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給我時間

論實力,其實賀司南是更勝一籌的,畢竟科班出身,不比沈熠這個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野路子。但他唱了兩首之後宋世鈞就開始搖頭,對一旁十分關心戰績的林秀娜說道:“這小子最近精力不行,一聽就知道中氣不夠,看來小熠還是有一些贏麵的。”

林秀娜當即聽成了賀司南沉溺於酒色影響了嗓子,便得意的揚起眉頭,不無驕傲的說道:“那是,我們小熠雖然沒讀過聲樂,但她底子好音色寬廣,以前帶過我們的所有音樂老師都說,她就是天生的百靈鳥……”

“我聽小熠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

宋世鈞這個人本來就很難讓人討厭,加之這樣的環境氛圍,林秀娜自是不會對一個高富帥設防,於是少不得接過話題便聊了起來,還借著沈熠大套起近乎。

而沈熠跟賀司南的對戰,卻愈來愈激烈。

其實這個電腦評分係統,除了對《死了都要愛》這種超高音會失去分辨能力之外,其餘的時候,基本上打分還是靠譜的。

第一輪比賽結束時,賀司南拿了兩回大滿貫,沈熠拿了一回,但另外一首也是得了一級棒99分的超高分。

賀司南重重的拍了拍那個電腦,略帶氣惱的咬牙道:“什麽鬼係統?唱得這麽爛,居然還跟老子並列?不行,再來!”

沈熠自然也聽得出賀司南聲音裏略帶疲憊,可對方的水平本就在自己之上,想著林秀娜的合同還攥在賀司南手裏,她隻能硬著頭皮,使出渾身解數來跟他對決。

而這一場對戰本來就沒有裁判,難分勝負。賀司南也是一時興起,難得找到這樣能夠“唱的來”的對手,於是挑了幾首自己素日喜歡的歌曲,唱得也算盡興。

可是當沈熠拿起話筒,開始用法語吟唱那首《Jenifer - Donne-moi le temps 》(給我時間)時,他的神色就滯變了。

“Tellement de gens veulent tellement être aimés(多少人 渴望愛)Pour se donner peuvent tout abandonner(為奉獻 全拋開)Tellement d'erreurs qu'on pourrait s'éviter(多少錯 可避開)Si l'on savait juste un peu patienter(隻要會忍耐)Donne-moi le temps (給我時間)D'apprendre ce qu'il faut apprendre (學我所學)Donne-moi le temps (給我時間)D'avancer comme je le ressens (行我所該)Y'a pas d'amour au hasard (愛不能輕率)Ou qui arrive trop tard (愛不會遲來)……”

這是一首唯美傷感的抒情歌曲,而沈熠的聲線清澈,幹淨,永遠有著高中生一般的清純質感。

再加上她也喜歡這首歌,吟唱時略帶傷情,正好將原曲蘊含的意境帶出了大半。

“我都不知道,小熠什麽時候學會法語了……”

在林秀娜妒忌而不解的眼神中,沒有等沈熠唱完整首歌,賀司南便放下手裏的酒杯站起身來。

“明天早上九點,你帶你們公司的人來我辦公室簽約。這個秋冬兩季的廣告策劃宣傳,我都簽給你們。”

林秀娜驚喜的一下子跳起來,她想去握賀司南的手卻落了個空,於是跑到沈熠跟前,一把抱住她叫道:“小熠!我成功啦!賀總讓我明天早上去他辦公室簽約!他把整個秋冬的宣傳策劃合同都給我們公司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

沈熠放下手裏的話筒,跟林秀娜摟著跳著,臉上寫滿了孩子般的喜悅。

宋世鈞紳士的提出送兩個女生回家,卻被沈熠婉拒了。“不用,太麻煩你了師兄,我們打車回去就行了。”

林秀娜欲言又止,最後還不無遺憾的盯著宋世鈞離去的背影嘖嘖兩聲。

“行啊你,什麽時候有這麽一個高富帥的師兄做護花使者了?還有,你跟賀總是怎麽認識的……”

因為簽下了合約,林秀娜自然也懶得去管躺在沙發上爛醉成一灘麵泥的霍東方了。好在宋世鈞周到,出去不久就讓他的司機進來抬人了。

賀司南喝了些酒,也沒帶司機,從餐廳出來就叫了代駕。坐在後座閉目養神時,正好被路過的宋世鈞看見。

宋世鈞敲了敲他的車窗玻璃,賀司南側眼看了他一會,才皺著眉頭搖下車窗。

“幹嘛?我等代駕呢,你早點回吧!”

“你這代駕師傅看來是走路過來的啊,我的都已經到了。要不,你坐我車走?我順路兜你一程。”

賀司南搖頭,嗤笑道:“用得著嗎?老子又不是小姑娘,你小子這麽獻殷勤真是讓人不習慣。”

“那行,我先走了啊!回見!”

宋世鈞揮手時,賀司南便轉開了臉。但過了一會,卻聽宋世鈞轉身道:“其實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人生不能重來。為什麽不能給自己多一次的機會,也給別人一次機會?”

