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夢中
在大荒洲,最冷的冬天時候也沒下過雪,可就在入春的幾天,料峭寒意之中,忽然下起了大雪。
我早上推開房門,便看見整個世界都變成蒼茫的白色,浩瀚的綿延無盡頭,冷冽的風‘嗖嗖’地吹,侵肌刺骨,我立刻關上門,重新鑽回被子裏。
大概我從前也沒見過這樣大的雪,我記得人間時,下雪也不過飄飄灑灑,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全部都是腳印,積雪最多沒膝。可我剛才所見,那雪幾乎將大荒洲都覆蓋了,那些曾經的美景全都消失不見,門口的積雪至少有半人高,而且如此刺骨的寒冷,真是前所未有。
修煉了仙術,我體內自然有靈氣可以抵擋寒冷,若是在人間,即便是最冷的寒冬,我也不懼,但剛才確實給凍得發抖,那冰寒,仿佛能刺透人地肌膚,直達骨髓一般。
我在被窩裏瑟瑟發抖,怎麽會這麽冷?可憐我是一朵花,不像那些貓啊狗啊的還有一層毛包裹著禦寒。像我們花族,一到冬天是收攏花瓣,躲起來的修養的,對於如何麵對寒冷,當真是hi一點兒經驗都沒有。
“很冷嗎?”被窩裏忽然伸進一隻手,握住我的,力道很輕,動作很溫柔。
我點點頭,從被子裏露出一隻眼睛看著他:“外麵是怎麽了?為何會下這麽大的雪?”
“大概是司冰雪的神仙哪裏出了紕漏吧。”他手掌微微一用力,我便感覺一股暖暖的熱流順著掌心直達四肢百骸,頓時將原本盤踞在骨髓中的寒意給驅走了。
我聽了他的話,怔了一怔,司冰雪的神仙再傻也知道大荒洲是仙家聖地,而三太子就在此處,就算出了再大的紕漏也不可能將大荒洲給凍成這樣,除非.......
我看著褚炎道:“大荒洲沒你的命令,誰也進不來,包括天帝。我覺得這麽大的雪,不可能無緣無故就下下來,是不是?”
他微笑著點頭,“阿眠,你變聰明了。”
“哪裏哪裏,是三太子你故意讓我發現的。”我謙虛道。
褚炎笑容不改,仿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隻管任性地做事。
“天帝想逼我出去,可你還未修成正果,我斷斷是不會離開你的。”
“既然天帝想見你,你就出去見見他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出去辦一下呢。”關於聚魂花的事情,我還是應該到人間去做一番調查,這樣困在大荒洲,雖說是修煉,可也難免不自由。
“我並不想見他。”褚炎果決地吐出幾個字。
我又開始歎氣,我發現,最近這兩天,和褚炎關係慢慢轉好之後,就特別容易歎氣。
“你不出去,天帝又要進來,恐怕大荒洲不會寧靜了,我還是出去避一避的好。”我估摸著這父子之間的戰爭一定會很恐怖,那可是上仙的頭兒,何等厲害,我這樣的小嘍囉留下,那不是找死嗎?
“你專心修煉便好,其餘事情有我呢。”
我鑽出被子一本正經地說:“成仙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的事情,以我的資質,加上大荒洲的浩瀚元氣,少說也要個幾百年,我總不能幾百年都不邁出去一步。何況天帝已經開始動手,我遲早都是要出去避難的。”
他站起來,轉身背對著我,“你現在不能走。”
“褚炎,你不會是,想軟禁我吧?”我話一出口,外麵便‘硼’一聲,像是什麽炸開了,緊閉的窗戶也被震開,頓時刺骨的寒冷衝進來,我還來不及躲進被子裏就被褚炎拉起來,轉了一圈護到懷裏。
“三太子,得罪了,我等奉天帝陛下之命,請三太子速速返回天庭!”那寒氣之後,是一個挺拔清瘦的人影,銀白的發絲隨風飛舞,一臉清寒,卻遮擋不住欺霜賽雪的冰瑩麵容。
他身後齊刷刷站著四五個人,個個身邊都是靈氣流轉,一看便知是上仙等級。
大荒洲被浩瀚的靈氣所包圍,這幾位上仙強行闖進來,恐怕也費了不少力氣,吃了不少苦頭,幾個人之中,除了這個銀發的男人,其餘眾人臉色中都有一絲狼狽。
褚炎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人,淡定從容,不像我嚇得隻想趕緊逃,這就好比是一根胡蘿卜,突然掉進了一個兔子窩裏,那種即將被分食的恐懼,迅速侵占我每一寸肌膚。
褚炎一手牢牢摟著我,一手在空氣中一劃,一柄長劍便出現在手中。
“冰神親臨,我若怠慢,豈不失禮?”
