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記憶碎片

36

樓上有幾間教職工的宿舍,紀念早就知道周穎暫時住在那裏,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去找過她。她按照宿管阿姨給的房間號找過去,房間裏沒人。紀念想,她或許去了實驗室,於是也出門去了實驗室。

周末的實驗樓裏空****的,紀念剛從電梯裏出來,就聽到前麵不遠處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然後有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碎瓷片,一大堆辦公用品正堆在她的腳邊。

紀念走近,發現那身影有些眼熟,待那人側過臉來,她才看清正是周穎。

周穎撿起最後一片馬克杯的殘片,起身朝她笑了笑:“周末還來實驗室啊?”

紀念也笑了笑,目光掃到那一大堆辦公文件,不解地問:“您這是清理廢棄文件嗎?”

周穎撿起一本書,撣了撣上麵的灰:“搬家。”

紀念見她搬得吃力,便過去幫忙:“搬去哪兒?”

“西區。”

東區、西區雖然都是他們專業的辦公區,卻因為專業的細分不同分別駐紮著兩大派係,以沈慕清為首的幾位教授組成的課題組在東區,和西區在項目上的交集並不算多。

如果周穎是在東區換辦公室,那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突然換到西區去,那必定是改了山頭。

“換課題組了?為什麽?”

“專業不對口,所以就申請換過去。”

穿過細細長長的走廊,在西區靠北的一間辦公室門前,周穎停了下來。她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抽出胸前的門禁卡,在刷卡器上輕輕貼了一下,厚重的防盜門應時攤開一條縫隙,周穎拉開門,招呼紀念進去。

不到十平方米的辦公室裏擺著兩張辦公桌,周穎把手上的東西放在其中一張空桌上:“突然換組,先湊合一段時間吧。”

周穎是沈慕清的嫡係師妹,雖然是突然回國,但是沈慕清卻沒有怠慢她,給她的資源都是最好的,辦公室這種小事都不用他多說,院裏負責行政的老師知道她的背景也不敢怠慢她。可是眼下這間辦公室實在是有那麽一點簡陋。

紀念不傻,知道周穎換組肯定不單純是專業對不對口的問題,不然她完全可以在回國時就申請在西區這個大課題組。

周穎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因為你和他的那些傳聞才決定換組的?”

想法被戳穿,紀念不置可否。

周穎卻笑了,甚至親昵地過來摸她的頭發:“想什麽呢傻孩子?別人不知道你們的關係,我還能不知道嗎?他要是對你有什麽想法,那好多年以前就有了,他當年既然沒有,現在他為人師表更不會有。所以我才不是為了這個。”

紀念躲開她的手:“你就那麽篤定?”

周穎涼涼地看著她:“如果有得選擇,女人還是要找個愛自己的男人,不然生活再艱難也都是自找的。”

紀念笑:“原來小周老師明白這個道理。”

周穎聽得出她話裏的揶揄,卻不生氣:“不管你信不信,我換組跟你沒什麽關係,不瞞你說,是因為他突然要辭職的事,我們還為此大吵了一架……他那個性格啊,就是那樣,所以不管這次他是不是真的要走,我都不想再跟他共事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

紀念說:“你沒有勸勸他嗎?”

“勸了,他不會聽的,除非……”

“除非什麽?”

周穎笑盈盈地看著她,頓了頓說:“算了,不說這個了。不過如果他真離開學校了,還有小周老師罩著你!”

紀念有點意外,或許真的是她太敏感,對她一直懷有敵意,但是周穎畢竟是父親的學生,當年跟自己應該也是有些感情的。

“哎呀,這都中午了,一起吃飯吧?”

紀念沒有拒絕:“好。”

周穎和紀念之間的話題,除了沈慕清,還有紀明。說起紀明,周穎也可以滔滔不絕講上很久:“‘老板’是多好的人啊,我聽說有一次學校給老師們分福利房,以‘老板’的資格明明可以換一套三居室的,但是聽說課題組裏另一位排位靠後的老師一家七八口人擠在筒子樓一間六十平方米的房子裏,他當時就說把資格讓給那位老師,這種事別人絕對做不到。”

紀念苦笑:“我媽當時為這事跟我爸吵了好久。”

聽到她這麽說,周穎微微挑眉:“這些事你都記得?”

紀念點頭:“過去的事情有些我記得,有些又不記得,我也不知道究竟忘記了什麽。”

“那你對‘老板’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紀念如實說:“大部分都記得,就是他去世前後的記憶斷斷續續的,我隻記得他是在工作中猝死的。”

“是啊……其實,如果當時……”說到這兒,周穎抬頭看了紀念一眼,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看,於是猶豫了一下說,“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紀念卻敏感地從她的話中聽出一些端倪來:“你說當時怎麽了?”

