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報恩的人
齊總編的失蹤讓賈丁有些措手不及。他們本沒有把齊總編作為重點監控對象,因此才會疏忽。盡管賈丁還沒有想清這件事情的前後邏輯,但是當務之急,是必須馬上找到齊總編,無論是保護,還是抓捕。
“廖岩、梁麥琦,你們倆留下,繼續查找你們所說的‘報恩’的人。小瞳,你回辦公室,幫我們做定位追蹤。我帶些人和郭巴他們會合!”賈丁迅速部署,立即出發……
郊區的路邊隻有零星的幾杆路燈,齊總編的車就停在路旁,打著雙閃,他的司機焦急地站在車邊,看到警察們到來,如看到了救星。
“突然就找不到了,電話也打不通!這到底是去哪兒了啊!”小夥子好像快急哭了。
“什麽情況?”賈丁問。
“我剛才跟這邊的警察說過一遍了……”司機認出了賈丁,“您……就是上午來報社的那個警察領導吧……”
“快說情況!”賈丁著急。
“快下班時,齊總編說要出去一下,挺匆忙的,可上了車,也不說具體去哪兒,就讓我一路往城西開。”
“他的表現反常嗎?”賈丁追問。
司機使勁兒點頭:“反常!可我也不敢問。一看他就是挺緊張的,關鍵是不說去哪兒……結果就開到了這個公廁……”
賈丁他們順著司機手指的方向看,看到一幢很破舊的公廁,風吹過來,帶過一股濃烈的臭味。
“到了這兒,他就叫我停車,他說要解個手,結果進去十多分鍾還沒出來!我就進去看,裏麵也沒人啊……我又來回找了找,也沒有人影,我就想起報社今天死人的事兒了,突然就害怕了,馬上報了警。還有……”
司機說著打開了車門,從裏麵拿出一張紙,遞給賈丁。“報警之後,我在後座,也就是齊總編坐過的地方,發現了這個。”小夥子緊張得直喘氣,“這是啥意思啊?”
那是一封恐嚇信,與之前黃嵐和汪西的一樣,上麵寫著:“你將下十八層地獄。”
“隊長……”郭巴和蔣子楠從公廁方向跑過來,臉色不對,郭巴的手中拿著一張照片,“周圍沒有人看到過齊總編,公廁裏也沒有打鬥的痕跡……可是,我們在裏麵發現了這個……”
郭巴的手上,是又一張有“鬼魂臉”的集體照。
賈丁看那集體照,腦子嗡了一下。難道齊總編真的與吳優的死有關?可他到底是凶手想要殺的人,還是他就是凶手?
小瞳及時打來電話:“頭兒,齊總編手機沒關,我找到信號了,地址在城西的一個舊倉庫附近。我已經發給你了!”
“快上車!”賈丁大喊,蔣子楠和郭巴快速上車。車開走之前,賈丁手指著那個小司機對留下的兩個刑警喊:“帶他回去補個筆錄。”
警車以極快的速度向小瞳定位的地址開去……
刑警隊此時異常安靜,大多數外勤都在尋找齊總編的路上。
廖岩在梁麥琦的辦公室裏來回踱著步,二人還在等待“項鏈”的消息。同時,也通過小瞳關注著賈丁那邊的進展。
盡管廖岩和梁麥琦的辦公室隻是隔“廊”相對,但兩人卻很少互訪,今天算是個特例。
“鄭曉炯呢?”梁麥琦問廖岩。
“在審訊室。”廖岩平淡地回答。
“為什麽去審訊室?”梁麥琦很好奇。
“生氣了,說自己是嫌疑人,得去審訊室坐著。一隊的小王他們陪著她呢。”廖岩無奈地說。
“生你的氣了?”梁麥琦笑著追問。
廖岩無所謂地點點頭:“我剛才跟她核實了一下她的不在場證據。”
“隊長已經在第一時間核實了鄭曉炯的不在場證據。這一次,你比隊長……”梁麥琦看了眼手表,“晚了五個小時。”
廖岩自嘲地笑笑,他抬起頭,正看到梁麥琦拿起一個別致的馬克杯在喝水。廖岩環顧四周,他送的咖啡杯此時被放在一個不常用的角落裏,廖岩有點失落。
“D。T。……是名字的縮寫嗎?”