這無賴流氓就不該跟他講什麽禮數,天帝不過思念兒子想見一麵,派個冰神下來請他,他不能體會天帝愛子之心便罷了,居然還想和冰神決鬥!
我搖頭道:“褚炎,衝動是魔鬼。”
冰神不愧為冰神,一眼殺過來就差點兒將我凍成冰條兒,“三太子,以你現在的能力,絕不是我對手。”
“是不是,等比試過後再說吧。”
我抬頭瞧了瞧他消瘦憔悴的臉龐,想起他前幾日還在吐血,身體虛弱得連路都走不動,冰神那還有幾位上仙,雙方勢力強弱一看便知。我覺得褚炎還是太狂妄了,做人不低調,遲早有報應。
冰神見他不肯妥協,也無可奈何,雙手一合,再分開,一柄冰雪鑄成的長槍出現在他手中,瑩瑩流光,泠泠殺氣,他單手一揮,長槍杵在地上,銀色發絲張狂的上下飛舞。
大戰一觸即發,這種時候,我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麽,待聽到一聲鶴鳴之後,我終於明白少了什麽了——三太子殿下的忠犬終於到了!
小白威風凜凜地駕著一隻白鶴,從天而降,白衣少年,風神如玉,彎刀如月,在他手中更是殺氣騰騰,他一躍從白鶴背上下來,擋在褚炎和我之前。
“祈冰,在我大荒洲休得放肆!”
冰神冷冷瞥了一眼小白,高傲的姿態完全不將小白放在眼裏,銀色發絲飄渺如雪,看得人如癡如醉,沒見他怎麽動,轉眼之間,便已經到了我和褚炎之前。
小白臉色一變,立刻飛撲上來護主,同祈冰鬥在一起,兩道白色身影頓時化作閃電,飛入煙雲之間。
我看看褚炎,他竟沒有追上去的意思,隻是麵色沉重地望著還站在原地的幾位上仙,,那幾位看著褚炎到底還是有所顧忌的,畢竟不是人人都像冰神那樣目空一切,眼前這位,可是天帝的兒子。
天上一聲淒厲的鶴鳴,緊接著,小白的身體流星一般墜落下來,在地上濺起一團血霧,冰神若一道流光再次出現在我們麵前。
我暗暗咋舌,小白這種程度的仙,居然被他這麽快就收拾了,那褚炎單槍匹馬.......
“三太子,還是跟我仙界吧,你我到底同殿為臣。”
褚炎冷冷一笑:“我大荒洲,三千白鶴是做何用處的?”話音落,鶴舞九天,無數鳴叫從四麵八方傳來,頭頂的日頭,忽然間被遮住了。
冰神臉色微變,再也保持不了原先的淡定從容,“看來,三太子今天是鐵了心要和我等動手了。”他長袖一揮,那幾個上仙各自化作閃電消失,而他自己,則一步步畢竟褚炎。
褚炎橫劍在手,護著我,一步步退著。
我抬頭看天,原先遮天蔽日的白i鶴,正被一道道閃電擊落,上仙的實力,果然不容小覷!
隻是褚炎在拖什麽?以他的能力,現在和冰神一對一,完全有勝算,若在加上我這個小妖在旁邊伺機下黑手,勝負不言而喻。
我戳戳他脊背,低聲說道:“褚炎,你我聯手,絕對能贏這個白頭發爺爺?”
褚炎按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冰神卻傲慢地笑了笑,似乎聽見了我說話,道:“如今的三太子,可不是九千年前的三太子。”
鏗——
一聲劍氣破空,褚炎的劍以揮出,劍光直指冰神。
冰神嘴角微揚,冰雪長槍單手抬起,輕輕鬆鬆便化解了褚炎這一擊。我目瞪口呆,伸手擦擦眼睛,沒看清楚,剛才一定看錯了。
“看到了吧,這便是曾經天上地下,無人能出其右的三太子褚炎!哈哈哈——”冰神狂妄地大笑起來,震得大荒洲山河搖撼。
我的心瞬間涼到穀底,一時間聽不到冰神的笑聲,隻能無言地看著褚炎的背影,那高挺的脊背,落拓的影子。
“祈冰,我即使今日的樣子,也輪不到你來嘲笑。”褚炎一向偽裝能力十分出色,這種時候依舊雲淡風輕的做派,實在叫我佩服。
冰神的笑容一斂,星目如電,望著褚炎:“三太子,你是天帝之子,我下手,還是會留三分情麵的。”
褚炎不以為意,長劍收起來,斂了斂衣袖,對我說:“阿眠,把眼睛閉上。”
我不知道他意欲何為,不過看見他難得如此真誠和我說話,我還是順從他的意思,將眼睛閉上了。他回身抱住我,似乎騰空而起,他溫潤輕緩的聲音在耳邊淡淡響起:“我的法力雖不是九千年前的樣子,可褚炎依然是褚炎,即便再過九千年,這天上地下,也無人能在我麵前放肆。”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悄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兒,從褚炎肩膀上看出去——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冰神,單膝跪在地上,杵著冰雪長槍,附身嘔出一口鮮血,然後抬起一雙星目,不甘地望著褚炎。
“三太子不愧為三太子,祈冰.......甘拜下風!”
