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文工團飯店開業了,喜慶的鞭炮響過之後,一身東家模樣打扮的劉有為請進文工團的男男女女,高大霞和傅家莊卻在門口朝街道上張望,他們在等安德烈。一輛出租車駛過來,兩人還在疑惑,車上下來的卻是袁飛燕,手裏提著一盒生日蛋糕,高大霞笑盈盈地接過蛋糕:“包子鋪開張吃蛋糕,咱這可是狗長犄角,整洋事啊!飛燕,以後你想吃什麽,就跟姐說,姐給你開小灶!”

“這可不行。”傅家莊故作嚴肅地說道。

“怎麽不行?”高大霞眉毛一揚,“我花自己的錢給飛燕開小灶。”

“不是花誰的錢,飛燕同誌演的是窮人家的喜兒,你要是把她吃胖了,那還是喜兒嗎?”傅家莊繃著臉,眼裏卻已然現出了幾分笑意。

“窮人家就不能有胖子了?”高大霞反駁道。

“那是虛胖!”傅家莊終於忍不住,放聲笑起來。袁飛燕臉頰一紅,被高大霞看在眼裏。

三個人剛進店裏,安德烈來了,手裏還是捧著一束怒放的鮮花,看到袁飛燕就熱情地打招呼,袁飛燕應著,生怕他再把鮮花送到自己手裏。可這次,安德烈的花是獻給高大霞的:“祝賀開張大吉。”安德烈鄭重地說。

“太漂亮啦!”高大霞眉開眼笑地接過了花來,讓安排安德烈趕緊坐下,安德烈毫無懸念地坐到了袁飛燕身旁,袁飛燕往旁側挪了挪身子。

高大霞和劉有為端上熱騰騰的飯菜,還有大盆剛出鍋的海麻線包子,袁飛燕吃了一個包子,起身告辭,安德烈有些失落,情緒也低落了不少,傅家莊以為他是因為袁飛燕提前離席了,不料安德烈卻說是另有原因。在傅家莊的一再追問下,安德烈透露了一個消息,原日軍關東州警備司令部中將石田元三,一直藏匿在大連沒有投降繳械,他們搜尋了很久,也沒有結果,司令部為此很是頭痛。

麻蘇蘇從吳姐那裏,也得知了蘇聯人在找石田原三的消息,最近傅家莊和高大霞跟安德烈走得近,麻蘇蘇擔心這個功勞被共產黨搶了去,她找來方若愚一說這個事,方若愚說他知道石田元三,此人在日據時期便名聲在外,是個十分凶殘的軍國主義分子。

“他躲藏起來拒不投降,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怕死,怕投降了被蘇聯人砍頭,二是怕敗,還在琢磨伺機東山再起。”方若愚分析道。

“依你看,石田元三屬於哪種情況?”麻蘇蘇問。

方若愚說:“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此人手上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他必須受到懲罰。”

麻蘇蘇讚同方若愚的觀點:“血債必須血償,所有的戰爭罪犯,理應受到懲罰。但這個人現在不能落到蘇聯人手裏,在他臨死之前,得給我們當槍用一回。”

“怎麽用?”方若愚一臉疑惑。

麻蘇蘇說:“日本人雖然投降了,可岡村寧次都有被委員長招安的可能,這個石田元三,也可以為我們所用。”

“委員長這麽幹,我理解不了。”方若愚搖搖頭,“那些在抗戰中犧牲的百萬將士,怕也理解不了。”

“此一時彼一時。”麻蘇蘇說,“現在的形勢在變,朋友在變,敵人也在變。你我都明白,現在,黨國最大的敵人已經不是投降的日本人,而是妄圖搶走黨國天下的共產黨。”

“那也不能與虎謀皮,認賊作父。”方若愚激動起來,他曾直麵日寇血淋淋的屠殺,自知所謂利益關係的轉變與兩個民族之間的血海深仇斷然不可畫上等號。

麻蘇蘇勸解道:“小方呀,你我革命這麽些年,自然要比常人更明白勝者為王敗者寇的道理,我們要成為勝者,就必須忍辱,隻有忍辱才能負重,更何況,這不過針對共產黨和蘇聯而采取的借力打力,借刀殺人的權宜之計罷了。”

