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藏匿在黑暗之中
她叫櫻冥雪。
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就知道自己能看見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但同時，她也感受到了來自四周的質疑、驚恐和排斥……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
年幼的時候，並不懂事的她總是將自己看到的東西，當做新奇的事說出來，卻沒料到換來的是四周恐慌的尖叫。
而隨著年齡漸長，她終於知道了，她看到東西是妖怪。而普通的人類，都是害怕妖怪的。在他們並不知道妖怪們的存在時還好，至少，他們可以安心地過自己的生活。然而，當他們知道了妖怪就存在於自己的四周，自己卻無論如何也看不見時，那種恐懼和不安便可想而知了。
後來，她學乖了，不再輕易地說出妖怪的存在。
但厄運並沒有因此而擺脫。
也許是因為她本身存在的靈力會吸引妖怪，於是，她四周的妖怪會一天天地增多起來。奇怪的是，那些妖怪雖然一隻隻地在增加，卻從來沒有對她動手，雖然有時她能從妖怪們的眼裏看到貪婪與想要吃下她的欲望，但它們好像無法真正靠近她的身邊，隻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
她知道，它們一定是在等待某一個契機。
一個吃下她的契機。
而這些等待的妖怪們，顯然沒有什麽耐心，有些喜歡捉弄或是嚇唬人的妖怪們便會時不時地出來搗亂一下，甚至有些殘忍的妖怪，會直接把人或是牲畜一口吞下去。
於是，漸漸地，她成為了人們眼中的災難。
就連父母也開始對她疏遠。
隻是因為她是他們的女兒，他們的良知並沒有讓他們拋棄唯一的至親，但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也沒讓他們支撐多久，終於在一年前，雙雙辭世。
而失去了雙親，徹底無依無靠的她，更是為人們所厭惡。雖然她總是努力地展露出笑容，雖然她總是努力地想減輕人們心底的害怕，但得到的，隻是越來越多的憎惡與排斥而已。
後來，幾經波折之下，她搬來了貓島。
也聽說了這裏有一個叫安倍晴明的人，他不僅有著強大的通靈力，而且還有著神秘的驅魔能力。
她想問清晴明的住所，但貓島裏並沒有願意幫助她，所有的人都離得她遠遠的。她隻能自己碰運氣。
晴明神色平靜地聽櫻冥雪說完，然後淡淡一笑，那笑容卻沒有什麽感情，“你來找我，如果是想讓我幫你封印通靈的能力，讓你變回普通人，那我就要讓你失望了。”
“晴明，你不能幫她封印麽？”博雅關切地問。從櫻冥雪所說的故事裏，他也幾乎確定了，櫻冥雪就是自己要找的少女。
晴明看了博雅一眼，“那是上天賜予她的力量。得到了那樣強大的力量，自然會相應得失去一些東西。如果我封印了她的力量，那就是擅自改變天命，也許會造成無法預料的可怕後果——”晴明說著，站了起來。
“有些人，是注定要被這個世間遺棄的。”
“晴明——”那一刹那間，博雅感受到了晴明的悲傷與寂寞。
“晴明大人——”櫻冥雪忽然走到晴明麵前，屈膝跪了下來。
博雅嚇了一跳。
晴明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你可不要以為我是博雅那個笨蛋啊，我不會因為任何請求而心軟的。”
笨蛋？
博雅聞言略顯不滿地蹙眉。
他可從來不認為自己笨啊！
“晴明大人，你誤會了。”櫻冥雪微微垂下眼簾，“我並不是想請晴明大人幫我封印通靈能力，而是——”抬起頭，櫻冥雪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擔憂。
“我怕很快會有災難降臨在這裏，所以，我想請晴明大人幫幫這裏的人們——”
晴明笑了，眼睛裏寫滿了不可思議。
最近他怎麽老是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呢？
像博雅，分明彼此素不相識，卻肯不顧自身安危地出身相助陌生人：像眼前這個少女櫻冥雪，因為那個通靈的能力，她受了多少排斥與痛苦，可是，現在她的請求卻讓人匪夷所思……
“會有什麽樣的災難降臨？”晴明想起了剛才夜觀星相時，看到的自己那顆黯然的運星。
“我最近一直重複地做一個夢。夢見一道陌生的聲音在不斷地呼喚我，讓我去櫻之森林——而隨著那個夢越做越頻繁，我發現自己身邊的妖怪也越來越少——它們就好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這讓她感到強烈的不安。
晴明神色一怔，“你剛才說什麽？櫻之森林？”
“嗯。”櫻冥雪點頭，“是櫻之森林——”
晴明抬起頭，看了眼已經微露天光的天際。
又是櫻之森林麽？
總覺得在無形中有一隻幕後黑手在引導著一切，將他們推向了不可預測的前方……晴明忽然間產生了一絲興趣。
“你現在住在哪裏？”晴明轉頭問櫻冥雪。
櫻冥雪怔了一下，“就住在前麵不遠處。”櫻冥雪伸手指向了西北方。