大荒洲的冰雪以看得見的速度在融化,逐漸的,如同退潮的海水一半,漸漸顯露出水之下的那些風景。
山又綠了,奇花異草依舊保持原來的模樣,結冰的瞬間解凍,噴灑向天空,一道虹橋便架在天邊。
天空中白鶴飛舞,一隻一隻都化成仙女,落在地上,齊齊望著冰神等人。
一位上仙將冰神扶起,輸入靈氣給他療傷,卻被冰神一把推開,銀白色的發絲因為沾染了鮮血而顯出幾分妖豔詭異,他不像九天之上的仙神,卻像幽冥鬼蜮之下的修羅。
褚炎站在大殿之前高高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請轉告父帝,褚炎選好的路,從來不回頭。”他低下頭牽過我的手,唇角微揚,“她在何處,我便在何處。”
我心髒猛跳,心虛地看了看那些上仙,勉強笑了笑,這流氓上仙說話越來越沒譜兒了,這不是拐著彎兒把我往火坑裏推嗎?先前他擊敗冰神我還頗有些崇拜他,現在就隻想給他一棒槌!
待冰神一眾走了,我便掙開他的手,涼涼地說:“三太子,你可知人間有句話,叫‘做人要低調’,您大發慈悲,讓我低調點兒成不成?”
“不成。”此仙又開始犯病了,名曰‘無賴病’。
“我一心想成仙,不想剛成仙便被扔下誅仙台。”我賭氣說,“我要去一趟人間,大荒洲呆不下去了!”
“阿眠,你若離開大荒洲,便不是我徒弟,我不再教導你,並且,日後你也不能回大荒洲。”他散漫地拿出殺手鐧,隨意扔給我。
我挺直腰板兒站好,裝得一派神清氣爽,笑容滿麵:“其實人間也不是那麽好,等我修成成仙,就該上天界去看一看了!”
“沒出息!”重傷的小白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我轉身一看,他剛好低頭,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我雖不滿他對我的三字評價,不過相識這麽久,看見他重傷總不能置之不理,便隻好跟著褚炎,慰問慰問這隻忠犬,順便在給他包紮傷口的時候,下幾次黑手,以挽回我往日裏失去的麵子。
“殿下,這次是天帝陛下的命令,恐怕.......”傷口一包紮好,忠犬小白便拉著褚炎一隻袖口開始擔憂。
褚炎沉默片刻,半響抬頭道:“我回一趟天界。”
小白掙紮著做起來:“殿下,上天界容易,想下來可就難了!”
“放心,天界攔不住我。”褚炎轉頭看向我,目光裏隱含著擔憂。
我實在不知他擔憂何在,天帝的兒子是他不是我,可沒人會無聊派遣天兵天將來捉我,我整理表情,十分正兒八經笑道:“仙上盡管放心去便是,有小白大人在,我決計跑不出大荒洲的!”
“大荒洲有三千白鶴巡視,以你的法術,我暫且是不擔心的。”他慢慢靠近我,也不顧及小白便在現場,居然頂風作案,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額上輕輕一吻,“我隻離開幾天,等我回來必要檢驗你修煉的程度,看你是否有偷懶。”
“三太子難得回家探親一次還如此記掛區區小妖我的修煉情況,真是鞠躬盡瘁感人至深,我們妖最是有情有義,定不會讓三太子失望。”我一番酸話說的我牙齒都快掉了,褚炎卻聽得眉開眼笑沾沾自喜:“你明白便好。”
小白冷冷一哼,不知道扯了哪裏的傷口,痛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真是皇天有報應,該這廝受幾日罪,我又默默地高興了。
我與小白站在大荒洲中心雄偉的大殿前目送褚炎化作一道金燦燦的光芒返回上界,小白臉上頗有幾分委屈,像剛新婚便送丈夫萬裏覓封侯的小媳婦兒。
雖然他之前對我不好,並且小眼兒嫉妒我搶了他主人的關懷,不過我這樣心胸寬廣的妖精,自是不會與他這樣小肚雞腸的神仙計較,我好心好意扶著他回房去休息,他居然沒有風度地甩開我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地走進去了。
我依舊不遺餘力跟著他跑進去,看見他半躺在**休息便倒了杯茶給他。
小白斜睨著茶杯,冷哼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你想做什麽?”
