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一入套路深似海
智慧還沒意識到有一股熟悉的邪惡勢力在向她侵襲，而且就算告訴她，她也不大相信那個愛染頭發的殺馬特小青年會跟東北廣場舞大媽有同樣興趣。最近林雙星每頓飯一篇文言文的複習進度讓智慧頗受鼓舞，正醞釀著炮製更多的高科技教學方法。
更令智慧欣喜的是，白天校方通知她去做培訓，因為師資不足，打算讓她試講一對多的小班語文課。沒問題的話，帶完這一學期，智慧就能講大課了。
來北京快兩個月了，總算按她最初的計劃邁出一步，雖說過程周折，也可全當曆練，隻盼一切都來得及。
小黎眼下還沒什麽臨床症狀，智慧當然盼她病情永遠沒有惡化的那天，但她必須盡可能又多又快地攢夠錢，以便最壞情況發生時，能夠從容應對。
智慧望著教室裏上自習的這些學生微微出神，她不過希望曾炎黎和林雙星，都能像他們一樣安安穩穩學習，順順利利高考，很難嗎……
“篤篤”兩聲，教室前麵另外一位老師輕敲桌子警告。
桌子後麵，兩個頭挨頭看手機的女同學馬上直起身，把手機關了扣在課桌上。
手機背殼圖案是當紅小鮮肉的照片，旁邊記事本的封麵上是該藝人的寫真，筆袋上也印著他的頭像。
好吧，對這年紀的孩子來說，心無旁騖地學習，大概真的不容易。
智慧忽然回想起在市高自習課上沒收班長手機的事，歎氣之餘又頗覺神奇。
那時被她肆意褒貶的偶像主播，不但見著了活的，還是林雙星的朋友，從一個很抽象的存在，變成了生活中的具體角色。
下課走出教室，那位老師仍在吐糟，“……動不動還嚷著要給人生孩子，聽得我心驚肉跳。小智老師你信不信，如果給機會，她們真幹得出來！不過人家男明星不能同意就是了。哎呀！我太——難了！自己都才畢業沒幾年，也不知道該怎麽管她們才好。真羨慕那些大學老師，起碼學生都是成年人了，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她一人把話全說完了，智慧一開始隻剩跟著哈哈笑，聽到後半段話，突然有了發言權，“成年學生更麻煩，根本不服你管……”
說的當然是林雙星，還有他那些氣跑老師的斑斑劣跡，到現在英語老師還沒就位，智慧也有點怯手了，不敢給找，生怕把認識的老師得罪光了。
那老師聽了忽然眼睛一亮，“我朋友是教英語的，要不讓他試試？”
她給一聯係，教英語的朋友二話沒說就答應了，表示自己兩天才有一節大課，接幾節一對一掙點零花錢也好。
林雙星對新英語老師態度恭敬，還說看起來就比那隻韋歡歡靠譜。
奉承話說了一堆，準備上課了，他鑽進衛生間裏，一個小時沒出來，智慧直想下樓找個撬鎖的來。
英語老師苦笑，“這個零花錢可太難掙了，得，我還是省著點花吧，再見了。”
智慧也沒臉挽留，滿懷歉意地將人送下樓。
客廳門一關，衛生間的門立刻被打開，林雙星端著手機出來，打著嗬欠坐到沙發上繼續刷植播。
智慧很快就回來了。林雙星把手機一扔，縮進沙發裏，揉著額角，痛苦地呻吟起來。
“別唉喲了！”智慧冷眼看他演，“你到底哪兒疼啊？”
“我拉肚子……”林雙星說完，反應過來手擱的不是地方，趕緊又去捂肚子，“肚子也疼，腦袋也疼。可能是……胃腸感冒？”
智慧從藥箱裏翻出兩瓶藿香正氣水遞給他，“喝了，我讓你休息一天。”
林雙星接過來，打開蓋聞一下，幹嘔著把藥連藥一起扔進垃圾筒。
智慧一拍茶幾，“林雙星你怎麽回事……！”
林雙星打個暫停手勢，“晚上加個硬菜，我把《嶽陽樓記》給你拿下。”
智慧很頭疼，“那你英語就徹底放棄了嗎？不能偏科啊。”
“對我評價還挺高。”林雙星忍不住笑，“我現在再偏科，不也就0分和10分的區別嗎，也不算特偏。”
“不知愁！！”不過智慧本來也沒對這老師抱多大希望，隻是鬱悶林雙星這家夥現在連應付都懶得應付了，“算了，趕緊收拾收拾上專業課去。”
她這麽容易就作罷，林雙星有點後悔剛才開的條件，“那《嶽陽樓記》——？”
