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失明忍者(2)
前來偷襲的正是蜂須賀小六門下的一幹美濃忍者。當被氣浪席卷的瘦馬和若生猝不及防,雙雙暈倒的時候,幸好智人趕到。智人飛快地趕到了那群忍者前麵,護住了昏倒在地的若生。他一聲大吼,那聲浪巨大,偷襲的忍者們各個跌倒在地。令人難以抵禦的似乎不是智人的聲音本身,而是隨著聲音爆發出來的一股威力,那力量不可捉摸,敢於迎麵而上的忍者竟然被震作碎片。
看到智人威嚇力量的忍者們各個膽戰心驚,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甲賀還有這樣的忍者,便奪路而逃了。
武藏明白這幫忍者們的目的所在:“他們是來找若生的。”
“啊——若生!”瘦馬這才意識到什麽,驚惶起身,尋找身邊的若生。
若生還在昏睡之中。“嗬嗬,這個家夥還好好的。”瘦馬內心稍安。但,隨即就吃了一驚,不由得大嚷道:“武藏師父怎麽會這樣啊!這個醜鬼是誰?是若生嗎?!”
因為炸藥的緣故,若生臉上的部分紗帶已經被燒去,露出部分麵容,那一部分臉令人睹之心驚。暗紅色的疤痕密布,如蜘蛛網一般醜陋,簡直難以想象揭開整個麵紗的若生會是怎樣。瘦馬心目中那個俊美若少女的少年形象瞬間**然無存了。
他的大嚷驚動了若生。若生睜開眼睛,看到智人和瘦馬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看著自己目瞪口呆,仿佛自己成了怪物一般。“為什麽這麽看著我?”若生還未清醒,但隱約感覺到發生了不太妙的事情。“你不會難過吧?”瘦馬和智人看著若生,異口同聲地緊張道。他們那種難過的心情就如同若生初次看到不斷膨脹變形的智人一樣。
“難過什麽?”
“炸藥已經毀掉了你的臉。”
“剛才嗎?”
“什麽剛才,你已經昏睡了一天啦。”
武藏看著三個少年忍者麵麵相覷吃驚的表情,有些不悅,忍不住冷冷嗬斥道:“你們大呼小叫做什麽?若生的臉在和信長叫陣時就已經被蜂須賀小六手下的那一幹忍者給毀掉了。現在,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智人看了看瘦馬,目光裏麵滿是難過。他對若生同情道:“若生,我以為自己已經是世界上最醜陋的忍者了,想不到你有一天會比我還要難看。如果我沒有懷疑你,和你一起去救杉穀師父,可能你就不會被信長的手下給毀容了。”
“哦,原來你們議論的是我的這張臉啊。”若生的語氣平靜下來,似乎對大家的驚奇並不在意。
“毀容對於忍者來說不算劫難吧。”他自言自語地摸向自己的臉,能觸到的隻是**在外的一小部分傷疤。
他望著武藏問道:“我的臉有那麽可怕?”武藏點點頭,目光中有一點點傷感和同情:“能夠在鬼牙的利齒下逃生的人不多,信長手下的人已經讓你麵目全非了。”
“嗬嗬。”若生看著武藏,神色若常,沒有太多驚詫。他不由得笑了起來,笑得有些悲涼。
“人都是要帶著一顆心生活,臉長得怎樣還是不重要。”話雖如此,他還是來到鏡子麵前,慢慢地揭開那些還裹在臉上的紗帶。
可怖嗎?可怖的是人心,一張臉怎麽能夠嚇倒我呢?但,有些事情即便經過設想,往往也超出人的承受能力之外。鏡中的若生,有一刀直接劃過了眉心,沿著鼻尖下去,像是把若生的臉要斜分兩半一般,這一刀很是凶險,但好在武藏為若生用過藥水塗覆,現在看起來隻是一條細細的紅線。猙獰之處是鬼牙在若生臉部留下的抓痕,那三道抓痕從左顴骨延伸到右邊的下巴處,乃至脖子都是觸目驚心的猩紅色。那些紅色的疤痕組織外翻,凹凸不平地延伸開來,實在醜陋,若生原本清秀的五官全被這些疤痕給毀掉了。而武藏的毒藥,已經讓若生的肌膚隱隱透出藍色,這藍色在夜晚更顯詭異,讓他看上去如同鬼殿閻羅一般。
若生手中的鏡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武藏忽然發現他已經將一把刀握在了手中“:你要做什麽?”
