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師兄

16

雨越下越大,將整個藍山公寓籠罩在昏暗之中。

沈楓煩躁地在房間裏踱來踱去,瞥了眼對著窗外出神已久的沈慕清,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雙眼空洞的紀念,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真的想不起來其他細節了嗎?”

紀念搖搖頭。

沈楓無奈地歎氣:“再仔細想想!”

此刻的沈警官就像是被點著引線的竄天猴,隨時有可能躥出去。紀念不敢說真的想不起來,隻好把那段重放了n次的記憶又翻了一遍。

“我為了躲人翹了班會,寧萌見我翹,也跟著我出來。我在前麵走,她在後麵追,到了一樓天井處我才停下來等她。然後她說如果她不告密,那自戀狂就要轉而去追她,所以她也是不得已。我當時很無語,就說遇到碰瓷的了……”

“等等!”沈楓打斷紀念,“你仔細回憶一下這裏,其實這時候吳瓊可能已經墜樓了,或者正要墜樓,你們就沒聽到什麽聲音?”

“沒有。”

沈楓急了:“連聲慘叫都沒有?”

“您都問好多遍了……”

沈慕清聽到聲音轉過身來,紀念立刻朝他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沈慕清瞥了沈楓一眼:“你不覺得你這樣很擾民嗎?”

沈楓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再不想起點有用的線索,我就真的要擾民了!”

沈慕清懶得跟他計較,走到紀念對麵坐下,邊倒了杯水給她,邊問:“如果我猜得沒錯,‘凶手’應該是看到你了,而且他認為你也看到他了,所以你隻需要想一想你在暈倒前看到過什麽人。”

“我可以肯定當時我的視線範圍內隻有寧萌一個人,他怎麽會認為我看到他了呢?”

紀念咬著下唇仔細回憶,片刻之後,她猛然抬眼看著沈慕清。

沈慕清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想到了什麽?”

“他或許是誤以為我看到他了。我當時並沒有特意朝樓上看過,但是聽了寧萌那話後又覺得很無語,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望了眼天。隻是一個表情而已,根本沒有刻意去看什麽。”

沈楓說:“這麽說你的確是朝樓上看了,但什麽都沒看到?你在逗我?”

沈慕清卻好像並不失望,他把端著的茶杯又輕輕放回桌上:“至少證實了我們的猜測,你說的那個‘凶手’確實存在,當時天台上麵除了吳瓊,還有其他人。”

紀念皺眉:“但是當時我們班在開班會,出事後沒幾分鍾就散會了,如果凶手真的那時候下樓,必然會遇到我們同學,不可能沒人發現他吧?除非他下樓的速度特別快,那還得是從別的門離開教學樓,因為他衝出來很可能遇到寧萌。”

沈楓聞言,覺得有理。

沈慕清卻說:“他下樓的速度不會很快,即便當時教學樓裏人不多,但是保不齊會遇到誰,試想一個人瘋子一樣往樓下衝,萬一途中遇到誰,肯定會給對方留下很深刻的印象,這對他逃出警方的視線非常不利。”

紀念問:“那您的意思是說,他是殺完人後慢悠悠地下樓的?”

還不等沈慕清回話,沈楓突然說:“沒錯!他就是慢悠悠地下樓的,而且就是因為你們那個班會,才讓他逃過了大家的視線。據寧萌描述的當時情況,你們班散會時,眾人應該已經知道出了事,所以大家應該是人心惶惶地離開的,那人混在你們同學中離開,沒有人注意到,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說到這裏,沈楓又皺起眉:“可是,從對當時在場學生做的筆錄看,好像又不太對,因為大家都說沒有遇到新麵孔……這怎麽解釋?”

“如果,根本就沒有新麵孔呢?”沈慕清說。

沈楓說:“也對,如果是李默,他本來就不算什麽陌生麵孔,電子學院那麽多人知道他喜歡吳瓊,想必平時也經常見到他和吳瓊在一起,在吳瓊可能出現的地方遇到他並不會覺得稀奇。”

沈慕清卻沒有馬上肯定他的說法:“這一點還需要進一步調查,你隻需要把當時在場的人再問一遍,是不是有人下樓時看到了李默,那答案自然而然就有了。不過,還有另外的可能。那天下了那麽大的雨,而且陽台和樓梯又都是開放式的,雨下得大就會有雨水濺進來,如果有人提前穿好了雨衣,或者用衣服遮擋住了臉,就那天的情況來說,也不算奇怪。”

沈楓略微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你這麽說,我應該再去查一下當天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種人出現,如果有,對方具體什麽樣。”

說著沈楓就要打電話到局裏,沈慕清打斷他:“等一下。”

沈楓放下電話回頭看著他,沈慕清想了一下說:“還有一種可能。順便查一下有誰沒參加班會,如果真有,那就再問問那天是否有人見到了他。”

“你懷疑凶手是死者的同班同學?”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沈楓點點頭:“我這就安排人去查。”

沈慕清轉頭看著紀念:“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不管這人是誰,他應該就是開桑塔納的那個人。”

紀念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垮了下來,如果事情真如沈慕清說的那樣,也就是說,她的那些同學中有一個人將吳瓊推下了樓,又懷疑被她看到了而對她起了殺心。

她不敢再想。

掛斷電話,沈楓拿起車鑰匙:“我現在得回趟局裏,找人的事刻不容緩。”

沈慕清點了點頭,送他離開。

天色已暗,房間裏還沒來得及開燈,送走了沈楓,沈慕清回過頭,看到沙發角落裏那團纖瘦的身影,心裏驀然一沉。

“沈老師。”紀念對上他的視線,猶豫了一下問,“您是不是還有話要對我說?”

靜默了片刻,沈慕清輕輕呼出一口氣,順手打開一盞壁燈:“餓了吧?想吃點什麽?”

紀念搖了搖頭。

“不想吃飯?”沈慕清想了一下,決定不強迫她,“那就早點休息,你今天應該也累了。”

紀念看著他,有點艱難地開口:“沈老師,您一會兒有事嗎?”

沈慕清微微一愣,明白她大概是不希望他現在就走,於是說:“沒什麽事。這樣吧,我在這裏煮點夜宵,你可以先洗澡,洗過澡如果想吃就一起吃,不想吃就先睡覺。”

紀念看了他片刻,點了點頭。

當衛生間裏響起水聲時,沈慕清的臉上才露出些許疲憊。

紀念的記憶開始恢複,他高興之餘不免擔憂。剛才送走沈楓後,他本來是想問問她的,除了出事當天的事情,她還有沒有想起其他的,比如五年前的事,還有五年前的他。

但是當她開口叫他“沈老師”時,他就已經有了答案,這不是那個紀念,那個紀念從來不會這樣稱呼他,從第一次見麵開始,他在她口中隻是“沈慕清”,哪怕多年後再次相逢,她也不肯在他麵前示弱,一次也沒有。

花灑流出來的水打在地板上,又濺在紀念的腳背上。

她穿著內衣褲,坐在馬桶蓋上。想到近些天發生的一切,她有點害怕——除了對未知的未來的恐懼,還有就是不知何時起對沈慕清萌生出來的隱秘感情,這些都讓她措手不及。

她從來沒試過在短短月餘的時間裏愛上一個人,不知道沈慕清會不會對她也有哪怕一點點的好感……可是在這個連生命安全都無法保證的節骨眼上,談感情多少有點荒誕。

她疲憊地搓了搓臉,聽到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敲響。

“紀念,怎麽這麽久?沒事吧?”