周穎卻不肯再說:“你既然都忘了,那就忘了吧。”

“是不是跟沈老師有關?”紀念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周穎驚訝地看著紀念:“你怎麽知道?”

說完之後又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周穎連忙補救道:“師兄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老板’給他打了那麽多電話是要他救命啊?外界那些傳聞你也不要信,什麽‘導師強占學生科研成果,學生為了守住研究成果故意見死不救’,你自己想想,‘老板’會去霸占師兄的研究成果嗎?師兄也不會為此故意見死不救啊!”

說到這裏,周穎頓了頓:“不過他當時就在老師隔壁,平時老師找他,他都是隨叫隨到,那天打了那麽多電話給他,他都沒接,問他為什麽,他也不解釋,等警察來了看他的手機才發現是靜音模式。當時師娘很生氣,但是也不能就此斷定師兄就是故意的啊!”

紀念緩緩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腦子裏陡然出現昨夜夢中的一個片段——沈慕清從父親的辦公室出來後沒多久,父親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原來這才是她最痛苦的記憶。

可是當初在B市,她問他是否跟父親的死有關,他的回答是什麽?

她依舊記得,他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可是如今聽來,無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怎麽能說一點關係都沒有呢?難怪母親見到他會那麽生氣,她早該想到的。

她以為他永遠不會騙她,除了他性格中的驕傲,還有就是他對她那一點小小的特別。原來,是她看錯了他,也看錯了他們。

“那你又為什麽回來?”紀念在心底默默地問自己,然而,沒有答案。

37

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吃完午飯,紀念一個人回到宿舍。寧萌不在,正適合補覺,可她卻怎麽也睡不著。她百無聊賴地刷了刷朋友圈,最上麵一條正是徐誌宇在幾分鍾之前發的。

一個獎杯的照片,上麵還附了一段話:“謝謝所有人,尤其要謝謝一個人,是她在我最彷徨的時候給我鼓勵與愛,謝謝你。”

紀念怔怔地看著這段話,心裏五味雜陳,良久,她在下麵點了個讚,就把手機丟到了一邊。

不一會兒,手機響了,正是徐誌宇。

沈楓早已出院,可是腿上的石膏還沒拆,怕寧萌擔心,他隻好說工作忙,拖著不見麵。也多虧了他這樣,沈母才難得地能跟兩個兒子一起吃頓飯。

飯吃到一半,沈母問起紀念,沈慕清避重就輕地答了幾個問題,算搪塞了過去。提到紀念,沈楓的心情卻不怎麽樣。眼下吳瓊的案子依舊線索不多,可惜黃毛那邊也是一點進展都沒有,聽說他被撞,更是嚇得膽都沒了,畏畏縮縮推三阻四不肯幫忙。而單憑吳瓊追星這一點,似乎也不能說明什麽,沈楓心中冒出一絲不確定,會不會搞錯了?

他心情不佳,一頓飯草草吃完就上樓休息,然而房門剛剛關上,卻聽沈慕清來敲門。

“有事?”

沈慕清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中懶懶地看著他:“你這樣可不利於你的傷勢恢複。”

沈楓重重地坐到**:“反正死不了。”

“這麽快就放棄了?”

“怎麽可能?隻不過之前李默一事讓我覺得有點挫敗,雖然早有預感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但是知道他和案情關係不大時,我還是覺得很喪氣啊……搞得我現在都不敢隨便懷疑人了。”

沈慕清低頭笑:“這次,你或許沒錯。”

沈楓抬眼:“怎麽說?”

“那我們就來捋一捋。”沈慕清走向小幾旁的單人沙發坐下,細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

房間裏異常安靜,他問:“紀念出事之後,有誰知道紀念住在哪家醫院?”

沈楓想了想:“寧萌,當時我就問過,她第一時間通知的你,後來院辦老師找到她,她才說了紀念入住的醫院。”

“那徐誌宇是從誰那裏得知紀念住在哪家醫院的呢?救護車上沒有醫院信息,而且就算就近就醫,D大附屬醫院應該更近,而不是人民醫院,我了解的情況是,當時D大附屬醫院沒有床位,才臨時送到人民醫院的。我是第一時間趕來的人,院辦老師絕對在我之後,可那天在我來之後不久,他就來了。”

“我怎麽沒想到這個細節?這麽說……”

“那天,他在現場。”

房間裏的空氣有一瞬間停止了流動。

不過還有一個原因讓沈慕清懷疑徐誌宇,隻是他沒有說。

他以為幾年前那件事之後,他和紀念的緣分也就此畫上句號了。她跟著母親考去B市,他博士讀到一半得到加州伯克利的訪問學者機會,正好加入了著名華裔微電子學家汪正宇的團隊。

