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孔不離回來了!

想要說出的話語凝結在嘴邊,莫顏愣愣地看著那抹更加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尷尬地摸摸鼻子,竟然還想解釋,解釋些什麽呢?又有什麽好解釋的呢?

或許是老太太的雞湯起了作用,孔泰然很順利地再次找到了新工作。有了之前那麽多被人耍著辭退的經曆,孔泰然對新工作格外的警惕。

新老板Lisa是個三十多歲的很有風韻的女人,見到孔泰然的第一麵就眼前一亮。眼前的男人長眉入鬢,鼻梁英挺,頎長的身材勾勒了每個女人的幻想,似乎是經曆了各種大風大浪,眼裏一片淡然,沉穩的氣場讓人很有安全感。Lisa幾乎想都沒想,象征性地問了幾個問題就高薪聘請了孔泰然。

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Lisa不像前幾家公司那樣有耍他玩的意向,孔泰然鬆了一口氣。雖然這個公司不是很大,但隻要有平台,他不怕施展不了才華。雖然Lisa的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有點怪怪的。

不管怎樣,終於找到了一個穩定的工作。

孔不離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一掃陰霾笑得喜氣洋洋的孔泰然。意識到有什麽好事,孔不離三步並作兩步跳到孔泰然身邊,挽住了他的胳膊,“爸爸,有什麽開心的事麽?”

“爸爸找到工作了,老板是個好人,以後你就可以不用那麽累了,等我穩定下來你就不要工作了,回去複學吧。”

雖然這是孔泰然第一次說起讓孔不離複學,但孔不離知道這是孔泰然一直壓在心頭的事情,當下也不想掃了孔泰然的興致,笑彎了眼睛,脆生生地應了聲“好”。

但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麽順利。雖然Lisa的確是誠心地邀請孔泰然入職,但時間一長,孔泰然再遲鈍也琢磨出了其中的異樣。Lisa從小受的是國外的教育,個性也十分熱情主動,從來也不掩飾她對孔泰然的欣賞和好感。公司裏很快就流言四起,說孔泰然是Lisa包養的小白臉,一般自食其力的男人都受不了別人說自己吃軟飯,更何況是一直潔身自好並且還曾君臨天下的孔泰然。

幾次在Lisa穿著暴露靠過來的時候,孔泰然都想狠狠地推開她,但一想到每天在蛋糕店忙到天黑才回家的孔不離,想到她馬上就要期滿的休學,孔泰然就忍了又忍,把幾欲爆發的憤怒壓了下去,依舊保持淡然地看著Lisa一次次的示好與靠近。這讓他每每想起過世的米九,心裏都有種無可否認的懊悔和難過。

孔不離不知道孔泰然麵對的狀況,隻注意到他自第一天高興地跟她宣布新工作後,便開始一天一天地消沉下去,每次提起工作,孔泰然都說很好隻是有點累,讓她根本無從問起。

就在孔不離擔心得準備衝去孔泰然所在的公司一探究竟時,一個萬萬沒想到的不速之客出現在她麵前。

那天不知怎麽的,孔不離一上午都不在狀態,連一直很器重她的店長都忍不住提醒了她幾句。正當孔不離振作精神,忙著擺放新出爐的蛋糕時,一個西裝革履、漂亮得將蛋糕店裏海報上的女模特都比下去的男人走了進來。當他停在孔不離所在的櫃台前時,吳敏和CC原本張大的嘴立即抿出了一個嫉妒的弧度。

男人朝孔不離笑笑,買了好幾個店裏的招牌蛋糕,便示意孔不離出去談談。

孔不離挑挑眉頭,完全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她麵前,按理說兩年前孔氏破產後,他們沒道理還會有交集啊。店長被漂亮男人的氣勢所懾,再想到孔不離一上午心神不寧也該休息一下,便點頭同意了孔不離的外出請求。

男人率先走了出去。孔不離換下工作服,路過吳敏和CC的身邊時,聽到她們語帶不屑地說:“一上午魂不守舍的,原來是想情人了!既然被那麽有錢的男人包養了,幹嗎還在蛋糕店裝腔作勢地演灰姑娘啊!”

孔不離眉頭一皺,眼神銳利如刀地掃了過去,兩人立即噤聲。待孔不離走遠,兩人才突然大口喘起氣來——剛才被她那鋒利的眼神扼住了喉舌,一時間竟忘了呼吸!

男人讓司機將車拐入另一條街,選了一處幽靜的咖啡廳。點了杯摩卡,男人將餐單遞給孔不離。孔不離沒點,直接讓服務生離開,開門見山地說:“您來找我有什麽事呢,龍叔叔……或者龍總裁?”

