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隻有火燒,哪來的雲

葛萱回家猛吹計算機的神奇,用許歡的講課詞對爸媽說:“將來這東西,會像電話一樣普及。”飯桌上說完了,洗完碗進屋接著說。袁虹一集電視劇沒看完,光聽她在耳邊念叨些不著邊兒的話,煩得趕她回房間。小棠也被捎帶了,稍有不滿,說葛萱:“你乍乍呼呼好像賣假藥的。”

葛萱撇著嘴批評媽媽,“你怎麽不接受新事物?對了,媽,我們微機老師你還見過呢,就是那天送我去醫院的,英語老師家鄰居。”

葛棠聽到這話,不算及時地跟姐姐匯報,“十五那天在街裏,我還看見他了呢。”

葛萱脫口說:“我怎麽沒看見?”

葛棠咳一聲,“嗯……你當時隻顧著抬頭看禮花,還能看見啥?”

葛萱連連點頭,“對對對。”她倆沒跟家裏說走散的事,要不然一準兒雙雙挨罵。回到房間追問她,“你當時咋沒跟我說看見他了?”

葛棠對她的反應很不理解,“你也沒讓我說啊。”

葛萱想想也是。“我還以為他上學呢,居然當老師了,今天一看他進來,嚇我一跳。”

葛棠問:“你不洗臉,我先去啦?”

葛萱泄氣地揮揮手,“去吧去吧。”很雀躍的話題卻沒人陪著說,著實鬱悶。把計算機課本翻出來,打開鍵盤圖那頁,十指放在上麵無聲敲打,玩了半宿,情緒才被安撫平靜,慢慢睡著。

校園裏,許歡似乎不常走動,葛萱刻意搜尋他的身影,可一次也沒見著。平時老師們一個個來來往往,迎麵遇上了還要問好,躲都躲不開,而這個想見的,偏偏遇不上。找理由往四樓跑,微機室的門也總是關著。有一回終於鼓起勇氣打開了,許歡卻不在裏麵。幾個老師在練習打字,有叫得出葛萱名字的,問她幹什麽,葛萱說走錯屋了,帶門出來。站在四樓的窗前向外看,正是體活課時間,操場好熱鬧,上百人裏,沒一個許歡。隻能盼著下節課的到來,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

特別想見許歡,也說不出原因,就是想看到他,哪怕他並沒有注意自己。此時葛萱尚未意識到,這是一件不大對勁的事。誠然,她看了半學期的小言情,可是理論應用到實踐,也是需要過程的。這個過程的長短,一部分要靠自身的悟性,更多的,則取決於你的實踐對象。

葛萱的智商情商,其實並不低,何況還處在旺盛的成長期。

而她遇到的許歡,好歹也是個老師。

星期一,陰天,清晨天色很暗,葛萱卻比平常更早就起來了。套上校服,頭發紮起來,放下,照了照,又紮起來。葛棠嫌她慢,“整個腦袋鼓搗半小時。”她這晚起床的都洗完臉了,麵霜挖多了,勻給葛萱一點。葛萱把麵霜在臉上胡**一把,披頭散發照著鏡子發愁,“今天這頭發怎麽也梳不理整。”

葛棠接了梳子,讓她蹲在地上,三下兩下梳好一根光溜溜的馬尾,打個嗬欠,盯著鬧鍾抱怨,“太早了……我們班都不能開門。”

葛萱奇怪地回頭看她,“你起來這麽早幹什麽?”

葛棠瞪她,“廢話,你起來了,我能不跟起來嗎?”

葛萱齜牙一樂,美滋滋地甩了甩頭發,“走吧,姐請你喝豆腐腦兒。”把兩人的書包一肩背起,拖著她出門。

葛棠懷疑地挑著眉毛,“你莫非注射了雞血。”

心不在焉,時間就過得很快,所以說混日子是很容易的。葛萱這一個上午混得很滋潤,課間聽到同學討論微機老師,也不加入討論,但趴在桌子上,一句句都聽得清楚。

“……長得是高,不過估計比咱大不了幾歲,一笑就筋鼻子,可可愛了。”

“發沒發現他講課啊,走道兒啊,背都挺得溜直,是不是當過兵啊?”

“我感覺也像,下巴和脖子差不多總保持著九十度角,肯定是受過訓練的,看著特有氣質。”

葛萱捂嘴偷笑,那是有氣質嗎?她怎麽覺得那叫裝腔作勢……

身邊一聲輕嗤,蔣璐對那群女生眼放紅桃的模樣很不屑,低聲狠罵:“一個個大花癡!不夠二的。”

葛萱問同桌:“什麽是花癡?”