這期間他博士畢業後就被D大破格聘為教授、博士生導師,隻是那時候他仍在國外,名下的學生既不是他收的,也不是他在帶,學校會象征性地發一份帶有成績單的學生名錄給他,讓他先挑,但既然不是自己親自帶,這個權利也就留給了其他老師。直到他在某一屆新生名錄中看到她的資料:紀念,B大電子信息科學與技術專業畢業,本科績點4。1,推薦免試研究生。

下麵是她的基本信息,另外附有一張折疊起來的本科成績單。

他沒有打開看,而是盯著右上角那張藍底的二寸照片出神。四年過去了,她和他印象中的沒什麽變化,細白的皮膚,小小的嬰兒肥,細眉小嘴顯得乖巧無害,但是那雙星子般的眼中寫滿了不羈與躁動。

照片旁邊有人手寫了一行字:“唯一誌願,沈慕清”。

他當時看著這幾個字,心裏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隻不過這封郵件他看到得有點晚,免試研究生的錄取工作已經接近尾聲。

他立刻打電話回國:“那位叫紀念的學生跟哪位老師?”

回話卻是:“那位學生啊?很可惜啊,本科成績很好,但是麵試時不知怎麽了,突然臨時退考。”

“退考?”

“就是臨時決定不參加了。”

要再次錯過嗎?

第二天他就向團隊提出回國申請,不管回去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她,總要試一次才會沒有遺憾。

紀念或許是知道他回來了,所以她在幾個月後參加了全國研究生入學考試,並且以筆試第一的成績進入複試,當時其他老師問了她很多專業的問題,她對答如流表現出色,而最後一個問題是他問的。

當時他用英語問她:“你為什麽回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抬眼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回答說:“為了你。”

當時會議室裏有一瞬的死靜,但很快有老師笑了:“看來有沈老師這個業界大神在,我們其他人是沒機會了。”

這麽優秀的學生,兩次隻為一個導師而來,而麵對這位導師的親自提問,她的回答雖然直白,但態度卻那麽鎮定,讓人無法想偏。所以眾人隻當她是醉心學業,奔著沈慕清的學術研究而來。但隻有他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這個想法很快得到了驗證。在寒假之前的那次實驗室聚會中,她喝了一些酒。酒精仿佛讓她穿越了時空,回到了17歲,依舊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但卻少了天真爛漫,多了少女情愁。

她說:“沈老師,我有話對你說。”說完便到包間外站著等他。

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不去,他也不想不去。

不過,好學生和好老師之間能有什麽事呢?

在座的老師、學生,沒有人當回事。

那天,沈慕清出了包間,卻發現紀念已經走遠。穿過細細長長的走廊,他始終落後幾米跟著她,遠遠地看著她消失在走廊盡頭最後一個包間門前。

包間裏燈暗著,沒有人,他試探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沒人回應。他走進去,門倏地被關上,隨之而來的是年輕女孩柔軟的身體和溫熱的唇。

她不顧一切地吻他,青澀卻不乏**的味道。不用多久,沈慕清丟掉了理智,心悅誠服地沉淪。

“為什麽回來?”

“你又為什麽回來?”

包間對麵是衛生間,隔著一道薄薄的門板,他聽到同組的周老師在門外講電話,又聽到學生們嘰嘰喳喳地從門前經過。但是那又怎麽樣,他想要紀念,他的紀念。

當他將她抵在門上,低頭輕吮她的鎖骨,他聽到她咯咯仰頭直笑。他這才意識到,這或許不是出於她的本意。

熱情漸漸退卻,他稍稍後退一步跟她拉開距離,低頭看她,正對上她略顯迷離的雙眼:“你醉了。”

起初,她沒有答話,隻是笑,笑著笑著就哭出聲來:“我是醉了,以為回到了17歲,以為我還喜歡你。”

女人一貫口是心非,眼前這個小女人也是如此。可是他不能因此欺負她,她的鬥爭、她的掙紮、她的妄自菲薄自我否定……他統統看得清清楚楚。

沈慕清從回憶中抬頭,直到現在,他依舊認為,那樣的紀念不會去愛別人,更不會去遷就一段沒有感情的戀愛關係。

38

“哥,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既然想到了這點,為什麽不早說?”

“我不是讓你查他了嗎?可你也沒查到什麽有用信息。”

“我真以為你去盤查情敵了,也沒太重視……”沈楓訕笑著摸了摸鼻子。

沈慕清冷笑:“你以為我是你?”

