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流月淳的逃亡計劃

1、

被困在這裏幾天了呢?

他掐著指頭算了又算。嗯,大概有十天了吧!

十天暗無天日的日子真是很難過啊。雖然身在南澤,卻見不到南澤的一草一木。唯一的一眼,還是船隻靠岸時,那匆匆的一瞥。而且當時他正暈船暈得厲害,連那一瞥都沒能看清就昏了過去。

真是有些不太甘心啊!

“要怎麽逃出去呢?”環視了下四周,依舊一片昏暗。那唯一的一縷光芒是從頭頂上的一個小孔裏漏下來的。偶爾也能聽到從那個小孔裏偷跑進來的微風的聲音。

這裏連個出口都沒有,當時他到底是怎麽被關進來的呢?

難道他是被人從那個小孔裏硬塞進來的?

流月淳抬頭看了眼頭頂上那小小的孔洞,還用手指圍成圈量了量尺寸——隻有一個普通銀幣的大小啊,除非把他碾碎了才能塞得進來吧?

可他現在完好無損,身上連一塊肉都沒掉……

托著腮幫子,流月淳坐在那裏開始無聊地胡思亂想起來。

“難道真的沒辦法出去了嗎?”沉默了一陣,流月淳又朝黑暗裏問了一聲。

他並不是在自言自語,在這個小小的山窖裏,還關著另一個人。

“你不會自己想辦法啊!”隱身在黑暗裏的人涼涼地將他的問話堵了回來。

“我不是想不到辦法嘛!”流月淳露出了極端無辜的眼神,有一下沒一下地拿著石塊在地上畫圈。

“切!”黑暗裏那個人很不屑地回敬,“你不要裝出那一副純真無害的樣子啦,我可不會相信銀狐族的人會笨成這副德性。”

流月淳聳了聳肩:“想這種事情可是很費腦力的,更何況,我被關在這裏這麽久了,現在也沒什麽體力想出逃計劃。”

“那用的是腦力!不是體力!”黑暗裏的人終於忍不住爆發了,“真想不通當初司月女神為什麽會選你當王!”

流月淳依舊回答得不緊不慢:“可是在沒有體力的情況下,又怎麽能運用自如地使用腦力呢?”

“你為什麽不幹脆一點說——喂,祭鴻,這件事就索性你來想吧,想好了再告訴我。你懶的話就請直說!”

流月淳的紫眸頓時一亮:“你真是說到我的心坎上了。不愧是先王陛下。”

“別用先王來稱呼我!”黑暗裏的人狠啐了一口,“我還活得好好的,還沒死!”

“你還真是長壽呢。”流月淳一派悠閑地輕笑。

“要比長壽,誰有寂星命長?”隱身在黑暗裏的人終於懶洋洋地探出了身子,剛好頭頂上那一縷微弱的光芒照在了他的臉上。

這是一名看起來相當年輕俊美的男子。跟流月淳一樣,他也有著一雙深紫色的眼眸。隻是他的五官比起流月淳來,稍顯剛硬了些,棱角分明,五官深刻。其實乍一看,會讓人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應該是一個比較正直、比較可靠,也比較沉穩的人。但流月淳跟他相處了幾天之後,才真正領悟了一個真理——人不可貌相。

這個男人是個極其變態的家夥!

其變態的程度遠遠超過了人的想象力!

還記得他剛剛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對上的就是這個男人的臉,誰知,這個男人開口的第一句就是——“做我的愛人吧!”

流月淳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一拳打過去!

不過,暈船後,他的體力衰竭得厲害,那一拳很輕易地就被接住了。

兩個人的眼睛就這樣詭異地對視著。

幸好流月淳機敏,隨地一個翻滾,及時逃出了魔爪。

然而,更讓流月淳震驚的是,這個男人竟自稱“祭鴻”——妖獸界的前任君王。

那雙深紫色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證明。雖然妖獸界的普通人可能會誤認為王族都有紫色的眼睛,但知情的人卻清楚,現在整個妖獸界隻有兩個人擁有紫色的眼睛,一個是現任的少年君王流月淳,而另一個就是妖獸界的上一任君王——祭鴻。

怎麽從沒聽寂星說過,這個前任君王喜歡的是男人?