來人正是兩年前一直尋求機會與孔氏合作的龍在天。孔氏不得已地破產後,他立即就跟稱霸T市的莫氏簽署了合作案。在公,孔氏與龍天已經沒有任何瓜葛;在私,孔家與他龍家更是泛泛之交,孔不離實在想不出龍在天來找她的理由。

龍在天喝了一口服務生端上來的咖啡,也不拐彎抹角,“我找你是想讓你勸你爸爸到我的龍天工作。”

“為什麽?”龍天集團已經和莫氏是合作夥伴的關係,他也知道孔氏與莫氏的過節,為什麽還要孔泰然過去幫他?不怕孔泰然以公謀私弄僵兩家的合作關係麽?

洞悉了孔不離的想法,龍在天愜意地笑起來,漂亮的臉孔加上閑適的神情,當真是一笑傾人國,幾個女服務生已經來回走了很多遍了。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夥伴,我相信你爸爸也明白這個道理,而且現在隻有我才能把他放到最能讓他施展才華的地方。”

“你想聘請爸爸?”

“沒錯。”

孔不離沉吟了一下,有點雜亂的濃密黑發隨著頭低的弧度,慢慢地遮住了點墨般的眉眼,“您是不是已經找過爸爸了?”

“沒錯,但他不願意跟我走。”

孔不離抬起頭,龍在天這才發現她耳上已沒有了那對讓他記憶猶新的炫紅寶石耳釘,“你爸爸雖然沒說,但我知道他不想回去應該是為了你。”

“為了我?”

“據我所知,不離在學校似乎是不太受歡迎吧……”

“……您是說,爸爸怕我被欺負,所以才不同意到龍天工作。”

“沒錯。”放下咖啡,孔不離一點就通的聰慧讓龍在天很是讚賞。果然是當年叱吒商場的孔泰然的女兒,天資聰穎過人,想到自己那個愚鈍得隻知道闖禍的白癡兒子,龍在天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因為現在工作還不穩定,隨時都可能麵對失業,所以即使很累,孔泰然也不想以現在這副吃力的樣子讓她回去。他知道曾經的孔不離太跋扈,如果背後沒有堅實的依靠,很容易就被人欺負得找不到方向。如果不是她的話,她相信孔泰然一定會回去的。即使在T市從頭開始比在這裏更加艱辛更加困苦,但那裏才是有米九的地方,那裏才是他們的家……

似乎是被小瞧了呢。孔不離摸摸耳垂,心裏又開始酸酸的。

“你知道你爸爸現在在做什麽工作嗎?”龍在天往咖啡裏加了一塊糖,隨意地攪著。

孔不離不語。

“我太了解你爸爸的能力,這實在是太委屈他了……”

低沉的引擎聲在巷子裏回**,兩道白熾的燈光冷冰冰地洞穿了夏夜的炎熱,晃過緊閉的窗戶,掃過掀起一角的小碎花窗簾,最終定格在遙不可知的黑暗中。

孔不離立在窗邊,看著孔泰然強顏歡笑地從那輛華麗的瑪莎拉蒂裏下來,隨後出來一個妖嬈嫵媚的女子,那幹練精明的姿態一看就是處於上位的人。

巧笑倩兮地說了兩句,妖嬈女人便倒向孔泰然,在他的手足無措中極具**地扭動著身子。孔泰然委婉地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妖嬈女人似乎預料到了他的下一步動作,幹脆整個人貼上去,嘟起紅唇就送了過去。孔泰然大驚,近乎狼狽地輕輕推開了妖嬈女人,笑容抱歉地拉開了距離。妖嬈女人愣了愣,隨後卻笑得更為開心和嫵媚,她似乎遇到了一個有趣的純情好男人呢!

來日方長。

飛了一個吻,妖嬈女人彎身坐進瑪莎拉蒂,踩下油門,一個轉彎便消失在了巷口。

想起白日裏龍在天說的那句“這實在是太委屈他了”,孔不離慢慢合上窗簾,緊咬著嘴唇努力不讓哭聲溢出嘴角。

樓梯上響起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在孔不離房前停留了一下,最終伴著一聲疲憊的歎息轉向另一側的房間。

到第二天下班時,孔不離已經將龍在天留給她的名片捏得起了毛邊,最終還是撥通了上麵的號碼。

也許現在,真的隻有他能幫孔泰然了……

龍在天似乎早料到孔不離會聯係他,幾乎是沒幾分鍾便出現到她麵前。他對孔不離笑笑,一點也沒覺得這樣猴急的出現會有什麽不妥。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會聽到想要的答案,龍在天讓司機再次席卷了店裏剩下的所有糕點,秀氣俊美的笑顏讓吳敏和CC沉溺其中,不禁對一直杵在他身邊的孔不離更加憤恨了。

又坐到同樣的咖啡廳,這次孔不離點了一杯果汁,她實在是喝不慣咖啡。

孔不離沒開口,龍在天也不急,保持著良好的修養和微笑喝著摩卡。

“龍叔叔。”

