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秘密曝光
半個小時後，佳佳趴在一個充氣玩偶身上氣若遊絲，嘴裏念念叨叨，湊近了仔細聽，隱約可以聽到一聲：“救命……”
可惜一人高的玩偶隻會傻乎乎地笑，根本不會英雄救美。
說好的心動不眠夜呢？說好的浪漫之旅呢？說好的融化冰封之心的異物種之戀呢？
佳佳很想仰天長嘯啊，如果還有力氣的話。
對這沒有人情味的傻魚心動簡直就是不把自己當人類看待啊，還敢跟都教授比，簡直就是Face和Body都丟盡了啊！
可一邊的傻魚還是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他比之前更興奮了，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
“佳佳，你想不想飛？”帛曳拽過還在裝死的某人，也不管周圍人的眼光，竟拉著她在原地轉起了圈圈，“佳佳，我今晚好開心，我都忘了有多長時間沒這麽開心過了，佳佳，謝謝你……”
“……”
本被玩壞的某人，此刻已經有些神經錯亂了。
在三秒鍾之前，如果能夠預計到三秒後自己會被某人拉著，手牽著手在大庭廣眾之下轉著圈圈，她可能會當場咬舌自盡。但三秒後，還沒來得及咬舌自盡，卻被眼前的少年眼裏流露出真摯、赤誠的情感深深地震撼到。
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記了自己在幹什麽，忘記了過去、將來，時間如電視上演的那樣在此刻停滯，周圍都是灰白靜止的，隻有眼前的人是彩色的。
萬千燈火下，熠熠生輝的人，笑眼望著你，都快醉了。
真的能開心成這樣？那一刻，有種為了眼前人的笑眼，甘願上天入地在所不惜的情感在心底滋生，更不用說再玩一百遍過山車了。
哎喲，咬舌自盡什麽的絕壁不會是童佳佳啦，轉圈圈什麽的絕壁不是幼稚愚蠢無聊至極的舉動，簡直萌到爆啊。
三十秒後，佳佳轉得有些頭暈了，神識漸漸歸位，周圍不再是灰白靜止，而是口哨、起哄聲和“哢嚓哢嚓”的拍照聲，伴隨著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好帥好帥啊！”
又過了幾秒，波波似是也反應過來這樣不妥，他猛地停了下來，拉著她開始突圍。
果然，長得好看在何時何地都是攝影素材，而童佳佳充其量隻能稱得上是PS素材，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廢柴！
跟電影明星似的，人潮隨著波波的突圍而開始湧動。
不明所以的遊樂場保安聞訊趕來維持秩序，而趁著混亂，波波拉著佳佳竟突出了重圍，佳佳像是踩在雲端上，一切都好不真實，轉眼，她不僅突出了重圍，竟還……還……
她這是飛了嗎？飛起來了嗎？
怎麽剛才還在地上，這會就在摩天輪的頂端了呢。
“波……波波……”佳佳緊貼著身旁的男孩，聲音有些抖，“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帛曳攬過佳佳，笑了聲：“不是。”
“你……你真的會飛？”佳佳低頭朝下望去，有些眩暈。
“嗬嗬，你說呢？”
“可……可鯉魚能跳得過這麽高的龍門嗎？”佳佳往波波的背後望去，一切正常，沒有多餘的東西，比如翅膀什麽的，可……他是怎麽帶她上來的呢？
波波沒有接她的話，他轉過佳佳的臉，指著腳下的萬家燈火，讓她看，良久，認真道：“佳佳，我看過好看的風景想帶你看，我吃過好吃的東西想帶給你吃，我玩過好玩的東西想帶你一起玩，我不知道該給你什麽，我不知道該如何讓你相信我，我隻想把我認為的最美好的一切捧到你麵前，我希望你也能看到我的真心。”
“……”佳佳俯視著腳下這座陌生而美麗的城市，從來沒有人這樣待她，驚喜？刺激？從來沒有過的感受，此刻的少年，他擁有世間最華麗的外表卻捧著一顆最平凡而質樸的初心，一切隻為你好，似乎做的所有都不夠，他給了所有，不知所措地一直在給予，誠惶誠恐地在哄你……一切都那樣不真實，找不到理由，不想再追根究底地要“愛”的理由了，如果這是個錯誤，她寧願再錯一次，即使摔得粉身碎骨也想再試一次。
