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習慣損害智商

葛萱真沒想到江齊楚會鈍到這種程度,話都說得那麽明白了,她逃課在家睡覺,他居然還把電話打到飯店去。

其實袁虹接了江齊楚電話,本來也沒多想,就以為葛萱真是身體不舒服了,在家歇一天。不巧的是隋豔金約幾個麻友到店裏吃飯,聽袁虹電話裏提到葛萱,一聊知道情況,順嘴就說:“那小璐璐也在家死覺呢,估計這晚自習都不帶給你去上的。這倆孩子不跑哪兒瘋去了,小璐璐前晚兒就沒回家。”

袁虹壓著火,告訴江齊楚:“你晚自習看著葛萱,讓她今天放學回飯店來住。晚自習她要沒去,你就跟她說,我說的,讓她以後都別回來了。”

江齊楚一聽惹禍了,四下裏尋葛萱,碰運氣地撥通這支電話,還真把人逮著了,先解釋認錯,“我往你家打電話,一直也沒人接……”

葛萱用腦袋撞樹,“你一直往我家打什麽電話?我不說了我難受我要睡覺嗎?”

“老師說明天來檢查的,讓穿校服。”

葛萱氣得,“閉嘴,閉嘴,閉嘴。”隻差把帶來壞消息的手機扔在地上用腳踩。

許歡在一旁卻看出趣味來,“還沒見你跟誰這麽急頭敗臉呢。”

葛萱沒心思跟他逗悶兒,灰溜溜地去了飯店聽訓。

正是上座的飯點兒,袁虹在吧台裏忙著寫扉子,也沒功夫理她,得閑看一眼她身上皺巴巴的裙子,“誰的衣服?”

葛萱坦白從寬,“同學結婚,讓我去當伴娘,借我穿的。”

隋豔金玩笑道:“喲,借件兒衣服就當伴娘啦?趕明兒給你買一件,不得給人當新娘了啊?哎喲你說這群死丫頭,還上中學呢,陪人結上婚了。”

葛萱又羞又怕,眼淚噎著嗓子,一句話也說不出。

袁虹則是怒極了沒聲音,再者也是當眾不好發作,揮手攆她,“你等你晚上回來的。”

隋豔金勸道:“行了,二姐。咱說葛萱這就好樣的了,人再玩沒擱誤學習,一回兩回能怎麽的?再說這肯定又俺家小璐璐主意,出去玩怕我說她,非得拽一墊背的。”拉過葛萱到自己吃飯的桌上,“來,葛萱,趕緊吃兩口飯上學去。”

葛萱抽抽鼻子,“小姨我不吃了,在家吃完了。”

“行,那趕緊去上學吧。回頭我說蔣璐,別他媽自己不學,還老搭擱別人。”隋豔金說著,就事與桌上幾個朋友閑聊,“二姐家我大外甥女兒,跟小璐璐同班的。人學習可好了,把把考試大榜前幾名,要麽說二姐這將來,就是有指望了唄,你說是不是?再看我們家那個損種,一天就知道臭美,衣服呀,鞋呀,看見誰別人穿,那我可積極跟人比了……”

一番話聽在葛萱耳裏,更不是滋味。出了門,遠遠看見街道斜對過的許歡,倚坐在摩托上抽煙。心裏一委屈,眼淚劈哩啪啦掉下來。

許歡送她過來,沒有立時回走,確是在這兒等著哄她。猜到她逃課被抓,挨完大人訓話,肯定心情不好,卻也沒想她就這麽當街大哭起來,一時手足無措。怕她家人追出來看到自己,會更生氣,拍拍她肩膀讓上車,先帶人離開這門口再說。

等在另一條巷口的少年,默默望著這一幕,直到摩托載著流淚的葛萱駛去。

葛萱也知道自己做錯了,覺得對媽媽有愧,的確,什麽原由也不能成為逃課的借口。再怎麽說,上學是她必須要做的事,而和許歡在一起,隻不過是她想做的事,像所有個人喜好一樣,一旦與正業產生衝突,是應該被舍棄的。這就是責任和喜好的權重。葛萱真心實意想向媽媽保證,以後再不會這麽不懂事,可是媽忙得連罵她的時間都沒有,還是說沒有力氣再管她,隻略略瞥她一眼,輕淺的一瞥,但含意深諱。媽媽從來沒這種眼神看過她,仿佛不耐煩,仿佛失望。葛萱的眼淚因此忍不住。

她是盼頭,是指望,寧可被暴擂一頓,也好過讓媽失望。

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吧台,忙碌的媽媽麵色暗啞,明明隻比旁邊的豔金小姨大三四歲,卻好像老了很多。

家人對於葛萱的重要性是毋須強調的,如果爸媽要求,她可以不出去玩,永遠都不見許歡。但是這種要求很莫名其妙。她無論怎樣,都不會罔顧本職任務,這樣還有必要去把融洽的生活,變成一道痛苦的單選題嗎?