龍在天有些詫異地看著突然站起來的孔不離。

“拜托你幫幫爸爸!”深深地彎下腰,濃密的短發垂下來,遮住了孔不離的所有表情。

龍在天驚怔了好一會兒,抬起手扶起孔不離,表情前所未有地柔和。孔泰然真是有福氣啊,上天賜予了他無雙的才能,又給了他一個這麽聰慧和善解人意的女兒。突然聯想到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子,龍在天不禁又惆悵起來。

夜深人靜,隻有知了不分晝夜地嘶鳴著。它們隻有七天的年華,卻比任何人都絢爛肆意地揮霍著。孔不離坐在地板上,窗簾不知什麽時候被她扯開了,冰冷的月光射入房間,覆蓋在同樣冷然的臉龐上,竟像負負得正一樣起了化學反應,灼燙到孔不離想要逃離。但她卻動也不動,仿佛是迎接這種刑罰。她仰起臉狠狠地盯著圓得似乎永遠不會缺角的月亮,眼睛又幹又澀,竟似被那冰冷的月光曬得生疼。

抬起手,手心是一片水銀般的光華,握緊,鬆開,握緊,再鬆開。

循環往複,其實什麽也沒有。

但有種溫度,一種隻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溫度,證明它曾經存在過。

那短命的蟬似乎叫得更厲害了。

孔不離想起米九倔強又柔和的臉。孔不離小時候,她會講很多的故事哄孔不離睡覺,不是俗濫的安徒生和格林童話,而是她的親身經曆。她小時候所有的傷痛回憶全被她染上溫暖的色澤,對孔不離道一一來,讓所有的人都由衷地相信,她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幸福的。

孔不離突然想到《盜夢空間》裏的那句經典台詞:“你等著一輛火車,它會把你帶到遠方。你明白自己希望火車把你帶到哪兒,不過你也心存猶豫。但這一切都沒有關係,因為我們在一起。”

其實,隻要是重要的人還在,在哪裏又有什麽關係呢。

孔不離光著腳站了起來,渾身沐浴在月光中。眼中閃著莫名的光,再看向飽滿的仿佛用悲憫的眼神看著一切的月亮,她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天下無敵的嘲諷表情,“這一切,又有什麽關係呢。”

孔泰然的門沒關,孔不離進去的時候,他正拿著米九的照片和衣倒在**。見到赤著腳眼中閃著莫名光輝的孔不離,孔泰然猛然坐起,第一反應就是剛才和Lisa的那幕不知道她看見了沒有,這個時間點她一般都是睡著了的……

“爸爸,我們回去吧!”

孔不離回來了!

袁自強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籃球館,以一種“號外”的姿態站在場中間朝三步上籃的龍千秋吼道。

球沒有進筐,而是直接從籃板上反彈出去,“嘭通”一聲砸在了袁自強那張圓得找不到棱角的臉上。“哎喲”了一聲,袁自強跳起來就朝幸災樂禍的龍千秋衝了過去。可惜兩人臂長差太多,龍千秋一伸手便抵住了袁自強的大腦袋,讓他無法接近。

要問袁自強為什麽這麽激動,那是因為孔不離踏入校門的那一刹那,他幾乎是第一個認出她的人。沒有了豪華私家車的接送,孔不離從公車上下來,身著最普通的T恤,略顯陳舊的帆布鞋,普通得淹入人流就找不出來,但袁自強還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兩年前的那巴掌不是白挨的!

龍千秋不緊不慢地撿起球再次上籃,他早就從龍在天那邊聽說了孔家父女回來的事情,不過他本來就跟孔不離沒什麽交情,有過的幾次交集也不是什麽好事,於是對她出現與否根本就不感興趣。想到龍在天還讓他在學校好好關照孔不離,龍千秋忍不住就想冷笑。

畢竟過了兩年,新生都已經換了兩屆,大四的也大多出去找工作了,剩下的隻有大三還對當年飛揚跋扈的孔不離有所印象。就她那種不討人喜歡的樣子,誰還會沒頭沒腦地去關照她!現在看到袁自強這麽興衝衝地跑來告訴他,龍千秋突然意識到,就算隻有當年跟孔不離同屆、現在已是大三的學生記得她,恐怕也會上演不少“君子報仇”的戲碼,當下竟有些期待即將上演的好戲!