“背！待會兒休息的時候別跟教練扯犢子，老實背課文，要不然晚上大米飯都沒得吃。”又囑咐他到點兒就回來，“我跟教練確認過了，你今天就訓一個小時。”
林雙星服了。
出門的時候，正遇著樓上的遛鳥大爺下樓來，林雙星舉手打個招呼：“爺們兒！”
大爺笑眯眯地，“擼鐵去啊？”
林雙星將背包往肩上一掛，曲臂快速出了幾拳，解說道：“今兒要練套路。”
“那玩意兒練不得~”大爺揮下手，“沒聽說麽，一入套路深似海，從此節操是路人……”
林雙星笑，嘴還沒咧到盡興的弧度，門板突然被推開，他被撞個正著。
傳出智慧急衝衝的喊聲：“林雙星——”
虧得林雙星反應迅速平衡性能良好，兩個大步邁下了十來級台階，跟頭把式之中竟然險險站住了。仰著頭沒好眼色兒地瞪她，“幹啥？”
智慧沒敢吭聲，心虛地遞出個垃圾袋來。
目睹林雙星的身手，樓上大爺的神情有些凝固，“這就是套路嗎？擱以前武俠片兒裏，得叫輕功吧。”邊說邊繼續下樓，走到他旁邊，又無不擔憂地感歎一句，“這兩下蹦的，可別抻著蛋啊。”
蛋說沒那麽脆弱，倒是肚子不太舒服，好像有點岔氣兒，不知是因為猛烈拉伸還是被嚇到了。林雙星堅持走到體訓室，別說訓練，連大聲說話都覺得腹部竄痛。
教練給按摩了十幾分鍾，稍有緩解，僅限於不動不痛，隻得讓他先回家休息。
智慧把昨天學生交的作文批改了，約莫林雙星快下課，才起身去做午飯。剛把菜洗好下鍋，聽見門鈴響，開門一看居然是林雙星。
“這麽早？”她回頭看看表，才過下課時間幾分鍾，再看他那個兩腿發飄的樣子，“又跑回來的？”難怪連敲門的力氣都沒有，居然幹出了按門鈴這麽文明的事。
“打車。”林雙星窩在沙發裏，兩個字說得氣弱遊絲。他路上蜷在車廂裏也沒覺得疼，以為真的是岔氣緩過來了。下車嚐試著伸了個懶腰，結果一下整猛了，這六層樓爬上來隻差四腳並用。“我肚子疼。”
智慧第一反應是這小子又跟她耍滑頭，稍加思索，“你沒背課文吧？”
林雙星平靜地望著她，半晌，長出了一口氣，不知是氣得還是疼得。
智慧說完也覺不對了，平常跑回來小臉都是紅撲撲的，這怎麽煞白呢？林雙星演戲向來走心，這麽上臉也是難為他了……“你是真拉肚子嗎？”抽了張紙巾幫他擦擦腦門上的汗，見他捂著小腹疼得說不出來話，想起曾有學生急性闌尾炎發作，跟他這情況類似，於是伸手去按壓他的痛點，又快速鬆開，問：“疼嗎？”
“……”林雙星最後一把力氣都用在咬牙上了，發出了清晰的一聲“咯吱”。
智慧二話不說轉身就去打電話。
林烈關機，金生金也關機。
智慧一貫鎮定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慌亂，“怎麽回事，都打不通呢……”
林雙星猜想那倆人可能出差了，正巧都在飛機上，想告訴智慧，又發不出聲，肚子裏痛無定處，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心知不好，強撐著不敢閉眼睛，努力把視線聚焦在智慧身上。
智慧一扭頭接到他求助的目光，連忙坐過去，輕撫著他手臂輕聲安慰：“沒事兒，別怕，我帶你去醫院。”話是這麽說，可他現在連坐都坐不住了，這麽大坨要怎麽運下樓啊……
林雙星聽她的聲音時近時遠，掌心卻緊緊貼著他的手臂，微微抬起頭，看到她又撥了一通電話。
眉頭輕蹙，底下一雙眼炯炯透著堅毅和平靜，等待通話中不覺啃咬嘴唇的小動作，卻將內心的茫然不安表露無遺。
林雙星忍著劇痛，抬手觸到她下巴，拇指沒輕沒重地在她嘴唇上按下。
智慧正默數著聽筒裏的“嘟”聲以平定情緒，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沒等出聲，電話接通了。
林雙星腦中最後的影像就是她錯愕啟口的呆愣模樣，隱約聽到她叫了寧博一的名字，說什麽闌尾炎……他昏昏沉沉地想著，闌尾去年就切下去了，還拿什麽發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