承蒙老天爺眷顧，在失去了初戀、失去了摯友後，她還能遇上這麽一個……人，讓她本荒蕪得寸草不生的世界瞬間開滿了花，還是粉紅色的花。
“你信我嗎？佳佳？”波波舉起她的雙手置於嘴邊，閃爍著一雙如璀璨星辰般明亮的眼睛，說不出的赤誠。
不由自主地佳佳張口道：“我……我信……”
剛說完，本還旋轉的摩天輪戛然而止，本燈火通明的遊樂場忽地暗了下來，遠處忽地響起一串煙火劃破長空的聲音，如黑幕下俏皮的流星，承載無數的願望消失在天際。
波波摟過佳佳的腰際，低頭尋向她的唇。
佳佳柔順地閉上雙眼：如果這是一個陷阱，即使荊棘滿地她也要試著跳一次，大不了萬劫不複，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在絕望的深海裏是他向她伸出手來，給她生的希望；在無助的現實世界裏是他朝她拋出橄欖枝，給她愛的承諾，她為什麽不能相信他一次呢？
當兩人回到山莊時，已是深夜十二點了。
同伴們都睡了，山莊很安靜，佳佳被帛曳裹在懷裏，兩人黏黏糊糊地回到房間。帛曳沒有變身，確定關係後，兩人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一塊兒，最好就成為一個人，特別是把賣萌當飯吃的某魚，開個門都要索親親，甜蜜得簡直天怒人怨。
兩人拉拉扯扯地進了屋，直到關了門也沒注意到等在走廊拐角處的人影。
陳小鎖捂住胸口，臉色慘白，望著空****的走廊，他失去了所有力氣，靠著牆緩緩滑坐在地上。
才進屋不久，波波就變身了，泡在小浴缸裏哼哼唧唧。
佳佳無奈地哄了半天，他才不情不願地放她去睡覺。
小小美男魚嘟著嘴，小包子似的臉蛋鼓鼓的，雙手扒著浴缸壁一臉依戀，艾瑪，佳佳捂著胸口，心都化了。
但為了明天更好地伺候“人魚大爺”，還是狠心回被窩和周公約會去了。
第二天早上，佳佳神清氣爽地拉著一臉不爽的小屁孩出現時，小鎖不由得皺了皺眉，一絲疑惑在腦海裏閃過，但很快就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據了。
今天的活動是上山采風，一群文藝青年興高采烈地邊玩著文字接龍邊走邊逛，偶爾停留在半山對個對子，吟首詩，把佳佳這一直走詼諧無厘頭路線的言情鬼才酸得跟十月懷胎似的，下定主意，明天要自己活動。
建川市有山有海，今日的活動是采風半日，然後自由活動。大多作者都似有了靈感，一回到山莊就閉門不出地創作了，而波波聽說建川市有海，嘴裏就沒閑過，非要去海邊玩水，美其名曰補充能量。
佳佳沒法，隻好帶著他溜去海邊。
深冬的天，在海邊漫步真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是下海遊泳！
佳佳蹲在礁石上一臉苦惱地望著在海裏撒潑的某魚，有些提心吊膽，一會兒怕被人發現，一會兒又怕他感冒著涼了不知該怎麽辦。
“波波，你差不多就上來啊，別玩太久，這麽冷的天，擔心著涼啊。”
帛曳沒有珠子護體，隻能在淺海裏遊著，不過他已經很開心了，確定四下無人還特意地在浪裏翻滾耍寶逗佳佳開心。
“佳佳，看我鯉魚跳龍門……”說完，一個大浪花撲來，就見一金黃色的身影淩空躍起，就著浪花尖翻了個跟頭，水花濺了她滿臉。佳佳抹了抹臉上的海水，不禁感歎：好個浪裏白條，身材真棒！
兩人嬉鬧了一下午，晚上也不和大夥吃飯，溜到美食街去過二人世界了。
來建川市玩鬧之餘還是要幹正事的，這次采風是要為最後的定稿衝刺的。
吃完晚飯，佳佳他們就回了山莊，大概是這幾天過得太開心，靈感之門大開，佳佳鍵盤敲得很有節奏感。
波波還保持成人模樣，站在佳佳身後彎腰摟著她脖子，整個人掛在她身上，自動“變身”成圍脖，“哼唧哼唧”地看電視節目，時不時朝佳佳耳邊吹吹風，偶爾朝她頭頂、臉上“吧唧”一口，膩歪得不得了。
偶爾他撒嬌得厲害了，佳佳就停下手，轉身賞他一個吻抑或叼了口吃的喂他，而每當這時，波波就會抓住機會讓吻變成法式深吻……
