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一個名字
一整夜,梅裏都懷疑自己隻是陷入了一場妄想,一個其貌不揚一貧如洗的灰姑娘對英俊王子的妄想。直到第二天早上走進教室,她發現幾乎所有的同學都回過頭來看她,一邊看還一邊交頭接耳,她才確信昨晚的舞會並不是幻覺,她實實在在地穿上水晶鞋當了一把舞會皇後,隻是一隻香蕉皮讓她的收梢收得不那麽光彩罷了。
那後來裴思渡到底是怎麽離開的呢?梅裏假裝看書,卻連自己都糊塗起來了。
這一堂課是微觀經濟學,長得枯竹竿般的教授在黑板前講述消費者偏好理論。梅裏打開筆記本,還是滿紙繪畫拙劣的白鷺和猩猩,旁邊歪歪斜斜地寫著“智慧神”和“透特”字樣。
就算給老板免費做了一夜舞伴,該猜的謎底還是得猜。
後背被人輕輕戳了戳,梅裏轉過頭,接下瑪麗蘇傳來的一個紙條:“昨晚你們進展如何?”
梅裏輕輕一笑,瑪麗蘇那點小九九她還是知道的,於是隻是簡短地回複:“沒什麽,停電就走了。”
紙條很快又被送了回來:“他手感怎麽樣?”
梅裏慚愧了。當日對著夢中情人軟件說出“手感”這個詞當真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可如今一對上真人,怎麽就顯得自己整個一猥瑣的色女呢。何況她昨夜緊張得像夢遊一樣,根本不記得和裴思渡勾肩搭背地跳舞時,到底是什麽手感……說到底,她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小市民……
“梅裏,你快點回啊。”後排的瑪麗蘇忍不住小聲催促,“你這可是‘第一手’材料……”
“那位女同學,請回答一下我的問題。”顯是見瑪麗蘇不好好聽課,竹竿教授忍不住把她提溜起來,“作為一個女性,你的偏好曲線是怎樣的?”
“啊?”瑪麗蘇緊張之下脫口而出,“男人的曲線一定要光滑柔韌,那樣手感才好……”
嘩~整個課堂笑翻了天,不少同學又是拍桌又是跺腳,把講台上的粉筆灰都震得老高。
梅裏也笑得岔了氣,顫抖著手在紙條上回了一句:“他的手感和你的偏好一樣。”
雖然歡樂了一把,但愁雲慘霧仍舊徘徊不去。特別是當梅裏傍晚回到自己的住處時,那種猜不出謎底的焦慮已經讓她快抓狂了。
此刻是周五晚上八點,距離淩晨一點的上班時間隻剩下五個小時。梅裏坐在電腦前,精疲力盡地關閉了最後一個網頁。
智慧神的秘密名字,怎麽可能在網絡上搜尋得到?哪怕她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在微博上發出了這個問題,可就憑她聊聊可數的幾十個粉絲,哪裏有人湊巧能答出這個問題來?梅裏揉了揉幹澀酸脹的眼睛,頹然地倒在**,連習慣性彈上兩彈都沒力氣了。
摸出那份“梅裏塔蒙的亡靈書”,梅裏從頭到尾一數,薄薄一本小冊子裏居然有七個空白紋章,難道真的對應了靈魂穿越七重門的神話,完成這個項目時她一共需要猜出七個神的秘密名字?真是讓人崩潰的發現……
總而言之,雅廬集團就是一個變態單位,否則怎麽會提出這樣的變態要求?慢著,雅廬……雅廬?記得圖書館借的那本《古埃及概覽》裏麵說,古埃及神話裏天堂的名字,好像就是叫做“雅廬——Aaru”。那麽雅廬集團不就是天堂集團的意思了?怪不得總裁會驚若天人……
一想起裴思渡,梅裏忍不住翻出了手機通訊簿裏的號碼。雖說隻是想問問他現在好不好,可手指在通話鍵上停頓了半天,始終沒好意思摁下去。
被動等待,還是主動進攻,that’s the problem。
嘀嘀、嘀嘀……正沉浸在兩難之中,手機忽然發出一陣提示音,竟是有人回複了她方才發的微博!
說不定隻是“嗬嗬”“嗯嗯”之類的垃圾回複吧……梅裏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期望值降到最低,就著手機打開了那條回複,居然是李平老師發來的!
