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鬼魂臉
“你將下十八層地獄。”汪西在死亡的前一天收到了這樣的恐嚇信,但他沒有報警。
收到恐嚇信選擇不報警的情況,賈丁經曆過不少。原因大體不過三種。一是覺得這不是“要命”的事,不值得報警;二是沒有目標,被害人不相信自己會得罪什麽人;第三種就是,他心裏有秘密,不想被警察知道。
不管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這封恐嚇信的存在都可以印證關於仇殺的猜測。而要找到汪西與黃嵐死亡的確切聯係,最好是能找到黃嵐的恐嚇信。
蔣子楠和郭巴去了黃嵐的家。一進門,就感受到了黃嵐對自己職業的熱愛。
她家的牆上掛滿了自己的照片,清一色的工作照,或是采訪照,或是坐在電腦前寫作照——沒有一張藝術照。她的書架上,全都是獲獎證書或者獎杯。
“聽說她還沒有男友朋,看來是把所有的**都給了工作。”麵對這樣的牆壁,蔣子楠不禁感慨。
郭巴拍了拍他的頭,讓他抓緊工作。他們今天來這兒的目的很明確——找到黃嵐的恐嚇信,或者,黃嵐可能得罪的人。可是,兩個人翻了大約半個小時,也沒有任何收獲,隻是看到了更多的報紙和采訪筆記。
“可能根本就沒收到過吧,要不就是扔了。”蔣子楠有點泄氣。
“要不我們問問她省報的同事,如果收到,即使沒報警,至少也要跟領導匯報一下吧?讓小瞳問問去……”郭巴撥通了小瞳的電話。
小瞳接到郭巴的求助電話時,鄭曉炯正神情緊張地坐在IT辦公室的沙發上,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熱茶,仍然覺得冷。
聽到郭巴他們打來的電話,鄭曉炯突然冷笑了一聲,小瞳吃驚地看了她一眼:“小炯,你笑什麽?”
“恐嚇信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會嚇倒黃嵐呢?她收到了也不可能報警。她是個以此為榮的人,這麽多年,她都以寫批評報道為樂,接到恐嚇信反而會令她更加興奮。”
“引以為榮?那她收到過很多恐嚇信嗎?”小瞳不解地問鄭曉炯。
“肯定不少,她過去跟我提過。”
小瞳馬上按下了免提鍵。
郭巴聽了鄭曉炯的描述,環顧黃嵐的家,對著電話說:“黃嵐好像有收藏的習慣,那她會不會也收藏恐嚇信,曉炯?”
隔了一會兒,電話裏傳來鄭曉炯的聲音:“這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黃嵐有收藏自己作品剪報的習慣。她做記者有十多年了,據說每個作品,哪怕是小豆腐塊文章,都會認認真真剪下來貼到本子上。”
“明白了。”郭巴放下電話,對蔣子楠說,“找剪報本!”
蔣子楠快速翻找黃嵐的書架,找出了一大摞剪報本。
“找日期最近的。”郭巴一邊說,一邊快速翻看。那些剪報本整潔有序,每個書脊上都寫著時間,郭巴找到了日期最近的一本,正要打開,從裏麵掉出一個大紙袋。蔣子楠拾起紙袋打開,裏麵有一摞各種各樣的紙。郭巴湊近,二人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那裏全是恐嚇信!各種各樣,實名的和匿名的都有。
“一個記者,竟然收到了這麽多的恐嚇信。”蔣子楠突然對這個職業肅然起敬。終於,他翻到了一張對折的A4白紙,背麵透著膠水幹涸的痕跡,蔣子楠打開那張白紙,正是他預想的樣子。
“你將下十八層地獄!”
這信,除了剪裁的字體略有不同,內容與汪西收到的一樣。
梁麥琦走進小瞳的辦公室,坐在鄭曉炯麵前。鄭曉炯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曉炯,你仔細想想,汪西和黃嵐有什麽共同的仇人?”梁麥琦的語氣很溫柔。鄭曉炯知道,梁麥琦過去是個心理醫生,而這種溫柔無非是一種職業習慣,她在把鄭曉炯當成一個患者,這種感覺讓鄭曉炯很不舒服。想到這兒,鄭曉炯的語氣有些生硬:“黃嵐的仇人就多了,可這個汪主任,能有什麽仇人?他就是個老綿羊,走路刮倒根草都得扶一下的性格。”
鄭曉炯抬頭看梁麥琦,梁麥琦也正在看她。
“梁博士,說實話,我特別不喜歡你這‘穿透一切’的眼神,你好像也在分析我是不是個凶手。”
梁麥琦笑了,隨即也換了一種語氣:“職業病,沒辦法!不過,鄭曉炯,我現在要給你講講黃嵐和汪西是怎麽死的,你給我仔細聽、仔細想!”