“我的鍋我背。”有了新的破案思路,麵對沈慕清的冷嘲熱諷,沈楓渾不在意,繼續說道,“那這麽說我是不是可以大膽假設吳瓊瘋狂追星,所以當她知道徐誌宇其實和紀念是一對時試圖挖牆腳,而徐誌宇也是來者不拒,跟兩人同時曖昧不清,後來吳瓊強迫他和紀念分手並公開關係,他卻失手將其推下樓,他擔心紀念已經知道內情,所以想要滅口,或者勸她離開N市?”

沈慕清搖頭:“這種假設雖然也說得通,但我總覺得可能性不大,他會和女友的同學搞曖昧嗎?”

沈楓皺眉:“這誰能說得準?”

沈慕清搖了搖頭:“先說說你掌握的線索。”

“我們查了他對外公開的手機號的通話記錄,沒有和吳瓊的通話記錄,和紀念的也很少,還都是在2月20日之後的,這說明他肯定還有別的手機號碼。另外他名下隻有一輛保時捷,沒有別的車,也沒有任何租車記錄,父母、親戚有N市車牌的也都查過,沒有桑塔納……”

沈慕清抬手,打斷沈楓:“你剛才說他對外公布的手機號碼在出事之前都沒有和紀念的通話記錄?”

“對,我側麵了解了一下,紀念在醫院時手機進水,原來的信息都沒有了,當時徐誌宇把自己的號碼抄給紀念,有一種可能是徐誌宇有兩個手機號碼,之前和紀念聯係用的是第一個,後來給紀念留號碼時就把常用對外的留給了她。”

“沒了?”

“我現在也是分身乏術,能查到這麽多已經不錯了!”

也正因為此,他才想到找黃毛幫忙,一方麵狗仔總是有各種手段打探消息;另一方麵他多少應該有些圈裏的人脈,打探起來也相對容易,還不會引起懷疑。

沈慕清理解弟弟的難處,也沒說什麽,但是聽到紀念的手機進水一事,他總覺得有點太巧,失憶後又丟掉了所有聯係人的信息,是不是有人故意想掩蓋掉什麽呢?

這時候沈楓接了個電話,急需回局裏一趟,掛斷電話後,他問沈慕清:“沈教授,還有什麽交代?”

沈慕清微微皺眉,想了片刻,突然說:“去查紀念的通話記錄。”

沈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對啊!如果說我的那種猜測是對的,那麽以前他肯定用另一個手機號和紀念聯係過,到時候再去查那個號碼是否和吳瓊有聯係,這不就完事了嗎?”

沈慕清看著弟弟,頓了頓說:“或許,你們根本找不到那個號碼。”

紀念和徐誌宇許久沒有聯係了,但是他的那則聲明讓她不無感激。雖然兩人也有吵鬧,最後還不歡而散,但是分手之後他仍能站出來替她說句話,讓她對過去、對他都改觀不少。

“忙嗎?”徐誌宇問。

“今天是周末。”

“我都忙暈了,忘了今天是周末。”

“忙點好,閑下來會胡思亂想。”

徐誌宇頓了頓:“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事了?”

紀念腦子裏亂糟糟的:“算是吧。”

“記憶恢複了?那是好事啊!”

“也不是完全恢複吧。”

“怎麽感覺你不高興?”

紀念不知該如何回答。

徐誌宇提議:“我去看看你吧?”

如果是以前,紀念肯定一口回絕,可是此刻,她有點害怕一個人獨處,害怕這個時候突然想起所有的事情。

但她還是有些猶豫:“可你一來,媒體又要借題發揮了。”

“那就不讓媒體拍到。我知道一個地方,風景很美,人也少,而且離市區不遠,晚上就可以回來,就當去散散心吧。”

紀念拿開手機想看一眼時間,卻不小心退出了通話界麵,正好看到他剛才發的那條朋友圈。對徐誌宇,她的感情很複雜,但是愧疚始終多一些,所以這次她也沒多想,痛快地答應了下來,就當是一次正式的告別吧。

徐誌宇似乎很高興:“那一會兒我們在你學校門口見,我換輛車去接你。”

“好。”

半個小時之後,徐誌宇開著一輛途觀來學校接上了紀念。

上了車,紀念扭頭看他:“你這帽子、口罩、墨鏡把自己捂得太嚴了,要不是上次在醫院見過你這副打扮,我都不敢認。”

徐誌宇透過墨鏡看了她一眼:“之前公開了關係,被拍到無所謂,但是現在我們分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紀念點頭,表示讚同。

出城方向一路暢通,白色途觀很快上了環城高速,朝著一個紀念不知道的方向駛去。

窗外是千篇一律的荒蕪,車內有鋼琴曲緩緩流淌。紀念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覺中有了點困意。

但是這時候睡著了顯然不太禮貌,她強打起精神,無意中發現徐誌宇總是時不時地往前方的天上看。她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但並沒有看出什麽所以然來。

“看什麽呢?”她問。

“嗯?哦。”徐誌宇立刻收回視線,頓了頓說,“剛才車子超速了,不知道有沒有被拍到。”

紀念笑了笑:“又不趕時間,你慢點開吧。”

徐誌宇也笑了,回頭看她:“對了,你都想起些什麽?”