“什麽?”梁麥琦沒懂廖岩的意思。
“杯子。”廖岩順手指了指梁麥琦手中的杯子。
梁麥琦低頭看了看,好像第一次仔細看那杯子,杯子的底邊上有兩個手工刻製的字母:D。T。。
“常給你寄明信片的朋友?”廖岩假裝不經意地又問。
梁麥琦很吃驚:“哦!你怎麽知道的?”
廖岩假裝仍忙著手上的工作:“那些明信片上也有。”他輕瞄了一眼梁麥琦牆上的張貼板。
梁麥琦走到粘貼板前看那些明信片,的確,吳大同送她的每張明信片的右下角,都有兩個極小的字母D。T。,可梁麥琦卻從來沒有注意過。
廖岩依然拿著項鏈的照片,同時一眼眼地掃著自己的手機,似乎完全不關心梁麥琦的反應。
他看了會兒手機,才抬頭看梁麥琦:“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這個項鏈意義特別,那這個吳優,雖然看起來活得渾渾噩噩,實際上卻可能是個英雄。”
梁麥琦點頭,抬頭看牆上的鍾。此時已是夜裏10點。“還有兩個小時就是新的一天,項鏈還沒找到,我的猜測對嗎?”廖岩第一次看到梁麥琦如此不自信……
警笛響著,賈丁等人帶著特警按照手機地圖的路線一路向西行駛,終於看到了小瞳定位的那個倉庫。
賈丁核對GPS動態地圖,“就是這裏!”說著一行人快速下車。
“還不能排除齊總編的凶手嫌疑,大家都注意安全。”賈丁一邊掏槍一邊小聲說。
倉庫的門虛掩著,郭巴推門進入。倉庫很大,但內部空曠規整,並無太多藏身之處,幾個人漸漸分散在倉庫內尋找,很快確定裏麵並沒有人。
“師父……”郭巴突然在一個角落小聲喊著賈丁,他彎下腰,在地上的木屑間發現了一部手機。郭巴戴著手套抓起手機,按了一下上麵的按鈕。那手機還開著,“應該是齊總編的……”郭巴小聲說。
“隻有手機沒有人?人哪兒去了?”賈丁焦急地看了看表,現在已是晚上10點半,“按梁麥琦的推斷,凶手如果是為吳優報複殺人,那他一定會在12點之前下手,我們最多隻剩下一個半小時了。”
負責搜查的特警陸續從外圍返回,他們把附近都搜遍了,沒有齊總編的影子……
刑警隊接待室裏,值班刑警小羅手裏拿著一份筆錄看了一遍,點點頭:“好了,簽個字就行了。”齊總編的司機簽了個字,離開詢問室。
小羅撥通蔣子楠的電話:“筆錄做好了,我放你辦公桌上了。”
蔣子楠坐在警車上,手拿電話問:“誰的筆錄?”
“曹鋒。”
“曹鋒?”蔣子楠一時有點蒙,又突然想起來,“哦,齊總編那個司機是吧?行,放我辦公桌吧。”
廖岩在梁麥琦的辦公室裏焦急地踱著步,小瞳剛剛給他們打了電話,告訴他們賈丁到倉庫那邊撲了空,隻找到了一部手機,廖岩突然感到齊總編失蹤的“邏輯”不對勁。
“手機?沒有關機的手機?”廖岩看向梁麥琦。此時,她正站在白板前,盯著白板看。
“齊總編失蹤,無非兩種可能。”廖岩說。
梁麥琦轉過頭:“兩種可能。一種可能,他是凶手……另一種可能,他是被害人。”
“如果是被害人,他既然接到恐嚇信為什麽不報警,而是選擇了離開?報社裏就有我們的人!”