晴明和博雅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寒風之中，一個破舊的草棚顫微微地立在寒風之中。
“一個女孩子怎麽能住在那種地方呢？”博雅微擰起一雙漂亮英挺的眉峰，他不禁轉頭看向晴明。
現在這裏有房子住的人，好像就晴明一個人。
博雅並不是一個會隱藏情緒和想法的人，他的目光中寫著什麽，晴明自然很清楚。
“不介意的話，先住寒舍去吧！”
當晴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
不知道球蘭看見這個少女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
晴明走過去，將博雅丟在地上的那支玉笛撿了起來，遞還給博雅。
“裏麵的妖怪已經被驅除，這支玉笛可以放心使用了。”
“謝謝。”博雅眼裏盛滿了誠摯的謝意。
“這支笛子可是不同尋常呢。”晴明微笑，“這是傳說中的名笛‘二葉’，它有著感應一切心之樂曲的力量。當用它吹出心之樂曲之時，可能會產生不可思議的力量啊！”
“心之樂曲？是心吹奏出來的樂曲麽？”
“嗯。”晴明點頭，“好好收著吧，這樣的笛子對你來說，應該是不可多得的珍寶。”
博雅笑了，笑容燦爛而溫暖。
外麵看起來總是很冷漠疏離的晴明，其實是個溫柔而細心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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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同晴明所預料的，當球蘭看到櫻冥雪時，震驚得幾乎連眼珠子都掉了下來。它隻是喝醉了，睡了一覺起來，家裏竟又多了一個人了，而且是一個美貌的少女。
球蘭想了很久，終於，似想通了什麽，悄悄地湊近了晴明的身邊，然後身子一躍，跳上了晴明的右肩，壓低了聲問：“晴明呀，我知道你也到了人類談戀愛的年齡了，隻是，你深夜將一名少女帶回家——這也太——”
球蘭話還沒說完，突然發現自己聲音消失了。
“……”
張大了嘴，球蘭又說出了一連串的話語，但它就是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它的聲音呢？
難道它舌頭不小心被自己吃了麽？
球蘭困惑而驚恐地伸出了小爪子，往嘴裏一探。
不對呀，舌頭還在！
“……”
球蘭想向晴明求救，但還是沒有聲音。
而此時，晴明正禮貌地為櫻冥雪和博雅倒茶，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麽不對勁。
球蘭隻能胡亂揮舞著兩隻小前爪，打算拍打晴明的頭，以引起他的注意。然而，爪子還未碰到晴明的頭發，它隻覺得身上被什麽力量猛地一彈。
“……”
球蘭無聲地倒飛了出去。
然後“嘭”地一聲，狠狠地撞上了冰冷的牆壁，渾圓的身軀，慢慢地、一點點地順著牆沿狼狽地滑到了地上。
它好痛！
可是喊不出來！
球蘭眼角的淚水頓時嘩嘩直流。
晴明難道沒發現它的異狀麽？一心隻掛在那個女孩子的身上了？
嗚嗚嗚……球蘭覺得自己心碎了。
原本還想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櫻冥雪，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卻又萬分同情那隻可憐的小妖。
因為她剛才看得很清楚，晴明在小妖話還沒說完的時候，輕輕朝小妖的嘴巴裏彈了什麽東西進去。
是晴明做了什麽吧？
那隻小妖似乎說了惹惱他的話了。
博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怕嚇著博雅，櫻冥雪連忙搖頭，“沒什麽。”
“隻是一隻喜歡亂說話的小妖在搗亂而已。”晴明一派悠閑地說著，在他們身邊跪坐了下來，然後一一為他們倒上了熱茶。
“妖怪？原來這屋裏也有妖怪麽？”博雅四處張望著。
也許因為曆經了前麵的事，有了經驗，這次博雅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是多了幾分好奇。
“它就在牆腳下。”解釋的人是櫻冥雪，她的眼睛裏寫著誠摯的笑意，“一隻長得很可愛的小妖。”
“可愛？”博雅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妖長得可愛，不由看向晴明。
晴明並沒有反駁什麽，依舊愜意地喝著他的熱茶。
“是啊，長得很可愛。”櫻冥雪的目光再度投向了球蘭，“它有著渾圓的、胖乎乎的身體，短小柔軟的爪子，還有一雙靈動有神的紅色眼眸。”
“似乎是挺可愛的。”博雅無法真正看到，隻能憑空想像，“沒想到，原來妖也長得可愛的啊！”他還以為，都像剛才從玉笛裏冒出的妖一樣可怕呢。
這世間萬物，果真千奇百怪！
“可惜，我看不到。”博雅輕輕歎息。
櫻冥雪站起了身，走到癱軟在牆角的球蘭麵前，彎腰將它輕輕抱了起來。