流月淳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最重要的是,為什麽祭鴻也被困在了這裏?為此流月淳打探了好幾天,都沒能打探出什麽來。因為祭鴻永遠隻是半真半假地對他說:“我怕你這隻小鬼待這裏太無聊,所以好心地過來陪你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是那樣詭異而曖昧,看得流月淳心底陣陣發寒。但幸好,在流月淳再三堅稱自己對男人沒興趣之後,這個前任君王終於悻悻然地作罷了。

但他們總不能就這樣待在這裏坐以待斃吧?

他的敵人究竟是誰?為什麽要把他帶到南澤?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腦中靈光一閃,流月淳突然抬頭朝祭鴻微笑:“幫朕逃出去吧!”

見他自稱“朕”而不是“我”,祭鴻突然懶洋洋地一笑:“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幫你逃出去?”

流月淳的紫眸裏閃過一絲幽冷的光芒:“你不是跟朕說過了嗎?你隻是好心進來陪朕而已。”

祭鴻看了流月淳一眼,終於大笑了起來:“好一隻狡猾的狐狸,我就說嘛,銀狐族的人都有一顆冰雪聰明的腦袋,端看用不用而已。”微微一頓,他擊了下手掌,“好,我幫你這隻小鬼逃出去,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流月淳微一挑眉:“什麽條件?”

祭鴻看了看流月淳額際的“神月之勾”,笑得高深莫測:“我要你額心的那半枚‘神月之勾’。”

山窖裏一片沉寂。那絲昏暗的光芒照射著兩個人沉靜的臉龐。

祭鴻靜靜地等待著流月淳的回答,唇邊卻勾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輕笑。他在猜測,眼前這隻小鬼到底會做怎樣的選擇。

一千年的道行還是太淺,終究比不上他這條老薑吧?而且,讓他更為期待的是,這個選擇又會讓以後的事態如何發展?

他已經等待這個結果已經等了一千年之久了……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沉默了片刻的流月淳終於伸手輕輕撫了撫額際的那半枚“神月之勾”,然後看了祭鴻一眼,唇角牽起一抹略有深意的笑。妖獸界的王隻要一退位,額間的“神月之勾”就會消失,但現在的這個前任君王卻對自己的半枚“神月之勾”這麽感興趣啊!

“怎麽,你做了五千年的帝王還不過癮,還想再做幾千年玩玩?”

祭鴻不以為然地輕挑眉峰:“那種狗屁王位你自己留著坐好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了苦海,可不想再回去受罪。”

流月淳倒是沒料到祭鴻會突然爆出粗口,看來這個妖獸界的王位真是不得人心啊,難怪他無聊地坐了一千年,雖然有很多人不滿,但也沒人公開要跟他搶。

“妖獸界的王還真是難做啊!”流月淳心有所感地低歎了一聲。

祭鴻嘿嘿幹笑了兩聲,笑聲顯得有些詭異:“小鬼,那是你的命,你就認了吧!”

流月淳不解地看著他:“既然你不願坐王位,為什麽還要‘神月之勾’?”這神勾可是王位的象征啊!

“不可說。”祭鴻很認真地搖頭,“你先告訴我,願不願意做這個交易?”

“給你‘神月之勾’也沒什麽,反正我也隻有這半枚。”流月淳平蹲著與他對視,“不過,你曾經做過王,應該知道這‘神月之勾’不僅是王位的象征,而且也是我一身靈力的來源。雖然因為這神勾隻有半枚,我到現在也無法完全控製靈力,但‘神月之勾’一旦被取下,就等於我幾乎什麽法術也不會了。這個犧牲可是很大的。”

“哦,這麽說你是不肯了?”