我訕訕一笑,放下茶杯,蹭到他麵前,他往後一縮:“我可不是三太子,你少來這套!”
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不過沒關係,作為一位即將登上仙位的妖,我的耐力是永無止盡的,“把我從一朵花變成一頭狼便算了,小白大人你可是一隻堂堂的仙鶴,突然墮落為雞,多不好啊!”
小白臉色一沉,立刻扔了茶杯,對我下逐客令:“出去!”
我眼明手快,捏了個決挽救了那隻可憐的茶杯,放在手中把玩,無視他的逐客令,厚顏笑道:“小白大人,我想向你請教一些事情。”
“我沒空!”
“不過是幾句話,你肯定有空的。”
“三太子不在,我可不會對你憐香惜玉。”
我眉眼一挑,嘖嘖搖頭,“本來我好心,想報答三太子教導之恩,你這劣仆,不願意便算了。”
小白鼻孔裏不屑地一哼:“就你也想報恩?你拿什麽報恩,三太子想要的,你給不起。”
“我若給他聚魂花呢?”茶杯在手心裏轉了一個圈,被我彈指一揮,穩妥地放在桌上,我抬起一隻眼,果然,這隻一心護主的忠犬臉色微微變了。
“聚魂花一開,天下浩劫。天帝嚴令追查聚魂花下落,因此派下諸位上仙,隻可惜就連司命的天府星君都不知其下落。尋不到聚魂花,天帝難免生氣,這一生氣,雖不至於嚴懲三太子,不過以三太子素來驕傲的性子,也必定大受打擊,天界諸仙閑時無聊,便把這事拿出來說一說,將聚魂花開引天地浩劫的責任推一推,可憐的三太子,便被淹沒在滔滔如江河之水的蜚短流長之中。哎…….真是可憐三太子如此尊貴之人,怎麽受得了…….”
“夠了!”小白已經聽不下去我編排他主子往後的境遇,一聲打斷我,表情嚴肅,語氣更是冷冰冰,“你既知道會有如此結果,還在此廢話作甚?”
“我就是想幫助三太子,才在此找你問話呀!”
小白從**一躍而起,仿佛那傷一瞬間全好了似的,在地板上來回走了兩圈,清秀的少年非要裝得如此老成,令人不甚唏噓啊。
“關於聚魂花的事,我幫不了你。”最終他隻給了我這樣一個答複。
我有些錯愕,依照這麽多天來對小白的觀察,他對褚炎可謂忠心耿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便是要讓他為褚炎去下誅仙台,恐怕他也是願意的。何故一件對他來說舉手之勞的事,他卻如此猶豫?
我想起那時我糊裏糊塗說了幾句胡話之後,褚炎和小白凝重複雜的表情,接著褚炎便見了天府星君,然後我做了那個奇怪的夢,夢見我記憶中都不存在的聚魂花,而我和那些花,似乎關係匪淺…….我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都聯係起來,加上那天跟蹤褚炎和小白之時,聽到的一些話也融入其中,忽然間得出一個很可怕的事實。
我盡量壓抑著自己狂跳不已的心髒,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語氣緩和地說:“聚魂花,在我身上嗎?”
我已是十分平靜的語氣了,小白卻忽然之間如遭雷劈,整個人都跳起來,不知道扯動了多少傷口,那些被包紮好的地方開始滲出血液,大概是血流得太多了些,他整個人的臉色看起來就如同冰神降臨時帶來的皚皚白雪。
白得那麽…….慘淡,震撼,可怕…….
我想我大概猜對了。
聽說下雪的時候並不冷,而在春天蘇醒,冰雪慢慢融化的時候,才是整個季節裏最冷的時候。
大荒洲剛剛才被大雪冰封了,而隨著冰神一走,整個大荒洲的冰雪都開始慢慢解凍,融化,空氣中所有的溫暖都被抽走了,隻餘下徹骨的寒冷遊**在每一寸空氣之中。
我冷得渾身都在顫抖,雙手緊緊抱著自己單薄的肩。
我無法忍受,縱使這是事實,我亦無法忍受!
聚魂花隻生長在至邪至惡之地,隻有仇恨痛苦和一切悲苦能令它成長,它要吸食不知道多少生靈的魂魄,才能熬到開花的時候。
而如今,聚魂花將開,它卻在我身上,它長在什麽地方?它在我身上,吸食過多少生靈魂魄?
我不相信,不願意去麵對,我寧願什麽都不知道,我為何要去跟蹤褚炎和小白?為何要自己去無端猜測,卻偏偏還猜中了?