隔著一扇薄薄的木門,她站起身來:“我沒事。”

“洗完趕緊出來,你沒有吃東西,容易低血糖。”

“好。”

門外沒有腳步聲響起,他應該還在。

“沈老師?”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我在。”

紀念想了想,還是把已經到嘴邊的問話又咽了回去。此刻衛生間內水汽漫天,她真的有點眩暈,身體不自覺地抵在門上,找到了支撐點,也好像離他更近了一點。

“沒事,我馬上就好。”

洗完澡,紀念吃了點麵,身體舒服了點,情緒才有所好轉。沈慕清催促她早點休息,而他自己也打算離開。

紀念剛躺到**,見他要走,又探出腦袋問:“您要走嗎?”

沈慕清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正對上那雙黑黝黝的眼睛,裏麵滿是無聲的挽留。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抬手看了眼時間,最終妥協地走到沙發前坐下:“正好有點累,我歇一會兒,等你睡了再走。”

紀念蒼白的臉上立刻多了點笑容。

“那好。”她心滿意足地翻了個身平躺下來,拉起被子遮住微微勾起的嘴角,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短暫的假期結束。第一堂課正是沈慕清的課,可是以往一直喜歡坐在前排的紀念卻拉著寧萌坐在角落裏,趁著沈慕清回頭寫板書的時候偷偷聊天。

寧萌說:“你終於想開了,每次坐在前排害我緊張死了。”

“你怕他?”

“也不是怕吧,雖說沈老師長得帥,也還算好說話,但是你不覺得他有一種氣場嗎?就是讓接近他的人不由得緊張。”

紀念無語:“你是說接近他的賊吧?”

寧萌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對了,你不是對沈老師很了解嗎?他以前也是D大的學生嗎?”

“對啊,一直都是,不過我考研時是跨專業的,以前不是電子學院的。但是學校裏誰不知道他啊,據說他學生時期就是學霸,科研成果比那些教授、副教授都多,論文也發得多,還都是含金量很高的。但是他在我們學校沒有讀到博士畢業,中途就直接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去了加州伯克利,加入了汪正宇團隊,這是多少人努力一輩子也達不到的。”

“這麽說,他也是最近才回國的?”

“嗯,他在那邊畢業後,學校為了留住人才就給他在D大掛了個教授的名,他名下的學生,就是你的那群師兄其實最初都是其他老師幫著帶的,是到了我們這一屆,他才回來的。王校長惜才啊,他回來才半年,就被破格提升為我們學院的副院長。不過以他的履曆,其他人也沒什麽好不滿的,隻有羨慕的份。”

紀念聽得唏噓,轉念又說:“這些你之前怎麽都沒說過?”

“你也沒問啊。對了,你問這些幹什麽?”

“他說他是我爸的學生,現在看來就是我爸手上沒畢業的學生唄。”

紀念很少跟寧萌說起家裏的事,倒不是防著誰,隻是覺得沒什麽好說的,所以寧萌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無比意外:“你可以啊紀念同學,藏得夠深,原來你是D大子弟!”

“以前是。”麵對寧萌不解的目光,紀念又補充了一句,“我爸在我高中畢業那年去世了。”

“哦,你上次好像提起過,清明節去給你爸爸掃墓。”

“嗯。”

寧萌感慨:“難怪我覺得沈老師對你有點特別,原來是這個原因。”

紀念抬頭看著講台上的沈慕清,良久,自嘲地笑了笑。

寧萌又問:“對了,你清明節除了掃墓,沒去周邊玩玩?”

“沒有。你呢,沒和你那位警察朋友出去玩?”

提到這個,寧萌一臉的不滿:“玩什麽啊!好好的假期基本都在圖書館過了。說起來都怪那個李默,之前害得沈老師被人誤會,現在他跑了,我那朋友可忙死了。”

“忙著找他?”

“可不是,你說他也夠能耐啊,一個窮學生能躲到哪立去……”

17

課上到一半,從教室後門進來了一位紅衣女孩。女孩進門就坐在靠著後門的空位上,身上雖然挎著個包,但顯然放不進任何書本。所以她也不做記錄,就那樣端坐著,望著講台上的沈慕清。

這女孩的眉眼很漂亮,身材也好,一襲紅衣被她穿得並不豔俗,反而能襯托她瑩白的膚色。所以自打她進門,就在後門範圍內引起了不小的**。“旱”久了的電子學院的男同學們原本隻以為這是其他專業來旁聽蹭課的,可是見她隻是盯著講台上的沈慕清,就知道又是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一個男生跟旁邊的人嘀咕:“我們學院本來就僧多粥少,偏偏還有沈老師鎮著,你說我們這些人能不打光棍嗎?”

旁邊的人一同叫苦:“真可謂‘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啊!”

沈慕清洋洋灑灑寫完一個無比冗長的公式,一回頭,正瞧見坐在後排的周穎,不禁一愣。

原本還隻是後排附近的學生注意到了周穎,但是沈慕清這一愣神之後,眾人的目光都隨著他往後排看去。

紀念看了一眼,便沒什麽表情地轉過身來。

倒是寧萌嘀咕了一句:“喲,這麽快就回來了!”

紀念詫異:“你認識?”

“你不知道啊?她是沈老師唯一的師妹,前段時間BBS上就八卦過了。據說她這幾年一直在國外一家研究所,最近才回國,以後也是我們院的老師,跟我們在一個大課題組裏。”說到這裏,寧萌瞥了眼表情已經恢複如常的沈慕清,“據說她這次是特意為了沈老師回來的。”

“為了沈老師?”紀念不由得又瞥了眼教室後排,一群灰突突的學生中,那抹紅色格外亮眼,她依舊旁若無人地對著沈慕清行“注目禮”,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傾慕和眷戀。

紀念突然覺得那紅有點刺眼,跟這古樸的階梯教室一點都不搭,跟他也是。

“她為了沈老師回來,那沈老師知道嗎?”紀念問。

“能不知道嗎?據說當年沈老師和他這師妹可是D大的一段佳話,郎才女貌,令人豔羨。不過可能是因為為人都比較低調,他們的關係一直沒有對外公開,也不用刻意公開啦,大家心裏清楚就行。後來沈老師以訪問學者的名義去了加州伯克利,她博士畢業後就去了舊金山,再後來沈老師回國,她一年後也回來了。傻子都看得出兩人的關係不一般。”

下課後,沈慕清照舊給學生們答疑完才離開教室,一出教室,他便看到周穎站在前麵不遠處等著他。

他走過去:“怎麽回來也不打個招呼?”

“給你驚喜呀。”她笑。

沈慕清也笑了笑:“突然襲擊吧?”

“那你歡迎還是不歡迎?”

“校長都出麵了,我能不答應嗎?”

周穎半開玩笑地問:“就因為校長?”

沈慕清不說話,隻是微笑。

“沈老師!”