柏油大道上,一個清麗的女生嬌俏地跑到樹旁等候的男生身邊,歡快地接過男生手中的小說。女生清麗的臉上漾起薄薄的紅暈,隻可惜男生雖然溫潤地笑著,卻始終沒有注意到女生含羞帶怯的小心思。

點點頭,男生轉身欲走,女生趕緊回神跟上。

偷偷地瞄過去,男生微垂著眼瞼默而不語,始終保持著溫潤的臉上有種不容忽視的光華,嘴邊的小梨渦隨著淡淡的笑容若隱若現,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又親切又可愛,似乎沒有什麽能打破他那怡然自得的恬靜。

柏油路的盡頭是T大最顯眼的新聞傳播學院,它的主樓和副樓組成了一副月亮和星星的圖畫,相偎相依的姿態,讓音樂樓極具特色的音符造型也黯然失色。每次路過這裏的時候,男生都會抬起頭,眼睛漫無目的地掃過那一排排的窗口,疏淡的琥珀色瞳孔裏不知道倒映的是什麽樣的景色,像是在尋找什麽似的呈現一陣茫然和失落。

女生不喜歡看到這樣的男生,那神情和心思都縹緲得像天邊的雲,讓她猜不透摸不著,心裏著實悶得慌。於是每次她都會甩著俏皮的馬尾,活潑可愛地蹦在一邊,說著搜腸刮肚想出來的笑話,隻想要轉移男生飄忽的心思,讓他的眼中看到真實的自己。

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剛想開口,一個近乎癲狂的身影突然從她和男生中間穿過,將她撞得一歪。要不是男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肯定會摔個七葷八素。聞到男生身上清爽的味道,女生的臉頰微微發燙,竊喜之餘不禁有些感謝剛才那個冒失衝過的身影。隻是下一秒,她美好的想象便全部幻滅——在聽到剛才衝過去的身影喊出來的話時,她知道,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孔不離,你終於回來了!”

女生感到男生的身子明顯的一僵,抬眼便發現男生看似千萬年都不會改變的溫潤在漸漸分崩離析,疏淡的琥珀色瞳孔開始輕輕晃動,像是整個世界有了色彩和靈魂一樣,突然鮮活起來。

是的,鮮活!這一刻,女生突然覺得記憶中跟自己相處了那麽久的男生仿似一個木偶,精致細膩,卻沒有任何感情!

那位癲狂的仁兄正是剛從德國進修回來沒多久的全賢仁童鞋。歸校後,發現孔不離還沒有複學,全賢仁的沮喪可想而知。兩年來,他可是一刻也沒忘記兩年前“無敵師生檔”的配合。孔不離是他此生最得意的門生,再也沒有什麽事情比跟她在一起學習還要快樂的了!眼看著休學的最後期限一天天地臨近,全賢仁的心簡直是吊到了嗓子眼上,無奈又沒有孔不離的聯係方式!想到這個家夥讓他憑白擔驚受怕了這麽久,全賢仁又愛又恨,一把抱住還沒回過神的孔不離,大吼之後就忍不住想哭!

幹淨自然、稍稍遮住眉眼的黑色碎發,被風撩起的時候可以看到那雙一如既往隱含桀驁的眼睛,耳朵上在絢爛的陽光下再也看不到炫紅的閃耀,簡單到幾乎樸素的穿著,掩蓋了當年無法讓人直視的跋扈,孔不離整個人像是被陽光洗練了一樣,散發著一股清新美好的氣息。隻是……看起來更瘦了。

“孔不離!你個死沒良心的,一去就是兩年!連個音訊也沒有,你是成心急死我是吧!我恨死你了,孔不離!”

被抱住並且背上不斷遭受拳擊的孔不離,聽到這種類似兩口子的嗔怪,不禁打了個寒戰,聲音也不自覺地冷下來,“你嚎夠了沒?”

“沒有沒有沒有!”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全賢仁顯然沒注意到孔不離的不爽,一個勁地搖頭,入戲極深地完美演繹著怨婦的狀態。

“好了,放開我。”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

深吸一口氣,孔不離望了望天,緊緊拳頭,一拳擂到了全賢仁的腰上。慘叫一聲,全賢仁鬆開抱著孔不離的雙臂,護住腰部直冒冷汗地退到一邊,“不離,你好狠……竟然攻擊男人全身第二重要的位置!”

懶得理他,孔不離轉身就準備拾階而上,一個熟悉的溫潤聲音卻在身後小心翼翼地響起,“不離……”

孔不離轉身。灼熱的陽光下,男生重新穿回了經典的格子衫,全身僵硬著,還保持著對女生半摟半扶的姿態。女生含羞帶怯、臉頰微紅,清麗的馬尾在風的嬉鬧下不住地撓著男生的脖子,一如兩年前的般配登對。

眯了眯眼,孔不離輕輕彎了彎嘴角,“好久不見。”

想了那麽多次重逢的畫麵,別扭的、傷感的、歡喜的、自然的……卻獨獨沒有這種雲淡風輕的……沒有記憶中熟悉的粲然的笑容,沒有記憶中熟悉的那聲歡快的“阿顏”,沒有記憶中讓人看不順眼的濃重的嘲諷眼神,她隻是像對任何一個人一樣,對他平平淡淡地說“好久不見”……

莫顏的手一抖,這才發現被孔不離突然的出現弄到驚怔,自己竟還保持著扶住文欣悅的姿勢,當下又窘又急,剛想開口解釋些什麽,卻見孔不離毫不在意地踹開又想粘過去的全賢仁,很幹脆地說:“我還有事,先不聊了啊。”

想要說出的話語凝結在嘴邊,莫顏愣愣地看著那抹更加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尷尬地摸摸鼻子,竟然還想解釋,解釋些什麽呢?又有什麽好解釋的呢?