“我沒說不肯。”流月淳紫眸裏似有什麽光芒閃了閃。

祭鴻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啊……”流月淳摩挲著下巴,微一沉吟,“其實也沒什麽,隻是想等值交換而已。”

祭鴻笑了:“狐狸就是狐狸,跟銀狐族的人打交道就是不能大意啊!雖然你隻是隻小鬼。”

流月淳用很無辜的眼神看著祭鴻:“我可沒詐騙你什麽,我隻是在很正常地爭取自己的利益。”

“哼,你不要用這種表情來誆我。我可不是那些心思單純的小姑娘。不過……”祭鴻微微一頓,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玩世不恭的邪魅,“如果你考慮好要做我的愛人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你這種表情的。”

流月淳連忙收斂起臉上的神色,清了清嗓子。

祭鴻明顯很失望:“真可惜,你看起來還是好貨色呢。”

什麽叫做“好貨色”?!流月淳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算了,目前他是虎落平陽,隻好忍了,以後再慢慢算賬!

深吸了口氣,他強壓下心口翻騰的巨浪,綻開一臉的微笑:“我的提議你接不接受?”

祭鴻朝天吹了聲口哨:“那要看你提出什麽等值交換了?”

“告訴我這件事的主謀是誰!”

祭鴻含笑低下了頭:“你為什麽覺得我會知道主謀是誰?”

流月淳的眼睛緊緊盯著祭鴻:“如果你說你不知道,那你就是主謀。”

祭鴻似乎一驚,隨即反駁:“小鬼,你這是無良栽贓!”

“我沒有栽贓。”流月淳覺得腳都蹲麻了,便捶捶了腿,走到一旁靠著石牆坐下,閉上了雙目。

“是你自己說的,你隻是好心進來陪我。光憑這句話就可以分為兩種情況:一是你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掌握得很清楚,所以伺機潛了進來,又沒驚動任何人,是想以救我為條件,讓我達成你的某種願望;第二種情況嘛,這件事根本從頭到尾就是你策劃的,你現在假意接近我,也是為了達成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流月淳緩緩睜開了眼睛,紫色的雙眸裏閃爍著犀利如刀的光芒。

“先王陛下,我可有說錯?”

祭鴻輕哼一記:“小鬼,我說過我還沒死,你別給我安個這麽惡心的稱呼。不過,我不得不稱讚一下,你比起一般的狐狸還要聰明三分,光憑我幾句話就可以推論出這麽多東西……看來當初司月女神選你為王,還是有一定道理的……雖然,你做了一千年的王還毫無建樹……”

流月淳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祭鴻略有深意地看著流月淳:“不過,我不能告訴你主謀是誰。遊戲太早結束就沒意思了,我還沒玩夠呢。”

“玩?”流月淳詫異地揚眉。

“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

“哦?”流月淳眼底閃過一絲興味,“似乎能得到前任君王的承諾也是不錯的。”

祭鴻笑得越發詭異了:“我給你的承諾就是,我可以改變你的現狀。這個承諾是否比你提出的條件更好?”話語一頓,他又補了一句,“這一千年來,你不是毫無建樹,而是力不從心吧。”

力不從心嗎?流月淳臉上雖然依舊帶著笑,但手心卻暗暗握緊了幾分。

“好,成交。”

兩代君王擊掌盟約。

2、

南澤洲依山傍海,南邊靠海,西邊靠山。而現在聳立在他們麵前的,就有三座高聳入雲的山峰。

路顏蹙眉仰望著層巒疊起的山脈,又低頭看了看腕上隱隱發光的護月之鏈。一到這裏護月之鏈便起了一些感應,看來流月淳應該就在這三座大山的其中一座裏了。

“這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嘛。”路顏輕輕歎了口氣。不知會不會有高原反應?這三座大山可是比青淩山高多了!

正坐在路顏肩上的青嵐右瞅瞅右瞄瞄,最後疑惑地伸爪撓著後腦勺:“殿下,你能不能用護月之鏈確定一下王上究竟在哪座山裏啊?”

“似乎不行啊。”路顏不解地低頭看了看腕上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護月之鏈,“我剛才試過了,無論走近哪座山口,這手鏈上的光芒都差不多,沒有哪一座有特別強烈的感應啊!”