“這麽難看的臉,還要它做什麽?”
“真正的忍者,往往會先毀掉自己的容貌。”武藏從口中拿出自己的那副假牙,冷冷道:“為了便於易容術,我早就除去了自己的牙齒。難道你不想改變自己嗎?”
“這些疤痕還是改變不了若生的樣子,我想再徹底一些。”這種舉動讓智人和瘦馬都非常吃驚,現在的若生看上去殘忍又瘋狂,和平常判若兩人。杉穀的死真的對他會有如此之大的刺激?他們兩個都有些擔心若生的心智會不會陷入泯滅崩潰的地步。
若生握著刀沉靜地向臉上劃去,被武藏一把捏住手腕。“實際上,你的五官如此清秀,並不影響你施展易容術。如果真的要改變自己,就要放棄內心的瘋狂,一個被仇恨左右的忍者是很危險的。像你這麽感情用事,遲早會像杉穀一樣。”那把刀被武藏輕輕地奪了下來。“仇恨?我現在已經平靜許多。”
“難道你沒看到自己的眼睛嗎?”若生的眼睛,是滴血般的紅色。這種紅色讓若生看上去更是怪異。
“傳說中的吸血姬是不是就這個樣子?”
“什麽吸血姬?”
“這個要問武藏師父啦。聽說是伊賀很有名的妖忍。”
智人和瘦馬到底還是孩子,再壓抑的情形下他們也會找到新鮮的話題。
隻有武藏想到了什麽似的,轉頭問若生:“你們怎麽會中了敵人的埋伏?”
瘦馬聽到武藏發問,忽然閉口不言了。若生坦白道:“我聽到了清泠的聲音。”
“清泠是我們的敵人。”
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警告,但從武藏的口中說出來,若生內心還是很不舒服。
“清泠隻是被他們所控製,她並不想害別人。”
“若生,你是活在自己的夢裏吧?她害死了杉穀,你還不明白嗎?”
“武藏師父你這麽說有證據嗎?”一股怒火從內心油然而生,在此之前,若生並沒有想到自己這麽在乎清泠的清白。沒錯,杉穀死了,現在隻有清泠是若生全部的夢了,倘若這最後一個夢再被打碎,若生就要反問自己,在這閻羅殿一般的塵世,生存的意義究竟在於什麽。這對若生來說是一個很殘酷的問題。
武藏看著若生,目光沉靜又溫和。“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做忍者,你不喜歡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因為效命於不同的主公而反目成仇,互相殘殺,所以你不願意相信清泠她是我們的敵人。現在,杉穀死了,你應當清醒了,現實是冷酷無情的,倘若你還是以個人的好惡來分辨是非,那你永遠無法做一個真正的忍者。”
若生聽到武藏的話,如披冰雪。武藏沒有理會若生的難過,說道:“那黃鶯不過是清泠用來引誘你的工具而已。她現在是信長最得寵的手下,蜂須賀小六都要忌憚她三分。”
這話聽來有些言過其實了。“什麽?!這怎麽可能?!”連瘦馬和智人都不肯相信地大叫。在他們眼中,清泠不過是一個擅長幻相的女忍而已,那點花樣怎麽可能和他們獨步一絕的忍術一較高下?而蜂須賀小六又是怎樣厲害的角色,清泠要淩駕老蜂須之上,更像是天方夜譚。
武藏繼續解釋道:“雖然說,清泠再怎樣厲害,也無法超越蜂須賀小六在尾張美濃忍者團的領袖地位。但你們應當知道,女忍有時候會淪為雇主的玩物,清泠現在和信長的關係非同一般。據擅長身蟲之術的犬伏龍馬偵知,之前被你斬殺的碎骨女、鐵線忍者都是她的隨眾而已。”
這句話令所有人都呆若木雞。“照你這麽說,清泠是害死杉穀師父的背後主謀了?”瘦馬這句話脫口而出,一想到這裏,智人都要咋舌。武藏不置可否,隻是看著若生靜靜道:“信長殺死了杉穀肯定還不能罷休。清泠的黃鶯在這個時候出現,你應當想想這是為什麽。暮長老要求讓你在伊賀的雲之穀修養,也是這個原因。甲賀出了一些叛徒,讓你在伊賀這裏修養,可能會安全一些。”
若生喃喃著:“怪不得暮長老不讓我回甲賀……”忽然他覺得眼前一熱,瞬間什麽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