世界一點一點分崩離析,身上的血脈經絡也一點一點掙斷剝離,恐懼,厭惡,害怕,痛苦,所有負麵的情緒都無限地增長,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刻意鼓勵他們。
是聚魂花!依靠痛苦而生的聚魂花,隻要我心中出現一丁點兒痛苦,它便會興奮起來。
我劇烈喘息著,努力平靜自己的心,可是沒用!怎麽都沒用!
聚魂花!它究竟生長在哪裏?我要將它找出來,它不能主宰我,不能支配我,不能影響我!我即將登上仙位,我很快便不再是妖精,這邪惡的花為何要與我扯上關係?
混亂之際,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隻隱約覺得身上的肉被我盡數撕扯,弄得血肉模糊,我在找聚魂花,可是沒有,撕開了血肉依舊沒有!
它在哪裏?不再血肉之下,難道在更深更深的髒器之中?好,好,不管在哪裏,我總要找出來,一是為了報褚炎之恩,二是不能讓它再影響我!
在哪裏?究竟在哪裏啊!?
“阿眠,你住手!你這樣沒用的!住手!”小白拖著一身傷來阻止我,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竟讓他也製不住我,無奈之下,他隻好使出殺手鐧,一掌將我打暈。
意識彌留之時,我隻聽見他低聲的歎氣:“你如何能找到它,你便是聚魂花,聚魂花便是你啊……”
我又做了那個夢,夢見那些花,與上一次間隔不過不過短短幾日,這些花,竟比上次更加嬌豔,靡麗,那種絢麗迷惑的顏色,令人的目光癡癡流連,一生一世都不想離開。
可我竟覺得無比厭煩,不管多麽魅惑的顏色,對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吸引力。
那些花仍舊像上次一樣,對我討好親昵,百般恭敬。聚魂花擅長製造假象,迷惑生靈,我想這大概是其中一種手段,目的隻想讓我深陷其中,降低警惕之心,因此便好取我魂魄。
我不會上當,我不被這些妖異的花朵迷惑,否則,我恐怕永遠都走不出這個夢境了。
我抬頭看看四周,漫無邊際的黑暗,沉重地壓迫過來,整個空間十分巨大寬廣,放眼所及,皆是這些靡麗絢爛的花朵,似乎永無止盡。
這麽多的花,是怎麽生長在我身上呢?我身上哪個地方有如此巨大的空間?我如今修煉的程度,尚不足以製造出須彌芥子空間,況且就算是芥子空間,也不能有活物生長。
我百般不得其解,隻得再次隨著聚魂花的邀請,慢慢走近花海之中,看著這些妖異美麗的花全都對我俯首,如同迎接他們的王一般,鄭重且歡喜地將我迎至中間那朵最大最妖豔的花朵之前。
我抬頭仰望,上一次沒有看清楚,這次細細一看,我便發現這朵花與其他聚魂花稍有不同,這朵的顏色明顯更素淨一些,呈現一種說不出美麗的紫色之中,而且花瓣也稍稍不同,含苞的花瓣之間,隱約可見巨大的花蕾中間有著一些迷離的光芒。
這朵巨花俯下身來,像是邀請我,就如同上次一樣,這一次我不那麽害怕了,因為到這個時候,我從他們身上都未感覺出一絲惡意,我拚命告訴自己這可能隻是聚魂花的妖術,一些迷惑人的幻術而已,讓我產生錯覺。
可是,我真的沒有被這些顏色吸引,甚至隱隱飄來的花香,我也不甚喜歡,我頭腦很清楚,完全記得剛才被小白打暈的事情。
我看著這朵花,竟然很想上去試試,很想知道它的花瓣之中,究竟藏著什麽,而我進去之後,又會發生什麽?
“你們究竟是什麽東西?”我喃喃自語,伸手撫摸著巨花的花瓣,一種恍如前世的感覺在心裏升起。
你便是聚魂花,聚魂花便是你。
小白的聲音猛地在腦海中炸開,如同詛咒一般,我慘叫一聲,倒在一片花海中,身子立刻被紛紛伸出的葉片托住,扶著我重新站好,可是我雙腿一點兒力氣都沒有,發著顫,怎麽都站不穩,隻能依靠著這些葉片的扶持,才能勉強站穩。
“不可能的…….”我搖頭,似乎這樣便可以推翻一切結論,“當初天府星君說過我真身是一朵紫鳶花,他掌管著天下命盤決計不會看錯。我不可能是聚魂花。”
蒼白的語言雖然可以安慰我自己,然而卻無法掩蓋現實的血淋淋,我看著滿目的聚魂花,看著那朵巨大的花向我靠近,略顯長的花瓣,隱約的淡紫色,竟有幾分像紫鳶花。
我閉上眼睛不去看,這一定是聚魂花的幻術!我不能中計,清醒,一定要清醒!否則,魂魄被吞噬,我便被困在這夢中永遠出不去了!