這個問題,爸媽不會站在她的角度回答,或許連許歡也不會給她想要的答案。他等在這兒,歉意不言而喻,他說自己帶壞她,不隻是一句自嘲的話。

事實是,沒有任何人逃避責任,大家都在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許歡為什麽要抱歉?她又為什麽要哭?並且還在許歡的麵前哭,讓他更加自責。

葛萱想告訴家人:我喜歡許歡,和他在一起,這些都完全不影響我考大學。可根本也沒有勇氣說出來。隻怕被爸媽知道她的感情,以後和許歡見麵都得偷偷摸摸。沿著被動的思維螺紋行走,結果就是來到陌生的意識尖端,再沒路可走,無法理性行進,便有了逃避的念頭。像蔣璐那樣就好了,整天被抱怨,也不在不乎,也不用學習,不用想什麽責任一類,累死人的事。

晚自習上課鈴響前的幾分鍾,江齊楚才走進班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來,從課桌裏拿出書本紙筆,寫了幾個字,發現鋼筆沒水,又抽了一管墨水,用紙擦淨筆身前端。整個過程一聲不吭,甚至沒看一眼密切注視他的同桌。

葛萱疑惑了半天,才明白他是生氣了,否則照以往來說,這會兒江齊楚見著她,應該是一副闖了禍的心虛相。其實在葛萱的煩惱裏,無關江齊楚任何。這次也是火和火藥都備了很久的,他隻是根無辜的導火索。她當時吼得雖凶,也是嚇得方寸大亂,並沒有怪他……江齊楚會因為被她吼兩句就生氣?

習慣真是挺損害智商的一帖毒藥。

江齊楚當然可以因為被吼而生氣,誰也不是天生虐質。隻不過他從來沒為這種事生過氣,葛萱就以為他不應該生氣,於是也生起氣來,別過臉,重重地嗤了一聲。

江齊楚不看她表演。他正強迫自己把所有視線從葛萱身上拉回,手裏的筆卻無意識地按她教過的方法,旋轉不停。

一管抽滿墨水的鋼筆這樣翻騰,就像一個吃飽喝足的人在劇烈運動,很危險的事兒。葛萱想出聲警告,可一看他繃著臉、隻手托腮目視黑板的矯情樣,愣是忍了沒說。幾分鍾後,一道藍黑墨跡倏然落至,在她衣襟上暈開。兩人都傻了。

江齊楚反應過來,一把掀開鄰桌桌蓋,從中抓出一卷手紙,顧不上扯斷,直接就往葛萱衣服上按去,汙漬被擠進纖維裏,迅速風幹。

鄰桌本著追蹤個人財產的宗旨看熱鬧,好心地又提供了一支魔筆。是專門消除藍色鋼筆水痕跡的修正筆,類似於漂白劑的成份,一般在紙上塗完了會留下淺黃偏粉的顏色。葛萱這件衣服剛好是淡粉色,按理說可以有效地挽救。

哪知道江齊楚盡用高檔品,連鋼筆水也是碳素的,耐久,抗氧化。

“對不起。”越塗越花的墨漬,讓江齊楚最後還是說了這句話。

弄髒衣服事小,就怕這一節課沒理她,她誤以為自己存心欺負她。

放學後,他跟在她身後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葛萱想起前陣子跟蔣璐在網吧看的電視劇,男主角總說: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道歉果然沒用,有些事不責怪,而有些事則根本不原諒。白天才被許歡誇過好看的連衣裙,就這麽毀了。葛萱點頭,腳下越走越快,“你好樣的,江齊楚,這一天給我盯的,不用找別人禍害了。”

“老師特意讓我通知你,明天穿校服,我怕你晚上不來上自習,才往你家打電話的。”

“不穿校服和讓我媽知道我曠課,哪個嚴重?”