“可如果他就是凶手,他如果要行動,就應該自己離開,為什麽要叫上司機?”梁麥琦接著廖岩的分析繼續。兩人緊張地對視著。廖岩突然說:“如果凶手要殺的人還是鄭曉炯呢?”
“她還在審訊室嗎?那裏有幾個人?”梁麥琦問廖岩,廖岩突然有些不安,快速向審訊室走去,梁麥琦緊隨其後。
審訊室竟然已經空了……
此時的鄭曉炯正與司機曹鋒站在門口聊著天,不遠處,刑警小王一邊看著他們二人,一邊接聽著工作電話。
曹鋒的拳頭在暗地裏緊緊握住。
刑警小王低頭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筆:“……具體地址說一下,好的,我記一下……”
梁麥琦和廖岩跑到門口,卻看不到鄭曉炯的身影。
“鄭曉炯呢?”廖岩一把搶下小王的電話。
小王驚慌地回頭看,發現鄭曉炯已不在剛才的位置:“剛才還在啊!”
廖岩向遠處看,隱約看到鄭曉炯的背影與一個男子拐進了前麵的小路。
“不對!那個人不是刑警隊的人!”廖岩飛奔出刑警隊大門,向那條小路跑去……
賈丁、郭巴和蔣子楠在警車上往回趕,賈丁焦慮地看著手機,此時是11:03,“還有50分鍾,齊總編還是沒有消息。所有的可疑監控都查了,他能在哪兒?”
賈丁的電話突然有了提示音,他打開看。他收到的是吳優那串項鏈的清晰照片。賈丁順手放大了照片,每個環上的字母都清晰可見。賈丁快速掃了一眼上麵的名字,就轉發給了廖岩和梁麥琦。他現在的關注點根本不在這個項鏈上,他現在隻想馬上找到齊總編。
蔣子楠從副駕駛位置回過頭:“對了,那個司機的筆錄做完了。”
賈丁嗯了一聲,又低頭看了一眼那項鏈上的字母,他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那個司機叫什麽?”賈丁突然問,他剛才聽到蔣子楠重複過一個名字。
“曹鋒。”蔣子楠回答。
“糟了!”賈丁突然大呼,“他現在在哪兒?”
“在隊裏,也可能走了!”蔣子楠不解地看著驚慌的賈丁。賈丁看著手機上的照片,吳優的項鏈上,其中一個銀環上赫然刻著:“Cao Feng!”
警車呼嘯著向刑警隊駛去。
曹鋒走到路邊停車場的車旁,鄭曉炯在他身後。
曹鋒歎了口氣,打開車門:“報紙的清樣我放車裏了,順便給你帶過來了,平時這個點兒,本該送到印刷車間了……唉,這齊總編也不知哪兒去了,希望沒事兒……”
曹鋒伸手從副駕駛位置拿東西,突然從坐墊縫隙間抽出一把尖刀,猛然回身,揮刀向鄭曉炯刺去。
鄭曉炯驚呼,卻像被定住了一樣動彈不得。一個身影,突然從她身側撲向了曹鋒,那把刀掉在了地上。
是廖岩。
值班刑警這時也衝了上來,將已經嚇呆的鄭曉炯推到了安全地帶。
曹鋒趁機逃入側街。廖岩起身追趕,二人的身影不斷重疊,刑警小王無法瞄準,提槍追趕上去,可轉入黑暗胡同後,曹鋒與廖岩都失去了蹤影。
廖岩跑進了一條漆黑的小巷中,曹鋒的身影就是在這裏消失的。
沒有路燈,附近全是待拆遷的房屋,完全沒有光源,隻有來自很遠處的一點光亮照著小路的盡頭,曹鋒已完全不見了。廖岩努力調整呼吸,他的腦子突然很亂。
曹鋒已經逃走了嗎,還是正在暗中觀察著自己?這樣一條小巷,像一間密室一樣封住了廖岩,恐懼開始一點點襲來。
他隻是一個法醫,沒有經受過專業的格鬥訓練。他的確有力量,那是長期健身的結果,他眼力很好,嗅覺靈敏,手指靈活,可是他隻是個法醫,這些技能在現在的險境中可能毫無用處,但他已經沒有退路。
武器?他也沒有任何防身的武器。想到這裏,廖岩下意識地摸了摸衣服口袋。那裏隻有一把小號的手術刀。那是上午小瞳要擰眼鏡螺絲向他借的,他順手裝進了口袋,可是,這能有什麽用?