對了,這是個夢!這隻是一個夢而已!隻要夢醒了,一切都會消失的,我睜開眼睛,咬著牙在手臂上狠狠一掐,肉都快被我擰下一塊來,可是除了感覺疼之外,什麽改變都沒有!我依然在夢中,身邊依然是看不見盡頭的紫鳶花。
“混蛋!不可能的!這是個夢,這隻是個夢而已!”我推開一群想簇擁過來攙扶我的花葉,腳步踉蹌,沒有站穩摔倒在地上,那些花葉紛紛過來,被我大喊一聲,全部都乖乖地不敢動彈。
“別過來!誰也別過來!”我抓狂地看著它們,記憶中從未有什麽東西讓我覺得如此厭惡,連靈魂都忍不住在顫抖。
那些花一朵一朵楚楚可憐,微微偏著一點兒花骨朵,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躊躇無措。
“立刻讓我從夢裏出去!否則,我便在這裏毀去靈丹,魂消魄散!你們不會希望我死吧?”我對這些花束手無策,在夢境裏也是徒勞地掙紮,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最後的辦法,隻能我自己下個賭注了。
這些花,如此小心翼翼護我,必定不會希望我死。
果然,我這話一說出口,所有的聚魂花都變得驚慌失措,花葉亂舞,唯一隻有最大的那一朵始終保持鎮靜。
我看著它,雙手捏訣,從體內逼出一個通體綻放紫色光芒的珠子,托在手心,這是我所有靈氣幻化而成,所有妖類,都有這一顆靈丹,靈丹一旦毀去,靈魂便無法凝聚,和死去沒什麽分別。
當年青都峰花妖盡數被屠殺,不但靈丹被毀,連靈魂也一並打散,永絕後患!
見我靈丹一出,所有聚魂花都被懾服,紛紛後退,似是不敢直視我靈珠之上的光芒,一個個變得畏首畏尾,幾度不安。
那朵巨花終於也感覺到靈珠之上的壓力,朝後退去,花葉合攏,護著花瓣中心那個花蕾,似乎害怕被侵犯到。
“立刻讓我出去!”我一字一字擲地有聲,如同金石墜地,珠玉落盤。
話說完,一陣特殊的花香便飄散而至,我聞到這花香,便覺得腦中‘嗡’一聲。
我睜開眼睛,突然躍入眼簾的人讓我下的魂飛魄散,接連的驚嚇打擊可不是玩兒的,我覺得整個人的狀態已經接近瘋狂地臨界點了。
我不是被小白打暈了嗎?
那我清醒之後看到的人就算不是小白,也應該是大荒洲的那些仙鶴甲乙丙丁子卯寅醜,怎麽,怎麽也不該是被褚炎打敗,喪氣而去的冰神啊!
我絲毫不掩飾眼睛裏的震驚錯愕,和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怎麽是你?”
那一頭銀發真是流光颯颯驚世駭俗,銀發之下的麵容也是雌雄莫辨,俊美不凡,隻是周身冰寒,連我也覺得身子發冷,果然不愧是司掌冰雪的神仙。
“天帝要見你。”他淡淡地吐出將我擄來的原因和目的,正眼都沒瞧我一下,隻是站起來,那一頭銀發隨著他站起的動作而如流水一般傾瀉而下,瀲灩無邊。
我對著那頭發起了一陣報複的邪念:若是明日一早起來,冰神那一頭引以為傲的銀發突然不見了或者變成黑色,不知道會不會轟動六界?
我隨著他站起來,四處一打量,才發現已經到了個陌生的房間裏,四周皆是冰雪雕成的裝飾,包括睡覺的床也是一整塊玄冰所造,怪不得我剛才覺得那麽冷。
幾乎是冰雪堆成的房間,很少有其他顏色,看久了,眼睛都開始模模糊糊,頭暈腦脹。這樣的環境,造就的不是天才便是變態。
就他被褚炎輕鬆搞定的情況來看,冰神大人似乎不屬於前者。
冰神的宮殿幾乎是一座冰城,等走出來,望見仙界聖境之後,頓時覺得眼睛被漲滿了,看什麽都覺得好充實。
走了一段,再回頭看冰神的宮殿,已經被雲煙所淹沒了。
我追上幾步,跟在冰神後麵,忍不住問道:“天帝為何要見我?”其實答案已經在我心裏,肯定是因為我‘引誘’了天帝他兒子,我算是發現了,這天上的神仙一個個全都是小肚雞腸,陰陽怪氣的家夥!