賀司南升上車窗,恍若未聞。可是他緊鎖的眉宇卻出賣了自己此刻淩亂而晦暗的心情。

沈熠的歌聲,就像是附骨的毒藥一般,侵蝕著他的全部身心。

他終於想起那個女孩的身影,在音樂教室的鋼琴前,她一邊彈奏曲目,一邊低低的吟唱著這首曲子。

“Tellement de gens veulent tellement être aimés(多少人 渴望愛)Pour se donner peuvent tout abandonner(為奉獻 全拋開)Tellement d'erreurs qu'on pourrait s'éviter(多少錯 可避開)Si l'on savait juste un peu patienter(隻要會忍耐)Donne-moi le temps (給我時間)D'apprendre ce qu'il faut apprendre (學我所學)Donne-moi le temps (給我時間)D'avancer comme je le ressens (行我所該)Y'a pas d'amour au hasard (愛不能輕率)Ou qui arrive trop tard (愛不會遲來)……”

給我時間,時間,這個他曾以為唾手可得的東西,沒想到,卻是一個神奇的怪物。

其實並不算太久,他高中畢業也不過是八年。

當時這首法語歌紅遍了全球,他在她的吟唱中失神,也在歌聲中淪陷。

他已不太記得那女孩的麵容五官,卻無比清晰的記住了那天籟一般的歌聲。

隻是時隔八年,一切卻顛倒了順序。

八年前他曾在她的歌聲中瘋狂,至此失去了平靜的心。

而八年後的沈熠的歌聲,卻讓他從瘋狂的淩亂中得到了這些年從未有過的平靜。

是的,平靜。

賀司南用右手撫摸上自己的砰砰跳動有力的心髒,隨後低聲說道:“地獄會有光嗎?如果有……”

那麽,誰會是他生命裏的光?

林秀娜笑吟吟的挽著沈熠的手,邀她去自己租住的公寓那邊過夜。

沈熠也是盛情難卻,再加上多年沒見,難得有這麽一個機會能徹夜談心,最後便跟著她一起上了出租車。

但是她沒有想到秀娜住的公寓這麽豪華,地處市中心繁華街區,又是錯層的躍式,進門一個挑高的客廳頂上掛著歐式的水晶燈,原木的樓梯從一樓通往三樓,沈熠粗略數了數,這套公寓應該是有兩個套房的——單純以江城一個白領的薪水,沈熠估算著自己是絕對付不起這個公寓的租金的。

但林秀娜卻麵有得色的告訴她:“我這裏怎麽樣?是不是還算湊合?要是你喜歡的話不如也搬過來住吧,二樓的那個套間我現在空著呢,放心不用你付租金的。”

“那怎麽行?你這房子租金可不便宜——”

眼看沈熠還是不開竅,秀娜這才無奈的搖搖頭,坦承道:“是不便宜,但也不用我自己給錢啊!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有個男朋友經濟條件還不錯嘛……”

沈熠聽到這裏總覺不妥,可對著秀娜,她是很少會說出任何駁回她臉麵的話的,於是岔開話題,問道:“對了娜娜,你上次說你媽媽生病住院了,現在情況怎麽樣呀?”

秀娜進門就光著腳上了三樓臥室去更衣,這會兒穿了一件黑色的真絲睡袍走下樓來,沈熠忽然發現她手裏還夾著一根香煙,頂端的煙霧嫋嫋。

她有些瞠目結識,心裏想問秀娜何時學會抽煙的,下一秒又覺得這樣不太禮貌。正不安時,秀娜一屁股坐到了她身邊,隨後把兩條雪白的**架到了對麵的玻璃茶幾上。

沈熠看見秀娜雪白飽滿的腳趾頭上塗著猩紅的指甲油,跟手上的指甲,還有她唇上的顏色都是一樣的。

這個色係如今仿佛很得她的鍾愛。

“還能怎麽樣?肺癌晚期,我問了醫生,這種病其實沒得治的,花再多的錢也不過是拖一點時間罷了。”

隔著煙霧,沈熠有些看不清秀娜眼裏的神色。不過聽聲音是無悲無喜的,那一種淡漠平靜疏離,好像她此刻在說的不過是別人的事情而已。

關於秀娜跟家人的關係,再沒有人比沈熠更清楚了。因為湊巧,秀娜的母親是沈熠父親的遠房表妹,兩家也算遠親。

跟她一樣,秀娜的父母也是很早就離婚了,家中本來有三個孩子,秀娜是老大。

要說不同,大概就是是秀娜的母親後來嫁的丈夫十分潦倒,結婚後夫妻二人就開始擺攤做小販,但是感情卻特別的好。秀娜的母親再婚後陸續又生了兩個孩子,而她的父親也再婚了,又添了一個兒子。

也就是說,秀娜一共有五個弟弟妹妹。

而沈熠的母親再婚後隻生育了一個兒子,那個弟弟還是沈熠快要上高中時才有的。沈熠對其印象十分模糊,有時候甚至根本想不起來自己還有這麽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