回複總共隻有簡短的五個字——“給我打電話。”
雖然並不確定李平老師究竟能不能解決問題,梅裏還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撥通了李平老師的電話:“李老師嗎,我是梅裏……”
“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李平老師的口氣依舊很和藹,卻含著一點梅裏不能理解的惱怒,或許是責怪梅裏想不到主動與他聯係。意識到這一點,梅裏哪敢還跟老師隱瞞,自然是有問必答,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這些天的經曆都告訴了李平老師。
“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公司壓根就是一個騙局?”李平老師聽完後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個裴思渡,聽上去很像一個騙子。”
“沒有吧,裴總人很好的,我連他家都去過了……”梅裏下意識為裴思渡辯護,耳聽李平老師沉默不語,連忙轉換話題,“他們公司大樓和主題公園都很氣派的,何況我還押了很多錢,現在退出損失太大了……”
“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麽就繼續吧。”李平老師似乎有些無奈,又有些期待,“隻是開始了,就別再半途而廢。”
“嗯,不過智慧神的秘密名字……”梅裏歎了口氣,繞來繞去,還是躲不開這個棘手的問題。
“既然他們能判斷你答案的對錯,證明答案就存在於你們共同認識的人當中。”李平老師沉吟,“說不定,就是他們公司的員工。”
“會嗎?”梅裏將信將疑。
“我有把握,相信我。”李平老師的口氣急迫起來,“現在馬上去雅廬大廈,立刻就走!”
電話掛斷了,而李平老師這種前所未有的命令語氣讓梅裏一激靈,頓時想起了當初李平老師說服梅熙讓自己到林城上學的往事。在那個儒雅清俊的中年教師身上,似乎總是隱藏著某種力量讓人無法抗拒,這種力量也讓此刻的梅裏沒有勇氣再打電話過去質疑。
換上衣服,梅裏匆匆跑出了出租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正是晚上九點十分。
忙亂中她沒有注意,住在一樓的女房東目送著她的背影,猛地關緊了房門。隨後,整個三層的小樓內,空無一人。
坐在空****的公共汽車裏,梅裏緊緊攥著口袋裏的手機,感覺到耳側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動。
——去到雅廬大廈就可以找到答案嗎?
——可是,就算天下人都是騙子,李平老師也不會騙她。
走下公共汽車,梅裏看見了高聳在前方的雅廬大廈。一串串金黃色的小燈勾勒出整個大廈的輪廓,在夜空的映襯下仿佛一座鏤空的金字塔。
邁步走到雅廬大廈底層的蘆葦域影樓,穿著婚紗和晚禮服的人體模型站在櫥窗裏看著她,讓梅裏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就好像,那些男男女女隨時都會活過來。
正猶豫接下來該怎麽辦,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梅裏看到了屏幕上李平老師發來的短信息:“走進蘆葦域。”
就這麽進去啊,會不會被保安當小偷抓起來?梅裏到底還是膽怯,撥通了李平老師的電話,想要問得更清楚一些。
電話通了,可響了十幾聲也沒人接,梅裏知道這隻能說明——李老師壓根兒就不想和自己囉嗦……
算了,李老師對她那麽好,肯定不會害她的!梅裏閉上眼,一咬牙伸手推向影樓的玻璃大門,居然一下子就推開了!
影樓裏空無一人,梅裏不知所措地站在漆黑的大堂中,因為恐懼和緊張微微打顫。
短信提示音在寂靜的黑暗中分外刺耳:“進入經理室,打開電腦,然後你就會找到答案。”
逐漸適應了黑暗,梅裏看見了大堂側麵的一扇木門,上麵釘著“經理室”的精美銘牌,那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裏時,莫經理接待她的地方。
她壯著膽子走進漆黑的辦公室,不敢開燈,隻能摸索著坐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抱著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態打開了麵前的電腦。
四周是如此安靜,以至於Windows開機的音樂聽上去都有幾分幽冥之意,讓梅裏忍不住叉開手指捂住臉,不住地祈禱屏幕裏不會爬出一個貞子來。
電腦沒有設置開機密碼,順利開啟,很快顯示出桌麵圖案——一個鷺頭人身的神像,左手握著一個紙卷,右手握著一隻筆。
與她亡靈書中印刷的智慧之神透特一模一樣。
梅裏放下手,顧不得黑暗中電腦屏幕刺目的光亮,睜大了眼睛想要找出什麽,屏幕上卻忽然跳出一個小窗口,居然是QQ程序在自動登錄。
梅裏死死地握著鼠標,一動不動地盯著狹窄的QQ窗口,第一次覺得QQ登錄居然要耗費如此漫長的時間。雖然從桌麵上她已經隱約猜到了答案,卻亟需另一種證據來坐實這種猜想。
QQ終於啟動完成,梅裏隻瞄了一眼處於最上方的個人信息,手一抖就關閉了這個窗口。
那是一隻白鷺的頭像,頭像旁清清楚楚地昭示著這個號碼的昵稱——透特。
智慧之神透特。
不過,他真正的名字叫做莫華逸。蘆葦域影樓的總經理。
這個答案讓梅裏身子一晃,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似乎有一個氣泡從腦海的最深處浮上水麵,卻又啪地一聲消失了。
而變故,就是這一刻發生的。
五分鍾以前,就在梅裏闖入蘆葦域影樓時,幾雙眼睛已在雅廬大廈外盯住了她。
“該死的,我們來晚了!”一個女人尖刻地抱怨同伴,“你不是聰明絕頂嗎,怎麽會料不到萬一那丫頭就是不開竅,這遊戲還怎麽玩下去?連提示都沒來得及給她,看你以後還有什麽臉麵自稱智慧神!”