球蘭張大了嘴，無聲訝異地看著櫻冥雪。
“不要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櫻冥雪朝它溫柔一笑，球蘭隻覺得自己渾身都酥軟了，這女孩笑起來好美。
抱著球蘭，櫻冥雪走回剛才所坐的位置邊上，然後將懷中的球蘭放到了博雅的懷裏。
根本無法看見球蘭的博雅，不由奇怪地看著櫻冥雪將一團空氣放在了自己的懷抱裏。
“現在小家夥就在你手上。”櫻冥雪淡笑著解釋。
一種相當奇妙的感覺自博雅的心頭湧上，懷裏分明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感覺不到，但那隻小妖就在自己麵前。
“謝謝。”博雅真誠地向櫻冥雪道謝。
一直在沉默喝著茶的晴明，唇角微微一勾，然後伸指朝球蘭輕輕一彈。
球蘭隻覺喉間有一股冰冷的東西彈進去，“哇”，它嚇了一跳，從博雅的懷中蹦了起來。
“咦？我的聲音恢複了？”
球蘭伸出小爪子摸了摸自己的咽喉，然後它迫不及待地跳離了博雅的懷抱，跑到晴明麵前，“晴明，我剛才是怎麽回事啊？怎麽會突然沒了聲音呢？”
櫻冥雪不禁伸手掩住雙唇，防止自己笑出聲。
這隻小妖真不是普通的遲鈍啊，到現在還沒察覺出是晴明動的手腳麽？
而此時，晴明的臉上並沒有顯現出什麽異樣，而是放下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球蘭圓滾的身軀。
“似乎有些麻煩啊！”晴明的眼中露出了類似於擔憂的神色。
球蘭頓時嚇白了一張臉，“晴、晴明——我是不是——快死了？”難道它得了什麽絕症麽？無緣無故聲音突然消失了。
不過……球蘭歪著腦袋想了一下。
它活了幾百年，好像還沒聽說過哪隻妖會得絕症死呢？會得絕症的，隻有人類吧？
“雖然不是什麽絕症——”晴明故意拖長了聲音，“不過，球蘭啊，你可能是無意中被下了某種邪惡的詛咒了。”
“啊？那怎麽辦？”球蘭渾身都顫抖了起來，“晴明，晴明，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那是當然。”晴明的唇角揚起了微笑，也不知從哪裏變了條繩索出來，放在手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
“咦？這繩子拿來幹嘛？”球蘭狐疑地盯著晴明手中的繩索。
“當然是救你啊！”說著，晴明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繩索朝球蘭一擲，那條繩索頓時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自動地捆上了球蘭的身軀，隻瞬間的功夫，球蘭已經成了一粒被綁死的棕子，還拖著一條長長的、未綁完的繩尾。
“晴、晴明——”球蘭驚異地大喊，“你這是幹嘛？”
“都說救你了啊！”晴明唇角的笑意擴大了，將球蘭拎了起來，然後掌心朝上一托，球蘭頓時往屋頂方麵飛去，繩尾自行在屋簷上打了結，球蘭就那樣被吊在了上麵。
“晴明，這是怎麽回事了？幹嘛把我吊起來——”球蘭想掙紮，但那種繩索明顯不是什麽普通的繩子，任由球蘭用盡了力氣也無法掙脫。
“球蘭啊，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可在要屋簷上吊三天呢。”
“……”球蘭不由瞪大了一雙靈動的紅眸。
“用三天的時間換你一條小命，其實很值的，不是麽？”晴明又坐回了座位上，端起了麵前的熱茶。
球蘭聳拉著腦袋，認清了自己隻能被吊在屋簷下的事實。
“哎，總比莫名其妙失去性命要好吧！”
它也可以好好想想，究竟是什麽地方出錯了？讓它中了這奇怪的詛咒。
此時的屋子裏，櫻冥雪在很勉強地忍住笑，博雅則是看得一頭霧水。他隻看見晴明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然後做一些奇怪的動作。
“冥雪，你一切都看得很清楚麽？”博雅悄聲問。
“嗯。”櫻冥雪點頭，小小聲地回答，“晴明……他正在‘解救’那隻小妖。”
博雅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情，“如果我也能看見就好了。”
櫻冥雪奇怪地看著博雅。
晴明淡淡插了一句，“你為什麽想看見？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力量，反倒是一種困擾麽？並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像球蘭這樣善良無害——”
“可是我覺得，如果我能看見，我就又能多了解晴明幾分了。”博雅溫和地微笑，“我們畢竟是朋友啊，如果我什麽都看不見，總覺得我無法跟你走近，隻能遠遠地在局外看著。”
晴明握著茶杯的手一緊，唇角卻是揚起一貫的輕笑，“博雅，那你可不要後悔。”
“晴明，你能讓我看見？”博雅驚喜地問。
晴明伸出右手食指，在杯中輕沾了一下茶水，然後伸指一彈，直接彈上了博雅的眉心。
博雅隻覺得眉心一熱，眼前的視線突然間清晰了起來。