麻蘇蘇的話,占據了所謂“黨國大計”的製高點,這讓方若愚縱是有滿心的憤怒,也百口莫辯了。麻蘇蘇拿出一張大連地形圖鋪在桌上:“小方,你在關東州廳警察部當差多年,對日本人的行事方式,還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應該有所了解吧。”

方若愚不語,俯身看了看地圖,拿過筆在寺兒溝一帶畫了一個圓圈:“這裏,神社後麵是山,叫窮漢嶺,遇到危險,容易躲藏,這邊呢,是紅房子,住滿了全國各地來為日本人扛活的民工,雖說人多,但是人也雜,容易躲藏。”

麻蘇蘇讚歎地看著方若愚:“不愧是老姨夫,簡直就是大連的活地圖。”

方若愚又在圓圈裏標注了幾個地方:“把這幾個點守住,抓他就容易多了。尤其是這裏有家海味小館日料店,廚師以前在大和賓館幹過,壽司做得極為正宗。”

同樣的一張地圖,傅家莊也展示給安德烈看了,在高大霞的建議下,他們也把石田元三的藏身地圈在了寺兒溝一帶,理由與方若愚給出的答案幾乎一致。安德烈要派兵去搜查,被高大霞否定了:“你們蘇聯人個個都高鼻梁摳摳眼兒,一去就露餡了,石田元三是隻老狐狸,一見這陣勢早就躲起來了。這個任務,還是交給我們吧。”

高大霞的後一句話,讓傅家莊的腦袋轟地一響,他原來的設想是最多配合安德烈他們尋找石田元三,找到找不到都不用擔責任受埋怨,高大霞這一攬,卻把自己逼到了絕路上,辦好了固然皆大歡喜,辦砸了的後果卻是難以料到。

安德烈有了高大霞的請命,借坡下驢便把事情交給了傅家莊,臨走時還留下一張石田元三的照片。送走安德烈,傅家莊一回飯店就對高大霞發起火來,高大霞卻不以為然:“放心吧,我手拿把掐。”

“你又手拿把掐!”傅家莊氣地眼前直冒火星。

“我答應是我心裏有數,我不讓安德烈摻和,也是有原因的。”高大霞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在傅家莊猜疑的目光裏喝下,一墩酒杯,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在放火團的時候,就聽說小鬼子在寺兒溝山上藏了一批軍火,可這批軍火到底藏在哪裏,沒人知道。”

“為什麽?”傅家莊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高大霞悄聲說:“因為去挖山洞埋藏軍火的勞工,都被小鬼子活埋了。”

傅家莊不由打了個寒噤。

“石田元三是小日本大官,他藏身的地方能沒有武器嗎?咱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不也是武器嗎?”高大霞盯著傅家莊,“難道你想讓安德烈把這些武器都弄走?”

傅家莊愣住了,敬佩地看了高大霞一會兒,給兩人的杯子都斟滿酒,舉起杯子:“幹!”

高大霞展顏一笑,一飲而盡。

劉有為進來,見狀一愣,嘀咕了一句:“這怎麽,還喝上交杯酒了?”

“有為,我們談工作哪,你出去。”見劉有為一臉的曖昧,高大霞支走了他。

“行,我給你倆望風。”劉有為懂事地縮了回去。

“寺兒溝那麽大,我們上哪找人?”傅家莊想到了難題所在。

高大霞卻不以為然:“老鼠洞再深,都得出來找食吃,等到晚上飯點的時候,我們再去。”

“寺兒溝一帶的飯館也不少吧?”