冰神並不答我的話,隻是領著我不緊不慢地朝一個方向走,我無聊之極,隻好轉著頭四處看風景來轉移注意力,以免生恐懼之心。
天帝愛子心切,天軌又森嚴如斯,他不忍看兒子下誅仙台,便隻有犧牲我一個小妖,我若是天帝,也會選擇這麽做。
隻不過我未免太過冤枉,說起來這一切‘引誘’,我都是被褚炎給逼的!若沒有他,我逍遙自在做個快樂小妖,就算不成仙,也總好過下誅仙台!
一群仙女忽然急匆匆從我們身邊飄過,我見最前方似乎地位比較高的一個仙女邊飄邊恨恨地說:“這太上老君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殿下生病的時候下凡去尋什麽仙獸!”
我一聽‘殿下’二字,心下就不勝唏噓,天帝總共也就三個兒子,有褚炎一個動不動就吐血的三太子就夠了,現在不知道哪位殿下又生了病,看樣子還挺急。這天帝一定做過不少虧心事兒,否則,怎會有此報應?
我偷偷樂了一回,又同情了一番那生病的‘殿下’,生做天帝的兒子雖然風光無限,可要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
那群仙女越飄越遠了,我卻還聽到其中一個仙女歎氣道:“這次殿下一回天界便病倒,藥石不靈,比以往都嚴重得多…….”
原來是出門回來病了,可見天帝的兒子們是有多脆弱,到底是天家的貴胄,不像我風裏來雨裏去,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那些個‘殿下’養得忒嬌貴,出個門也能生病。
我想著,已經到了一處恢宏無限的宮殿之前,我抬頭,那高高的巨門隱在七彩祥雲之中,隱約瞧見匾額上寫著‘紫霄宮’,我仰得脖子都酸了,依舊沒有看到這宮殿的屋頂。
天家威嚴,果然,果然高不可攀…….
我吐了口口水,突然覺得腳不聽使喚了,怎麽都不肯往前邁一步。
進去,說不定就橫著出來,哦不,恐怕就沒得出來了。
不進去,恐怕比沒出來更慘。
左右為難,橫豎都是一死,所幸拚了!進去便進去,我堂堂花妖,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心裏這麽想,不代表腿也這麽想,我大義淩然準備慷慨赴死,卻奈何雙腿就像往外逃。
冰神站在台階之上,沒聽見我身後動靜,便轉頭來看我,我哭喪著一張臉,可憐地說:“可不可以改日再來,今日實在是…….”
他不言語,返身從台階上下來,我以為他大發慈悲真的準備回去了,誰知道他隻是抓住我一隻手臂,硬把我往上拖。
我一看那高人雲端的‘紫霄宮’,冷汗涔涔而下,剛才在路上還未有這麽恐懼,現在忽然又一種宿命轟然砸在頭上之感,令我措手不及去接受。
我回頭四處張望,心底存著小小的僥幸,若是褚炎在,若是他在…….他必不會讓我如此恐懼,他會護著我,決計不會讓天帝有機會害我。
他不是會天界了,他如今子啊哪裏?我被冰神抓回天界的事情他知道不知道?
或許他已經知道了,可是懾於天帝的威嚴,以及被打下誅仙台的命運,他終究是選擇了放棄我…….
天界神仙從來無情無欲,最是薄情寡義,我期冀於他,真是荒唐可笑…….
天帝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高高在上,威嚴雄偉,我見他的時候,實在紫霄宮的後殿之中,天帝隻穿了一身尋常的錦緞袍子,頭發也鬆鬆地用一根黑色絲緞綁著,若不是下巴上長了幾根胡渣子,我定要以為這是天帝的某一位兒子。
真難想象這個落拓瀟灑,英俊親和的男人,是執掌了天界千萬年的天帝。
我傻愣愣地站在門口,傻愣愣地瞧著天帝,瞧了好半天,也沒能在他臉上瞧見一絲皺紋。細想剛才一路走來,遇見的神仙就沒一個是老頭子,難怪人人想成仙,我可算知曉是為什麽了。
我亂七八糟想了一通,斜靠在禦座之上的天帝卻慢慢開口了,聲音裏有一絲嘶啞,卻溫和親切:“你便是阿眠吧,走近來朕看看。”
我看了一眼冰神,他麵無表情目不斜視,壓根兒就不管我,我隻好低著頭,艱難地挪著步子走上前去。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
別看當今天帝如此和善的麵孔,指不定是個衣冠禽獸……
“褚炎如此傾心於你,你可知是為何?”天帝細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問道。
我咬了咬牙,低聲道:“其實,我有點兒不確定我是不是阿眠……我忘記了很多事情。”
天帝善意的對我微笑,和煦的眼眸中蘊藏著三月的風:“你不記得,褚炎卻不會忘記,他若認定是你,那便一定是你。”
“您…….是不是想悄悄殺了我?”我哭喪著臉,天帝一開始便確定我的身份,目的一望便知。
天帝一聽,忽地‘哈哈哈’大笑起來,下巴上青色的胡渣子分外紮眼,大笑了片刻,又轉為苦澀無奈的搖頭,之後笑容消失,溫煦的雙目,竟滿是滄桑,恍若瞬間便老了千萬年…….