美好的生活總是過得很快，三天之前，佳佳萬萬沒想到他們倆會發展到這一步的，即使是當下她也不大敢往深裏想，抱著得過且過、能愛一天算一天的阿Q精神，享受著偷來的幸福。
旅程的最後一天，佳佳熬不過波波，還是溜到了海邊，找了一塊無人的海域，波波迫不及待地就下海了，佳佳依舊坐在岸邊的礁石上，兩手往後撐著，看著美男魚在海裏嬉鬧，笑顏如花。
小鎖已經留意佳佳好幾天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明明出門的時候是一大一小，每回回來卻是兩個大人，早上出來又是一大一小。今天是最後一天，實在是放心不下那傻妞，小鎖跟著打掃的服務員進了佳佳的房間，沒有任何異常，那男人跑哪裏去了呢？
越想越不對勁，小鎖特意尋到海邊一探究竟。
好不容易找著佳佳，卻見她一人坐在礁石上，海邊浪大，好幾次那大浪險些將她掀下去，小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那死丫頭還一臉無所畏懼，不時還大笑幾聲，跟個神經病似的。
又是一個大浪襲來，小鎖在驚呼之餘，定睛看去，海裏似乎有什麽東西，他猛地一震。
海怪？誰能告訴他那人形的大魚是什麽？
陳小鎖在原地驚呆了三秒後，立馬意識到佳佳的險境，他急忙衝了上去：“佳佳，小心！”
童佳佳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暴露了？
還沒待她轉身掩護，人已經被小鎖拉下礁石了。
而正在這時，海裏的帛曳也發現了小鎖，以前佳佳還沒和他確定關係時就占有欲極強，更何況現在是蓋章確認的，在他眼前摟摟抱抱那還了得？
更何況，小鎖也發現他了，小鎖是有備而來，當發現“海怪”時，根本來不及細想就將手上的小刀甩了出去。
他從小就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在明州市時就打遍了市裏高中的混子們，從小就酷愛飛刀飛鏢這類玩意，隨身都會攜帶幾把沒事過過手癮，身手還是有兩下子的。飛刀出手，又快又狠，帛曳用手臂抬起水花來擋，竟然還挨了一下，頓時濺起幾點藍色的血花。
帛曳當機立斷，一個“神龍擺尾”掀起一波大浪朝岸邊兩人卷來。
佳佳還來不及阻止，已經被卷進大海，小鎖始終沒有放開她，可惜浪起得有點兒大，又是衝著小鎖來的，他一下被拍暈了過去，落水那一刻，依稀見到佳佳驚慌失措的臉，心裏一緊，想要伸手安撫，卻怎麽也使不上力氣，腦子越來越重。
佳佳體內有人魚珠子，很快適應了海裏的環境，並能睜開眼睛看清周圍，小鎖本還緊緊抱著她的手在落水那一刻已經鬆開，看來是昏過去了，海浪很快將她和小鎖打散。
佳佳心急如焚，小鎖千萬不能有事，不然這輩子她都不能原諒自己。
“小鎖……”佳佳欲朝海底遊去，卻被人拉住。
帛曳拉著佳佳的手臂朝她搖頭，佳佳怒目瞪他，掙脫他的鉗製，轉身撥開水朝深海遊去。
本在海底應該聽不到任何聲音的佳佳，可因肚子裏的珠子，她竟然能在海裏與波波交流，人魚珠子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
“佳佳，別去，他看到我了。”
“放開！”
佳佳非常生氣，氣得渾身發抖，草菅人命！她奮力甩開波波的手，雙腿用力一蹬，朝小鎖消失的方向遊去。
海水很冰，但她感受不到冷，心比身冷。
帛曳咬了咬唇，在原地盤桓，沒有珠子，他遊不到深海，而且他也不能讓佳佳往海底遊，海底不比陸地，雖然這邊是近海，但還是有危險。
帛曳深吸一口氣，在原地轉了幾圈，最終擺擺尾還是朝著佳佳的方向遊去。
老天保佑，還好肚子裏有珠子，佳佳在海底的速度隻怕可以打破宇宙紀錄，越往海底，水壓越大，但對佳佳來說都不是障礙。幸好發現小鎖了，佳佳追了上去抱住他，張口給他渡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臉，伸手穿過他的腋下，帶著他往海麵遊。
她太急於將小鎖帶回陸地了，沒發現小鎖的手臂有刮傷，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花。