“這你就不如我了。”高大霞信心滿滿,“你想呀,石田元三在關東州廳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過去整天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現在讓他天天清湯寡水,他能受得了?”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電車轟隆著行駛而來,徐徐停靠在寺兒溝站台。傅家莊安排人蹲守在附近的大小飯店門外,大家人手一張石田元三的翻拍照片,高大霞和高守平帶人把住著幾個路口,辨認著過往的路人。

一個穿著長袍的男人疾步走來,與高大霞擦肩而過。她見那個男人的長袍拖到腳麵,心下閃過一絲警覺。高大霞急走幾步,到了男人後身,一腳踩住拖地的長袍,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晃了一個跟頭,腳上的一隻布鞋掉在地上,他回身怒斥道:“八——”男人突然收住後麵的話,瞪了高大霞一眼,提起長袍過去穿上了鞋。高大霞注意到,男人光著的腳上,大腳趾和其他腳趾分開得很明顯,像是常年穿木屐行走留下的症狀。

“對不起啊。”高大霞道著歉,發現這個人不像石田元三。

長袍男人匆忙離去,高大霞猶豫了一下,還是悄悄尾隨在後麵。前方不遠處,長袍男人站在一戶人家外,回身看了看,見沒有什麽異常,轉身進去了。高大霞跟過去,在門口抽了抽鼻子,意識到這裏是一家沒有掛招牌的小飯店。

這個小飯店,就是方若愚說的海鮮小館,日本人投降後,這家日料館子便摘了外麵的牌子,平常隻做些熟客的生意。

長袍男人一進來,就被坐在角落裏的方若愚注意到了,他麵前擺著幾樣精致的日料和一壺清酒,日料吃了大半,酒也所剩不多,他應該是來了些時候了。

櫃台後的老板看到長袍男人,熟稔地迎了上來,“您來啦。”

長袍男人點點頭,老板隨即把一份紙包遞給男人。方若愚掃視了一眼長袍,目光停留在長袍的布鞋上,隻見布鞋上落著些許香灰,方若愚心下立即有了判斷。

男人付錢接過外賣,轉身朝外走去。

方若愚起身過去結賬,問老板:“剛才來的人,是你老主顧吧。”

老板點點頭:“常來點兩份外賣。”

方若愚低頭,在長袍男人剛才站過的位置發現了些許灰色的土渣。他蹲下身去,伸出手指點了一點灰塵,放到鼻子下邊嗅了嗅,起身問道:“離這最近的寺廟是天德寺吧?”

“對,是小日本修的,現在沒什麽香火了。”老板答道。

方若愚從飯館出來,戴上禮帽,疾步向天德寺方向走去,走了不遠,看見前麵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尾隨在長袍男人身後,方若愚不由驚愣,他認出那是高大霞。方若愚認定,高大霞十之八九也是去天德寺找人的,他必須搶在他們之前趕到那裏,帶走石田元三。

漆黑的巷子裏,長袍男人在前,高大霞在後,二人若即若離。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不時放緩腳步,蹲下身子佯裝提鞋,又猛然回頭看去,卻見身後空空****,並沒有什麽人跟隨,男人這才起身繼續朝前走去。高大霞從樹後閃出,又繼續尾隨。

高大霞拐進一條胡同,不見了長袍男人,高大霞一驚,緊跑到胡同口,看見旁邊胡同有個人影閃過,高大霞追了過去。

一輛黃包車停在破敗的天德寺門前,方若愚跳下車,在車夫奇怪的目光注視中走向院子。院門虛掩,方若愚拔出手槍,子彈上膛,小心翼翼推門進去。

院子裏一片寂靜,晚風掃起庭院裏堆積的落葉。方若愚舉步踏上台階,腳下的枯葉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輕輕推開沉重的寺門,低沉的吱嘎聲讓四下的氣氛更加陰森,牆上的一盞豆燈被風吹得晃動起來,搖搖欲滅。方若愚還沒有適應裏麵的光亮,一縷寒光驟然從佛像後劈砍而下——那是一柄打磨精良的日式指揮刀,方若愚側身閃開,沒來得及舉槍射擊,黑暗中的第二刀已然卷著疾風飛掠而來,方若愚就地下蹲躲過刀鋒,長刀幾乎貼著他的頭皮揮過,斬斷了帶起的一撮頭發。在第三刀劈向他腦門的刹那,方若愚驟然暴起,森冷的槍口直直頂上了襲擊者的腦袋,四下裏立時變得安靜下來。

外麵,高大霞撞摸到了天德寺院門前,她剛邁步進了院門,一把槍頂在了高大霞的腰上,黑暗中傳來一聲嘶啞的低喝:“別動!”