身後有人叫他,他和周穎同時停下腳步,一回頭,是紀念拿著課本跑了過來。

走到他麵前,她看都沒看周穎一眼,指著書上一段話說:“您剛才講的這個我沒太懂。”

紀念成績很好,卻並不是因為她比別人多用功。她是那種還算用功,但學習天賦比普通人強很多的人,簡單點說,就是聰明人。

所以別說答疑,上學期有段時間她基本上都不怎麽上課,就算來了也是悶頭睡覺。起初沈慕清還擔心她什麽都不會,畢業有困難,畢竟他手上的學生個頂個有實力。所以後來他有意安排了兩個規模不大但卻難度很高的項目給她,沒想到她隻是研一而已,做起來竟然完全不費力,而且那一年的期末考試,她排名年級第一。

雖然失憶之後她懶散的態度比之前收斂了很多,但是也絕對不是那種下課追著老師答疑的上進學生。

想到這裏,沈慕清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他看也沒看她捧到他麵前的書:“今天我有點事,回頭你來我辦公室問吧。”

他以為給她碰個釘子,她就不會故意搗亂了,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就那樣舉著書執拗地看著他:“您這會兒能有什麽事?我著急。您不是三兩句就能講清楚嗎?”

沈慕清抬手看了眼時間說:“這會兒的事當然是吃飯。這樣吧,既然你這麽著急,就一起吧,一會兒我邊吃邊給你講。”

他分明是約了紅衣美女一起吃飯,帶上她算怎麽回事?紀念剛才一時腦熱跑來找存在感,現在又覺得騎虎難下,有點尷尬。

周穎也覺得奇怪,沈慕清不是那種不顧及別人感受的人,她今天剛回來,第一時間來找他,他吃飯卻帶著個學生算什麽事?不過更讓她覺得奇怪的是,眼前這個女學生很麵熟。

片刻之後,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你是……紀念?”

紀念微微一怔,這才轉頭看向周穎,紅衣美女怎麽會認識她?可是轉念間,紀念想到她既然是沈慕清的師妹,那很有可能也是紀明的學生。父親的學生認得她的不少,這麽想來也就很正常了。

周穎看到她的正臉,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不禁喜出望外:“還真是你?都這麽大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當年紀念離開N市時隻有18歲,如今五年過去了,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的確會發生不小的變化。但是,最幹擾周穎的還是她麵對沈慕清時的態度——當年她離開得那麽決然,像是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他說一句話,怎麽轉眼間就成他的學生了?

沈慕清輕咳一聲,打斷她們:“走吧,去吃飯,邊吃邊聊。”

因為中午休息的時間有限,周穎又說很想念食堂的小炒,三個人就決定在食堂吃頓便飯。

在小炒窗口前找好了位置,沈慕清就去窗口打菜。而紀念不願意跟周穎單獨相處,於是自告奮勇去買飲料。

沈慕清打完菜先回到座位上,掃了一眼紀念離開的方向,問周穎:“奇怪嗎?”

此時的周穎臉上褪去了溫和的笑容,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奇怪,怎麽回事?”

“她考回D大讀研究生,現在在我門下。”他頓了頓,“而且,前不久出了點事,她失憶了。”

周穎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憶了?你是指她記不起來以前的事了?”

“不,她隻是選擇性失憶,很多事她都記得,但比如你、我,她就完全不記得。”

周穎了然地點了點頭:“我說她對你怎麽是這個態度,我記得她當初跟著她媽媽離開的時候,連句話都不願意跟你說了。”

沈慕清不再說話,目光落在迎麵走來的女孩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捧著三杯飲料,神情專注又單純,就像初見她時一樣。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就這樣,她什麽都不記得也好。

見紀念回來,周穎臉上立刻掛上了笑容:“別忙了,快過來坐吧。”

沈慕清接過她手上的飲料分給周穎:“剛才沒來得及介紹,這位是周穎,我的大學師妹,也是你父親紀老師的學生,你們以前認識的。她前幾年在國外,今年回D大任教。”

紀念聽完,抬眼看了周穎一眼,難得乖巧地叫了聲:“周老師好。”

周穎哈的一聲:“我還真不習慣這稱呼,你以前都叫我‘穎姐’的,你願意的話以後也可以這麽叫我。”

紀念搖頭:“還是叫周老師吧,別人並不知道我和沈老師的另一層關係。”

周穎聞言瞥了眼沈慕清,他這人一向不喜歡托關係攀交情的事,以至於給人一種六親不認的感覺。所以如果他想和紀念劃清界限,其實隻需要讓人知道紀念是他老師的女兒即可。這樣一來為了避嫌,他就不會參與研究生麵試,如果不參與,紀念肯定不會成為他的學生。就像王校長要把周穎留在沈慕清的組裏,他就一再強調她是他的師妹,為了打消課題組裏其他老師的顧慮,要求校長替她換組一樣。

不過周穎願意回來任教的唯一條件就是,留在沈慕清身邊。

這時候,卻聽沈慕清說:“我們院裏有位做隱身材料的教授也姓周,一說周老師,大多數人都以為是他。”

周穎莞爾一笑:“那就叫我小周老師吧。”

其實周穎早就感覺出了紀念的敵意,但是這種小女孩在她看來就是小菜一碟,當年是,現在也是,所以她並不放在心上。

舊識見麵當然是聊舊事,找個機會,她就開始講以前她的“老板”紀明老師在世時的事情。

紀念起初還心不在焉,後來發現很多事情是自己也不知道的,便不由得聽了進去,甚至在周穎停下來的時候,她還會追問幾句。

這樣一來二去,氣氛也就活絡起來,紀念也不覺得周穎那麽討厭了。

簡單地吃過午飯,周穎說要去院裏安排的宿舍看看,臨走前問紀念要不要一起回宿舍。紀念遲疑地看了眼沈慕清,沈慕清替她對周穎說:“你先去吧,我找她還有事。”

周穎若有所思地瞥了紀念一眼,然後笑著揮手,轉身離開。

回到沈慕清的辦公室,沈慕清卻沒急著說是什麽事,而是朝著角落裏皮質的沙發仰了仰下巴:“坐吧。”

紀念乖乖地坐過去,等著他安排任務。

他卻打開電腦開始辦公。

她試著提醒他:“沈老師?”

沈慕清回頭看著她說:“你就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脫不脫鞋都可以。對了,房間內溫度合適嗎?空調遙控器在你麵前的茶幾上。”

紀念看了一眼那隻白色的遙控器,才明白他原來隻是叫她來睡午覺。

她說:“不用了,我回宿舍也能休息。”

“之前是我疏忽了,你這些天不在宿舍住,天氣又這麽潮濕,估計宿舍一時半會兒是不方便住了,以後沒事的話你就來這裏午休吧。”

“其實我不困。”

沈慕清不以為然:“你應該先對著鏡子看看自己的黑眼圈,然後再想怎麽說服我。”

見紀念還是坐著不動,他歎了口氣問:“昨晚我走了之後你沒怎麽睡嗎?”

“睡不著……”

“那就別強了,在這裏休息一會兒,不用不自在,我的辦公室一般沒人進來,而且一會兒我有個會,到時候你鎖著門自己睡就行。”

紀念見沈慕清堅持,而自己又因為昨晚沒有休息好真的很困,也就不再推辭,側身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她隻想著歇一會兒,然後等他走了她就離開,可沒想到一閉眼就紮紮實實地睡了過去。

不到下午一點半,沈慕清辦公室的門被大咧咧地推開,伴隨而來的是一聲音量不小的“師兄”……

周穎剛一進門就看到了沈慕清微微皺起的眉頭。

他迅速地看了一眼轉醒的紀念,壓著聲音問:“怎麽也不敲門?”