他抬起頭，朝屋簷上一望，看見那隻被綁成棕子的小妖。
“我看見它了。確實是一隻可愛的妖怪。”博雅欣喜萬分，低下頭，他朝晴明露出了驚歎的神色，“晴明，你真是太厲害了。”
被綁在上麵的小妖抗議了，“喂喂，那個叫博雅的，你要搞清楚，我可是晴明的式神，不是什麽普通妖怪！”
“式神？”博雅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你不知道了吧？”球蘭眉宇間滿滿都是自豪的神色，“隻有像晴明這樣厲害的陰陽師，才有力量收伏我這樣厲害的妖怪做為式神哦。”
通常情況下，陰陽師把那種普通人看不到的靈體或是神怪，稱為式神。而操縱式神，則是陰陽術師主要法力技能。一般陰陽師的力量越強大，所收伏操縱的式神便越強大。
晴明曾說過，名字是最簡短的咒語。
而它的咒語——就是球蘭。
不過，它從來沒有把“球蘭”這兩個字當成是咒語，因為它是從心底真正地喜歡這個名字。
“原來是這樣啊！”博雅眼中的驚歎又深了兩分。原本還以為，這隻小妖隻是跟在晴明身邊的夥伴，沒想到，竟是晴明收伏的。
安倍晴明，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
晴明淡淡一笑，轉移了話題，“博雅，雖然你現在能看見了，不過，隻是暫時性的。這是陰陽道中的一種術，叫心之眼。時效是一個月。”
“隻有一個月麽？”博雅雖然有些失望。
晴明輕笑著解釋：“像這種‘通靈’的力量，是與身俱來的。博雅，你命中注定，沒有這種力量。”
“其實一個月也足夠了。”博雅笑了笑，“至少可以讓我稍微了解一下晴明你所看見的世界。”
晴明沒有回答，隻是重新倒了一杯熱茶喝下。
他不明白，為什麽源博雅會這樣熱衷地想了解自己？
朋友麽？
晴明在心中輕輕念著這兩個字。
他們隻不過才認識了一天而已。
晴明微笑，眼角的餘光輕掃向了一旁櫻冥雪。
她正靜默地喝著茶，秀麗的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
與源博雅那溫和真誠的微笑不同，這抹笑容，竟帶著一點點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晴明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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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終於漸漸明白了，為什麽晴明說自己會後悔？
心之眼所帶來的力量，讓他看到了很多以前所看不見的東西。比如說，原本晴明所住的地方，不單單隻有那隻叫球蘭的小妖，還有很多很多妖怪。
它們長得並不像球蘭那般可愛，而是比玉笛之中冒出的妖怪更為可怕的那種。隻不過，那些妖怪都被晴明攔在了結界之外，所以，一時之間，它們走不進屋裏，隻是瞪著一雙雙血紅得如同嗜血般的眼眸，狠狠地盯著屋內。
而博雅每每不經意瞥見那種眼神，都會嚇出一身的冷汗。
博雅無法想像，日日夜夜麵對著這樣眼神的晴明，又究竟是抱著怎樣一種心情？
此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不過，與昨天的晴朗不同，天幕上又是陰沉一片，好像又快要下雪了。
博雅輕歎了口氣，將目光從天空中收了回來，落到地麵上的時候，又不小心撞上了一雙惡狠狠的綠色眼眸，就好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下去一般。
“它們是不是餓了很久了？”博雅不禁低語。隻是那種餓極了的野獸才會露出這樣可怕凶惡的眼神吧？
“它們是餓了很久了。因為它們一直在等機會吃掉我。”
身後忽然響起了晴明的聲音，博雅轉過了頭，臉上露出了驚詫，“它們想要吃掉你？”
“是啊，因為我是陰陽師，身上多多少少有一些它們所要的靈力。”晴明一挑劍眉，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就好像並不在意這些妖怪的目標是自己一般。
晴明看了眼沉默的博雅，“後悔了麽？如果後悔了，我可以立刻解除你的心之眼。”
博雅輕搖了搖頭，“雖然總會被這些可怕的眼神嚇到，但我沒有後悔。”
晴明笑了一下，在博雅身邊坐了下來。“所以我說，你是一個奇怪的人。隻要是正常人，都不會想著了解我所看見的世界。”
博雅淡淡一笑，“正因為大多數人都不想了解，所以晴明你才會寂寞吧？”
“寂寞？”晴明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玩味。
“我是從你的眼神看出來的。”博雅側過頭，看著晴明那雙像黑夜一般深邃的眼眸，“眼睛可以說就是人的心，它能透露出你心中真正的想法。晴明啊，你雖然總是在笑，但你從來沒有真正笑過吧？”
晴明苦笑，伸手輕撫上唇角，“被你這麽一說，我突然很想照照鏡子。”
“我想成為晴明第一個朋友，雖然這有些自不量力。”