文欣悅看著莫顏眼中的光明明滅滅,雖然落寞,但卻已經不再孤單。

莫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心寒過,因為他聽見她帶著沒有溫度的笑意說:“對不起,我回來了。”

冤家路窄。

孔不離辦完複學手續出來,甩掉了期期艾艾的全賢仁之後,抬頭便碰見了曾經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狐假虎威的李香香、陳美玉和徐麗。本來李香香和陳美玉聊著八卦,根本就沒注意到穿著簡單、毫不起眼的孔不離,但插不上話的徐麗無聊地四處亂望,希望能找到一個話題引起兩人的注意,這一望就發現了孔不離。原本泛紅的短發恢複了健康的黑色,卻看不出原來頗具造型的層次,耳朵上也沒有了最有代表性的炫紅寶石耳釘,起初徐麗還不敢肯定是孔不離,可瞄到那種桀驁銳利的眼神,徐麗幾乎是跳起來拽住了自顧聊得開心的陳美玉和李香香。

“孔……孔不離!”

“你幹嗎突然說起她啊?”李香香嘴巴條件反射地撅起。這個消失了兩年的家夥幾乎成了她的夢魘,一想到以前跟在孔不離身後搖尾乞憐的日子,她就氣不打一處。

“孔不離!那是孔不離!”徐麗眼睛瞪得圓圓的,讓她整個人顯得更加圓潤了。

“那是孔不離?”陳美玉轉身順著徐麗手指的方向,發現了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清瘦背影,冷傲得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這種感覺很熟悉,李香香和陳美玉對視一眼,幾乎是不用交流什麽便衝上去攔住了孔不離的路。

漆黑的瞳孔冷靜倨傲,略顯蒼白的臉上似笑非笑,那種不可一世的唯我獨尊,不是孔不離還會是誰!

孔不離看著突然圍上來的三人,眉頭都沒皺一下,腳步不停地想要繞過她們。可好不容易堵到虎落平陽的孔不離,李香香三人心中曾經被刻意忽略掉的恥辱感瞬間便暴漲起來,火氣也是一個勁地往上躥。想到孔不離現在頂著一個負資產的身份,再也不用後怕她的威脅,三人莫名地興奮起來。

“喲!這不是我們T城首富的千金嗎?”李香香仗著個子高,雙手環胸,說話的時候還故意脅迫性地彎了彎腰。

“哎呀,我們的千金小姐怎麽穿成這樣啊,鞋子都開膠了!”陳美玉捂嘴大笑。想到以前孔不離說她們沒錢就好好安生地樸素,別老是穿著A貨到處晃,她就忍不住上火。現在可以這麽暢快的報仇,陳美玉連掩飾都省了,直接踩著自己省了幾個月生活費買的名牌高跟鞋就囂張了起來。

容易被忽略的徐麗為自己成功帶動了話題沾沾自喜,語氣也不自覺地硬氣起來,“這是今夏的流行發型麽?嘖嘖,這雜亂的造型還真是有‘特色’啊!”

三人或譏諷或興災樂禍地看著孔不離,殊不知她們現在裝腔作勢高高在上的樣子,都是在模仿當年的孔不離。

滿以為以孔不離唯我獨尊的個性,她們這麽做一定會把她刺激到不行,但很顯然她們的算盤打空了。孔不離隻是似笑非笑地回看過去,斜睨的眼神不屑又鋒利,“別攔路。”

三人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虎落平陽的孔不離還能發出像當年一樣囂張跋扈的氣勢,一時習慣性地瑟縮了一下,但很快李香香便想到了她此刻已經沒了靠山,當下梗著脖子又叫起來:“你拽什麽!一個破產了的乞丐又什麽資格瞧不起我們!”

陳美玉也心虛地吼起來,為了顯示底氣還伸手推了孔不離幾下,“就是!你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孔千金嗎?你以為我們還會怕你嗎?!”

孔不離被她推得心煩,一瞪眼就讓本來也想推她的徐麗住了手。咽了咽口水,徐麗也壯著膽子說:“孔……孔不離,告訴你,我們會報仇的!”

報仇?孔不離嘴角一抽,“噗”地笑了起來。眯起眼睛,下顎微微揚起,她的神情倨傲又無敵,“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你們還沒資格‘報仇’,噗!”