周穎立刻意識到了什麽,順著沈慕清剛才目光的方向看過去,就見紀念正坐在沙發上揉眼睛,顯然是剛睡醒。

“喲,小紀念也在?”

紀念聽到周穎的聲音立刻清醒過來,雖然不怕她,但被她撞見自己在沈慕清的辦公室睡午覺多少有點尷尬,於是站起身來,叫了聲“小周老師”。

周穎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昨晚沒睡好呀?今天晚上去我那兒住吧。我打聽過了,你的宿舍就在我樓下,我一個人住,還是四人間,空間比較大,你來正好。”

紀念正不知該怎麽回答,就聽沈慕清說:“紀念你先出去吧,你手上那個項目的圖紙下去多久了?你催催廠家,了解一下大概什麽時候可以交付。”

紀念如釋重負:“好的,沈老師。”

紀念走後,沈慕清問周穎:“你不是明天才來報到嗎?”

周穎走到紀念剛才睡過的地方坐下來,伸手將一件藏青色的風衣拎到一旁,這是沈慕清的,剛才紀念醒來時正蓋在她身上,但是,她好像沒有留意到。

“閑著無聊,就過來看看你在幹什麽。”

沈慕清的目光回到麵前的文獻上:“我一會兒要去開會。”

周穎點了點頭,他送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卻沒有要離開的樣子。過了片刻,她突然問他:“你是對她有愧吧?”

沈慕清沒聽清她的話,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她。

周穎又問:“她的記憶會恢複吧?”

這一次沈慕清聽清楚了:“也許吧,醫生也說不準。”

“她一旦想起以前的事情,你現在對她再好也白搭,該恨你還是會恨的。”

沈慕清握著鼠標的手頓了頓,過了半晌才抬起頭來看著周穎說:“我不知道我這樣對她算不算好,但我做的一切並不是出於愧疚。”

18

下午時,紀念在茶水間遇到了劉師兄,她像往常一樣禮貌地叫了聲“師兄”就低頭泡咖啡。

劉師兄泡好了咖啡卻沒有立刻離開。他在門口徘徊了一下,轉過頭問紀念:“我看你最近都在忙項目的事情,有什麽困難嗎?”

紀念抬起頭來:“暫時還沒有。”

劉師兄點了點頭:“如果有問題,你隨時可以找我。”

紀念有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客氣地說:“好,謝謝。”

紀念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可劉師兄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猶猶豫豫的,似乎還有話要說。

紀念耐心地等著他說,過了好一會兒,才聽他試探性地問道:“聽說你和那個明星分手了?”

紀念有點意外,他怎麽知道?但很快,她想起了寧萌……

劉峰見她不說話,以為她還陷在失戀中,連忙安慰她:“這也很正常,畢竟我們和他不是一個圈子的,本來就不會長久,長痛不如短痛。你,不難過吧?”

“難過?”紀念想了一下,坦然回答,“不難過。”

劉峰似乎鬆了口氣:“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肯定會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紀念笑了笑:“謝謝。”

沈慕清這個會開的時間很長,回到辦公室時已經很晚了,學生辦公區隻有紀念和劉峰兩人還在工作。

紀念顯然已經困得直點頭,但是礙於劉峰還在,他也不方便直接過去找紀念。

他回到辦公室,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給她:“走?”

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紀念立刻清醒過來,看了眼信息,又看了眼身後的劉師兄,無奈地回複道:“劉師兄還沒走。”

“怎麽覺得你隨時可能睡著?”

“我能撐住。”

手機安靜了下來,紀念又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打算跟劉師兄打持久戰,可是卻見沈慕清從辦公室裏出來,掃了他們這裏一眼,然後對劉峰招了招手。

“老板”召喚可怠慢不得,劉峰立刻跟著沈慕清進了辦公室,然後沒一會兒,出來就開始收拾東西。臨走前他還問紀念:“我有點事正好要去你們女生宿舍那邊,你要不要一起走?”

紀念笑:“我是想走,可是還有點工作沒做完。”

“明天做不行嗎?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沒事,我想今天做完,謝謝關心。”

劉峰無奈:“今天實在是‘老板’臨時給我安排了事,不然我可以等你的。”

“放心,我自己可以回去。”

“那好吧,我走了。”

劉峰離開後,沈慕清也關了燈從辦公室裏出來。紀念連忙收拾東西跟上他:“沈老師,您給劉師兄安排了什麽任務?”

沈慕清瞥了她一眼說:“讓他去給小周老師送點東西。”

“什麽東西?”

沈慕清回憶起他順手從桌上拿起的東西似乎是今天的會務提供的筆記本,再普通不過,他在上麵隨便寫了幾行會議記錄,也算是讓她學習一下吧。

當他把這個告訴紀念時,紀念忍著笑問:“那小周老師看到那幾行會議記錄會怎麽理解?”

沈慕清無所謂地說:“你小周老師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這個就不用我們替她操心了。”

周五這天紀念沒課,周穎約她逛街吃飯,紀念本來想拒絕的,但是想到父親那層關係,也就答應了下來。

可到了商場,周穎隻是走馬觀花般看看這件摸摸那件,完全沒有要買的意思。紀念百無聊賴地跟著她,時不時地聽到她問“這件怎麽樣”“那件好看嗎”……紀念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麽那麽多男人不願意陪女朋友逛街,因為真的很無聊。

就這樣熬到了中午,周穎總算提議打道回府,不過,在那之前要先吃個飯。紀念也覺得餓了,就聽由她安排。

兩人隨便找了家餐廳坐下,等菜時,周穎狀似無意地問她:“你是不是不住在宿舍?”

這讓她怎麽回答?撒謊肯定會被戳穿,但是沈慕清又再三囑咐她住在外麵的事情不能告訴別人。

她猶豫了一下,含混地嗯了一聲。

還好周穎也沒繼續追問,反而說起了自己的事情:“你知道我為什麽回國嗎?”

紀念抬眼看她,不由得想到了寧萌說的那些話。

周穎笑:“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就是為了沈老師。”

女人都有所謂的第六感,即便沒那些傳聞,紀念也感覺得到周穎對沈慕清的不同,那麽她自己對他的感情是不是也被周穎洞穿了呢?如果是,周穎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麽?向她宣戰嗎?答案都寫在那張自信滿滿的臉上。

紀念突然覺得有些厭煩:“那他承你的情了嗎?”

周穎明顯一愣,但很快,她笑著說:“我已經過了做傻事的年紀,所以做大的決定之前必然要先確定對方的態度。他確定需要我,我才決定回來。所以你說他有沒有承我的情?”

“他明確說了嗎?”紀念不死心。

周穎大笑:“這事要怎麽明確說?愛情最美的地方就是曖昧不清,說白了還有意思嗎?這麽跟你說吧,這些年不管我們倆在世界的哪個角落,每年我生日他都會記得。我就想,他這種把工作當命看的男人對我能做到這樣就不錯了,我還奢求什麽呢?”

沈慕清的確不是那種會記得別人生日的人,雖然他們不是明確關係的男女朋友,但顯然關係匪淺。想到這裏,紀念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

周穎看著她:“女孩子間不就聊這些嗎?怎麽?你該不會還在為以前的事情記恨我吧?”

紀念聞言不禁皺眉:“以前的事?”