博雅臉上的笑容就好像能照亮人的心，晴明不禁跟著笑了，他覺得自己心底有某個冰封的角落在漸漸融化。
“你確實是個喜歡自不量力的人。”
博雅知道，晴明所說的這句話並沒有包含任何貶義的意思，與之相反的，是一種帶著無奈的讚賞。
博雅忽然間覺得心情很愉快，“我覺得我們終有一天能成為知己的。”
該怎樣形容眼前這個少年呢？
晴明若有所思地看著博雅臉上的笑容。
這樣毫無顧忌地付出了所有的真誠與努力，隻是為了得到自己的肯定與交心？
“晴明，你知道麽？其實我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博雅微笑著說。
“羨慕我？”晴明訝然。
“你擁有著這樣強大的力量，可以為人們做很多事呢！而我——”博雅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掌，“我這雙手除了會擺弄一些器樂，好像什麽也做不了！”
“為人們麽？”晴明笑了笑，那笑意複雜，“我從來沒想過為什麽人做什麽事。”
“那你這樣的力量不是浪費了麽？”
晴明一挑劍眉，有些不以為然。
“晴明，你大可以嚐試一下，當你幫助了需要幫助的人們，那個時候，你會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快樂與滿足——而且，人們也會變得不再畏懼你的力量，到時，晴明就不會再寂寞了，不是麽？”
看著麵前那雙墨黑清澈的眼眸，晴明淡淡一笑，岔開了話題。
“等冥雪小姐出來，我們就去櫻之森林吧！”
昨天晚上他們就決定等天一亮就去找櫻之森林了。而他們三人之中，真正見過櫻之森林的就隻有博雅了，所以這一次將由博雅帶路。
博雅知道晴明不想再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便輕輕吐出一口氣，抬頭看了眼天空，“如果下起大雪，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呢？那個地方，我也是無意中才走進的——”
博雅話音未落，突然屋外傳來一聲淒厲的喊叫聲。
“妖、妖怪啊！救命！”
緊接著“轟轟轟”，也不知是什麽東西發出的聲響，震得天地一片搖晃。
“發生什麽事了？”博雅聞言臉色一變，連忙跑了出去，晴明想攔卻已不及，隻能跟上。
剛出門外，一陣強烈的冷風就刮了過來，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晴明立刻感覺到了一股強烈而令人作嘔的妖氣，讓他一陣氣血翻湧。
博雅卻是渾然未覺，一個勁得想往外衝。
“博雅，等一下！”晴明連忙扯住博雅的衣袖，“你不能出去。”
“可是，那邊有一個孩子摔倒了。”博雅眼中閃過一絲焦慮，“那個妖怪要吃他！”
晴明朝著博雅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名孩子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而就在孩子的麵前，站著一名穿著白色和服、長發覆麵的女子。
冷風越來越大，將白衣女子一頭黑色的長發吹了起來，露出了姣好的麵貌。然而，令人吃驚的是，女子的眼眸是血紅色的，就連那一身的白衣都染滿上可怕的血跡。
“不、不要吃我——不、不要——”孩子在狂風中一邊哭喊，一邊艱難地往後挪動著。
“吼！”
那女子並沒有因為孩子有個的驚恐而退後，反而是仰起脖子，張大了嘴，朝天嘶吼了一聲。
那聲音，就像是餓極了困獸，突然間掙脫了牢籠而發出的吼叫聲。
而隨著紅唇的張開，一對可怕的獠牙也隨之露了出來，尖細的長牙端上還沾著鮮紅而可怕的血跡。
雪地上那個孩子早已嚇呆，甚至連哭喊都忘記了。
“這不是——”晴明的眼中掠過了疑惑。
“不行，不管怎樣，我都一定要去救那個孩子！”博雅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
“博雅！”
晴明急喚，正要追過去，手腕忽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扣住。
那一瞬間，晴明似感覺到了一絲冰冷的刺痛，但那種疼痛卻一瞬即逝，就如同錯覺一般。晴明蹙眉，轉過了頭，迎上了一雙美麗的眼眸。
“冥雪小姐？”
晴明的目光落到了被櫻冥雪緊扣住的手腕上。
“我——我隻是一時害怕——”櫻冥雪強笑了一下，連忙放開了手，“對不起，晴明大人——”說著，低垂下了頭。
驀地，屋外又傳來了嘶吼聲，還有博雅阻止的大喊聲，晴明再也顧不得深究，轉身衝了出去。
他並沒有看見，櫻冥雪正緊緊地咬住下唇，盯著自己攤開的右手掌，低聲自語：“對不起——我隻是——我隻是——”
又一陣狂風吹過，狂嘯的風聲掩去了她後麵所有的話語。
櫻冥雪看著奔向博雅的晴明，慢慢地收起了掌心，就好像要握出血來一般。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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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是個孩子，不要殺他！”