紀念不願意再去揭那些傷疤,隨口答道:“也沒什麽太重要的,就是周圍的人陸陸續續都記起來了。比如寧萌,還有我們院的幾個任課老師,還有……”

餘光中,她感受到徐誌宇一直頻繁地看向她,雖然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似乎可以感受到他情緒的變化。她這才意識到,或許他想知道的隻是她有沒有想起他。

“我隻是想起一部分,還沒有想起咱倆的事,不過,既然記憶開始恢複了,那也就離全部恢複不遠了吧。”

她說的時候帶著幾分歉意,可他對她的歉意卻表現得渾不在意,他突然間沉默,半晌後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似的,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沒事,慢慢想。”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座無名山的山腳下。

紀念仰頭望了望高聳卻沒什麽特點的無名山,有些費解地看向徐誌宇,這就是他說的好地方?

徐誌宇摘掉口罩解釋道:“這是紫陰山脈的一個分支,因為沒人開發,所以也就沒有遊客,都是野路,但是登山愛好者還是挺喜歡這裏的。山的另一邊還有一個很大的湖,站在山頂望過去,視野很好很開闊。不過,也很險,每年在這裏出事的登山愛好者不少。”

說著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距離日落還有不到兩個小時,快的話我們可以在上麵看日落,然後從另外一邊下山,再打個車到這裏。”

紀念點點頭:“那就走吧。”

徐誌宇卻猶豫了一下,問:“你帶手機了嗎?”

紀念不明所以:“帶了啊,怎麽?”

“我手機沒電了,借你的用一下。”

紀念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正要遞給徐誌宇,腦子裏卻沒來由地浮現出在醫院那次他向她借手機的情形。這麽想著,她不自覺地又收回了手。

徐誌宇怔了一瞬,繼而笑了:“怎麽?我手機真沒電了,不信你看。”

說著,他真就掏出手機來給紀念看,果然是關機狀態。

紀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鬼使神差地想到那天的事,不過還是把手機遞給了徐誌宇。

徐誌宇一邊接過手機一邊說:“剛才在你們學校門口的時候公司來了個電話,正要接,沒電了,我回一個過去。”

紀念點頭。

徐誌宇當著紀念的麵撥了個號碼,很快對方接通,在他自報家門後,紀念可以聽到對方氣急敗壞地問他為何關機。

徐誌宇捂著話筒抱歉地看了眼紀念,然後稍微走遠了一些,大概是有什麽話不方便紀念聽。不過很快她就見他掛斷了電話,折了回來。

他把手機還給紀念,紀念看了一眼,沒什麽異樣,便揣進口袋,可是再看向徐誌宇時,她總覺得他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徐誌宇似乎沒留意到她的異樣,對她說:“走吧,進山。”

雖然已近傍晚,但是初夏的陽光依舊刺眼,爬了一小會兒,紀念就覺得頭暈暈的,她在心裏暗罵自己有病,真是腦子壞了才想來爬山。

徐誌宇一開始在她後麵跟著,後來似乎嫌她走得太慢,就走在前麵領路。紀念晃晃悠悠地跟在他身後,腳下一個不留神,整個人差點向後倒去。

萬裏無雲的碧空當中,太陽無遮無攔地掛在那裏,在紀念朝後倒去的一刹那,一束光芒刺入她的眼中,就如同那個冬日的午後一樣——她站在教學樓的天井處,微一仰頭,隻有刺眼的光。

紀念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緊接著,記憶開始倒帶。

一幀幀一幕幕,所有的過去都一目了然,所有參與她生活的人都有跡可循,除了一個人。

徐誌宇聽到聲響回過頭,看到她坐在地上,無奈地折了回來。

他朝她伸出手:“怎麽這麽不小心?”

紀念仰頭看著這個人的臉,那麽陌生,就如同在醫院初次見麵時一樣。

片刻之後,她笑著伸出手:“不小心摔了一跤。”

“嗯,都到這裏了,堅持堅持。”

“我們一定要去山頂嗎?有沒有別的路下山?”