周穎似是猶豫了一下:“算啦,那時候你才幾歲,都過去了。”

“什麽過去了?”

周穎盯著她看了片刻,像是實在拗不過她才說:“好吧,那我就說了。我和沈老師當年是有點那個意思,但是誰也沒捅破。恰巧你當時年輕不懂事,就把對他的依賴當作愛了,搞得他很為難,所以對你說的話也很過分。不過我後來也說過他了。事情過去這麽久了,你也就不要再當回事了。”

話畢,見紀念隻是回以一個懵懂的表情,周穎又後知後覺地笑著說:“忘了,你不記得了。”

紀念靜靜地看了她幾秒,心裏陡然掀起一個大浪——原來她一直喜歡沈慕清,而且還被他拒絕過。

當年已然如此難堪,而今又要曆史重演嗎?

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丟在街上遊行的人,在周穎麵前,紀念一直堅持的感情突然變成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讓她覺得顏麵無存。她還有什麽資本跟周穎叫板?早在多年前她就徹底敗了。難怪周穎不在乎她,難怪周穎不把她放在眼裏。

飯吃到一半,周穎又開始抱怨:“這地方一向不好打車,一會兒也不知道怎麽回去。”

紀念心不在焉地聽著。

周穎突然又說:“不如找個司機來接咱們吧?”說著,周穎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沒過一會兒,大概是電話接通了,她朝紀念擠了擠眼睛,然後甜甜地叫了聲“師兄”。

沈慕清剛從會議室出來,信手接通電話:“什麽事?”

“忙嗎?請你吃午飯,現在,新街口。”

今天的周穎有點反常,以至於沈慕清不確定地看了眼通話人的姓名,是她沒錯。

他冷笑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我不去。”

周穎見狀,隻能直說:“我們真的回不去了,你不忙的話來接我們一下唄?”

沈慕清微微挑眉:“你們?”

“我和小紀念出來逛街,但是新街口這裏太不好打車了,你知道的。”

周穎說話的時候,沈慕清往辦公室外掃了一眼,果然紀念不在位置上,電腦也是關著的。

他立刻有點不高興:“又不是周末,逛什麽街?”

周穎心裏打鼓,其實她也不確定沈慕清會不會來,可是如果他不來,那她豈不是在紀念這丫頭麵前丟了麵子?

好在,她聽到電話另一端的男人問:“哪座商場?”

她立刻笑著回話:“銘泰。”

看著周穎滿意地掛斷電話,紀念默默地垂下了眼。

直到一雙黑色的休閑皮鞋映入眼簾,她才緩緩抬起頭來,沈慕清垂眼看她:“出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

“看來我們實驗室也要考慮實行打卡簽到製度了。”

周穎沒想到沈慕清會生氣:“不就是出來小半天嗎?至於嗎師兄?”

沈慕清沒理她,看著紀念又說:“以後出門……離開實驗室,要跟我打招呼。”

紀念當然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緊張,吳瓊的案子一天不破,她就不算安全,他保護她周全這麽久,如果因為逛個街她就丟了小命,那麽他和警方之前的努力也就都付諸東流了。

可是,她卻賭氣沒有回話。

見紀念這反應,沈慕清也沒脾氣了,掃了一眼餐桌:“吃好了嗎?吃好了就走吧。”

幾個人到了車庫,紀念習慣性地走向副駕駛位置,卻見周穎直接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她愣了一下走向後排,心裏更不是滋味。

19

工作日的中午,路況很好,可以說一路暢通,可是偏偏到了D大大門口,卻排起了長長的隊。前麵的車子一動不動地停在那兒,沈慕清探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司機正在跟門衛交涉什麽,門衛手裏還拿著用來記錄停車時長的手持刷卡機,以及車牌號碼和車主信息的登記簿。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周穎皺了皺眉:“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學校停車還這麽費勁?”

沈慕清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這麽多年沒變化的事情多了,比如你這急性子。”

周穎嘟了嘟嘴,不置可否。

不過也不怪周穎吐槽,如果趕上什麽活動同時有多輛車要進校,這校門口附近就會堵得水泄不通,但是外來車輛入校需要登記,留下車輛和車主信息也是出於對校內安全的考慮。

然而,就算是這套手續耗時,也不至於這麽慢,周穎不解:“給門衛看一眼身份證,然後拿卡走人不就行了嗎?他們在聊什麽?”

紀念皺眉:“不會是在講價吧?”

“講價?我們學校對外來車輛收費很高嗎?”

紀念指了指車子斜後方豎著的藍色牌子,第一個小時六塊,後麵每小時九塊。

周穎哦了一聲:“看來還是有變化的,停車比以前貴了。”

正在這時,前麵的車輛駕駛位上的人終於遞出五十塊錢,然後門衛既沒看那司機的身份證,也沒給他停車卡,就樂嗬嗬地收了錢放人進去了。

車內的幾人都看到了這一幕,周穎笑著對沈慕清說:“想不到咱們D大連門衛都是有油水的職務啊。”

沈慕清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

車子裏的周穎和紀念都發現了沈慕清神色有異,周穎回頭和紀念對視了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他:“怎麽了?”

車上的兩人見狀,也不好多問。

送走了周穎和紀念,沈慕清又開車到了行政樓。車子停在樓下,他沒有下車,而是拿出手機打給了高斌。

午飯時間剛過,高斌正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呼呼大睡,被電話吵醒還有點不爽,但是一聽沈副院長已經到樓下了,他又不敢怠慢,立刻下了樓。

隔著副駕駛位,沈慕清朝他招了招手,他立刻會意上了沈慕清的車。

“您這車不錯啊!”

沈慕清沒工夫和他討論車的事情,直接把剛才在校門口遇到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高斌雖然不明白堂堂電子學院副院長為什麽會對一個小門衛收了五十塊錢的事這麽在意,但這事的確不好看,校內保安又是他的管轄範圍,無論如何他的態度必須明確:“有這種事?哪個門衛?我們得嚴肅處理!”

沈慕清擺擺手:“這是你們部門內部的事情,我一個外人就不方便插手了。我隻是想到我們之前要找的那輛車會不會也是以這種方式進入校園,沒有登記的情況下又出了校園,那自然是找不到。”

“哦……”高處長了然地點了點頭,“您是說這事,那倒是有可能。”

“嗯,但這種事畢竟是少數,所以當時收錢的門衛很有可能還記得那輛車,甚至記得開車司機的樣子。”

“有道理!”高處長頓了頓,“那您的意思是……”

“依我看……要不從側麵打聽打聽情況?別把他們嚇得什麽都不敢說了。”

“好的,這事您交給我吧,如果那輛肇事車輛真的是這樣進了校園,我們一定可以查出來。”

沈慕清點點頭:“有勞了。”

“瞧您說的,這本來就是我們的疏忽,您這是在幫我們補救錯誤啊,應該我感謝您。”說到這裏,高處長猶豫了一下,“您那位學生的傷勢現在怎麽樣了?”