李香香被孔不離譏諷的笑徹底激怒,伸手就想仗著人多教訓教訓對方,卻被孔不離快一步抓住她伸出的手,一個漂亮的回旋,人高馬大的李香香被三兩下扔了出去。

“想動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住手,孔不離!”

滿含憤怒的聲音在耳側響起,俏皮的馬尾甩過眼際,清麗的身影再次以正義的形象攔到了孔不離的麵前。眉梢一挑,孔不離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煩。

來人扶起吃痛的李香香。徐麗和陳美玉被孔不離剛才迅猛的出手震到,現在見有人為她們出頭,不管來人是誰,自然而然地就扮起了弱者的角色。看來人的架勢也是認識孔不離的,以孔不離的臭名昭著,就算事情鬧大,吃虧的也肯定是她。

“孔不離,你怎麽一言不合就動手呢?!”文欣悅滿眼不讚同地看著孔不離,諄諄教誨的樣子像在教育冥頑不靈的小學生。

孔不離緩緩轉過臉與文欣悅對視,眼神又鋒利又桀驁,高高在上地笑著,好像什麽都不放在眼裏。

文欣悅跟孔不離有限的幾次接觸都不是什麽友好的情景,想到莫顏一直惦記著這種囂張跋扈又目中無人的女生,她心中突然一陣悲哀。

“孔不離,你把她的膝蓋都摔破了,還不道歉!”

孔不離冷笑一聲,眾人心中一凜。終於對文欣悅忍無可忍,孔不離眉眼上挑,聲音透著說不出的冷然,“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就你一個人善良?”

文欣悅被她寒氣四溢的語調震得愣了好一會兒,發現孔不離轉身就想離開時,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抓住了她的手。就是這種女孩,就是這種不懂禮貌、渾身煞氣的女孩,竟然可以那樣無法替代地占據著他的心!她不甘心!

“你別走,立刻道歉!”

停住腳步,孔不離側身斜瞟著她,“扮演正義讓你很滿足嗎?多管閑事!”

扮演……正義!文欣悅驚怔當場,以至於孔不離在用力甩手時沒穩住重心,一下就倒在了剛站起來的李香香身上,於是一陣慘叫聲響起,李香香的膝蓋徹底流血了。

“不離,你在幹什麽!”

為什麽時間總是這麽準?孔不離簡直要懷疑這一切都是被人計劃好的。

似笑非笑,孔不離對上莫顏隱忍怒氣的眼,沒心沒肺地事不關己,“你不是看到了嗎?”

莫顏聳起的眉頭漸漸皺起。他本來一直在等她,文欣悅也執意要陪他等,結果他剛剛跑去買水,就這麽點間隙,她都可以鬧得硝煙四起!莫顏再不看孔不離,繞過她去扶摔得還沒回過神的文欣悅。

兩年了,即使家道中落,即使吃了很多他不知道的苦,即使是重新與同窗相處,她還是那樣不帶絲毫感情地蔑視一切,還是那樣不可一世地踐踏所有的東西,還是那樣絲毫沒有歉意地淩辱一切好意!為什麽即使到了現在,她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為什麽還是那樣自我,不知道改變一下!

可是……可是即使如此,為什麽自己還是這麽不爭氣地忍不住想去看她!她沒有回頭,立在原地,挺直著背脊遙望著藍天。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探知不了她的心情。也許她在竊喜自己的“動手能力”,也許對身後的他們完全不屑一顧,又也許在偷笑著他遮掩不住的心意……

一如曾經那些日日夜夜,每次看到孔不離那種傲然倔強的背影時,他總是沒有來地傷心和心疼……

見了他之後,才知道自己原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想他,甚至突然發現已經有好久沒有想起他了。說不怨是假的,在孔泰然碰了那麽多次壁、受了那麽多次羞辱後,孔不離對莫家夫婦的仇恨漸漸升級,以至於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蔓延到了毫不知情的莫顏身上。那種感覺就好像一覺醒來,什麽都變了,什麽都懂了,卻唯獨不明白自己為何當初要那樣遷就和包容麵前這個隻會因為別的女孩給她臉色看的男生了。

要我拿什麽來珍惜你呢,摯友,阿顏。

眼看著孔不離抬腳準備離開,莫顏下意識地叫出了聲,“不離!”

他想了很多次,也後悔了很多次,如果在以前任何一個時候這樣叫住她,她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是不是她有什麽困難會想到他,是不是就不會……一走就是兩年……

但過去就是過去了,遲到了的心聲統統變了味。孔不離緩緩轉過身,陽光從她身後穿透,將她籠罩其中,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又凜冽又遙遠,莫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心寒過,因為他聽見她帶著沒有溫度的笑意說:“對不起,我回來了。”

對不起,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前麵是“對不起”,是說她知道沒人期待她的出現,是說她的出現讓他們感到麻煩了?