“殿下,如果我們這樣漫無目的地一座座山找過去,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了,而且很有可能……”青嵐頓了頓,小心地瞄了路顏一眼。

“很可能什麽?”

“很有可能……找到的隻是王上的屍體!”

“啪!”路顏伸手就給了青嵐一個無情的火鍋蓋:“小孩子別亂說話,沒聽說過禍害遺千年嗎?那隻色狐狸死不了!”

聽到青嵐口中的那一個“死”字時,她的心也緊了一下。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個可怕的夢境,那個流月淳身處火海的夢境……

“好嘛好嘛,不說就不說,我也隻是猜測而已。”青嵐委屈地摸著隱隱作痛的腦袋。

“夜火將軍,你怎麽看?”路顏回過頭,詢問還在觀察著地形的夜火。

夜火往那三座高峰看了一眼:“就算隻有一成機會,我們也要找到王上。還是分頭行動比較快,一人負責一座山峰。”

“好吧。”路顏點頭,現在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夜火走到青嵐和路顏麵前,在他們的掌心上各自畫下一道符咒:“有什麽情況或是消息,隻要握住掌心,我們就可以感應到彼此的存在。”

“好。”

兩個人一隻貓做了約定之後,便分頭行事。

路顏選擇的是中間那座山峰。

當她踏進山腳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瞄到了角落裏埋著的一塊半人高的石碑,好奇地走近一看,隻見石碑上刻著“束魔峰”三個大字。

一股寒意頓時湧上了心頭,路顏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真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甩去了心中無聊的想法,她踏入了“束魔峰”。

越往裏走,寒意越重,分明是豔陽高照的天氣,但透過樹梢照射下來的陽光竟不帶絲毫的暖意。

“真是奇怪的地方。”路顏一邊搓著寒毛直豎的臂膀,一邊大著膽子往裏走。

不一會兒,麵前出現了兩道岔路,一條向左,一條向右。路顏正自為難要選擇哪條路的時候,手腕上的護月之鏈突然發出了一道詭異的光芒,比之剛才的光芒又強烈了好幾分。

路顏不禁低下頭,眼中露出了喜色:“難道流月在這座山裏?”

話音剛落,護月之鏈散發出來的光芒越來越強了,緊接著,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著路顏朝右邊那條小道走去。

路顏跟著護月之鏈的指引,來到了山腰間的一座小樹林裏。

護月之鏈的光芒越發強烈了。

就在這時,樹叢中傳出幾聲輕微的異響。

“誰在那裏?”路顏一邊按著護月之鏈,一邊往聲音的來源處走去。

拔開了擋在麵前的樹叢,路顏小心地往裏探去。

茂盛的草叢裏,正閉目躺著一名華服男子,不知是昏迷了還是已經死去了。護月之鏈的光芒又強烈了幾分,那股力量竟扯著路顏往那名男子走去。

為什麽護月之鏈的反應這麽奇怪?就好像這名男子身上有“神月之勾”一般。

路顏不禁感到奇怪。

當她走到那名男子身邊時,發現他依舊毫無動靜,便彎下腰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氣。

路顏輕吐了一口氣。

“喂!”路顏輕搖男子的身體,試圖喚醒他,“醒醒!醒醒!”

男子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一刹那,路顏怔住了。這個男人竟跟流月淳一樣,有著一雙深紫色的漂亮眼眸。

“你沒事吧?”路顏扶著那個男人坐了起來。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很認真、很認真地盯著路顏,那種詭異的眼神讓路顏不由得心底發毛。

男人突然笑了,但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做我的愛人吧!”

路顏一時反應不過來,怔在了那裏。男人壞壞地一笑,作勢就要朝路顏的唇上吻去。

“顏!顏!快從那個混蛋身邊離開!”

身後一個淒厲悲壯的嘶喊聲驚醒了路顏,她及時地將頭一歪,躲過了那個莫名其妙的狼吻。

等等……那個聲音!