“她啊……”

高處長打斷他:“我想代表我們保衛處去看看這位學生,這畢竟是我們的錯。”

沈慕清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她現在已經好多了,我隻是覺得這類事件性質不同,不能這麽輕易算了。”

高處長連連點頭:“那是。”

“那行,我不耽誤您時間了,您這裏有消息了勞煩給我來個電話。”

“一定一定。”

送走了沈慕清,高斌無奈地搖頭,這沈教授對他這位“學生”可真夠上心的。但他也聽說了,有位小周老師放著美國的高薪不要,追著他回D大來任教,一份真心大家都看得明白,隻怕是還不知道我們這位沈大教授其實早已心中有人。

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高斌笑了。

一天後,也不知道這位高處長使了什麽手段,很快就查到了放“肇事車”入校的那位門衛,其實也就是被沈慕清看到的那位。

沈慕清立刻問:“那你記不記得上個月20日這輛車是不是很晚才從學校出去?”

門衛想了想,點頭:“是的,那天他停留的時間最長,早上進來,大半夜才走,給我那一百塊都超了,不過鑒於他以前給得多,我就沒跟他再要。”

他說得還挺慷慨,但坐在一旁的他那領導高斌處長可聽不下去了,踹了他一腳:“你還以為自己很大方啊?誰問你這些了?問你什麽說什麽!”

門衛委屈地點頭,他的確是問什麽答什麽啊!

沈慕清繼續問:“那司機的模樣你記得嗎?”

門衛搖頭:“他每次就把車窗降下來一點點,而且還戴著帽子和墨鏡,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臉。”

又是一腳,高處長火冒三丈:“這種情況你都敢把人隨便放進來?要錢不要命啊?出了事誰負責?”

門衛都快哭了:“處長,真的出事了嗎?您剛才明明說隻要我坦白就不追究我的……”

聽了門衛的描述,沈慕清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人的樣子……

一旁的高斌還想再罵幾句,但卻被他出聲製止了。

他問門衛:“那車牌號你記得嗎?”

門衛連忙點頭:“這個我記過!因為他畢竟沒有登記就進校了,所以我想總得留點他的信息,也是防著會出什麽事,所以就偷偷記了車牌號。”

“在哪兒?”

“我記在一個小本上了。”

高斌怒吼:“還不去拿?”

總算有點線索了,如果可以確定完整的車牌號,那麽離找到那個人就不遠了。

接到沈慕清的電話時,沈楓正好在D大附近辦案,索性辦完了事直接去辦公室找沈慕清。

沈慕清把抄著車牌號的便箋遞給他:“不用太高興。”

最近這些天,沈楓都沒顧上D大這案子,就指著沈慕清幫幫忙,剛才聽說他自己找到車牌號了,沈楓心裏還高興有他哥在真是省事,可是此時聽到他這麽說,沈楓突然有點蒙:“為什麽?”

“因為十有八九是假的。”

“什麽?”

沈楓剛剛才覺得看到了破案的曙光,此時又被當頭一棒,這轉折來得未免太快了點。

他放下電話立刻跑來就為了一假車牌號?沈楓看著手裏的一串號碼內心無比鬱悶,卻聽沈慕清又說:“怎麽謝我?”

“假的還謝什麽?”

“第一,我隻是說‘十有八九’,沒說一定是假的。第二,就算是假的也不是完全沒用,除非他每次出門都用不同的車牌號。”

沈慕清涼涼地瞥了他一眼:“這好像跟年紀沒關係吧?跟長沒長腦子有關。”

被擠對了,沈楓也不生氣,湊到沈慕清麵前神神秘秘地說:“不就是要謝嘛,謝禮我早就準備好了。”

剛才沈慕清其實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沈楓還真有準備,他不由得有些詫異地看向沈楓。

沈楓嗬嗬一樂:“你那小情敵的情況我已經調查好了。”

聽到“小情敵”幾個字,沈慕清先是一愣,繼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沈楓卻仿佛沒看到,自顧自地說:“那小子是N市人,上到高中結束被家人送到韓國去學音樂,大學期間被韓國一家經紀公司簽下,隔年正式出道。他在韓國那邊混得馬馬虎虎,真正火起來是去年回國以後。”

沈慕清皺眉想了想:“去年冬天他真的在N市開過演唱會嗎?”

“這個沒什麽問題,網上都可以搜得到。你讓我打聽他演唱會結束後是不是撞到過一個女孩,這個沒法正麵調查,我托了好幾層關係才從他們公司一個工作人員那裏了解到,那場演唱會結束後他的確撞到過一個女孩,就是D大的,而且據說後來兩人一直有聯係。”

聽到這裏,沈慕清疲憊地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沈楓見狀,小心翼翼地說:“還有,那個……他的開房記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沈慕清倏地睜開眼,目光冷冷地掃過來:“誰讓你查這些無聊的東西了?”

沈楓悻悻地閉了嘴,但想想又覺得不吐不快:“那開房記錄……”

又是一道沒有溫度的目光……

沈楓幹脆硬著頭皮說:“我是說沒查到他的開房記錄,看樣子那小子還算檢點,出淤泥而不染啊!”

沈慕清怔了一瞬,但很快又神色如常地說:“你真是夠閑的。”

沈楓笑了笑,正色問:“哥,你懷疑他?”

沈慕清搖搖頭:“我不確定,我就是覺得他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

“我記得紀念剛剛出事的時候,有一次在學校裏遇到他,他竟然向我提議由校方通知紀念的父母將紀念接回家休養。”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人家或許隻是擔心女朋友的身體狀況,這個建議也合情合理啊。”

“既然是關係親密的朋友,那應該對彼此的情況很了解,紀念的父親在五年前去世了這個我清楚,可是他卻不知道。”

“那或許是兩個人交往的時間不長,感情沒那麽深,這都說得過去。”

沈慕清始終皺著眉,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對。

沈楓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不是我說你,我覺得你對那個徐什麽的有點不公道,他既然是紀念的男朋友,你對他的態度自然跟對普通人不同。其實這也很尋常嘛,喜歡的女孩名花有主了,肯定會覺得那孫子怎麽看都不順眼。”

“你有完沒完?”

眼看著沈慕清就要發飆了,可沈楓覺得有些話必須得說,雖說男人三十一枝花,可他都30歲了還這麽盲目自信,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你別說你對人家沒興趣,沒興趣你這麽關心她?把你的公寓借給她住,上課下課開車接送,還打聽人家家裏的事。”

“我什麽時候打聽她家裏的事了?”

“他父親五年前去世的事情,你不打聽,人家會跟你說嗎?”

沈楓還想繼續說點什麽,可突然發現他哥的神情陡然變得有點冷漠,沒有不耐煩,也沒有不高興,就是那種讓他有點害怕的冷漠。

他不確定地看著沈慕清,靜了半晌,就聽他冷冷地開口:“這事用不著我打聽,因為我就是第一個發現她父親屍體的人。”

20

這消息足以讓沈楓消化很久,他愣了愣問:“你是說,紀念是紀老師的女兒?就是當年那個讓你補過課的小姑娘?”

沈慕清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不過很顯然,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了……

要說起來沈慕清的經曆,也不全是沈楓說的那樣順風順水,對他打擊最大的就是五年前他的恩師紀明老師突然離世的事情。而且因為這件事情後麵還牽扯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在業內引起了不小的震動。這讓年輕的他抑鬱了很久,也就是那時候,他決定離開N市,甚至想著把母親接出去,以後不再回來。但是母親不想出國,又舍不得他,為此差點愁白了頭發。直到去年他不知怎的突然就說要回來了,家裏的氣氛才有所好轉。如今想來,他做此決定的時候不正是紀念研究生入學的時候嗎?