麵對梁麥琦的突然強勢,鄭曉炯的氣場瞬間就弱了下來,甚至有點膽怯。
“黃嵐和汪西都死於股動脈大出血,黃嵐死在18層電梯,汪西死在18樓的家中,具體一點,是浴缸裏。他們在死前都收到了恐嚇信,信的內容是‘你將下十八層地獄’。”
鄭曉炯緊張地聽著。
“你聽好,主要的兩個關鍵詞是‘股動脈’和‘十八層地獄’,這裏麵可能有一個數字對凶手來說很敏感,那就是18。這在我們的專業裏,叫儀式感,不是你們所說的送花、喝紅酒的儀式感,它連接著凶手特定的行為動機和心理強迫,你懂嗎?”
鄭曉炯使勁兒點頭,反複默念這幾個詞:“股動脈、18、電梯……股動脈、18、浴缸、電梯……”鄭曉炯的思路開始變得混亂了,她急於想理清思路,可越急越亂,有點兒像考試即將結束卻還有道大題沒答的考生。
梁麥琦不再緊盯著鄭曉炯看,而是轉身給她倒了一杯茶,輕輕將那熱茶放在鄭曉炯的手中。梁麥琦很明顯在使用剛柔相濟的方法,可此時的鄭曉炯卻已不在意了。當她握緊梁麥琦的那杯熱茶時,鄭曉炯的心裏莫名地泛起一種暖意。
鄭曉炯漸漸平靜下來,努力地想,漸漸地露出了恐怖的神情:“天哪……這件事,可能與我有關!”
鄭曉炯所想起的事情,是一個令她羞愧的記憶,可她現在卻不得不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再複述一遍,而此時的“聽眾”還包括廖岩。
“如果把黃嵐和‘股動脈’聯係在一起,就隻能是那件事了。”鄭曉炯不敢看廖岩的眼睛。
“三年前,報社的一篇社會新聞報道之後……死了一個人……那篇報道其實隻有三百多字,報社的人誰也沒太在意,可就因為……記者的一時失誤,將目擊者的真實姓名寫在了稿件之中。那個報道中寫了一句不該寫的話:‘據報案者吳優稱……’”
鄭曉炯歎了口氣,瞄了一眼廖岩,她明顯看到廖岩皺了皺眉,鄭曉炯的心一沉,繼續說:“文章見報的第三天,那個目擊者就死了……死在了電梯裏,死因是股動脈刺傷失血……後來破了案,是打擊報複。”
所有人都安靜地聽著,鄭曉炯的聲音越來越小:“後來,家屬來報社鬧事了……黃嵐和汪西出麵給他們道了歉。”
小瞳很快找到了這篇文章。
大屏幕上出現了這篇報道的內容,題目是:《殺人焚屍難逃群眾“火眼”》。鄭曉炯看著,悲傷地點了點頭。
大屏幕上的文章被放大,大家都看到了題目下方的字:本報記者黃嵐、鄭曉炯。
賈丁吃驚地看著屏幕:“什麽?曉炯,你是第二作者?”鄭曉炯羞愧地點了點頭:“這事,我也有份兒。”
廖岩背對鄭曉炯,專心讀那篇報道。鄭曉炯看著廖岩的背影,慶幸現在看不到他的表情。
“10月6日?這文章發表於10月6日?”廖岩突然轉身問道,“鄭曉炯,你剛才說文章發表的第三天,目擊者被害,也就是10月9日,對嗎?”
鄭曉炯點頭。所有人都是一驚。
“今天就是10月9日啊!”賈丁看著手表上的日曆。
小瞳快速查找相關資料:“對,當年電梯傷人案中,死的那個人叫吳優,今天正是他三周年的忌日!”
大家都看向鄭曉炯,都明白這件事意味著什麽,可誰都沒有說破。
賈丁立即拿起電話,給郭巴下了一道指令:“你立即帶上一隊人,開始排查吳優的重要關係人,而且都要控製住。資料我馬上讓小瞳傳給你們!”
就在郭巴他們對吳優的關係人進行地毯式排查的時候,蔣子楠卻發現,吳優早就曾以另一種形式,“去過”死者汪西的家。
汪西的妻子一邊哭一邊講著汪西被害前的狀態:“接到了恐嚇信,他挺害怕的。我讓他報警,可他又說不至於。他一直都有失眠症,挺嚴重的,我都不太敢惹他……”
汪妻哭著看牆上家人的全家福,更加難過,可看著看著,臉上卻浮現了恐怖的表情。
“說到他的失眠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汪妻說這句話時,聲音有些抖,“他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失眠的……”
“什麽事?”