海裏的動物嗅覺靈敏，特別是對血腥味，已經有大型食肉動物悄悄靠近，佳佳還不自覺。
捕食者在伺機而動，等待最有利的一刻一擊即中。
當佳佳感覺到身後不對勁時，已經距離那張開的血盆大口隻有一臂的距離，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見那一口帶著肉絲殘渣的尖牙……
完了！佳佳腦子有那麽一刻，大約是0.0001秒的宕機，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千鈞一發之時，第一反應竟是將小鎖推出去，讓自己為他多爭取點兒時間，希望他有生的希望，不然，即使是自己葬身海底她也死不足惜！
但，預料的疼痛沒有發生，眼前一暗，自己竟被擁入一個堅硬卻不失溫柔的懷抱，柔軟的發絲刺得她的臉有些癢，她回頭望去，眼前的情景叫她的心髒漏跳了半拍。
不顧一切地吼出口，如果在陸地上，她想喉嚨該喊破了。
“帛曳！”
藍，滿眼厚重的藍，像濃墨重彩的畫般，汩汩藍色的柳絮般的**從帛曳身後冒出來，生死攸關，帛曳用後背為她擋住了危險。
猛獸鋒利的牙磕在帛曳的後背，滿口的血，有自己的也有……美男魚的，染了這一片海域。
有什麽東西在眼底流淌，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不能辜負波波用生命換來的一線生機。
人魚珠子在她肚子裏，她在海底的力氣倍增。
血越來越多，血腥味會引來更多海底猛獸，特別是美男魚的血，簡直就是海底生物的海洛因。她沒有時間害怕，沒有時間問為什麽，來不及了，再晚一步，她的人魚王子就要葬身魚腹了。
她摟住波波，忍住嘔吐的欲望，徒手掰開磕進帛曳肉裏的尖牙，將雙腿蜷起再用力一蹬，將這條顯然也被磕傻的鯊魚給踢飛。
不要懷疑“踢飛”這個詞是否恰當，鯊魚確實是被踢飛的，佳佳都有點兒不可思議，但意識到這點後，她勇氣倍增，一邊攬過帛曳，一邊朝漂得有點兒遠的小鎖遊去。幸虧帛曳還清醒，他皺眉咬牙，似是不能忍受在海底還要自己的女人保護般，反手摟過佳佳再深深望了一眼佳佳後，輕微地歎了口氣朝小鎖遊去。
帛曳負傷在身，遊不快，體力漸漸不支，佳佳不動聲色地攬過重擔，快到海邊時，佳佳有些猶豫。她徒有力氣，卻隻有雙手，到底是先托誰上去，其實這個選擇並不難，帛曳雖然受傷但還清醒，小鎖卻依舊昏迷，必須先救小鎖。
她回頭望了一眼帛曳，帛曳朝她點了點頭。
她狠了狠心，將小鎖摟過來率先出了水麵。
拜自己寫文所賜，救生知識還是記得不少，又有人魚珠子神力相助，給小鎖做了幾次壓胸渡氣後，他總算咳出了海水清醒過來。
“佳佳……”小鎖恍惚間看清了眼前的人。
佳佳大喜：“小鎖，來不及了，不管你看到什麽，請一定要相信我，我會跟你解釋，不要叫人。”
說完也不等小鎖反應，立馬轉身跳入海中。她怎麽會不知道，帛曳到現在還沒上岸，但小鎖要是因此而死，她不知道還能倚靠什麽活下去……
“波波……”千萬不要有事。
帛曳耗盡力氣，沒有人魚珠子護體，後背重創，再也撐不住了，看見佳佳上岸後，不知為何，心底竟然冒出一絲安慰，那一直壓抑著他的負罪感減輕了不少。他苦笑一聲，放棄掙紮，隨著浪花墜去……
或許，現在就是最好的結局。
至少，傷害降到了最低。
血腥味隨著帛曳的下沉而四散開去，嗅覺靈敏的海底猛獸們從四麵八方圍堵過來，曾經的海底之王，現在卻狼狽地被重重包圍，毫無反抗之力。
帛曳閉上眼睛，來自記憶深處的恐懼再次襲來，身體被瞬間撕碎，還來不及緬懷就魂飛魄散，再也上不了天堂，再也不能飛翔，僅留一道光影在人間，淡淡的殘影也不能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可是現在不是過去，他活過來了，等了千萬年，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附身在美男魚身上，他重生了，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要活下去。