“朕若下手殺你,無異於親手殺了褚炎,這麽多年朕做錯了許多事,最對不起的人,便是褚炎,朕怎麽會忍心再傷他?”
我瞧著天帝一瞬間蒼白的麵容,腦子裏一轉,道:“那,您不會殺我了?”這忽然柳暗花明,讓我脆弱的一顆妖心幾欲承受不住,這個驚喜就好比一覺醒來我成了天帝。
一旁站立的冰神眉眼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看向天帝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
我呆滯了片刻方才回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仔細瞧著天帝,如此溫和的男人,不像是在說謊,那麽,肯定是我聽錯了。
自天地開辟以來,從未聽說,天上的神仙可以有七情六欲,可以如同凡間一樣談情說愛,結婚生子,這禁令說廢除便廢除,豈會這麽輕易?
“陛下,請三思而行。”並擅自終於出聲,他眼望天帝,第一次發現他眼中出現一點兒實在的東西。
“為仙者遵循天道,天道為自然,七情六欲自然而生,天界禁止,豈不是與天道相悖?”天帝從禦座下走下來,寬大的袍袖無風自舞,“仙者既替天行道,以天下蒼生為念,怎可沒有七情六欲?這麽多年,是朕錯了,整個天界皆錯了……”
冰神垂下眼眸,遮掩某種一閃而過的光芒。
我看看冰神,再看天帝,長身玉立的天帝,忽然間如同被塵俗遺忘的夢,那麽蕭索而孤獨地站在高高的台階之上,煙雲拂過,身邊卻沒有一個人。
這樣的天帝,完全不似我想象的那般冷峻威嚴,不通情理,這樣的父親,褚炎應該敬他愛他,而不是…….
……………
“上天從來隻看到表麵,他看不見內心。他隻知我為你動了凡情,卻不知凡情為何物。他若真的無所不能,便該教我如何才能不動凡情。”
…………….
褚炎說過的話不期然在腦海中響起,那時候說話的褚炎,語氣中的嘲諷,無奈淋漓盡致。再看眼前的天帝,這真的和褚炎口中的‘天’是同一位嗎?
“我不明白,您知道何為七情六欲?天帝曾經嚐試過嗎?身為天帝的您,難道,也曾動過凡情?”我艱難地開口,聽了天帝一番話,我的心,很難平靜下來。
七情六欲,從來為天家大忌,若誠心修煉,又怎麽在乎那微不足道的情欲?千萬年來,這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而今天帝一句話,便要廢除這鐵律,我不信,不,應該說,我不敢信。
天帝駐足石階上,神情微怔,深沉無邊的黑眸中,那麽快地閃過一絲痛楚,而很快便被漆黑所淹沒,天帝的雙眼,一如既往黑暗,無波無瀾。
“朕,自然有。”片刻之後,天帝緩緩開口,沉穩的語氣,回**在寬闊的後殿之中,飄渺而寂寥,“對褚炎有父子之情,對天下有仁義之情,對西方諸天有敬仰之情。此不外乎七情六欲。”
父子之情,仁義之情,敬仰之情,確實是人間最常見的凡情,可我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麽,我望著天帝模糊的麵容,很小聲地問:“敢問天帝,可曾愛過什麽人。”
可人生不如意之事,乃十之八九。我聲音雖小,可奈何後殿空曠,再小的聲音,這麽說出來,再回音一次,便也真真切切傳入天帝耳中了。
我清楚看見天帝的目光中回避了些什麽,似乎極力在遮掩,在躲閃,也在…….悔恨。
未來得及看清楚,冰神已經先發製人,一道冰鎖將我捆綁起來,狠狠往地上一壓,逼著我跪下,我腦袋在地上重重一磕,立刻便鮮血橫流。
“大膽花妖!竟敢對天帝不敬!”冰神怒不可遏,一聲斥責便將我嚇得半死。
啪!
一聲巨響,天界耀眼的光芒從被撞開的巨門後湧進來,外麵吵雜混亂的聲音也一並洶湧而入。
“三太子,您不能進去!”
“殿下,您有傷在身,不宜動用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