狂風中，博雅奮身攔在了那名嚇呆的孩童麵前。風，越刮越猛，博雅甚至覺得自己要被吹上半空了。
白衣女子血紅的眼直勾勾地看著博雅，就如同在欣賞獵物一樣。
“吼！”
又是一聲嘶吼，白衣女子驀然張大了嘴，那雙尖銳如刀鋒般的撩牙就要朝博雅的脖頸咬去。
博雅快速地抱起身後的孩子就跑。
就在這時，風中傳來了一聲熟悉的低吟。
“天地玄皇，宇宙荒洪，破！”
隨著那道咒語的念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如同利劍一般飛來，然後深**入了博雅身後的雪地。
轟轟轟！
在光芒落於雪地上的那一刹那，強大的力量卷起了地上的積雪，將大量的寒雪激上了半空，“嘭”，形成了一道白雪屏障，阻住了白衣女子的追擊。
“晴明！”博雅一口氣跑到了晴明的身邊，劇烈地喘息著。“這是什麽妖怪啊？”
“是雪女。”晴明的神色有些凝重，“但又不完全是。”雪女這種妖怪雖然會在雪天出現，但一般情況下，她不會傷害人的，甚至會給人帶來財富和子嗣。
但為什麽雪女會突然變成這樣？
“不完全是？”博雅更是一頭霧水。
此時那雪女已衝過了晴明布下的障礙，吼叫著朝他們撲過來。
“快退回屋裏。那裏布著結界，她進不去。”晴明一邊說，一邊用法術阻止雪女前進。
“好。”博雅知道自己留下也隻能幫倒忙，連忙抱著孩子疾退到了晴明的宅院裏，看見櫻冥雪正一臉茫然困惑地站在那裏，不禁急喊：“冥雪，快進屋，很危險。”
櫻冥雪還是怔在那裏，看著晴明與雪女纏鬥的方向。
“是嚇傻了麽？”博雅急了，將孩子負到肩上，然後騰出了手，拉起了櫻冥雪就往屋裏跑。
雪女的力量超出了晴明的預料，隻見她一步步地破解了晴明的阻擋，朝晴明接近。在雪中，原本就雪女的天下，即使隻是細小的雪粒也可以成為她手中的利器，再加上那莫名的、不可知的力量，晴明施展過去的攻擊，總會被她用風雪化解。
那麽……隻有一個方法了。
晴明突然停止了攻擊，一步步地慢慢後退著。
“晴明！”在屋內的博雅正緊張地觀戰，臉色發白。
他難道已經力竭麽？那也應該快點轉身跑啊？
博雅握緊了手心，正要衝出去，忽然袖子被人拉住。
“冥雪？”
“博雅大人，你仔細看——晴明大人並沒有居於劣勢——”
博雅定下心神，朝晴明看去，這才發現，他所退的步法，不僅緩慢，而且古怪。
“天樞、天璿、天璣。”
“天權、玉衡、開陽。”
“搖光。”
當晴明低低念出第七句真言時，剛才他所退開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個類似北鬥七星的陣法。
而此刻雪女的左足已踏上了玉衡的位置。
“嗶”，突然一道強烈的光芒爆射則出，緊接著另外六星也相繼疾射出華光，將雪女牢牢困住。
“啊！”
雪女行動受限，奮力地掙紮怒吼。
風雪更為猛烈了，就好像要把大地一起吞沒一般。
——那是雪女的憤怒。
站在搖光的位置上，晴明伸出右手兩指，在半空中從右下頂點至上方頂點，畫出了一個五芒星的形狀。
“驅逐！”
一聲低喝，那五芒星金光一現，朝雪女的胸口襲去。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徹了雲霄。
當白光漸漸消失，雪女已是無力地跌伏在地上，不住喘息著，一頭黑長散落在雪地上，似乎已是精疲力竭。
晴明走到雪女麵前，低聲問：“為什麽要傷害人類？”
雪女緩緩地抬起了頭，臉龐已恢複娟秀，眸色也變回了原本清澈的黑色，而那副可怕的撩牙也消失不見了。
“我、我不知道。”雪女低低地哭訴，“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說著，她的目光淒怨而悔恨地看向了四周被毀壞的房屋。
冰冷的雪地上躺著不少屍體，而且每具屍體都像是被吸幹了血一般，幹枯而萎縮。
原先躲起來的人們見妖怪已被製伏，紛紛跑了出來。
“殺了她，這個妖怪！”
“對，快殺了她！她殺了這麽多人——”
“絕不能饒恕！”
……
怒罵聲中，已有人抄起棍子之類的武器就朝雪女撲過來，晴明眉心一蹙，雙手快速地結下一個法印，然後往前一送。
一道白色的結界頓時攔住了憤怒的人群。
“安倍晴明，為什麽不讓我們殺了她？”
“啊，我知道了，肯定因為他們是同夥！”
“對呀，安倍晴明是妖怪的孽種，當然會幫著妖怪！”
“一定是他引這妖怪來的，一定是他！”
……
充滿怨恨的咒罵，已從雪女轉身了晴明，在屋裏的博雅聽了直皺眉。
這是怎麽回事？
分明是晴明救了他們啊！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還要把怨恨發泄在晴明身上？
而結界中的晴明卻像是對外界的咒罵無動於衷般，隻是深深看著還伏在雪地上哭泣的雪女。
“告訴我，究竟為什麽你會變成這樣？”
雪女一邊哭，一邊搖頭，“我、我隻記得，一個少年咬了我的脖子——其他什麽都不記得了——”雪女伸手將自己的衣領扯開了些。
晴明微微彎下了腰，他看見了雪女的脖頸上有一對很明顯的牙印。
難道……晴明心口猛地一跳，忽然間覺得有點暈眩。