江齊楚無言以對。

“你能想到往手機裏回話,幹嘛還非得往飯店打去找我?”

“你說難受回家,家裏電話又沒人接,我以為你在飯店睡呢。”

葛萱停下來,很無語地歎口氣,“我逃課怎麽可能上飯店去?”

他陡地抬高聲音:“那你不回家跟我說實話啊!”

葛萱震得愣住了。

江齊楚問葛棠:“你姐那件粉裙子在哪兒買的?”

葛棠說:“她給人當伴娘,新娘子送的。”

“誰結婚啊?”江齊楚想起在飯店門口等葛萱的許歡,那個人是伴郎?

“沒打聽。啊——裙子上鋼筆水你給甩的是不是?”葛棠向外看一眼,咯咯笑道,“還在那兒吭哧吭哧搓呢。”

江齊楚猶抱一絲希望,“能洗出來嗎?”

“夠嗆。說是這禮拜在寢室都洗兩遍了。我看那塊兒讓她搓精薄的,洗出來穿著也不好看。”

“鋼筆水是碳素的,好像洗不掉。”

“她沒罵你啊?你把她逃學的事捅炸了,還毀了她新衣服。”

“咋沒罵呢……”

葛棠了然,“我說這大禮拜天的,怎麽沒敢過來找她呢。”

“我跟百貨轉轉,看有沒有她那一樣的,給買一條得了。你也別說我買的,偷著給那舊的扔了,就說這回洗幹淨了。”

“也行……”葛棠正猜疑,為什麽不光明正大地賠呢?

葛萱大喊:“葛棠,找找咱家有沒有洗甲水!”不死心,仍與舊衣糾纏。

葛棠應一聲,忙說:“這又整出新招了,你買吧,看著差不多的給我打電話,我給你對對是不一樣的。”

葛萱甩著手走過來了,“有沒有啊?”

“有有有,我給你找。”葛棠掛了電話去抽屜裏翻找,“我怎麽發現你現在脾氣這麽急呢?”

“誰都比你脾氣急,吃飯一粒兒一粒兒的。”

“你吃飯快,跟搶似的。”白她一眼,“也不吸收,腸子裏過一遍直接排了,根本不往身上長。”

被點到痛穴的葛萱,垂下頭,個子又縮了幾公分。

葛萱一米六五,客觀說並不矮,在女生中算中等個頭兒,可是小她三歲的妹妹,身高也達到這個數字,葛萱就有些鬱悶了。她發現自己好像有幾年沒長過個兒了,初三那年遇到江齊楚,當時比他矮不了多少,上高中之後天天坐一起,也沒留意。某天課前問候一站起來,葛萱吃了一驚,疑惑地看看他腳下,平底,平地。可他怎麽突然比自己高出大半頭來?

江齊楚聽見身邊明顯的抽氣聲,看她一眼,坐下之後問:“怎麽了?”

葛萱咬手指甲,“你多高?”

“一米七八。”

“到底一米七還是一米八?”

他好笑地重複,“一米七八!”

葛萱這才聽出來他說的是一百七十八公分,嘲笑慢半拍的自己,偷看一眼老師,低聲說他:“那麽大聲幹什麽?我怎麽發現你現在脾氣這麽急呢?”動不動就吼了。

江齊楚有些狼狽,“哪有?”

葛萱一本正經地說:“難道還因為甩我一身鋼筆水,在自責?”

“別扯蛋。”

“沒事兒,洗幹淨了。”葛萱指指衣襟,“我用了洗甲水,可管用了,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江齊楚竊笑。

葛萱也笑,很興奮的樣子,“而且你看,還把原來一排粉扣,都洗成白色的了。”

江齊楚笑容僵住,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被耍了,神情轉為懊惱。“小棠告訴我是白的。”

“也不想想,她一看熱鬧的,能嫌亂子大嗎?”想起小棠把衣服拿來的時候,還生怕她看不出,特意強調:扣兒都曬褪色了。葛萱用手把笑聲捂在嘴裏,“你賠我衣服就直接說,還拐彎抹角的。”

“我不是怕你不要嗎。”

“我差啥不要啊?”