徐誌宇突然斂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紀念立刻說:“有點走不動了。”

“這就下山多沒意思,你就當是突破極限挑戰自我吧,肯定不能原路返回。”

紀念環視周圍,真是荒山野嶺,一個人都沒有。

她點頭:“那肯定的,不然白來了。”

她又朝山頂望了一眼,海拔足有四五百米,這要是從山頂上掉下去,就算下麵是湖麵也會粉身碎骨,今天沒有大雨,但是有湖也不錯,湖水也可以掩蓋許多秘密。

她又朝身後望了一眼,的確是所謂的野路,樹木叢生,幾乎看不出他們是從哪裏爬上來的,但是越過那些樹,依稀可以看到山路邊停著的那輛途觀,她知道這樣原路返回也一定是逃不掉的。

她轉過身望向前麵的徐誌宇,剛才催促之後,他沒有再催,隻是走一段路就回頭看看她有沒有跟上來。

紀念的手偷偷伸向口袋,她低頭拿出手機,想隨便撥給誰,卻發現手機竟然沒信號了,這才剛剛進山就沒信號了!

39

沈楓回警局不久,很快傳回消息——果然就如沈慕清預料的那樣,在紀念出事之前半年內的通信記錄裏並沒有什麽新的發現,所有紀念聯係過的號碼都有它明確的主人,並且和徐誌宇一點關係都沒有。

沈楓還在納悶:“難道徐誌宇跟她們聯係也用那個韓國的聊天軟件?他真的沒有第二個號碼了?”

沈慕清想了一下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在紀念出事前,她壓根就沒和徐誌宇聯係過?”

這時候沈慕清的手機突然發出一長兩短重複循環的警鳴聲,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人煩躁。

電話另一端的沈楓也聽到了:“什麽聲音?”

沈慕清拿下手機看了一眼,立刻站起身來:“不好,可能要出事。我先打個電話,一會兒打給你。”

沈楓很少見他哥這樣如臨大敵的樣子,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用不用我去找你?”

沈慕清分析了一下路線:“不用了,有需要的話我去找你,你那邊準備一下。”

準備什麽,自然不用沈慕清多說,掛斷電話,沈楓就張羅組裏的人,隨時待命。

沈慕清連打了幾個電話,給紀念的、給實驗室的,都聯係不到她,也沒有人在今天下午見過她。他最後又打給寧萌。

寧萌不是沈慕清的研究生,平時基本不會有什麽聯係,上一次她給他打電話還是紀念出事那次。所以接到沈慕清的電話時,寧萌僅憑直覺就能猜到是和紀念有關。

果然,沈慕清開門見山地問:“紀念在你身邊嗎?”

“不在啊,她一早就出門了,不過她中間應該回來過。”寧萌朝著紀念的**望了一眼,紀念走時床幃是放下來的,可等她從圖書館回來,這床幃就被撩起來了。

沈慕清正要掛電話,寧萌又突然想起什麽,有點興奮地說:“哦對了沈老師,紀念的記憶開始恢複了!”

她本來有邀功的想法在,想著沈慕清一高興,應該也不會忘記她這個傳遞好消息的人,今年的微電子學拿個及格應該不成問題。

可她沒想到沈慕清卻什麽也沒說就掛斷了電話。

沈慕清已經走到了車庫,上了車就立刻打給沈楓。

沈楓接起電話先問:“怎麽樣?”

“她的記憶恢複了……我這就去找你。”

沈慕清的心漸漸繃緊,他多希望是自己的設備出了問題,可是眼下看,顯然不可能。

沈慕清送給紀念的那對耳釘有多種功能,其中最基本的一項就是GPS定位。針對這項功能,他在遠程終端——也就是相應的一個手機APP上設置了一個閾值,如果設備距離終端超過二十公裏,這邊立刻會報警。

而此時,就在他打電話的工夫,紀念已經跑出了二十五公裏。

沈楓問:“還有誰知道這事?”

“別人不重要,隻怕是徐誌宇也知道了。”

“怎麽說?”

“紀念出城了。”

“出城?她出城幹什麽去?”

沈慕清邊開車打開APP界麵,仔細辨認了一下:“她現在應該在城郊的一座荒山上。”

“那我趕緊安排兄弟們出發。”

沈慕清有點猶豫:“你的腿腳行嗎?”

沈楓說:“我不跟著怎麽指揮我的兄弟?放心吧,沒事!”

沈慕清的車快到警局門口時,老遠就看到沈楓等在那兒,路邊已經停著幾輛警車,隨時準備出發。

他的車子剛一停穩,沈楓立刻上了副駕駛座:“走吧,你帶路。”

車子啟動,沈楓通知警局那邊:“立刻定位徐誌宇的手機!”

警局回:“目前處於關機狀態,無法定位。”

“最近的通話記錄呢?”