路顏猛地回過了頭。

她看見了流月淳。

隻是流月淳的雙手分別被人用光繩綁著,吊綁在大樹的中間。

“流月……”路顏第一反應就是要救人,但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已經攔住了她的去路。

“美麗的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你願意做我的愛人嗎?”

“你……”

路顏還沒回答,那邊被綁住的流月淳已經大叫了起來:“顏,快跑,那是個變態!快跑!”

男人似乎有些詫異地看了看一臉緊張的流月淳:“小鬼,你還算有些本事嘛,明明一身靈力盡失,還能強行解開我的封言術。”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剛才要不是被這小鬼一喊,他就已經偷到香吻了。

流月淳冷哼了一聲:“你這隻老色鬼,你不是喜歡男人的嗎?怎麽現在變成喜歡女人了?”

“小鬼,你不知道嗎?”男人不以為意地揚了揚眉,唇邊牽起邪魅的笑,“我可是男女通吃的。”

流月淳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3、

他是著了那隻老鬼的道了。

因為被變態老鬼的那句“力不從心”減了戒心,又錯信了老鬼幾分。結果被帶出山窖之後,他就莫名其妙地昏了過去。等他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在這裏不能動彈了,而且還被無恥地下了封言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鬼,沒聽說過嗎?薑還是老的辣。雖然你是隻有點小聰明的小狐狸,但畢竟隻有一千年的道行,比起我,可是差得遠了。”

當時他氣得直咬牙,卻又毫無辦法。“神月之勾”已經被變態老鬼收了去,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老鬼引路顏上勾。

幸好啊,危急時刻不知他從哪裏得來了一股靈力,強行解開了老鬼的封言術,才讓路顏免遭了狼吻。

“顏,你別理他說什麽,快走!快走!”流月淳不住催促著路顏離開。

他已經無法摸清這個前任君王到底是敵是友了。若是敵人,他不會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分毫不傷。但若是朋友,又似乎不太像……

場麵還真不是普通的混亂。

路顏看了看眼前一臉壞笑的男人,又看了看被綁在樹上幾乎要跳下來咬人的流月淳。雖然她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幹什麽事,但也感覺出眼前這個男人絕非善類。

手腕上的護月之鏈又發出了奇異的光芒,路顏看了祭鴻一眼,微笑著問:“請問這位英俊帥氣的先生,您是何方神聖?”

祭鴻唇角一挑,不答反問:“美麗的小姐,難道你已經對我動心了嗎?”

路顏煞有介事地瞄了他一眼,微一沉吟:“如果以英俊指數來算,你是我所見過的帥哥中排名比較靠前的……”但陰險指數也是很靠前的,路顏在心底加了一句。

“哦?那我很榮幸。”祭鴻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不過……”路顏托著下巴,以一臉無比認真的表情上下打量著祭鴻,“如果你變成真身的話,我應該會對你更有興趣。”

祭鴻似乎沒料到路顏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由訝異地抬高了眉峰:“這位美麗的小姐,你竟然對我的真身這麽感興趣啊!”

“我一向對動物比對人更有興趣。”

“真是令人失望的答案。”祭鴻微笑。

路顏聳了聳肩:“不過……我現在隻對你什麽時候放了他比較感興趣。”

祭鴻“哦”了一聲,似笑非笑:“美麗的小姐,原來你是來救這隻小鬼的。”

“我不辭辛苦、跋山涉水趕到這裏,當然是為了救他。不然你以為我在旅遊?”路顏一邊含笑回答他的話,一邊微微握緊了右手的掌心——

希望夜火可以快點趕到。

“顏……”流月淳開始掙紮了,“不要管我……快走!別被那隻變態老鬼的花言巧語騙了!”