“我不是一直寄希望於她霍然頓悟嘛,那樣效果才好。何況她要真是榆木腦袋,我還準備晚些時候用QQ自曝身份的,可誰讓……”略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赫然便是蘆葦域總經理莫華逸。他望了望身邊牙尖嘴利的女人,將手帕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回口袋裏,這才嘟噥了一句,“誰讓老板受傷了,這才耽擱了時間。”
“他受傷了?”女人的語氣頓時有些懷疑,又有些焦急,“他現在竟連‘那個人’手下的幻狼也敵不過了?”
“沒事,老板把敢圍攻他的幻狼殺了個精光。”莫經理趴在街心花園的草叢裏,一邊觀察著蘆葦域的大門,一邊低聲回答,“隻是臉上被撓了一爪子,要費些工夫修補。要知道,老板絕不能容忍任何不完美……”
蹲在一棵巨大龜背竹後的女人哼了一聲:“看他對那丫頭深情款款的樣子,我覺得他對‘不完美’的容忍度其實比任何人都高。”
“嘻嘻,老大說得對……”一陣輕微的附和頓時從雅廬大廈四周各種隱蔽物後傳了出來,顯然還有一群女人隱藏在暗處,對大廈形成了合圍。
“吃醋了,塞基特?”莫經理笑,“該吃醋的不是你,是哈托爾。不過她好像什麽都不肯插手的樣子……”
“別給我提那個女人!”
“好好,不提不提,拜托別再用你的毒尾巴嚇唬我……雖然我承認,它其實很性感……”
“少油嘴滑舌,老娘不吃你這一套!”叫做塞基特的女人再一次打斷了莫經理,“既然沒追上那丫頭,就一定要在她出來的時候堵住她!你最好專心點,前幾天被個逃犯捆得像大閘蟹你不覺得丟臉麽?”
“我在裏麵裝了警報器,專門針對‘那邊’的動靜。”莫經理好脾氣地嘿嘿笑著,“何況老板答應,必要時他會帶著傷疤親自對付‘那個人’的。”
“那你還拉我們來做什麽?”塞基特用高跟鞋輕輕踢了踢莫經理,“難道你真連幾個小嘍羅都對付不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奸耍滑!”
“偷奸耍滑的好像不止我一個……”莫經理默默地腹誹了一把,卻隻摸著自己的腦門嗬嗬裝傻,“有各位美女相助,可以多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嘛……”話音未落,冷不防影樓裏傳出一陣刺耳的警報音,讓兩個人都一躍而起,“他們來了!”
梅裏萬萬沒有料到,就在她關掉電腦準備落跑的時候,警報器會無緣無故地響起來。
尖銳刺耳的蜂鳴聲讓梅裏一時呆在原地,傻了兩秒鍾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手腳,剛一拉開辦公室的門又嚇得一把關上。
此刻,外麵的大堂裏已經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完了。梅裏緊緊地抱住肩膀,順著牆根癱坐到地上,腦海裏翻來覆去就剩下四個字:完了,徹底完了。
一旦被保安抓住現場,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麽?辭退、沒收押金、扭送派出所、學校的開除令、流落街頭……她如花似玉的大好前途,就這麽毀了……
眼光瞄到辦公室裏唯一的文件櫃,梅裏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拚命想把自己往唯一的空間裏麵塞。可惜還不待她把擠落在外的文件撈回原處,隻聽砰地一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已被人一把撞開。
“出來!”一個聲音冷冷地下令。
黑暗裏看不清來人的模樣,梅裏驚恐中反倒發揮起鴕鳥本能,嗖地關上了文件櫃鐵門,恰好磕住了那人阻止的手指。
然而對方卻仿佛沒有痛覺,隻是一把掀開櫃門,作勢要把她從櫃子裏揪出來。
“我自己會走!”梅裏學著電視劇上的英雄人物那樣吼了一嗓子,揮著胳膊想要阻攔,混亂中恰正撞在來人的胸前,竟將他逼得悶哼一聲,後退了一步。
不是吧,難道自己的小宇宙爆發了?梅裏疑惑地鑽出櫃子,正想吐槽,門外卻再度傳來一陣腳步聲:“快,他們就在裏麵!”