蔣璐沒答她。葛萱分析了一下被罵的那幾個女同學的行為,含糊理解了這詞兒的含義。幾年之後,有一個小流氓給她做出了科學精準的解釋——花癡:性欲亢進。

當然此時的葛萱即使聽到這個答案,也無法理解。默默地把自己和大聲討論男老師的那些女生對比了一番,駭然得出自己也挺花癡的結論。

下午的微機課,上機前許歡就一句話:“按我講的去操作,弄壞了賠。”帶著早已按捺不住的學生上了四樓。

入門課程是DOS下一個叫TT的軟件,主要是練鍵盤,極其枯燥,但顯示器前一張張認真的小臉上,還是寫滿了敬畏和興奮,此外還有弄不懂命令符的惱火。進了微機室,肯定做不到和教室裏一樣安靜,或交頭接耳,或大聲詢問。許歡在每張機子前停留一分鍾,一節課就過去了,也顧不得再強調紀律。

葛萱把這幾頁書都快翻爛了,一帆風順地進入了打字遊戲環節,對著樹上掉下來的字母蘋果,一隻手在鍵盤上敲得飛快。直到下課鈴響,才意識到還沒和許歡夠上說話,扭頭望向講台位置,卻在另一側,聽到他低低的笑聲,略帶點戲弄,“啊哦,GAME OVER。”

遊戲框裏堆滿了蘋果,一道遺憾的終止提示橫在上方,葛萱看下分數,本節課的最高記錄,歎氣,本來可以更高的。

許歡宣布下課,“回家多熟悉下鍵盤,注意指法。”

大家交流著初次體驗的感想,陸續離去。也有幾個正玩上癮的同學賴著不肯走。許歡象征性地趕了幾嗓子,也不跟他們較勁兒,反正微機室接下來空著沒人用,而且待會兒一打鈴,自然會有班主任來充當壞人。他上了半個月課,已經學會討巧。

不過別人可以不理,眼皮底下這個班幹部,不警告可不行,“你帶頭逃課,老師不抓你當典型的。”

葛萱早有對策,“我就說微機老師留我給他寫點名冊。”

許歡失笑,拉過旁邊椅子坐下,“聽得懂我講的嗎?”一副師長關切學生的臉孔。

葛萱感覺別扭,一下不知道要怎麽回答,眼睛轉轉,左右機位都空著,而他坐得很近,定定望著她。氣氛尷尬得微妙。

許歡說:“打得還挺快的,下次用倆手。”

葛萱看一眼鍵盤,“沒有一個手快。”

他歪頭挑釁,“我用倆手跟你比比?”傾身過來,點開了她的遊戲。

葛萱理所當然地嚷嚷:“你不算。”再看他那隻將整個鼠標全部包住的大手,“跟我比?你真好意思說。”

聽見投降宣言,許歡本想逗她幾句,一回身,鼻間鑽進一股淡香,眼睛微眯,無意識地向她靠近幾分,確定香味是她臉上散發出來。“你擦了什麽,好香。”

兩人的距離可以用厘米計算,許歡眼神糾纏得明顯,葛萱卻不知回閃。四目相接中,她抬起手,撓了撓後腦勺。

從那時起,葛萱再也沒嫌擦麵霜麻煩。

至於擦的是什麽麵霜,終於有一天她徹底忘記,但是以氣味來挑選化妝品的毛病,就那麽養成了。

許歡那一句話,葛萱聽進耳中,心髒猛縮,久久才舒張。甚至過後想起來,心還會慌亂促跳,突突突突,柴油機的聲音。或者許歡是心猿意馬的,或者其實就單單是一個疑問,葛萱不確定。她不確定許歡是帶著怎樣的心情接近她,逗弄她。她隻能確定自己的歡喜。

每次看見他的歡喜;偶爾發傻的舉止,為惹他注意;無比喜愛他對自己的親昵。

葛萱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麽,就這樣很好,她還不太懂得如何發展。

許歡頗受學生歡迎,因為年紀相仿,他也是剛畢業沒多久,了解學生的心理,日子久了,跟大家自然就變得隨意起來,校園裏和學生碰上,彼此打招呼說話越來越放肆。說起來,男同學還是要比女同學寬厚,如果是特別受男生歡迎的漂亮女老師,往往容易讓女同學產生危機感,無法得到同等對待。但許歡也漂亮,男同學並不會因此排斥。葛萱她們班的微機課是周一,剛好這個周日是校長家娶兒媳,據說許歡去給做男賓相,課上便有同學八卦地發問:“當伴郎好玩嗎?”

許歡表情沮喪,“甭提這事兒,後來又不用我了,說我比他兒子高。”

而且長相也把新郎比下去了。葛萱隻是這麽在心裏想,旁邊蔣璐已經大聲說出來:“老師你肯定也比他兒子帥。”

立馬得到其他同學響應,“是啊,看咱校長的尊容就猜得出了。”

許歡坐在講台的電腦前,打個手勢,壓下大家的聲音,收回手漫不經心點著鼠標,另一隻手托著腮幫子,當真有點苦惱。

葛萱嘖嘖兩聲,“您扮什麽憂鬱呢?”