對敵人是成功的諷刺,但對關心她的人卻是莫大的傷害。

文欣悅沒有看孔不離離開的背影,隻注視著莫顏,見他不發一語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樣子,心中刺痛不已。隻有他在乎的人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才能讓他受傷害,偏偏這個人卻是眾人不齒的孔不離!

莫顏沒說什麽,繞過想跟他搭訕的李香香等人,朝與孔不離相反的方向離開。

她不是沒有改變。

她變了,隻是不多,隻是獨獨對他變了……

文欣悅祈禱著莫顏能為她回一次頭,隻要他回一次頭,她就可以義無反顧!

可是直到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還是沒回過頭……

眼淚突然就湧了上來,文欣悅避過李香香三人探究的目光,也走向了一邊。

莫顏,你很溫柔,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溫柔,可正因為這不偏不倚的“一樣”,才更顯得你拒人於千裏之外。你築起了一道溫柔的牆,可以對任何人和顏悅色,卻從不讓人靠近,從來不讓人探知你真實的情緒。隻有在對待孔不離時,你才會有正常的喜怒哀樂,好像全世界在你眼裏都比不上孔不離的一個縮影,似乎全世界都隻是孔不離的附庸……

其實,你比孔不離更冷漠……

“怎麽這樣……”

袁自強的嘀咕被正在舔冰棍的汪大寶聽了個正著,當下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胖子,你瘋了還是怎麽的啊?我要是沒聽錯的話,你剛才是在同情孔不離吧!”

袁自強圓臉一紅,使勁抹了把臉說:“吃東西的時候別亂噴!我隻是……隻是覺得這樣被冤枉很不好罷了……”

從籃球場回來經過新聞傳播學院的時候,袁自強和汪大寶正好看到了李香香們攔住孔不離的一幕,正想事不關己地離開,可看到孔不離幹淨利落地將人高馬大的李香香扔出去時,兩個武俠迷又忍不住遠觀起來。於是,下麵正義少女的登場和莫顏的誤會都被他們看了個正著。明明被誤解了,受委屈了,可那個臭名昭著的孔不離卻連解釋也不屑,讓人誤會到底。他們剛才和她擦肩而過,可她顯然沒認出曾經被她抽過一巴掌的自己。不知是自己真的心寬體胖還是別的什麽,在孔不離麵無表情眼神冷然地走過去的時候,袁自強突然感到一陣寂寞。

不管做什麽,都不被相信的寂寞……

“胖子,她可是抽過你一巴掌的孔不離誒!”汪大寶顯然完全無法理解袁自強的話,咋咋呼呼地翻起了舊賬,企圖重燃袁自強的仇恨之心。

“你不要老提那樁好吧!”擺擺手,袁自強表情很是窘迫,顯然那個巴掌給他的心理造成了一定的陰影,“再說那時我們多嘴的確不對……”

“你是誰!”扔掉冰棍,汪大寶一下子就掐住了袁自強圓滾滾的脖子,“說!真正的胖子在哪裏?”

“你個沒有思想的猴子!”

“幹嗎啊你們?”龍千秋一手單指轉著籃球,一手左右劃拉,分開了糾纏得風生水起的兩人。

老遠他就看見這兩個家夥一聲高過一聲地在吵些什麽,剛走過來兩人便幹脆打了起來。

汪大寶喘著粗氣,扯住龍千秋的衣角作害怕狀說:“胖子……他不是胖子!”

“什麽啊?”

見龍千秋來了興致,汪大寶便將剛才的一幕以及袁自強的反應誇大其詞地敘述了一遍。隻是由於他很討厭孔不離,於是敘述便很帶有個人思想色彩地將眾人的誤解縮小了,將孔不離的凶惡擴大了。袁自強在一旁聽得連連搖頭,可又礙於麵子,想到自己如果說汪大寶的不是,少不了又被他嘲笑一番,於是無奈地在一旁歎了口氣。

龍千秋聽了汪大寶描述的“事實”,豪氣地拍了拍袁自強的肩膀,精美絕倫的臉上立即綻開了一個讓路人如癡如醉的笑容,“好戲剛剛上演,胖子,我會幫你報仇的!”

孔不離找了一家蛋糕店做兼職。她很喜歡蛋糕店那種暖色調的燈光,讓人覺得溫暖和……恬靜,好像曾經有一個人時常讓她有這種感覺。她甩甩頭,似乎這樣就可以甩掉二十年的光陰似的。兩年了,他已經大三了,而自己還是大一,差距已經拉開,已經追不上了,命中注定。

崔丹丹又來了,這次比上次帶的人數又增加了,而且這次她換搭檔了,正是前幾天才起過衝突的李香香等人。起初孔不離並不記得崔丹丹這號人物,直到崔丹丹咬牙切齒地說自己就是那個遞情書給莫顏卻被她甩了一巴掌的女孩時,孔不離才恍然大悟。隻是她不明白,那個時候李香香三人欺負她欺負得更凶,為什麽此刻幾人反倒像沒事一樣一起逛街呢?