“大約一年前,有一次,汪西坐在沙發上看書,書裏掉出一張照片,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來看,我發現他的手一直在抖,他反複地說……多了個人,多了個人!”
“多了什麽人?什麽照片?”蔣子楠急問。
“那是去年6月份汪西他們報社出去旅遊的一張集體照,他們同事很多我都不認識,所以,我不也知道汪西他說的‘多了個人’是誰,我就問他:‘多了一個人又怎麽了?’他當時的語氣特別可怕,他說……”
汪妻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下去:“他說……這個人早就死了!”
汪妻臉色蒼白,她看著自家牆上的照片,隨後環顧四周,那種表情,仿佛是擔心某個鬼魂正潛伏在這個房間裏。
“那照片還在嗎?”蔣子楠問。
“沒了!當時就被我扔了!留著這個更讓他瞎想。”說完這句,汪妻便不再說話,她求助地望著客廳外麵的親屬,她現在需要陪伴,她很害怕。
蔣子楠馬上把新情況匯報給了賈丁,接通電話後忍不住說:“頭兒,鬧鬼了……”
“什麽鬼……照片是什麽時候的……好的,我問一下曉炯。”賈丁按斷電話,表情特別嚴肅,他走到鄭曉炯麵前,清了清嗓子。
鄭曉炯馬上坐直身子,賈丁的表情已讓她不寒而栗。
“曉炯,一年前報社有一次旅遊,拍了一張集體照,你還有嗎?是6月份。”
“旅遊?……我所有的照片在雲盤上都有備份,我可以打開看看,去年6月份是嗎?怎麽了?”
鄭曉炯從手機空間中找到了一張集體照片:“是這張嗎?”
鄭曉炯將手機交給賈丁,賈丁仔細看那照片,莫名其妙地又清了清嗓子:“曉炯,我說了你千萬別害怕,汪主任說這裏麵多了一個人……”
“什麽人?”
“一個死人。”賈丁的聲音充滿了恐怖感,周圍人都很吃驚,可是鄭曉炯卻沒有害怕,她看了眼照片,苦笑著說:“這還用怕嗎?死了的人不就是黃嵐嗎?”
“不,曉炯……汪主任是一年之前說的這句話。”
鄭曉炯拿著手機的手開始發抖,賈丁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會有答案的。小瞳,幫曉炯把照片發到大屏幕上,我們分析一下。”
小瞳同情地看著鄭曉炯,又好奇地從她手中拿過手機,將照片發送到會議室的大屏幕上。這張照片看起來很平常。
“我們大家一起數一數,這上麵一共有多少人?”賈丁盯著屏幕說。
“十七個。”
“十七個!”
“十七……”
大家都說是十七個。
“曉炯,你覺得這上麵的人有問題嗎?”賈丁問。
鄭曉炯搖了搖頭:“我覺得沒問題,除了上麵有兩個人死了,還有一個,要死了……”
“曉炯,不要瞎說。你這是在公安局,誰能在這裏把你殺了?”小瞳安慰她。
“十七個,沒有問題,可汪主任為什麽說照片上多了個人,而且,有一個人幾年前就死了?”賈丁納悶兒地看著。
“汪主任的照片是衝印版還是電子版?”梁麥琦突然問。
“一定是衝印版!蔣子楠說‘被他老婆扔了’,而不是說被她‘刪’了。”賈丁回答,又轉身問鄭曉炯,“你有衝印版嗎?”
鄭曉炯依然是迷茫的表情,緩緩答道:“都有,每人發了一張,我的應該就在單位的抽屜裏。你們等一下,我讓同事幫我翻拍一張。”
梁麥琦馬上提醒:“曉炯,要找你認為最可靠的人。”
鄭曉炯點頭,走到另一邊打電話。隔了一會兒,把手機中的一張照片給大家看。那是她抽屜裏那張衝印版照片的翻拍。大家仔細看著,數著上麵的人數,然後都愣住了。
“十八個人!他……他在上麵!”鄭曉炯恐懼地說,手指照片中的一個人。
那張照片上,汪西主任和黃嵐挨著站著,在他們身後的一排,有一張相對模糊的人臉,那張臉被逐漸放大加清,正是死去的吳優。
吳優曾經來過,以“鬼魂臉”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