祭鴻掃了眼流月淳,突然詭異地一笑:“小鬼,看來你很重視這位美麗的小姐嘛。”

流月淳聞言頓時停止了掙紮,目光卻是極其陰鷙地盯著祭鴻:“你若是敢動她,朕絕對不會放過你!”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四周竟然隱隱現出了一道若隱若現的詭異光芒。

四周的空氣似乎也隨之凝結了起來,路顏突然覺得呼吸困難:“流月……”

自從認識流月淳以來,她從未沒見他流露出如此可怕的煞氣。剛才那一瞬間,他簡直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一雙紫眸不再清澈也不再溫柔,眼神之中所隱藏著的,是令人心寒的肅殺。

祭鴻眼底似有什麽光芒一閃:“現在我終於知道該怎麽做了。”

流月淳心底一寒,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顏,快走……”但那聲示警已經來不及了。

路顏雖然早有防備,甚至已經開始啟動了護月之鏈,但在那個男人的麵前,還未完全釋放力量的護月之鏈根本就不堪一擊。

隻聽“轟”的一聲,護月之鏈所啟動的華光被盡數擊碎了。

路顏還沒來得及退後,就被無情地掐住了脖子。她的呼吸開始有些困難了,掐在脖頸上的五指更是冰冷如刀,一分分地直滲入心底,幾乎連血液都為之凝結了。

“祭鴻!放開她!”流月淳眼中爆射出冰冷的殺氣,然而,他掙紮得越厲害,手上的光繩也束縛得越緊。光繩深深地勒進了他的手腕,頃刻間,現出了兩道可怕的血痕。

祭鴻?!

原來這個男人竟是妖獸界的前任君王嗎?

他為什麽要抓流月?又為什麽殺自己?

隨著呼吸的困難,路顏的神智已開始漸漸渙散,但她不甘心地握緊了手心,想借著疼痛讓自己清醒一點。

保護人的力量……就在昨天,她還跟那個妖狼族的女子說過,她要保護她身邊的人,但現在……她連她自己保護不了嗎?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殿下……殿下……”

突然山道的另一邊響起了青嵐的驚呼,路顏困難地側頭望去。

不僅是青嵐,就連夜火也跟著趕來了。

但……路顏驚駭地睜大了眼眸——

就在青嵐和夜火的前麵,阻隔著一道深不可測的深淵,而深淵的底下,有無數的烈焰升騰而起,如同吞噬生靈的惡魔,正張牙舞爪地朝它的獵物逼近……然而,青嵐和夜火卻像是毫無知覺般,依舊朝這裏狂奔而來。

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快……走……”路顏隻能勉強擠出聲音,但那微弱嘶啞的呼喚卻被淹沒在了祭鴻的大笑聲裏。

“哈哈哈,我親愛的流月王上,如今他們三個人的性命就握在你的手裏了。”祭鴻那雙紫色的眼眸閃爍著莫測的陰寒光芒,“現在,你是要這位美麗小姐的性命,還是要你那兩位忠臣的性命?你,選擇吧!”

4、

光繩就如同刀鋒一般深深割進了流月淳的雙腕。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腕蜿蜒而下,頃刻間便染紅了兩片衣袖。

左邊,路顏已是奄奄一息。他看著她漸漸青紫的臉龐,心如刀割般地疼痛著……那種疼痛仿佛將要把他的靈魂都撕裂了……她是他發誓要守護的人,他怎麽可以就這樣失去她?!

然而在右邊,一心前來相救的夜火和青嵐卻麵臨著絕境而毫不自知。千年的相伴,千年的輔佐。在王城之中,除了寂星,就隻有夜火和月神祭壇的仙貓族人是他後盾和支柱。他也絕不可以失去他們!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隻能選擇其一嗎?

不,不可以!他誰都不願意失去!

他是這個世界的王,他要守住自己想守護的人,他也有義務和責任保護他的臣民……他是……王!

體內好像有某種力量狂湧而出,化為地獄的煉火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

他幾乎要失去痛感了,但青白的唇卻揚起了一抹淒厲的笑:“祭鴻,朕誰都不會放棄。因為真正要死的人,是你!”