難道是樹立了共同報複她的目標?

有意思。孔不離想著就笑了起來。

店長的臉又皺巴巴地擠到了一起。雖然孔不離營銷的想法多,是個不錯的兼職,可這樣三天兩頭就被顧客找茬,也實在是影響不好。

沒注意到店長的憂慮,孔不離麵不改色地站在玻璃櫃後,麵帶微笑不卑不亢地說:“歡迎光臨,請問你們需要什麽蛋糕?”

“喲!原來你不隻會皮笑肉不笑啊!笑得挺好的嘛,來來來,好好給姐妹們笑一個!”

崔丹丹掩嘴輕笑,“我要那塊蛋糕。”

“好的,請稍等。”

“不對,我說的是那塊!”

“……”

“左邊的!”

“……”

“右邊那塊!”

“……”

“哎呀,你怎麽那麽笨,是中間那塊啦!”

“開了眼角會影響視力嗎?這位客人,你要好好保護你的視力啊。或者應該買點核桃之類的補補腦,對分清左右很有幫助的。”

孔不離仍舊微笑,崔丹丹的臉卻綠了。誰都羨慕她有雙漂亮的大眼睛,可卻沒幾個人知道她是開過眼角的。要她吃核桃,是說她白癡嗎?

“你怎麽說話的,有你這麽對顧客的嗎?”

“幾位息怒!息怒!她是新來的,還不適應工作,你們需要些什麽,我來幫你們!”店長朝孔不離揮揮手,孔不離不緊不慢地退到了一邊。

見店長存心幫孔不離出頭,四人也不多糾纏,等蛋糕到手,四人便大剌剌地坐到一邊的顧客區。

“你過來幫我們把桌子擦一下!”說話的是蹺著二郎腿的陳美玉。

店長朝孔不離打了個眼色,孔不離深吸一口氣,帶著微笑擦起了桌子。

嘭的一聲,孔不離的膝蓋被踹了一腳,硬生生地撞到了桌腿,一股鈍痛立刻躥了上來。

“哎呀,不好意思,我想伸伸腳,沒看到你站在這裏!”徐麗笑得很無辜。

孔不離眉毛顫了一下,沒說什麽。

“呸!”陳美玉一口蛋糕吐到了孔不離的圍裙上,“什麽破蛋糕,怎麽這麽難吃!”

一聽到蛋糕難吃,店長幾乎以光速跑了過來,“我們店的蛋糕都是最新鮮的,所用的食材都是市麵上最好的,蛋糕師傅也都請的一流,怎麽會出現難吃的狀況呢?”

“那就是她剛才擦桌子故意把抹布弄上去了!”

剛才孔不離擦桌子的時候,蛋糕還沒幫她們放上桌呢!店長看出這行人是純粹來找麻煩的,要是因為一個小小兼職的私人恩怨影響到店的招牌,那明顯就是得不償失啊!

店長為難地看了孔不離兩眼,想了想說:“那我現在馬上給各位換一份!”

“不用了。”孔不離叫住了店長,“蛋糕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她們!”

“對!我們就是看你不順眼!”表麵柔弱的崔丹丹柳眉倒豎,想起孔不離剛剛揭她開眼角的老底,就怒火攻心,一揚手,頂著一顆鮮豔草莓的小蛋糕便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孔不離的臉上。

見崔丹丹發飆,剩下的三人也不甘示弱,紛紛揚手將麵前的蛋糕扔向了孔不離。店長揮手卻無力阻止,眼看著店裏的招牌蛋糕被人當成攻擊的武器,店長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樣。

孔不離不動也不怒。她現在是店裏的員工,如果對客人不敬,店的聲譽很可能受到影響。於是孔不離抽離了自我,像沒有任何靈魂一樣,麵無表情地承受著對方的憤怒。蛋糕很軟,扔到臉上的時候一點不疼,奶油香甜得讓孔不離一陣恍惚,好像曾經和某人一起牽手看夕陽的感覺,恬靜又溫暖,那個時候他還很溫柔……

預料中最後一個蛋糕沒有飛過來,聽聲音像是砸到了突然跑出的人的身上。

頎長的身體將藍格子襯衫演繹得十分經典,細碎的黑發蓬蓬鬆鬆的,顯得十分柔軟,白皙的耳垂上很奪人眼球地戴著兩個炫紅的寶石耳釘,蛋糕店柔軟細膩的燈光像一層絨光依附在來人的身上,讓原本劍拔弩張的場麵瞬間染上了恬靜溫暖的色彩。

孔不離低下頭,臉上的奶油“吧嗒”地掉到地上,一如內心的某個角落,早已泥濘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