想到此,沈楓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在沈慕清看來,一個學生竟如此重要。

沈楓不再說什麽,隻是拍了拍他哥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慕清給的車牌號確實存在,但是是不是那“肇事車輛”的車牌號就難說了,隻能先一步步往下查。

車主的信息很快就查到了:劉建東,男,45歲,離異,是一家國有企業的司機,家庭住址登記的是離D大不算太遠的花園路。

沈楓他們去到他家時,他正一個人在家裏做飯,看到沈楓出示的證件,他整個人都嚇傻了。

“今年2月20日,下午三點左右你在哪兒?”

“那是周幾?工作日的話我在單位,周末的話我就得好好想想,畢竟過去一個多月了。”

“周一。”

“那肯定在單位啊,我們不能隨便請假的。”

“我們隊長,還有司機班的其他同事。”

“整個下午都在嗎?”

劉建東想了想:“上班無非就是閑著,或者出車,但是去哪兒、什麽時候去、什麽時候回,我們隊長那裏都有記錄。”

“你們隊長的聯係方式你有嗎?”

“有有,你等一下。”

劉建東找到車隊隊長的電話遞給沈楓看,沈楓沒接,朝身邊的剛子仰了仰下巴,剛子立刻記錄下號碼打電話去核實。沒一會兒,剛子核實完回來,確定那天下午他都在工作,並且沒有時間前往D大。

沈楓一邊聽著剛子在他耳邊小聲匯報,一邊看著劉建東了然地笑了笑。

劉建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沈楓問他:“你最近有沒有去過D大?開你自己的車。”

劉建東仔細想了一會兒,但很快像是想到了什麽,怒氣衝衝地問:“是不是我那車又犯什麽事了?”

沈楓微微挑眉:“又?”

“我就知道!不管這次犯了什麽事,我都是冤枉的!”

“這話怎麽說?”

“是這樣,前不久我陸續收到過幾條違章信息,信息裏麵有我的車違章時具體的路段和時間,可我確定我的車根本就沒有在那些地方出現過!後來我還特地去了交管部門查,電子眼拍到的的確跟我的車型號、車牌號一模一樣,可我真的沒去啊,這說明我的車被套牌了!這事我反映很久了,但是至今也沒給我解決!”

“都是哪類違章?”

劉建東把短信記錄拿給沈楓看。沈楓一看,一次超速,兩次違章停車。超速是在城北,離D大不遠,兩次違章停車是在城東。乍一看,好像也沒什麽有用的信息,但他還是讓剛子做了記錄。

不過鑒於劉建東的確有不在場證明,也就沒什麽好說的。臨走之前,沈楓把自己的號碼留給了劉建東:“套牌車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們來替你處理,但是這段時間希望你配合我們盡量不要動車,如果實在要用車,麻煩先給我打電話報備一下,免得上了路再被扣下。另外,如果這段時間還有其他違章記錄發過來,麻煩立刻聯係我們。”

劉建東雖然不滿,但從沈楓的話中也意識到,這次那輛套牌車好像不隻是違章這麽簡單了,搞不好就是撞死了人,沒找他來要賠償就算不錯了,於是立刻答應下來。

回警局的路上沈楓囑咐剛子:“回頭跟交管部門的同事查一下他反映的情況。”

剛子說:“剛才出來時我已經打電話問過了,還真有這事,我看他那樣子不像是能把戲做得這麽全套的人……”

沈楓雖然也認同剛子的說法,但還是提醒剛子:“咱們是講證據的,什麽像不像的?牢裏那些連環命案的凶手被逮到之前,一個個看著都老實巴交的!”

沈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之前讓你們查的事情查到了嗎?”

剛子皺眉:“他們班一百多人,事情又過去這麽久了,一個個去問,工作量很大,我們的人這幾天都在D大呢。”

沈楓點了點頭:“還是得抓緊,因為一旦大麵積開始查了,也就意味著打草驚蛇了,明天我也和你們一起去。”

寧萌坐在教室的角落裏,目不轉睛地看著沈楓詢問其他同學的樣子,那舉手投足間的每一個動作都讓她癡迷。怎麽會有這種極品男人?單從外表來說就已經甩出他們學院裏那些歪瓜裂棗幾十條街了,偏偏還幹著這麽有正義感的工作,又男人又霸氣,簡直就是自帶光環的男神!

詢問完一個同學,做了簡單的記錄,“自帶光環的男神”走向角落裏的寧萌。

“傻笑什麽呢?”

“沒什麽,就是開心。”

“男神”坐到對麵,不自在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後嘿嘿一笑,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隻十塊錢折成的小紙鶴。

雖然這招式和這紙鶴一樣土得掉渣,但是寧萌卻笑得花枝亂顫。

她接過紙鶴,瞥了沈楓一眼:“我說沈警官,您這可是工作時間泡妞啊。”

“怎麽能說‘泡’呢?要說那也是‘追求’。”

寧萌樂得咯咯笑:“一會兒一起吃飯?”

沈楓歎氣:“怕是沒時間了。”

“這麽忙?”

“案子一天不破,我連談戀愛的心情都沒有。”

寧萌聞言也鬱悶,心裏早把那凶手的祖宗八輩都問候了一遍。

“那有什麽我能幫你做的?”她無比乖巧地問沈楓。

“那可多了。”沈楓故意想了想說,“比如,好好吃飯、按時睡覺、認真上課,還有好多。”

明知隻是幾句不費力氣的甜言蜜語,但寧萌心裏已然甜出蜜,正想抬手去掐沈楓的臉,卻發現坐在她右前方的田靜正好回過頭來。她隻好悻悻地收回手,對沈楓使了個眼色:“快去忙吧,回頭電話聯係。”

快到中午時,沈楓他們才結束了調查工作。他沒有跟著同事一起回局裏,而是先去了沈慕清的辦公室。

沈慕清坐在辦公桌後,聽著對麵的沈楓梳理他們這些天的調查結果。

“電子學院微電子學專業這一屆的學生一共106人,就簽到結果看參加班會的實際人數是99人,因為是開學第一天,有三個學生沒買到車票還在來的路上,這個可以確定,所以排除。”

“另外四人呢?”沈慕清問。

“有一個請了病假,有宿管證明。還有兩個女生直接沒來,兩人去市裏逛街了,也有人能證明。最後一個沒到的就是吳瓊。”

沈慕清陷入了沉思。

沈楓接著說:“中間有幾個人出去過,有的雖然時間不長,但也不能排除可能性。”

“剛子他們大概問了一下,因為他們老師講的時間比較長,中間難免去個衛生間。”

“都是什麽人?”

沈楓把一張名單遞給沈慕清,沈慕清看了一眼:“田靜?”

“嗯,就是你那迷妹。”

沈慕清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她和吳瓊關係不一般,或許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

“我也是這麽想的,但人家不想跟我說,說是要說也要跟你說,不然我為什麽來找你啊!”

沈慕清完全沒想到田靜會提這種要求,雖然暫時還想不出為什麽,不過為了案子,他也隻好配合。

21

田靜來的時候還跟上次一樣,沈楓和沈慕清都在。

田靜怯生生地叫了聲“沈老師”,一看就有些緊張。

沈楓覺得好笑:“見到你們沈老師,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沈慕清警示性地輕咳了幾聲,沈楓這才悻悻地進入正題。

“你說你那天去衛生間了,但是據你的同學反映,你去的時間不短,而且直到散會你也沒回來。”

“嗯,那天我有點不舒服,所以去的時間比較長,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沈楓和沈慕清對視了一眼,然後說:“有沒有人能證明你那段時間都在衛生間,而且沒有見過吳瓊?”