“一個小時前,兩通呼出,都是打給紀念,一通呼入是來自他的經紀人。我們剛找過他的經紀人,經紀人說剛才徐誌宇還用別人的號碼給他打過電話,可話說到一半也不知道是不是信號不好,就突然斷了,他再打過去,那邊是無法接通的狀態。而那個號碼,正是紀念的。我們也查了紀念的最後一次通話,呼出地點正是那座山的山腳下。”

車裏靜得可以聽到呼吸聲,聽筒裏警局的同事說的每一個字,也都一點不落地傳到沈慕清的耳朵裏。

沈楓擔憂地看了沈慕清一眼,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唯有微微抿起的唇暴露了他的緊張。沈楓何時見過他這個樣子。

APP加載的地圖上,那個亮晶晶的圓點還在小範圍地移動著,沈慕清隻希望紀念此刻還活著。

“這是什麽?”沈楓問。

“新研究出來的設備,說不準過幾年你們也可以配備了。”

沈楓了然地點點頭,還好沈慕清早有打算,不然此時紀念深陷陷阱恐怕還無人知曉。

紀念走了一會兒,看到前麵有一條比較平緩的路,似乎是前人留下來的,感覺可以直接繞到山的另一側。她抬頭再看徐誌宇,因為他一時間沒留意,兩人之間已經拉開一些距離。

紀念也管不了太多,直接往那條相對平緩的小路走去。

徐誌宇發現她沒跟上來,臉色一下冷了下來,但轉過身發現紀念正在朝他揮手讓他過去,他的神色才稍稍緩和。

紀念說:“感覺這條是上山的捷徑啊,你看,都被人走出一條路了,肯定好走。”

“那條登不了頂!”話雖如此,他卻已經朝著紀念走了過去。

待他走近,紀念又說:“反正都是野路,走哪條不一樣?走這條路,至少現在能好走一些,我也能走得快一點,到了沒路的地方就再走野路往山頂上爬唄,又沒有迷路一說。”

徐誌宇看了一眼前麵的路,不確定地問:“這樣你真的能走快點嗎?”

“當然了。”說話間,紀念已經繼續上了路。

徐誌宇在後麵看了看,也隻能跟上。

右耳垂上傳來嗡嗡的振動聲:“紀念。”

那聲音很小,還有些微失真,但是紀念還是聽得出,那是屬於沈慕清的。她欣喜若狂,但怕徐誌宇看出異樣,又狀似無意地撥了撥耳邊的頭發,盡量遮住耳垂。

不一會兒,徐誌宇又走到了她的前麵。

此時沈慕清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類似視頻通話的請求,他朝一旁的沈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點了同意。

畫麵漸漸打開,勉勉強強看得清,是一片荒草地,慢慢地,鏡頭抬起來了,是一個男人的背影。沈慕清和沈楓都不陌生,那是徐誌宇。

畫麵一上一下有規律地抖動,讓畫麵這端的人仿佛能夠看到攝影師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

同時有聲音傳來,但是很模糊,偶爾幾句徐誌宇的催促聲倒是聽得清楚。

沈楓在手機上輸入了幾行字給沈慕清看:“他們在往山上走。剛才警局的同事發來地形圖,那座山很高很陡峭,有一側幹脆就是懸崖峭壁,懸崖下有一片麵積很大的內陸湖,每年在那兒出事的人不少。”

沈慕清隻瞥了一眼,神色就冷峻了幾分,他當然知道徐誌宇為什麽要帶紀念去那裏。

好在他們已經到了山腳下,而在他們前方幾十米的地方,正停著一輛白色途觀。

正在這時,沈楓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一下子打破了車裏的寧靜。沈楓連忙按了靜音,沈慕清也忙關了話筒,可是那一瞬間的聲音還是傳到了紀念這邊。

徐誌宇看向紀念,微微挑眉:“什麽聲音?”

紀念回頭看:“是不是有其他遊客?”

“這地方?不會。”可事實上他卻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有底氣了,他還是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發現其他人後又繼續催促紀念,“快走吧,再不走,天黑了也到不了山頂。”

“好的。”

見紀念沒什麽異常反應,他轉過身繼續朝山頂爬去。

看到這個畫麵,車子裏的人這才鬆了口氣。

“您托我辦的事,我辦好了。”

沈楓聞言,迅速朝沈慕清遞了個眼神,然後把手機調成了免提模式,就聽黃毛在電話中說道:“我幾經輾轉才找到了徐誌宇之前的那個助理,就是去年他在N市舉行演唱會後,開車帶他離開的那個人。據他說,他們離開時的確發生了一起不大的交通事故,他不小心剮到了一個女歌迷,不過徐誌宇出麵,把事情擺平了。”

沈楓問:“那個女歌迷長什麽樣?”