“啊?”許歡抬頭看她一眼,“女賓相可好看了。”

惹得全班同學起哄,“是咱們學校老師嗎?”

“誰呀誰呀?”

“是不教初一英語的娃娃老師?”

“不能吧?娃娃老師就長得小,歲數比咱歡哥大不老少呢?”

“肯定不是她,她都結婚了,不能當賓相。”

“那是誰啊,歡哥?”

許歡還是那個姿勢,冷眼看著自己的學生,“你們能不能惦記惦記中考的事兒?”說著一拍腦門,“對了,期中考試之後,初三的微機課就停了。”

不意外爆起一片哀嚎抗議聲。

許歡說:“別不懂事兒。你們比初一二的腦袋快,計算機入門早學得差不多了,再往深裏學,也不是剩這個幾個月能掌握得了的,擱這也是浪費時間。高中都有微機室,全考上了接著學多好。”

某些男同學叫苦不迭,“哥啊,考不上呐?”他們這一夥是完全不學習,成天傻淘傻淘,除了微機課都不來學校的主兒,考高中根本沒戲。

“那就報個中專。”許歡說著站起來,敲敲顯示器殼子,“專門學這東西。”

幾個學生麵麵相覷,眼放希望之光,“有這樣學校嗎?”

“有。不過我告訴你們,文化課不行也學不明白這個。”他一隻手肘撐在電腦上,歪著頭,挺無奈地看著這群搗蛋孩子,“你起碼得學學數學和英語啊。你看人小葛英語好,命令符都比你們記得快。”

這例子讓他們很有意見,“小葛她記什麽都快。”

許歡冷哼,“記人就差點兒。”

被談論的葛萱無語接茬兒。許歡明顯話裏有話,好像她以前就見過他,並且把他忘了一樣。記憶裏狂翻了一圈,葛萱最終確認,這不可能。

初三的微機課就那麽停了,相比課程本身而言,大家對見不到任課老師更失望。許歡居然私自給學生開權限,許諾說:“期中考試進步顯著的,課餘時間可以來上機哦。”

校領導本來對許歡有點意見,覺得他對學生的態度有損教師威嚴,但他壓得住堂,學生又肯聽他的話。由他來宣布初三微機課停上,大家再沒那麽大抵觸情緒,這樣一來,校方也挑不出毛病,就不好再說什麽,睜隻眼閉隻眼任由他和學生打成一片。

葛萱則是絕望了,因為上次月考,她不幸考了學年第一名,徹底失去了進步空間。

幾日後的一天許歡下班,路上遇到葛萱放學回家,難得見她沒跟別人結伴走,在她身邊停車,“上來,我帶你。”

葛萱看了他就鬱悶,“不坐。”丟下一臉錯愕的許歡,背著書包慢吞吞走在前麵,知道他一定會追上來。

許歡當然會追,他莫名其妙啊,盯著小姑娘後腦勺**來**去的發辮,愣了一拍,催著油門,摩托車挨過去,“怎麽了小葛?”

葛萱不能氣他鼓勵學生進步的方式,又無言以對,憋得更加委屈,繞到摩托車後座,跨了上去,心想,好歹也能這樣見到他,算了吧不惋惜了。

許歡的眼睛隨著她轉,呆呆地說不出心情。

葛萱看他擰身歪脖的姿勢,催促道:“你不送我回家嗎?”

他乍然回神,載著她出發,路上還是忍不住問究竟,“怎麽打蔫呢,跟同學鬧矛盾啦?”

葛萱說:“是啊,很矛盾。”

“你人緣不是很好嗎?”

“是啊,很好。”

許歡差點扶不住車把,捏了閘把車停下。

葛萱在慣力作用下撞痛了鼻子,悶哼一聲。

他轉過身子,伸手幫她揉揉,小心地說:“我看你不對勁。出什麽事了,跟我說說?”

葛萱誠實回答:“我不想跟你說。”眼一瞟看到前邊胡同拐出來的人影,連忙從車上跳下來,“不用你送了,我跟我老妹走。葛棠——等我一會兒!”

許歡認出妹妹,“那好吧,明兒見。”轉個方向要走,想起她朝自己借的輔導書,又停下來,喊她:“小葛?”等她回頭了才說,“我給你借著書了,想著明天上我那兒取去。”

葛萱應了,目送摩托車開走,扭頭對上葛棠好奇審視的目光,赧笑,“朝我叫小葛,那你叫什麽?”

葛棠說:“我不介意,我可以叫小棠。”

“嗬嗬,你怎麽回來這麽晚?”

“去同學家寫作業。”

“哦。”

“那是你們老師家鄰居?”