一聽這話,田靜立刻明白沈楓叫她來並不隻是向她了解吳瓊那麽簡單。她連忙站了起來:“您是在懷疑我嗎?怎麽可能是我?”

沈楓連忙抬手示意她坐下:“不是懷疑你,是對你們當中每個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例行詢問一下。”

“還不是懷疑我……”

沈慕清見狀,隻好出聲安慰:“田靜你別緊張,據我所知,開班會期間出去過的同學有好幾個,都跟你情況差不多,把你叫來也是考慮到你和吳瓊是舍友,是不是有什麽之前遺漏的信息可以提供給警方。”

“這樣啊……”田靜這才放下心來,“那這位警官您想問什麽就問吧。”

“你上次說你最後一次和吳瓊聯係是她離開宿舍的時候對嗎?”

“那是最後一次見她。不過……”田靜想了想,“發信息應該也算聯係吧?”

沈楓愣了愣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你是說在那之後,你們還發信息聯係過?”

“對啊,我上廁所的時候,無聊就給她發信息了。”

沈楓有點疑惑:“她回你了嗎?”

“回了啊。”

“可是我們警方掌握的消息是她在出事前的幾個小時內都沒有和其他人聯係過。”

田靜皺了皺眉,似乎也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沈慕清問:“那你方不方便把你們的聊天記錄給這位警官看一下?”

“可以的。”田靜拿出手機,打開一個APP軟件。

沈慕清老遠看到,不由得問:“這是什麽軟件?”

沈楓問:“你是說你們都是用這個軟件聯係的?”

“對啊,您看。”

沈楓接過手機,湊到沈慕清麵前。2月20日,15:06的時候,田靜問吳瓊是不是在教室周圍,班會快要結束了,吳瓊幾乎是秒回了個“是”。而據寧萌提供的線索,吳瓊的墜樓時間應該是在下午三點十分左右。

辦公室裏突然靜了下來,他們一直在查通過基站發送的信息以及微信、QQ這類常用的社交軟件的往來信息,完全沒想到吳瓊與別人交流的工具竟然是在國內這麽不主流的一個軟件。

沈楓問:“你們怎麽不用微信這類普及率比較高的通信軟件?”

田靜說:“我以前也用微信的,但是吳瓊極力向我推薦這個軟件,說是有好多微信沒有的功能,我平時也就跟她聯係比較多,所以就開始用這個。不過我們班也有挺多學生下載了這個軟件,還注冊了賬號。”

聽到這裏,沈慕清問:“李默有嗎?”

田靜頓了一下說:“有啊,我還加了他好友,不過沒怎麽說過話。”

“那吳瓊跟他是好友吧?”

“當然是了,我還是通過吳瓊加的他。”

沈慕清回頭看沈楓:“那可以查一下吳瓊的聊天記錄。”

沈楓卻有點為難:“那得看這個軟件的服務器在不在國內了,這個軟件看著好像不是國內公司開發的吧?”

田靜點頭:“是韓國的。”

這就不好辦了,沈楓朝沈慕清使了個眼色,沈慕清無奈,隻好問田靜:“你方不方便把你和吳瓊以及李默的聊天記錄給這位警官看看?”

“為什麽啊?我又沒犯什麽錯?”

沈楓苦口婆心地道:“不是你犯了錯,是我們想從中了解一下有沒有什麽有用的線索。”

田靜想了想,又為難地看了看沈慕清,不過最終還是同意了。

田靜和李默的聊天記錄就那麽幾條,一目了然,看得出兩人並不熟悉,其餘也沒什麽可研究的。不過她和吳瓊的聊天記錄有幾十頁,要翻上好一會兒。沈楓邊翻邊拍照記錄,大概瀏覽一遍之後,發現大多數是些生活日常。不過,隻有其中一天的信息比較多,兩人在討論感情問題,沈楓特意注意了一下時間,晚上九點多。吳瓊似乎是感情不順找田靜傾訴,田靜就是安慰她,都是些勸她做個了斷之類的話。

“你讓她了斷什麽?”沈楓指了指手機屏幕。

田靜看了下前後內容:“她倒是沒跟我明說過,就是我感覺她和那個她喜歡的人不太順利,我覺得這種感情沒必要繼續維持,才勸她的。”

“哦,人家都勸和,你這樣的倒是少。”

“關係不好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勸和。”

沈楓點頭:“這倒是。”

田靜像是想到了什麽,臉立刻就紅了,沈慕清則是不明所以地投去詢問的目光。

沈楓把手機放在沈慕清麵前,沈慕清看了一眼,頓時也有點尷尬。

那天吳瓊問田靜有沒有喜歡的人,田靜沒有直說,但是卻說如果找男朋友就要找沈老師這樣的人,除此之外還列舉了一大堆沈慕清的優點……

沈慕清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示意沈楓把手機遞還給她。

“謝謝你田靜,後續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這位警官會再聯係你,也希望你到時候能夠配合一下。”

田靜的臉還是紅通通的,她低著頭不自在地點了點頭:“一定的。”

田靜走後,沈慕清問沈楓:“你怎麽想?”

沈楓沉吟片刻:“剛才有個信息我沒有跟你說,據一些學生說,那天散會後,他們的確見到一個穿著黑色帽衫的高個子男生,但是因為戴著帽子低著頭,所以也沒看清是誰,但看著不像是他們班的人。”

“李默當天也穿著件黑色衣服。”

“對。”沈楓仔細梳理了一下現在掌握的線索,“所以,我們可以假設當時天台上除了吳瓊還有李默,兩人爭執之下李默失手將吳瓊推下樓去,然後混在散會的人群中下了樓,他心裏很惶恐,第一反應必然是想著掩蓋犯罪事實,而吳瓊的手機裏應該有大量線索。不過他很幸運,那天很混亂,吳瓊的手機在她墜樓之後從包裏滑了出去,他就趁眾人驚慌失措時偷偷撿起藏了起來。但他一直害怕事情暴露,所以對當事人紀念很忌憚,哪怕對方已經失去記憶,他也要先下手為強,於是租車套牌想殺人滅口。所以當我們掌握了新的線索去調查他時,他就嚇跑了,很可能已然躲在暗處注意著紀念的一舉一動,隨時打算滅除後患。畢竟會殺人的人都抱著僥幸心理,認為警方抓不到他嘛。”

沈慕清微微皺眉:“那他拿了吳瓊的手機為什麽不直接銷毀證據,而是放在枕頭底下這麽不安全的地方呢?”

“他畢竟沒什麽經驗,反偵察能力也差,所以疏忽大意了唄。”

沈慕清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還有一個細節,門衛說那輛白色桑塔納在吳瓊出事以前就來過學校幾次,他就住在學校,開車來學校幹什麽?”

沈楓被問住了,撓了撓頭說:“或者是門衛搞錯了,也或者是開車的人和這案子根本就沒有關係?”

良久,沈慕清輕輕歎了口氣:“他和吳瓊的關係到底到了什麽程度,他是不是會跟她發生爭執乃至將她推下樓去,這恐怕隻有他們兩人才知道。”

沈楓點頭:“明白,這事還得講證據,光假設不算數,等找到李默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