高大霞慢慢舉起手來,正要回頭,身後的命令聲更加急促:“別動!”

高大霞還在遲疑,卻被長袍男人推著朝寺裏走去,高大霞觀察著周遭的地形,盤算著逃跑的路線,忽見窗戶上映出兩個打鬥的身影。

方若愚與持刀人影的對峙被院子裏的聲音打破,人影反手一刀撞開了方若愚的手槍,刀鋒旋即又揮出一道弧線劈砍而來,方若愚狼狽地翻滾躲過,對著人影低聲吼道:“石田元三!”

人影猛然怔住了,手裏的長刀頓在了半空。方若愚再次舉槍對準了他,冷聲說道:“別逼我開槍!”

“要開你早就開了!”石田元三低聲說著,淩厲的攻勢再度逼了上來,隻是連續揮刀不中,他的氣力已然衰竭。方若愚趁勢飛起一腳,踢中石田元三的手腕,長刀打著旋飛了出去,摔落在佛像後。

“八嘎!”石田元三怒喝一聲,揮拳又朝方若愚砸來。沒有了長刀的威脅,方若愚從容了許多,三拳兩腳過後,他冰冷的槍口便抵住了石田元三的眉心。

窗後的打鬥停下了,高大霞好奇後頭的戰況,身後的長袍男人也在發著愣,一時不知該進還是退,高大霞抓住機會,抬起胳膊肘用力向身後擊去,長袍男人痛得一聲慘叫,跌坐在地上,高大霞回身朝院門飛奔而去,拉開院門。長袍男人忍痛舉槍,扣動了板擊,槍聲劃破夜空,高大霞悶哼一聲,撲倒在地。寺院外傳來傅家莊的一聲大喊:“大霞!”

高大霞撲倒在台階上,一時之間難辨生死。

高守平衝來,大喊著:“姐!”

長袍男人舉槍對準高守平,還沒他槍膛裏的子彈射出,傅家莊已經一槍將其擊斃。

寺裏的燈火熄滅了。

傅家莊警惕地掃視著黑暗的寺廟,焦急地喝著:“大霞,大霞你怎麽樣了?”

高守平帶著哭腔高喊:“姐……”

“嚎什麽?我沒死。”黑暗中傳來高大霞低沉的嗬斥,她捂著滲血的額頭爬起來,指著寺廟裏,“快,人在裏麵,這個不是。”

傅家莊和高守平衝進了寺廟,裏麵,已經空無一人了。

傅家莊回來,給高大霞處理著額頭上的傷口,一旁的劉曼麗插不上手,很是著急:“我來吧,針線活我拿手。”

“包紮傷口可不是縫縫補補。”傅家莊清理好傷口,包紮起來。

劉曼麗拉起高大霞的手,擔心地說:“剛才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腦瓜子中了一槍哪。”

高大霞苦著臉:“腦瓜子中一槍,我還用活啊?就是磕到台階上了,頂多留個疤,叫我說都不用包。”話音剛落,她又痛得“哎喲”叫了一聲。

高守平埋怨:“你也是,發現目標不趕緊叫我和傅哥,倒自己跟去了,幸虧傅哥說你可能去天德寺了,我們追了過去。”

高大霞白了高守平一眼:“我倒想叫你倆,可那個壞蛋能等嗎?”

傅家莊纏好了繃帶,問道:“你之前說,寺廟裏有兩個人?”

“對呀,”高大霞說,“窗戶上有兩個人影,撕把在一起。他倆肯定不是一夥的。”

“姐,你看沒看見那個人長什麽樣啊?”高守平問。

傅家莊說:“你姐在院子裏,哪能看得見?”

“我看見了。”高大霞說。

高守平苦笑:“你不會又說是方若愚吧?”

高大霞激動地一拍大腿:“就是他!”