“因為不是原來那件了。”不是她做伴娘站在那個人身邊時,穿的那件。

葛萱大度地擺擺手,“就隻是扣子不一樣色兒了,挺好,我還覺得原來那件靠色呢。早上起來越著急,越找不出來哪兒是扣,半天才能穿完衣服。嘻嘻。”她已經仔細審過了,還是許歡喜歡的那個樣式。打了個OK的手勢,滿意地結束課前動亂,注意力轉向講課的老師身上。

江齊楚把她的說詞理解為葛萱式寬容。

習慣真是挺損害智商的一帖毒藥。

新衣服被甩了一身墨水,葛萱當然有理由發火,可江齊楚堅信她在意的不是一件衣服。小學的寫字課上,曾有同學把整瓶墨汁灑在她身上,也沒聽她有一聲埋怨。這次被濺到鋼筆水,她那一瞬的反應出乎江齊楚意料。看得出來,葛萱是真急了,少見的惱火。要不是白天看到她和許歡在一起,也許他還不會理解,她為什麽會有這麽大反應。

葛萱低頭記講課重點,看到江齊楚手裏那根飛轉的鋼筆,暗笑他不長記性,隨手給抽掉,換進去一支殺傷力較低的油筆。心裏還想,要是讓媽知道自己縱容他玩,又要教一番做人道理了。搖搖頭把畫錯的線條擦去,隨手撣了撣落在裙子上的橡皮屑,忽然想起事。抬肘撞一下江齊楚,“其實……你也不用特意賠我件兒新的。”

“放心,嬸兒不能知道。”他承諾。

“啊。”她斜睨他,單眼眨眨,“跟你溝通就是便利。”

江齊楚覺得葛萱這種小動作很陌生,說不出來的妖氣兒,他有一瞬迷惑了,盯著看也不是,不看還好奇,假借轉筆動作轉移視線,不時瞥她一眼。

葛萱隻道他不想影響自己,感激著,又恨其不爭。江齊楚課上從不影響別人聽講,可他自己也不聽講,成天掐著一根筆轉來轉去,簡直玩物喪誌。

有道是熟能生巧,江齊楚已經遠比教他轉筆的葛萱更精於此術,一支輕細的塑料筆杆在指尖翻飛,很多花樣是原創的,並且漸漸把這些招式應用到不同武器上去。葛萱的超長直尺,食堂的衛生筷子,蔣璐的牛角板梳……各種大小適中的長條形的物體,都能拿到手裏來轉。還轉過鄰桌的折扇,轉一轉,嘩啦打開,扇兩扇,宛如古代書生,有點風流倜儻的架勢。

唯獨缺了書生那份兒使命感。

江齊楚什麽都聽勸,就是不學習,你讓他聽課,他也聽,不進腦子。誰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他又不像那些不學習的男生,成天逃課上網吧看碟打遊戲,江齊楚甚少違紀,僅有幾次早退,還是江盛找他回去有事,平常時間都嚴格遵守學校作息表。上課時間乖乖到教室,老師前邊講課,他在這邊專注轉筆,又或者一邊轉筆一邊看雜誌。娛樂八卦的、體育球賽的、電腦遊戲的,他什麽雜誌都看,看得還慢,一本雜誌夠打發一天的。到考試,卷紙答得一塌糊塗,排在班級倒數第幾名。弄得葛萱很尷尬。

這兩年多下來,江盛請她吃了無數次飯,吃到後來,葛萱都有點詐騙的感覺了,央求江齊楚說:“你就當為了讓我能心安理得跟你爸下館子,多少也學點吧。”

江齊楚說我這不沒事兒就背單詞嗎?

葛萱一想也是,初升高的暑假,她也沒教別的。不過江齊楚要真能把英語拎起來也不錯,起碼選擇題多,有幾次運氣神好,單科分躋進班級排進前十。可把江盛樂壞了,就盼著兒子在英語這科給他來個仙人放屁不同凡響,將來送他出國留學。對葛萱這個能把爛泥扶上牆的小丫頭簡直崇拜,把她捧得跟天兵天將似的,隻差沒打一塊兒“教書育人”的金匾送到葛家去。葛萱因此背上額外重擔,袁虹讓她好好帶著江齊楚,“別那麽自私,就光自己學。”葛萱聽小棠說過,豔金姨曾抱怨,嫌她沒把蔣璐成績帶上去。媽聽了這話,嘴上不說,也一定是當回事了,否則不會對江齊楚那麽上心。