一字一句如刀鋒般吐出,紫色的眼眸竟詭異地閃現出一絲深褐色。“啪”的一聲,原本綁在手腕上的光繩瞬間碎裂成了點點星光,耀眼的銀色光芒從流月淳的身上爆射而出。

風在呼嘯,就連天際的浮雲也開始翻騰起來。

黑暗開始一點一滴地降臨。

此時此刻,衣發皆揚的流月淳仿若化身為了地獄爬出的惡鬼修羅!

夜火和青嵐驚詫地停下了腳步,這時他們已清楚地看見了麵前那道吞吐著烈焰的深淵。

就在剛才,他們還什麽也看不見……究竟是誰的力量讓所有的陷阱都現出了原形?

是流月淳嗎?

“夜火將軍,王上他……”青嵐駭然跳上了夜火的肩頭。

夜火銀色的眼眸中掠過了一絲複雜,卻緊抿著雙唇沉默不語。

“祭鴻,朕現在就要了你的右手!”紫瞳之中所藏著的那抹褐色霎時又深了幾分,四周的風好像都在頃刻間被賦予了生命,化為道道利刃往祭鴻緊扣著路顏脖頸的右手疾射而去。

祭鴻眼底一沉,隻能被迫放開手中的人質,再以左手幻出一道光牆擋住那致命的攻擊。然而,還是慢了一步。一道風刃從光牆的間隙中疾擦而入,擦過了祭鴻的右腕,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小鬼,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你。”祭鴻捂著受傷的右腕踉蹌跌退了一步,冷冷凝視著已將路顏抱在懷中的流月淳。

“這一次,朕要你的命!”流月淳的臉色幾乎青白得透明,紫眸中的褐色也越來越深,強烈的煞氣幾乎占據了他整個眉間。

“流月……”躺在流月淳懷中的路顏驚詫地看著麵前完全陌生的流月淳,心底突然升出了一股寒意——

這還是那個隻會占她便宜的少年君王嗎?

這還是那個會為了跟末妖爭寵,自貶身價變幻出真身的任性銀狐嗎?

不,他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此時的他,離自己……很遠很遠。雖然人就在身邊,但他的心卻離得很遠。

她害怕看到這樣的他!

抵不住心中那股莫名的寒意,路顏緊緊抓住了流月淳胸前的衣襟,驚恐地大喝了一聲:“流月淳!”

隨著那一聲驚喝,路顏手腕上的護月之鏈突然爆射出了一道金芒,直射向流月淳的眉心。

四周的風漸漸停止了**,天際也漸漸明朗起來。

原本幾乎被深褐色占據的眼眸漸漸恢複成了清澈的紫色。

“顏?”流月淳低頭看著懷中神色蒼白的路顏,似乎有些迷茫,也有些無措。

回來了!這一回是真真正正的流月淳回來了!突如其來的溫熱湧上眼眶,路顏將頭深深埋進了流月淳的胸前,雙肩微微顫抖著。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剛才的自己幾乎忘記了呼吸。

“顏?”流月淳正想詢問,突然眼前一黑,腳下一時不穩,抱著路顏狼狽地跌作了一團。

“流月淳!”路顏嚇了一跳,扶起流月淳時才發現,他的神色敗灰,嘴唇青白,就連那一雙紫眸都變得黯淡起來。

“叫流月。”氣息已很微弱的流月淳突然輕輕搖了搖頭,眼神中透露著不滿,“顏,你不守信用。你說過,要叫我流月的……”

在那一瞬間,路顏從那雙黯淡的紫眸裏捕捉到了一絲落寞,心中不由得一緊。

“小鬼,你不覺得這個時候並不適合為情人間的稱呼問題起爭執嗎?”麵前響起了祭鴻的聲音,路顏抬起頭,神色一凝,舉臂攔在了流月淳的身前,目光中充滿了敵意——

“你想怎樣?”

祭鴻捂著受傷的右手,臉上現出一抹苦笑:“被美麗的小姐如此敵視,心情真是會變得很差啊。”

與剛才的冷意和殺氣相反,此時的祭鴻好像又變回了初遇時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我不是你們的敵人。”看著緊擰雙眉的路顏,祭鴻又笑著又補了一句,顯得高深莫測——

“我是來幫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