那一瞬，帛曳猛地睜開眼睛，放鬆置於兩側的手握緊成拳，當第一隻鯊魚襲來時，他已恢複了鬥誌。
後背火辣辣地疼，身體多處傷口，已經幹掉三頭白鯊了，血腥味越來越重，越來越多的海底猛獸圍了過來。不知過了多久，帛曳的動作漸漸地緩慢下來，應激性地反抗，掙紮得越來越無力，那個人類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生死關頭，他甚至有些想笑，還以為自己能不費吹灰之力勾引她上鉤，哪想最後，上鉤的人卻是自己。有些不甘心，等了這麽多年……真是不甘心啊！
兩頭白鯊率先發動攻擊，從左右兩側迅猛包抄了過來，血盆大口近在咫尺，帛曳再也使不出力氣了，就這樣結束了嗎？
他緩緩閉上眼睛，身體顫抖……恐懼蔓延，從身到心的疲憊。
昔拉說的沒錯，他越矩了，逆天改命也挽不回既定的現實。
他也曾想過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個女孩？為什麽會追著她遊向深海？為什麽會為了她放棄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沒有理由，反正就是這麽做了。
“波波……”在瀕臨絕望的最後一刻，一聲熟悉的喊聲從頭頂傳來。
下一秒，雙肩猛地往下一沉，有一股力量將他整個人往下按去，那原本向他襲來的兩頭白鯊停在了他的上方。他緩緩睜開眼睛，見那個脆弱得不堪一擊的人類，那個見著稍微凶猛的動物都能嚇得麵無血色的人類，那個見到血還會暈倒的人類，那個自從上次落海後就有海洋恐懼症的人類……
此刻正咬著牙伸開雙手嵌進兩頭白鯊的嘴裏，細嫩的手臂沒入其中，就像兩根柴火棍，那麽不起眼，卻滿是能量，隻有他知道那雙手有多柔軟、白嫩，連他都舍不得磕碰著一下，此刻它們卻伸進了如此肮髒、凶殘的野獸嘴裏。
為什麽會是她？大概是心底篤信她不會放棄，就像剛才義無反顧地放手，麵臨死亡的最後一刻，他腦子裏閃過的竟是恐怕她趕不上救他，而不是她不會來了。
這是一場賭注，籌碼是他的命。
沒有半點兒猶豫，佳佳毫無血色的臉已經白得有些發青。她慶幸人魚珠子還在肚子裏，讓她有力量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她閉上眼睛大叫一聲，咬牙，使盡全身的力氣，將兩手收攏，用力將它們合擊，周圍的水迅速形成一個旋渦，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兩頭大白鯊相撞，頭破血流，這一幕震懾住四周還欲攻擊的猛獸。海底有了片刻的安靜，佳佳反應很快，趁著這機會，她忍住手臂傳來的劇痛，迅速遊向帛曳，把還在愣神的美男魚摟了過來，奮力殺出一條血路。
彼時，帛曳重新認識了眼前的人類。
那種危難時爆發的力量，那種勇者無畏的精神，那種恐懼著卻依然堅定的眼神，深深地刻進了他心底，第一次，心底那似是永不再開放的門裂了條縫，灌進了一絲光，那道光不叫希望，叫愛。
佳佳自始至終緊緊地將帛曳護在胸前，雖然在他麵前她是如此渺小，但她毅然將他圈在自己的保護區，當第一道陽光從頭頂投射過來時，佳佳終於鬆了口氣，她拚盡全力將波波帶上了海岸。
小鎖已經恢複，他看見兩個血人從海裏上來時，驚得又癱坐了回去。
那不是兩個人，那是一個人，一條魚？
帛曳現在很虛弱，隻能維持人魚形態，佳佳摟抱著他坐在岸上，懇求地望向小鎖後，卻是低頭哄著懷裏的人。
“沒事了沒事了，波波，我們安全了，你別怕……”佳佳還來不及在極度恐懼和脫險中回神，眼下更重要的是安撫懷裏的人。
不知為何，出了水的帛曳在陽光下卻顫抖得更加厲害，雙手死死地摳著掌心的肉，雙眼緊閉，魚尾如垂死般不停地拍打著海沙，嘴巴閉得很緊，隱隱地從嘴角流出一絲藍色的血跡……
“波波……”佳佳渾身也在發抖，心底的恐懼還沒消散卻發現了帛曳的不正常，她抬起他的下巴，不顧一切地用嘴撬開他的嘴，伸出舌頭頂開裏麵死咬著舌頭的齒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