受調查,付慧茹如非必要的上課再不多出現於校園,校花姐妹團也變得淩散分落各自發展,鮮少再如從前那般成團結隊的出現。

柳飛飛在最與宋婷婷搭檔錄製上前台問她,為什麽覺得她好像不是真的想要為難蘇曉,一切隻是一個過場,隻等蘇曉被逼到絕處後站出來說出真相而已。她與付慧茹之間又到底有著什麽樣的過節,要讓她與她父親身敗名裂才甘心呢。

“蘇曉不過是當了那個窺一斑而見豹全身的管道,在管道之外看不見的地方,你猜還有什麽呢?”宋婷婷側目反問。

瞬間,柳飛飛似是明白了什麽。

“我其實不是為了你退賽。不過……好吧,言和吧。”柳飛飛略有猶豫,最終還是與她握了手。

“其實你穿白色看久了也蠻好的。”

在電視台的節目如火如荼的錄製了半個月後,第一季決賽拉開進入單人角逐,經過柳飛飛的精彩努力,“A大周星芒”成為入六位入圍者之一。當周星芒主動收到來自叔叔的問候時,她激動的險些將手機掉到地上,還好旁邊的溫齊殊及時伸手接住還給她。

“我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可真是厲害,你奶奶一直誇你有出息,指望著你拿第一名呢。”電話那頭的人說到。

“謝謝,家裏都還好嗎?”

“都好。我看第一名會有一大筆獎金,整好兒把你奶奶屋裏重新翻一翻新,你可一定要努力呀,一定要拿第一。”

“嗯,好,我會努力……”

周星芒的笑容漸漸退卻,捧著電話除了應承附和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那片刻的歡愉喜悅過後,換來無盡的失落。溫齊殊將一切看在眼中,他拿起外套遞給周星芒邀她外出散步,到看旁邊公園裏新開的梅花。

在出門時,溫齊殊主動遞上手臂讓她挽上,提醒她腳下結冰的路麵很滑,不要三心二意的在冬日行走。

“不快樂很容易,一丁點的小事就能毀掉一切好心情,快樂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辦的事情之一,你以前對我說要珍惜人生之中如意快樂的一二,這時候可別忘記了。”

“道理都明白,到了自己身上,卻難免成了大話。”

“其實你心裏明白

“抱歉這件事情上不能幫你什麽。”

“溫醫生能陪我走走,就很好了。”

“當然,想走多久都可以。”

溫齊殊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保證,周星芒心裏稍有些安慰,這時候有個人陪著自己,至少不是太孤單。

與此同時,唐澤約柳飛飛在城市高處的餐廳用餐,精心準備的一切讓柳飛飛意外,之後報怨他不曾提前告訴自己這是個如此精致的場合,她應該準備一套漂亮禮服,再化上美美的妝空前來才合適。

唐澤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著她不論怎麽樣都很美,為她拉開椅子又奉上一枝鮮花,柳飛飛笑著扶額,問他是不是又在網上搜了如何哄女生這種問題。

“呃……不是,我這次搜的是,如何向女生告白。”唐澤認真地糾正。

“你已經說過喜歡我很多次,算告白過很多次了。”柳飛飛接過花笑著說到。

“為什麽呢?”

“因為,覺得以前的每次都不好。”

“考試已經結束,你覺得自己考得不夠好,就要求老師重新再補考,這可不公平。”

“那我可以重新再修一遍全部課程。”

“就這麽完美主義嗎。”

“因為你很好,值得完美的一切。

“好吧,那我聽著。”

柳飛飛笑著放下花,擺出優雅姿態坐直身子等待下文。唐澤得到應允後從內側口袋取出一張紙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釋自己怕又做不好,所以提前寫了稿子。

“首先,我應該抱歉。以前對你所有做過不熱情的舉動……”

唐澤的稿件寫得非常瑣碎,從頭到尾並沒有讓柳飛飛覺得相比之前他意外說出喜歡自己時有更多的感動驚喜,甚至覺得這樣如同交作業般的行為有些冗長多餘。但是,看著對麵的人認真念讀的模樣,她麵上原本帶著俏皮的笑意漸漸沉靜溫柔,少了平時裏的玩世不恭,多了些許憂傷。

唐澤將一枚他自己製作的水晶球禮物拿出來交給柳飛飛時,柳飛飛的驚訝不可掩飾。不過是句自己都已然忘掉的隨口感歎,唐澤卻當了真,照著當天的情景一模一樣的做了棟醫院大樓,一張長椅,幾棵小樹,和並肩坐在椅上捧著紅薯的兩個小人,一切在水晶雪球裏定格著,隻要翻轉手腕就能重複一場大雪紛飛。

柳飛飛自認為是個心如玄鐵,鮮少感性的人,此時捧著這個水晶球卻忽地抑止不住的心潮翻湧,於是趕緊在被發現前起身暫離,走到一邊冷靜許久才重新回到桌邊。

“是我做錯什麽,你不高興了?”發現柳飛飛的情緒異樣,唐澤小心詢問。

“不,沒有,一切都很好。”

“你可以相信我,告訴我,如果有什麽事情。”

“沒有,都沒有。”柳飛飛極力恢複自己臉上的笑容,顯得風輕雲淡。

當天晚上柳飛飛心緒難安,她去找另外一個長年難以安眠的人,知道他一定不會被自己的突然到訪吵醒——溫齊殊。

在溫宅,坐進客廳後柳飛飛又不想說什麽,隻是坐在那兒,趴在桌上一遍遍翻轉著水晶球,看裏的方寸世界一遍遍重複下雪,喝完一壺茶。

“如果放在從前有人送你這樣的東西,你看都不會看一眼,隻覺得廉價甚至是對你的侮辱。”溫齊殊捧著杯子在旁邊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東西。

“是呀,多幼稚。”柳飛飛心不在焉的接了一句。

“既然知道是幼稚的小事,那你又煩什麽呢。”

“不知道。

“謊言的本質就是謊言,用再多的謊言去掩蓋也最終會有暴露的一天,那些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永遠都不會消失,這個道理你比我明白,應該早有所準備。”

“我不是要說教你,隻是想提醒你已經到了該選擇的路口。”

柳飛飛後仰身子閑散地伸了個懶腰,顯得很閑適安逸地起身離開,走到門外後又重新推門伸頭進來看向溫齊殊,留下一個問題讓他思考。

“我已經想好了選擇。倒是你,你做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