“他說當時天太黑了,看不清楚,隻記得高高瘦瘦的,一副學生模樣,頭發過肩……哦對了,她左耳上打了六七個耳洞。”

黃毛後麵說了什麽已經不重要了,沈楓聞言不無驚訝地看向沈慕清。無疑,對這一細節,他們兄弟倆都很熟悉,紀念是齊耳短發,隻有兩個耳洞,而另一個女孩子卻是過肩長發,左耳有六個耳洞,那個女孩就是吳瓊。

不過對比起沈楓的震驚,沈慕清倒是顯得平靜很多,他似乎早有預料,對這一信息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哪怕一個多餘的情緒都沒有。

他們的車子剛剛停好,警車隨後就到,車上下來數名刑警,在沈楓的指揮下跟著沈慕清上了山。進山以後,視頻無法實時傳輸,所以沈慕清隻好關掉視頻,隻看地圖。

紀念跟著徐誌宇拐過一個彎,恰好是山脈延伸出來的一段,可以回頭看到來時的山路。

徐誌宇無意間朝來路看了一眼,這一看發現山下竟然多了幾輛車,而其中兩輛還是警車。

他立刻覺察出不對,回頭審視地看著紀念。

紀念也看到了山下停著的車,其中一輛黑色SUV,看著像沈慕清的那輛林肯MKX,她的心頓時就平靜了下來——他到底是找來了,這回就算真的在劫難逃,她也認了。

明顯大勢已去,徐誌宇卻隻是平靜地冷笑一聲,轉身繼續往山上走:“走吧。”

紀念卻站在原地不動:“我們回去吧。”

徐誌宇愣了愣,回頭看她,像是聽到了個笑話:“回哪兒去?”

“回來時的地方。”

“你以為他們來了,你就沒事了?這山上就是這樣,你看著不遠的距離,他們想找到這裏也要費點時間。”

紀念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徐誌宇想到一個問題:“不過他們是怎麽找來的?你通風報信?”

紀念主動交出手機:“我是想通風報信的,可是這裏沒有信號。”

徐誌宇當然知道這裏沒信號,不然也不可能把手機留在她身上,就算警方想要通過她的手機號碼GPS定位也是不可能的,因為這部手機裏的電話卡早被他換掉了。

既然如此,那警方究竟是怎麽找來的?

他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而是笑著看她:“你不會真以為他們能救你吧?”

紀念也說不上為什麽,隻要看到沈慕清,她的心就沒來由地踏實很多。

見紀念不說話,徐誌宇過來拉她。她踉踉蹌蹌地跟著他走,卻依舊在勸他:“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徐誌宇勾了勾嘴角:“你別以為我真不敢把你怎麽樣!”

他越走越快,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幾乎把紀念的手腕捏碎,紀念說:“我知道你朋友圈裏感謝的那個人是誰。”

她的話音剛落,徐誌宇的腳步就慢了下來,他笑著說:“不就是你嗎?”

“我知道不是我,是吳瓊吧?”

徐誌宇停了下來,回頭惡狠狠地警告她:“你給我閉嘴,不然現在就掐死你!”

“吳瓊的死,你不是故意的對嗎?那你就說出來啊!”

徐誌宇拉著紀念繼續往山上走:“什麽叫‘不是故意的’?壓根就不是我!”

紀念隻當他還在推卸責任,勸說道:“不管當時情況是什麽樣的,隻要你肯說出來就好過現在。你想,他們既然能找到這裏,想必已經掌握了你犯罪的證據,你逃不掉的!”

徐誌宇再度停下來,他的心裏亂極了。他不知道警方那裏究竟掌握了什麽證據,是否能治他的罪,可是他知道,隻要眼前這個女人活著,他就無路可逃。他朝來路望了一眼,警方要找到這裏顯然還得費點事,或許,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紀念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掌微微聚攏成拳,就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可距離山頂至少還有兩三百米的垂直距離,要爬上去耗時很久,他顯然不會等到那時候了,而此刻他們身邊就是懸崖峭壁,峭壁下是一片神秘寧靜的湖。

沈慕清看著手機屏幕上坐標的位置離自己越來越近,心也越發繃緊。

“再快點!”他催促前麵的警察。

然而就當他們要與地圖上紀念的位置重合時,周圍卻沒有看到紀念和徐誌宇。

沈慕清費解地看著屏幕,而就在下一秒,一個黑影從他們正上方的懸崖墜落,隨著撲通一聲,落入峭壁下碧綠的湖水中,與此同時,地圖上的那個閃光點消失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最先回過神來的警察朝黑影墜落的地方望了一眼,然後大喝一聲:“快追!”

大隊人馬跑去追捕徐誌宇,而還不等他們跑遠,就聽又是一聲沉悶的撲通,又一人落水。

一位警察大叫:“沈老師!”

沈慕清也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反應為什麽是跳下去,他甚至不能確定掉下去的那個人是紀念,也不能確定那是活著的紀念還是已經沒有了生命的紀念,他隻知道紀念不會遊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