“閉眼!”梅裏麵前的人影忽然衝上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在梅裏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電腦台背後的牆壁已被那人撞出了一個大洞!
“咳咳咳咳……”梅裏閉著眼睛,胡亂地用唯一自由的胳膊掃去麵前的磚末和粉塵,身不由己地被那個人拽著穿過了牆洞,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後部的攝影棚中。
與此同時,她聽見他們身後的辦公室大門,正再次被人踹開。
慌亂中感覺到無數攝影器材在身邊轟然倒下,梅裏掙不開身邊人鐵鉗般的手,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被黑影拉著在走廊裏狂奔。耳聽身後追趕之聲不斷,卻聽不到任何話語,梅裏忍不住對雙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拚死從灼痛的胸腔裏掙出一句話:“你是誰?”
就這麽一分心,腳下頓時被電線一絆,整個人就朝著地麵撲過去。然而她根本沒來得及和地麵親密接觸,而是保持著人形風箏的姿態,被那個人扯著在半空裏直飛出去。
天,那個人究竟是什麽速度,居然跑得比劉翔還快!梅裏想象著他們此刻的造型,就仿佛手拉手並肩飛行的男女超人……
忽然,那個人放慢了速度,還不待梅裏看清眼前明晃晃的東西是啥,腦袋已被那人一把摁在懷裏,側過身子猛地撞向了大廈緊閉的玻璃門!這個堪比電影特技的駭人舉動嚇得梅裏緊緊閉上眼,像個大章魚般手腳並用地抱住對方,恨不能把全身都縮到那人的身體裏去。
一陣稀裏嘩啦的玻璃碎裂聲後,梅裏膽戰心驚地睜開眼,才驚覺周圍一片燈光,他們竟已經跑到了大街上!
“進去!”那個人顧不得抖落滿身的玻璃渣,一把拉開路邊一輛車的車門,不由分說就把梅裏往裏塞。
“是你!”梅裏此刻已經借著路燈燈光看清了這個黑衣人的麵貌,居然就是冰山男安鬱!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嘶聲問:“你要帶我去哪裏?不說清楚我不走!”
安鬱一言不發地抖開梅裏的手,坐到駕駛室上就開始發動車子。
“開門,讓我出去!”梅裏拚命去推車門,卻發現早已被安鬱鎖死了,隻能轉向安鬱不滿地大吼,“你要幹什麽,綁票嗎?信不信我會報警?”
“隻是帶你去上班。”安鬱語氣淡定,腳下卻猛地一踩油門,那輛看起來不怎麽樣的小破車居然以兩百碼以上的速度向前方衝了出去,而儀表盤上的時速指針,也在陡然超過極限後,徹底癱瘓!
拜托這是在林城最繁華的大街上,不是主題公園外的荒郊野地!梅裏嚇得一把捂住了眼睛,顧不得冰山男一向厭惡自己的聲音,放聲大叫:“慢點,會死人的!”
“你要是落到他們手裏,會比死還糟。”安鬱冷冷地回敬了一句,一扭方向盤再度超過了前方的車子,把梅裏幾乎甩得撞開門飛出去。
切,分明是紅果果地恐嚇!梅裏揉著撞痛的肩膀,咬牙:按照中國的刑法,還有什麽情況會“比死還糟”?
幾聲沉悶的爆炸聲忽然從身後響起,梅裏回頭一看,後車窗的玻璃竟已爬滿了蜘蛛網般的裂紋。“他們,他們在開槍嗎?”她驚恐地縮了縮脖子,就算自己擅闖辦公室構成犯罪,警察也不至於要祭出真槍實彈吧!
不過真的是子彈麽,為什麽後車窗玻璃沒有炸開?梅裏掃了一眼乘坐的這輛小破捷達,跟裴思渡的蘭博基尼和莫經理的奧迪都沒法相比,怎麽可能還是輛防彈車?