“現在也是我們老師,教微機。”

“你們微機課不是停了嗎,還管他借什麽書?”

“往年的中考題集。有一回我微機課寫練習冊,讓他逮著了,答應幫我借考題。”

“……中學老師都這麽好嗎?”

葛萱哼一聲,“可好了,成天跟你除了分數沒別的嗑兒嘮。”

葛棠好笑,“媽呀人老師收學費是為了陪你嘮嗑啊?”

“不是,我們學校老師……”葛萱不會說人壞話,起了個頭,想半天,揮揮手,“反正你將來也得分到這個中學,自己感受去吧。”

她並不討厭老師,但有些老師將學生成績與自己業績掛鉤,**裸地警告:你們誰拉咱班平均分,趁早別參加考試了。葛萱不可能降低班級平均分,但聽到這種話,心裏也不舒服,更何況那些學習不好的學生?

腦中有根弦陡然一顫,葛萱停下來,“哎?葛棠,你就快上初中了吧?”

葛棠點頭,“我上初中是一定的,你這反應速度,能能考上高中,就兩說了。”

葛萱問完話,並沒聽回答。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雖然畢業,但小棠緊接著就升初中了——去看妹妹,然後順便探望母校老師,真是一個不錯的理由啊。

傍晚的天色一下子亮了,葛萱抬頭,回家方向的天際紅光一片,“看,火燒雲!”

葛棠望過去,“隻有火燒,哪來的雲?”

晴空萬裏,彤紅一個夕陽沉在天際,映得周遭建築輪廓清晰,邊緣明亮。路旁剛萌芽的樹木,兩個女孩子晃動的發辮,都被染成早熟的金色,怪異又美妙。而腳下淺灰的水泥路,在這光芒下瞬間繁華,像絢爛心事。

葛萱目光堅定,“OK了,中考,COME HERE!”

中考在葛萱的呼喚中洶洶而至。各考點門外都圍滿了學生家長,互不相識的也因有這共同話題,搭起話來。有的一家祖孫三代都出動,隻差舉橫幅助陣:孩子,你不是一個人!

各管區派出所調了民警出來,坐在學校門衛室裏鎮場,以防人多生事。考場內外氣氛都很緊張。葛棠的學校也是考點,學生放假,她正好和媽媽來給葛萱陪考。校門外搶了塊樹蔭底下納涼,不時說幾嘴笑話,聊得正開心,卻遇到不待見的人。車笛自身後響起,玻璃窗落下,蔣璐的母親隋豔金在車裏喊:“二姐!”

母女倆相視一眼,袁虹拍拍女兒的發頂,帶她到那輛搶眼的大紅轎車前。葛棠乖乖叫人:“小姨。”

“哎。二姐,你們招待所現在沒事兒嗎?”

“嗯,這不頭一天考試麽,我過來看看。明天省公司來檢查的,就得在廠子看著了。”

“省公司來什麽人啊?我聽老蔣說,你們廠子現在都不生產了。”

“要改股份製麽,誰知道了,折騰唄。”

“上車來坐會兒吧,我開了冷風。”

袁虹婉拒,“不了,跟外頭站會兒,今兒不太熱。”

隋豔金用手在臉側扇風,“我是不行,稍微熱一點兒,這心就跳得可慌了。再加上裏麵那個不爭氣的犢子,一想她考那兩分我就上火。”

“璐璐還行吧,考普高應該沒問題。”

“行什麽呀她,考不上!我心裏明鏡的,都讓她爸給慣完了。像你家葛萱那麽認學,我得少操多少心?這我就等拿錢給她自費念重點了,葛萱也是,二姐,說啥也得讓她上重點,那普高教學質量根本不行,上不上都一個味兒。”

袁虹笑道:“嗯,她正常發揮的話,過重點線是沒問題。”

隋豔金自討了個尷尬,望著四周轉移話題,“現在考高中的越來越多了,我記得頭兩年都用不著小學設考點。”

“是啊,她們這麽大的孩子多。”

“再說現在也就是條件好了,但凡有點正事兒的,咋也給孩子供個高中下來。哪像咱小時候,念完初中就都回家一待,農村的下地,鎮裏的找個班一上,過兩年婚一結,再生個孩子,這輩子就那麽地了。”

袁虹說:“孩子不就是盼頭嗎?”

“你這倆是盼頭了,我們家這個咋整啊,一天都愁死我了。你說當初,我還走後門托學校給她和葛萱安排坐一桌,就想著葛萱能帶帶她,結果還是這個德行,我算認了。”

話裏怪罪的意味很重,袁虹也沒說什麽。小棠扯扯她,“媽,我想上廁所。”

隋豔金忙說:“行,你快領她去吧,別自己再走丟了。我跟這兒等著,葛萱要出來我告訴她一聲。還挺巧的,和璐璐分一個考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