廖岩在黑暗中摸索著,他突然抓到了一根長方形的木條。
就在這時,角落裏突然撲過一個人影,廖岩隻感到一陣風,他的身體就和那人一起撲倒在地,落地的那一刻,木條脫手了。廖岩被曹鋒緊緊地壓在了身下,曹鋒的拳頭向他的後腦猛擊,他用力挺直身體,同時躲閃著。
廖岩雙臂被曹鋒死死抓住,隻能雙腿緊緊夾住曹鋒的身體,用力翻轉,曹鋒的身體一時失去了平衡,廖岩趁機用後肘擊中了曹鋒的麵部,曹鋒一時鬆動,廖岩轉身與曹鋒扭打在一起。
黑暗中,廖岩什麽也看不見,他隻能感受到殺氣和來自對方的力量。他能感到曹鋒的拳腳在黑暗中猛烈地揮舞著,帶給廖岩無法預料的疼痛和眩暈。
遠處傳來淩亂的腳步聲,接著,是梁麥琦的聲音。
“廖岩!廖岩!”梁麥琦大聲叫著,卻隻能聽到黑暗中兩個人廝打的動靜,什麽也看不見。
廖岩被曹鋒死死扼住了脖子,他想讓梁麥琦走開,卻吐不出一絲氣息來。梁麥琦救不了他,而危險隨後也可能向她逼近。
窒息、瀕死的感覺,廖岩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曾無數次換位思考,去體味那些躺在他麵前的屍體經曆過的痛,隻有這一刻,才是感同身受……
梁麥琦突然向遠處大喊:“來人!他們在這兒!”
曹鋒一時走神,那雙扼住廖岩的手鬆動了一下,血液瞬間湧入了廖岩的大腦,很快,那雙手再次壓緊了。廖岩的手在掙紮中碰到了上衣裏的那把手術刀,他用力抽出,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單手彈掉了上麵的保護套,拚了最後一絲氣力,揮刀向壓住他的黑影刺去。曹鋒慘叫一聲,那雙手鬆開了,廖岩翻身壓在曹鋒身上,可是,他已再沒有力氣。
遠處,強光照進胡同,賈丁、郭巴和蔣子楠衝了過來……
當廖岩再次恢複知覺時,曹鋒已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他的手背上,插著廖岩的那把手術刀。
賈丁拍了拍廖岩的肩膀,臉上是自責和心痛:“沒事兒吧?”
廖岩大口地喘著氣,緩緩坐起,喉骨依然在劇烈地疼痛,半天才吐出了兩個字:“沒事……”
“苦了你了。”賈丁歎了口氣。廖岩擠出笑容搖了搖頭,努力想站,卻站不起來。他麵前伸過來一隻手,那是梁麥琦的手。
廖岩拉住梁麥琦的手,那手很涼,還在抖。
“速度和力量還可以,可是完全沒有章法和技巧,好在手術刀用得還不錯。”梁麥琦假裝平靜地開著玩笑。
廖岩苦笑,氣仍未喘勻:“看到我都要死了,也不幫忙,從職業規則上講叫不作為;說重一點兒,算間接殺人了。”
“感覺你不是喜歡女人幫忙的人。”梁麥琦扶著廖岩往回走。
“真行!”廖岩抬起疼痛的胳膊,豎起大拇指,“真是心理專家,把別人的心理感受看得比命都重。”
梁麥琦仍然笑著,可廖岩能感覺到,扶著他的這個弱小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廖岩抓住她的手,問她:“你也有緊張的時候?”
“我也怕你就這麽死了……”
“這倒沒看出來。”
“關鍵是,你也不好給自己驗屍……”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著玩笑,一瘸一拐地往刑警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