葛萱也管不了他太多,基本上就是看著背單詞,有一陣子江齊楚能背下來英語字典裏A到C的所有單詞,連專有名詞都算在內。高中畢業的時候,他詞匯量就差不多是四六級水平。工作以後那麽得老板賞識,甚至出國都帶著他,也跟他能客串翻譯有直接關係。這是後話。

江齊楚的功課問題,葛萱一直是當成組織派下來的任務來處理的。至於江盛讓兒子出國留學之類的話,她認為那完全就是一個財大氣粗的夢想,倒是覺得江齊楚天天這麽跟筆廝磨,將來出國做轉筆表演的可能性更大。

周末晚自習一結束,蔣璐又慣例呼朋引伴,“有K宿的沒?”四下響應,她仍不滿意,跑過來坐等葛萱收拾書本,“哎哎,你這陣子沒上網,咱們幫那幾個小子還找你呢。昨天他們閑得沒事幹,去別的幫聊天室刷屏,半夜讓管理員踢出來,沒地兒去,進語聊唱了半宿歌,淩火嗓子老好了,真震人……”

旁邊同學聽得有趣,“你們玩的什麽啊?”

蔣璐成心吊人味口,笑而不答,隻一徑敲著葛萱桌麵,“走啊走啊。”

葛萱搖頭,“我晚上去飯店陪我媽住。”

蔣璐不悅,“明天不還有一晚上嗎,再說飯店離學校這麽近,哪天去住不行?難得大禮拜,在飯店住,明天早早就得被攪和起來。”

江齊楚裝好書包起身,“到底怎麽著?”他對葛萱說,“要不回飯店,我就不等帶你了。”

葛萱連忙應聲,“別,我回。”桌麵東西往書包裏一掃,“我先走了,你們去玩吧。”

“哎?”蔣璐張著嘴,愣沒喊出聲,眼睜睜看葛萱推著江齊楚一溜出了教室。

有男生打口哨,“兩口子又著急回家春宵一刻啦?”教室裏哄笑聲聲。

他們倆在班級人緣都好,經得起玩笑,而大家也都知道二人的關係,玩笑普遍比較善意,當然並不排除別有用心的。

最後排就有一個抱懷站立的高個子女生,眼神流露厭惡,直盯到葛萱消失在門口,走到蔣璐身邊,肩膀撞她一下,“不是包宿去嗎?走不走啊?”

“走。”蔣璐對著門口皺皺鼻子,“不去拉倒,省了。”

那女生眼一轉,“就是啊,你老張羅著帶她去玩幹嘛,哪次都是你給付網費。”

“我不尋思她願意玩嗎,幾個錢兒的事,誰有誰就花了唄。”

“你倒敞亮,人領不領你情啊,別再耽誤人考不上大學。”

“真新鮮~”蔣璐不是蠢人,心知肚明她為什麽在這兒挑撥離間。這女生對江齊楚有意思,可傻子都看得出,江齊楚對雞鴨鵝狗一視同仁,隻肯為葛萱多花心思。哼笑一聲,蔣璐瞧著眼前這位妒女,把話撂得張揚,“我說~你死了心吧。葛萱認識江齊楚多少年了?要能搶走早讓人搶走了。”

蔣璐一向態度惡劣,那女生倒也不在乎她的尖酸,火都是衝著葛萱去的,“死心?我不。認識他時間長又怎麽樣,她又不跟人家處,還能老那麽霸占著?憑什麽呀?”

蔣璐也無比清楚這個道理,早早晚晚還不都是認識了,這種事有誰會講先來後到?嘴上卻笑罵:“你夠不要臉的。”斜她一眼,轉視葛萱與江齊楚並排擺放的課桌,這不是挺自然的組合嗎?何必又霸著許歡?“再說根本也不是一路人。”

那女生挑起眉,“我和江齊楚?”

“對。”蔣璐相當坦率地點頭,“你們倆不是一路人,根本走不到一塊兒去。他不過是對誰都沒脾氣,稀有品種。你以為你現在喜歡他,能喜歡幾天?我告訴你,趁早別給我姐搗亂,真的。”

她笑容裏的警告成份,冷冽得任誰看了也不會當成玩笑。幾分鍾前還與她談笑風生的人,愣神片刻,即憤然走開。

蔣璐望著她的背影,嘴角弧度譏誚,“誰也別想給我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