輕甩了甩頭，他抵住了那莫明的暈眩感。
“那個少年什麽樣子？”晴明沉聲問。
雪女搖頭，“我連他的樣子都看不清。他的速度太快了，但他咬上我的那一刻，我感覺得到，他是個少年，並不是女子。”
晴明蹙眉沉思了片刻，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道符紙，然後伸指在符紙上虛空畫下了幾個奇怪的符號。
“回去後，你將這符貼在胸口。”晴明將符紙遞給雪女，“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暫時先讓你沉睡。等我把事情查清楚，我自然會去找你。”
“謝謝。”雪女接過晴明的符紙，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我記起來了，那個少年的身上有櫻花的香味——”
“又是櫻花？”晴明眼中閃過了詫異。
“我先走了。謝謝你，安倍晴明。”雪女朝晴明微微一笑，便化做了一道白光消失在了雪地裏。
“他竟然放妖怪走了？”
“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他一定是想和妖怪再度聯合起來，然後害死我們這裏所有的人——”
“對，一定是這樣！”
……
結界外，憤怒的人們對於晴明把雪女放走，非常不諒解。
安倍晴明淡漠看了那些人一眼，然後低低吐出一個字。
“收。”
結界頓時消失了。
“我們先把他抓起來，然後再設法抓住那個妖怪！”
也不知是誰這麽喊了一聲，眾人抄起家夥就朝晴明撲過去。每個人的眼晴裏都寫滿了憎恨與怨忿。
晴明唇角微微一牽，正想轉身，眼前卻是一黑。
“晴明！”
迷糊中，他感覺有人接住了自己倒下的身體，然後牢牢護在了懷裏。
“不能打他！住手！是他救了你們！”
“你們都給我住手！”
“住手啊！”
……
是源博雅吧？
那個總是喜歡不自量力的笨蛋啊！
晴明想笑，但黑暗，終於完全虜獲了他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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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你是妖怪的孩子，我們不能跟你在一起玩！”
——“快走遠點，你這個可惡的妖怪！我看見你覺得惡心！”
——“大家都說，是你害死了你的家人，而也正因為這樣，你們安倍一族才會末落的，那總有一天，你也會害死我吧？”
……
黑暗中，他的耳畔響起了無數的聲音。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個時候的他，還沒長大，聽到這樣的話還傷心了很久很久……可惜，他的傷心沒有任何一個人看見，他的寂寞沒有任何一個人了解，到最後，連家人也一個個地離他而去了。
隻把他一個人丟進冰冷的黑暗裏。
注定了，他要被這個世界遺棄吧！
即使他擁有著常人所沒有的力量，但他沒有使用它的理由。
那麽……就任由他在這片冰冷的黑暗裏呆著……直到孤單地死去……
忽然，黑暗裏吹來了一股溫暖的風。
——“如果我能看見，我就又能多了解晴明幾分了。我們畢竟是朋友啊，如果我什麽都看不見，總覺得我無法跟你走近，隻能遠遠地在局外看著。”
——“我想成為晴明第一個朋友，雖然這有些自不量力。”
——“我覺得我們終有一天能成為知己的。”
……
這又是誰的聲音？
“晴明，晴明，你醒醒！”
有人在不斷地呼喚著。
“晴明，你快起來啊，這裏好多妖怪，它們一定想吃了你。快起來，我沒有力量能保護你啊！雖然我很想擁有這種力量——”
聲音已漸漸變得焦急不堪了。
“怎麽辦？冥雪，我們能做些什麽麽？”
“不知道。我也隻是能看見而已。”這時另一道女聲也插了進來，“糟了，它們又靠近一些了——晴明大人——”
猛地睜開了眼睛，當晴明視線清晰的那一刻，首先看見了眼前正漸漸靠近的大量妖怪。
那每雙血紅的眼睛裏都充滿了嗜血的欲望。
“它們確實想吃我很久了。”晴明虛弱地笑了笑，“不過，我安倍晴明怎麽可以讓它們就這樣吃了呢？”
強行支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晴明一邊默念著咒語，一邊在虛空中畫下了一個五芒星。
“召喚！”
低喝聲響起的同時，五芒星在空中閃現，然後極速擴大，變成了一副五芒星網，將那些試圖靠近的妖怪們全數擋在了外麵。
咒術一施布完，晴明便無力地向後倒去。
“晴明！”
博雅連忙扶住他，讓他的頭靠著自己的肩。
“晴明，你沒事吧？”博雅擔憂地問。
晴明輕搖了搖頭，然後環顧了下四周，發現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一間冰冷而簡陋的牢房裏。
“看來我們被關起來了。”晴明淡而嘲諷地笑。
博雅擔心地看著晴明蒼白的臉，“晴明，為什麽你會突然暈倒了？是那個陰陽術消耗了你太多的體力麽？”
對於陰陽道，博雅並不了解。隻是隱約有聽一些術士說過，陰陽術其實是很消耗體力和精神力的。
