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海底的妖精
送走了葉花花之後，何其嵐情緒低落了一陣子，差不多過了半個月才好轉。這段時間裏她也沒有接任何除妖的生意，隻是在家中用神騙術幫人起個卦算個命。悠少爺也變得乖巧了很多，當然，偶爾還是會說些冷死人不償命的笑話。
此時春天也漸漸接近尾聲了，樹枝上柔嫩的淺綠轉眼變成了青翠濃綠，天空藍的晶瑩剔透，漂浮著點點白雲，幹淨明朗的令人心情舒暢。田野裏大片大片的蒲公英在風中飛舞，小小的“降落傘”紛紛揚揚地撲在臉上，帶著微癢的毛絨絨的觸感。
何其欽在不久前的全省數學競賽中得了第一名，何其嵐為此心情大好，特地選了周六帶兩位大少爺去鎮上最好的餐館慶祝。這家專營海鮮的餐館開張不過才幾個月，定位高端菜價昂貴，但生意卻是相當得火爆，如果不提前預訂的話根本就沒有座位。
一進餐館的大廳，就能見到各色魚類在巨大的玻璃缸裏遊弋，光是螺類和海魚就擺放了半個大廳，還有從澳洲直接運來的大龍蝦張牙舞爪地在水中折騰……
悠少爺歡樂的兩眼放光，撲在養著龍蝦的玻璃缸前死活也不肯走。
何其嵐心裏暗暗腹誹，這個家夥，倒是會挑貴的點。
因為是給弟弟慶祝，所以她今天也難得的奢侈了一把。不但點了餐館裏招牌的龍蝦三吃，還挑選了不少其他的海鮮，漂亮的領班小姐還特地推薦了用東海黃魚精心製成的魚丸。
何其嵐點完菜，就選了一個小包廂就坐。很快，龍蝦刺身就送了上來，或許是因為新鮮的關係，那龍蝦的長須還在微微顫動著。她先挾了一片沾了沾芥末遞到了弟弟碗裏，隨口問了一句，“小悠，你很喜歡吃龍蝦嗎？”
悠少爺聳了聳肩，“還好啦，我更喜歡吃魚丸。”
“那你剛才撲在龍蝦前一動不動？”她瞥了他一眼。
“哦，主要我看著那裏有隻龍蝦怪眼熟的，瞅著有點像我的遠方堂妹。”
“啪答！”何其嵐剛挾起的一片龍蝦肉頓時掉在了桌子上，她的臉部抽著筋，“喂，如果你想吃獨食，大可以換個借口好不好？這個也未免太隔應人了吧。”
“我又不是胡說。在海底也有妖精的國度啊。”他委屈的回應道，“隻是他們和我們陸地上的妖精通婚比較少而已。我的親戚裏也隻有姑姑嫁給了一隻龍蝦精，她帶著堂妹回來探過親，所以我有點印象。不過剛才仔細看了，那應該不是我堂妹。她應該也不會那麽不小心。”
何其欽在一旁抬起了頭，淡定地問道，“請問你姑姑是何方妖物？”
他笑了笑，“我姑姑是把菜刀。”
兩姐弟無聲的對視了一眼，同時露出了被天雷劈到的神情。
“也就是說，你的堂妹……是菜刀和龍蝦的孩子……”何其嵐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覺得自己已經快瘋了，“那我們吃的這些海鮮……難道也是……”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麵前搖了搖，笑嘻嘻道，“這個你放心啦。又不是所有的魚蝦都能成妖精，要不然他們的數量都能攻占地球了。能成為妖精那是少而有少，你看也不是每雙筷子都能和我一樣厲害，對不對？沒修煉好的自然就被捉來當食物了，至於捕到妖精，那是很小的比例。所以我們吃的這些都是普通的海鮮哦。”
何其嵐掃了那些海鮮一眼，忽然覺得什麽胃口都沒有了。
餐館上菜上得很快，其他的海鮮也都陸陸續續送了上來。領班小姐推薦的黃魚魚丸果然名不虛傳，個個潔白細膩，再配上碧綠的蔥花，真是令人食指大動。何其嵐看著也來了胃口，用勺子舀了一個魚丸咬了一口。入口有彈性又嚼勁，鮮嫩幼滑，果然不愧是這裏的招牌菜！
“真是好吃！”悠少爺早已吞了兩個入肚，嘴角一揚，“對了對了，你們知道關於魚丸的來曆嗎？”
姐弟倆都很想對他大叫住嘴，但無奈正好有服務員小姐進來添加飲料。就是這麽一瞬間，悲劇已經無法阻止了。
“聽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小魚，它很喜歡在水裏玩哦。於是它每天玩啊玩啊，玩啊玩啊，玩，玩，玩，最後就變成魚丸了！”
何其嵐的一口魚丸卡在了喉嚨裏，連著嗆了好幾聲，何其欽將一大坨芥末錯當成魚肉塞進了嘴裏，最慘的就是服務員小姐了，因為完全就沒有心理防備，所以手一抖，將飲料大半都灑在了桌子上……
接下來的時間裏，大家都保持著沉默，整頓飯在某種詭異的氣氛中終於結束了。
從餐館出來時，天色已晚，一輪彎月高懸在夜空，灑落點點月華。鎮上的街道兩旁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逛夜市的人們絡繹不絕，盡情享受著休息天的休閑生活。身邊有兩大帥哥陪伴的何其嵐走在街上自然受到了不少注目禮，當她在一個首飾攤子前停下來挑選耳環時，有不少女孩子過來假借挑首飾趁機看看帥哥。何其欽臉皮薄，連忙就退了出來。就連臉皮厚厚的悠少爺也有點被嚇到，覺得渾身不大自在。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女人擠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將一個雞蛋對著何其嵐砸了過去！這個雞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臉上，稀稀膩膩的蛋黃順著麵頰直往下流……何其嵐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毫無防備，一時腦袋有點發懵，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何其欽見姐姐被欺負，頓時心頭火起，正要衝過去，卻隻見悠少爺比他衝得更快，身影一晃已經站在了姐姐身邊，伸手阻擋住了那個女人的第二次襲擊。