“小心!”隨著安鬱一聲急喝,梅裏隻覺一股大力猛地從身後撞來,即使她身上係著安全帶,腦袋也差一點就在擋風玻璃上撞開了花。她情不自禁地大叫了一聲,身子隨即被安全帶重重地扯回座位上,而那輛小破捷達,也被這股猛力推得橫在了馬路正中。
幸虧已經開出了林城市區,也沒有車輛追尾……梅裏正要慶幸,忽然眼前一花,正前方的擋風玻璃上忽然出現了一張臉!
那是一張似人似妖的醜臉,頭部粗長,眼睛深陷,口鼻突出,見梅裏被自己嚇得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那怪臉頓時呲牙咧嘴地一笑,露出了長而尖的犬齒。
“啊……啊……”梅裏拚出吃奶的力氣,終於擠出了一點聲音,想要提醒安鬱注意前方的異變。安鬱果然抬起頭,卻隻淡淡掃了一眼,繼續全神貫注地發動熄火的車子:“沒事,隻是一隻狒狒。”
狒狒,這真的是狒狒,確保不是猩猩?梅裏還想繼續尖叫,那隻毛茸茸的怪物忽然伸出了尖利的指甲,一下一下地在擋風玻璃上抓撓起來。
天啊,它的爪子是金剛鑽做的麽?眼看厚厚的玻璃瞬間被劃出了深深的印跡,怪物隨時都可以突破阻礙闖入車廂,梅裏隻覺氣都喘不上來,隨手在車座邊摸出一瓶礦泉水,對著怪物擺出了一個投擲手榴彈的姿勢。
不過還不等她把礦泉水瓶扔出去,安鬱已經把車子重新發動起來。“坐好!”他低低地提醒了一聲,雙手猛打方向盤,在不到零點五秒鍾之內把車子調正方向,火箭一般地衝著前方發射出去!
而那隻趴在前方劃玻璃的狒狒,居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力給甩得無影無蹤了。
“啊!”視線少了妨礙,梅裏又找回了自己的舌頭,“狒狒是國家級保護動物,摔死了它會有麻煩的!但願這裏沒有攝像頭……”說著她降下窗戶,就想回頭去看。
半開的車窗猛地向上升起,若非梅裏縮得快,鼻尖說不定就會被刮掉一層皮。她惱怒地轉頭望向安鬱:“提醒一聲會死啊……”
“確實會死……”安鬱話音未落,隻聽啪啪啪啪一陣疾響,仿佛碩大的雨點急促地砸在車窗上,幾乎將兩側車窗都震落下來。梅裏定睛一看,竟是數隻碗口大小的蠍子,趴在車窗上似乎想找縫隙鑽進來!
“啊啊啊啊啊……”梅裏對這類毒蟲向來沒有免疫力,一轉身就朝安鬱身上撲去,“怎麽辦啊啊啊……”
“別碰我!”安鬱猛地一聲大喝,嚇得梅裏瞬間清醒過來——呸呸呸,明知道冰山男向來厭惡自己,怎麽還厚顏無恥地去向他尋求保護呢?剛才他肯拉著自己跑路已經是開了天恩了!
可是梅裏畢竟是個勤勞善良的好青年,生氣歸生氣,當她發現一隻個頭最大的蠍子已經將安鬱那邊的車窗扒出一道縫隙,立馬就要鑽進車內時,她還是本著一條繩上的螞蚱原則,向安鬱發出了一聲驚叫:“小心外麵!”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安鬱一隻手穩住方向盤,另一隻手猛地捏住那隻大蠍子,狠狠地朝著車窗外扔了出去。幾乎是同一瞬間,車窗再度關得滴水不漏。
“可是,我們一會兒怎麽出去呢?”梅裏看著車窗上剩餘的蠍子,不無擔憂地問。
安鬱沒有回答,也沒有抬頭,隻是握著方向盤的手上青筋畢露,連呼吸也粗重了起來。
“你受傷了?”梅裏驚駭地盯著他手指上一個黑紫色的傷口,“是被那隻蠍子蟄了麽?”
“沒事。”聽不得她的聒噪,安鬱皺著眉敷衍了一句。
“受傷了就得趕緊治,蠍子可是有毒的!”善良的梅裏同學不依不饒,“我們這就回去吧,裴總那麽好,肯定不會為難傷病員工的。要不,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閉嘴!”安鬱終於忍無可忍地吼出了這兩個字,嚇得梅裏一下子住了口。
“別擔心,蠍子會走的。”仿佛對驚嚇了梅裏心有不安,安鬱隨即放緩了語調。這句話倒還真不是信口胡說,等這輛掛彩的小破捷達終於到達永生之路主題公園時,那些蠍子果然一隻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