晴明覺得自己稍稍恢複了一些體力，直起了身體，目光卻是看向了一旁沉默的櫻冥雪。
“冥雪小姐，如果你想殺了我，現在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你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晴明的話讓博雅怔住了。“晴明，你、你說什麽？”
櫻冥雪的臉色很蒼白，她緊緊地握住了雙手手心，微垂下了眼簾，“對不起，晴明大人，對不起——其實，我並不想傷害你——對不起——”
“若是你真的想置我於死地，隻要將兩根詛咒之針全刺進我的身體，現在的我，恐怕已經是個死人了。”晴明說得很淡漠，唇角甚至帶著微笑，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晴明，你們、你們究竟在說什麽？”博雅一臉疑惑，“冥雪，她——”
晴明抬起了右腕。
在他的手腕之上有一個極小的針孔，呈血紅色，若不仔細看，很容易被人們忽略。
那個針孔是當時櫻冥雪抓住他手腕時，趁機刺進去的。那個時候，他一心想要衝出去救人，也來不及細看。
現在發作了，他也明白自己中招了。
“這是一種叫‘詛咒之針’的咒術。施咒之人將詛咒施在兩根細針之上，一陰一陽。隻有陰陽兩針同時刺入人的身體，詛咒才會全生效。而被刺中的人，會立即心脈盡碎而亡，連解咒的機會都沒有。”
博雅臉色更為蒼白了，“冥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櫻冥雪緊緊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我必須要這麽做，否則，否則，我唯一的弟弟會死。”
晴明微微垂下了眼簾。
“冥雪，你不是說你已是孤身一人了麽？”博雅疑惑地問。
櫻冥雪輕搖了搖頭，“那是欺騙你們的——我必須——必須這麽做——對不起——”櫻冥雪的眼角噙著淚水，卻極力地沒有讓它流下，“我並不想傷害晴明大人，真的不想，可是，我不這麽做的話，我這世上唯一的至親會死的，我不想他死去！我不想他離開我——對不起——”
櫻冥雪渾身顫抖著，幾不可語。
晴明輕輕歎了口氣，“到底是誰這麽想我安倍晴明的性命呢？”
櫻冥雪含淚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長相，我隻聽過他的聲音。他在夢中呼喚我，讓我去了櫻之森林——”
“又是櫻之森林啊！”晴明眼隻閃過了凝重的神色。
“後來，我終於找到了櫻之森林，但藏在林中的那個人，卻抓住我了唯一的弟弟，並以他的生命做為威脅——”
“那個人要我來到貓島，找機會接近晴明大人，阻止你前往櫻之森林，甚至要我找機會、找機會殺了你——”
櫻冥雪說完，將頭深深地垂到胸前。
她不止一次掙紮過。
但她無法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所以，她還是出手了。
在安倍晴明衝出去的那一刻，她趁機抓住了他的手，但隻刺了一根“詛咒之針”進去。另一根，她下意識地收回了。
“那個雪女也是那個人安排的？”晴明淡淡地問。
“嗯。”櫻冥雪點頭，“那個人是想我刺入了‘詛咒之針’後，讓雪女來加速你的死亡——”
“我什麽時候結了這樣恨我入骨的仇家了？”晴明伸手輕支著下巴，仔細地回想著，“雖然恨我的人很多，但好像沒有這樣迫不及待想我命的吧？”
他思考的時候，還帶著笑，這讓博雅無奈又擔心。
“晴明，你不要老是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啊！”博雅很直率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滿。
晴明又笑了，“博雅，那你認為我應該怎樣呢？整天哭喪著臉，怨天尤人可不是我安倍晴明做的事！”
博雅也跟著笑了起來，“我當然不是要你那樣愁苦，隻是，我希望你不要對自己太過不在意，如果你真的出了什麽事，關心你的人會很傷心的。”
晴明眸光中閃過一絲複雜，“傷心？”
“是啊，如果你真的出了什麽事，我就會傷心。”
麵前那張笑臉真誠地讓人無法拒絕，晴明輕輕一挑劍眉，“我當然不會這麽容易就丟掉自己的性命。博雅，你認為我是這樣軟弱的人麽？”
博雅含笑搖了搖頭。
晴明將目光轉向了被攔在五芒星陣外的妖怪們。
不知道櫻冥雪所說的那個人，是否就是交給博雅玉笛的少年？
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好像也有點矛盾。
因為那管玉笛事件怎麽看都像是想引他去櫻之森林一樣，而櫻冥雪所說的那個人，卻是不想讓他前往櫻之森林，甚至要取他的性命……而且，那個變化後的雪女，也很讓他在意……
謎團似乎越來越多了，也有點點讓人頭疼呢。
不過，不管將來會如何，那個藏匿在黑暗的力量，他安倍晴明一定會把它揪出來的。
這可是他們引起了他強烈的興趣啊！
他自然要盡興一下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