“你這是幹什麽！”他聲色俱厲地喝了一聲，“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動你。你要是再對小嵐無禮，我一定對你不客氣。”
黏黏的蛋黃糊住了半邊眼角，何其嵐看不清他的身影。但那句話聽在耳中，她的心裏卻是微微一動，仿佛感受到了某種被人守護的溫暖。她伸出手抹了抹眼睛周圍的蛋液，這才看清原來那個女人是鎮長的媳婦娟子。
“仙姑，你怎麽還有心思在這裏嘻嘻哈哈，那麽多孩子失蹤了，你有沒有想過辦法啊！你不是神通廣大法術高強嗎？怎麽連個孩子都找不到！你根本就是個騙人的神婆！”娟子聲音尖銳的喊叫著。
“這個女人……我會讓她閉嘴。”悠少爺似乎也動了氣。
“小悠，你可別用你的妖術。”何其嵐低低道，“她也不過是失去了孩子，所以才會這麽失常。”
“別這麽說，仙姑可是幫我們解決了不少事呢。”身邊有位大叔反駁，立刻也有人幫著附和了幾句。
“這孩子的事也不能怪仙姑，辛夷師父不也束手無策麽？”
“是啊，警察都查不出來呢。”
娟子還是惡狠狠地瞪著何其嵐，“你根本就是個騙子！你就是個騙子！你根本就不配做仙姑！”
“娟子，你怎麽跑這裏來了”娟子的丈夫跑過來拉住了她，又衝著何其嵐連聲道歉，”抱歉啊，仙姑，自從孩子丟了之後，她的腦子就老是犯混，您可別放在心上。”
娟子看著她的丈夫，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們的貝貝呢？貝貝呢？到底去哪裏了？媽媽找不到貝貝啊……”
“貝貝一定沒事的。我們再去找好不好？”娟子的丈夫邊哄著她邊對著何其嵐做出抱歉的表情。
“找不到了……我把貝貝丟了，找不到了……”
或許是勾起了其他人的傷心之處，在場的幾家丟失孩子的大人也麵露傷感之色，有幾個還忍不住哭了起來。
何其嵐隻覺心裏一緊，胸口仿佛被什麽壓得無法呼吸。
“好了好了，我們先回去好不好？”娟子的丈夫攙扶著妻子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何其嵐心中那團堵在胸口的東西像是發了酵般越來越膨脹，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心底不停地煽動著她，讓她覺得如果不再做些什麽就是不可原諒……
“等等！”她忽然喊住了他們。娟子的丈夫有些驚訝轉過頭來，不解的等待著她的下文。娟子則渾身無力，軟軟地靠在他的身上。
“我會盡自己所能幫你們找到孩子的。我保證。”她說著轉向了其他人，一字一句道，“也包括你們的。孩子們，一定會沒事的。”
聽到這句話，原本已經無力到快要摔倒的娟子一下子有了精神，又驚又喜道，“真的嗎？仙姑？你不是騙我們的吧？你真的會幫我們找到孩子？”
“我保證。”她短促有力地說了三個字。
娟子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又流下了眼淚，“對不起仙姑，我剛才還……謝謝，謝謝……”其餘的家長們也感動的紛紛致謝，當他們離去時每個人的心裏都不約而同地多了一絲希望，臉上都多了一抹笑容。
“小嵐，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要找到那些孩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悠少爺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找人幫忙。”她抬起頭，唇邊泛著淡淡笑意，“陪我去辛夷那裏走一趟好嗎？現在。”
悠少爺也報之一笑，“樂意奉陪。”
“不行啊，”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皺了皺眉，“辛夷的本事可是不小，你……不怕當麵被他看出來你的原形嗎？”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放心，我使個障眼法保證他看不出來。”
“可是……”
“放心吧。”
“姐姐，我也陪你一起去。”何其欽自然也是不甘落後。誰想這兩人居然回過頭來異口同聲地對他說道，“你先回家去！”
何其欽的眉毛輕微抖動了一下，忽然感到了一種莫名奇妙的壓力。
何其嵐顯然也愣了愣，在記憶中除了弟弟以外，這好像還是第一個和她能有這樣默契的人……是巧合吧？是巧合，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