方若愚猛然打了個寒噤,不由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暮色蒼茫,遠處傳來隱約的海浪聲,一盞油燈照亮了狹小破敗的木屋,牆上掛著盤根錯節的漁網,漁網下坐著驚疑不定的石田元三。方若愚看著他,忽然發覺,在石田元三頭頂糾結纏繞的漁網,大概也恰如他此刻的心境。

“你們是重慶方麵的人?”石田元三低聲問,他的中文居然出奇地純正。

方若愚冷著臉,坐在陰影裏不置可否。

“石田先生果然精明。”門口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聲音的主人摘下頭上的圍巾,露出麻蘇蘇的一張笑臉,她坐在石田元三麵前,輕聲說,“作為敗軍之將,東躲西藏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石田元三冷冷打量著麻蘇蘇:“你們想幹什麽?”

方若愚說:“放心,我們抓你不是把你緝拿歸案,更不是要殺你,相反,我們要救你。剛才在寺廟裏,要是我晚去一步,你現在已經在共產黨的手裏了。”

“我不相信你們會平白無故救我。”石田元三警覺地看了看方若愚,又看向麻蘇蘇,“你們一定是另有所求。”

麻蘇蘇還是笑意**漾:“石田先生,你又說對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們救你,當然有我們的目的。”

石田元三冷笑:“中國人又要窩裏鬥了。”

石田元三話裏的譏諷之意,令方若愚感到一陣難堪,國共兩黨之間的貌合神離,連這個昔日的敵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我們的家事,不用你操心。”方若愚冷冷地說道。

石田元三意味深長地注視著方若愚:“一山不容二虎,你們不可能允許共產黨跟你們搶地盤。”

“既然石田先生看懂了形勢,那我們的合作應該很愉快。”麻蘇蘇含笑說道。

石田元三坐直了身子:“說說你們能給我的好處吧。”

麻蘇蘇收起臉上的笑意:“雖然大連現在被蘇聯人軍管,但是早晚還是會被國民政府接收。一旦我們接管了大連,你將被特赦。”

石田元三搖搖頭:“我等不了那麽久,還是開一個近一點的條件吧。”

麻蘇蘇壓低聲音,笑意又回到了臉上,隻是這回淡然的微笑裏像是藏著尖刺:“你可以放開膽子在大連製造混亂,越亂越好。”

石田元三一怔:“你讓我製造混亂,然後嫁禍給共產黨?”

“都被你看穿了,石田先生果然不是凡人。”麻蘇蘇輕聲讚歎。

石田元三說:“你們想過沒有,共產黨從來不幹殺人越貨的事情,我即便製造出混亂,你以為蘇聯人會相信是共產黨幹的嗎?”

“這個你不用操心。”麻蘇蘇臉一板,“現在在大連居住的日本僑民超過了25萬人,如果石田先生能大義滅親,”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那就再好不過了。”

石田元三下意識要站起身來:“你,你讓我殺日本僑民?”

麻蘇蘇嚴肅地說道:“隻有斬殺日本僑民,所有人才會相信是共產黨所為。你應該知道,共產黨和你們日本人在東北可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他們的抗聯在冰天雪地裏幾乎被你們關東軍趕盡殺絕,楊靖宇、趙尚誌、趙一曼這些人,都死在你們手裏,共產黨跟你們,一直都是恨之入骨!”她直視著石田元三的眼睛,“石田先生不想自己有意外吧?”

“你威脅我?”石田元三怒不可遏地盯視著麻蘇蘇。

“不錯,我就是在威脅你。”麻蘇蘇麵色寒冷如霜,“如果你不答應,我馬上把你送到蘇軍警備司令部,他們會把你押送到西伯利亞監獄,等待你的會是盟軍對你的無情審判!我想,站到法庭上去接受審判,一定是石田先生不願意親曆的人生之旅吧?”

石田元三漲紅了臉:“那是對真正帝國軍人的羞辱!”

麻蘇蘇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微笑:“所以,你隻能服從我的命令。”

石田元三沉默了,半晌,他頹然地坐下,眼裏漸漸被灰色的冷意覆蓋,恍如一隻發條用盡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