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最終祭祀
12月20日的下午,距離那個“大日子”還有幾個小時,“瑪雅複興”運動領導人維拉科嘉和伊瑪走進了溶洞大廳。
“請你們倆出來。”伊瑪依然是一副笑靨如花的模樣,對錢寧慧和錢媽媽說。
“你們要幹什麽?”尹浩和另外幾個旅遊團男成員圍攏過來,卻被大胡子和光頭他們用槍杆奮力擋開。
“帶你們去看死亡瓶。”伊瑪似乎沒看見旁邊一觸即發的衝突,繼續笑著對錢寧慧母女說,“如果你們碰巧想起了點什麽,說不定這群人就得救了。”
“我也希望是這樣。”錢寧慧說著,轉頭對尹浩他們感激地點了點頭,“我和媽媽去看一看而已,沒事的,畢竟明天才是正日子。”說著,母女倆互相攙扶著,跟著維拉科嘉和伊瑪走出了大廳。
伊瑪給她們每個人塞了一個麵包,一瓶礦泉水,算是加餐。錢寧慧雖然餓得狠了,此刻卻什麽都咽不下去,隻能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覺得自己的手腳又有了些力氣。
他們一行人從山洞的一個岔道中鑽了進去,仿佛進入了一個碩大的迷宮,若非維拉科嘉早已做好標記,任何踏入岔道之人隻怕都會迷失在千奇百怪的石筍石芽之中。
死亡瓶藏在這個地方,確實可以安枕無虞了。
走了一陣,光線再度明亮起來。“那就是死亡瓶,我給你們三個小時的時間。”維拉科嘉指著前方一個用黑氈覆蓋的東西,看了看手表,聲音中既有鼓勵也有威脅,“如果你們還是提供不了有用的線索,明天我不得已隻能采用瑪雅古法,用人血和心髒來祭祀。”
“我明白。”錢寧慧咬著嘴唇回答。
“對了,不要妄圖破壞死亡瓶,那隻會浪費你們的力氣。”伊瑪笑著提醒了一句,挽著維拉科嘉的胳膊和他一起離開了。
山洞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錢寧慧和媽媽站在原地,互相看了看,目光又一起投到了那個被黑氈覆蓋得嚴嚴實實的東西上。
據說卓爾金星神為了防止旁人接近死亡瓶,特意在瓶外雕刻了具有死亡暗示的花紋,這也是“死亡瓶”得名的原因。因此就算自詡瑪雅人代表的維拉科嘉,平時也隻能對這個死亡瓶敬而遠之。
為了搬運方便,此刻死亡瓶是橫放在地上的。猶豫了一陣,錢寧慧終於走上前,掀開了遮蓋在死亡瓶上的黑氈布。雖然明知道麵對它的危險,但好奇心和逃生的意誌迫使錢寧慧在死亡瓶麵前睜大了眼睛。
和她以前從長庚那裏看到的照片一樣,真正的死亡瓶造型為類似於罐子的直桶結構,兩側還有長著羽毛的蛇形耳飾。第一眼看上去,她會以為死亡瓶是用整塊白玉雕刻而成,然而伸手敲一敲摸一摸,那種致密而厚重的觸感卻又絕不是玉,甚至比鋼鐵和水泥還要堅固。怪不得長庚說過,蒙泰喬家族曾經投入了大量資金,卻連死亡瓶的基本化學元素都沒分析出來。
莫非真像瑪雅傳說那樣,它是在第四個太陽紀末,從卓爾金星飛到地球上來的神物?
錢寧慧和媽媽圍繞著死亡瓶繞了一圈,由於警惕著瓶身表麵暗示死亡的花紋,她們並不敢看得太過仔細。但就算是無意中闖入眼角餘光的花紋,也讓她們有一種陰森寒涼的恐懼感。
死亡瓶之所以被奉為瑪雅人的聖物,除了它不可思議的作用,也源於實物帶來的身心震撼。這種震撼的力量,絕非觀看高清照片所能相比。就像長庚雖然能用描摹的平安扣花紋為人解除心理障礙,卻必須耗費巨大的精神力,哪裏像真正的死亡瓶和平安扣,它們神秘的材質本身就帶有無堅不摧的精神能量。
古人想必也意識到了這種影響,所以他們把死亡瓶藏進神廟深處,卻將平安扣上的花紋仿刻在其他聖物上,比如大英博物館中瑪雅的玉盤。
對了,平安扣!錢寧慧趕緊從脖子上摘下平安扣,交給媽媽拿好,希望能夠抵消媽媽受到的死亡暗示。然後她走到死亡瓶瓶口,往裏探進頭去。
“小慧,你要幹什麽?”錢媽媽擔心地問。
“鑽進去看看。”錢寧慧說。橫放在地上的死亡瓶長度大約兩米,瓶口直徑一米左右,恰好可以鑽入鑽出,如果蜷縮得緊一些,勉強也能塞下兩個成年人。
“別進去……”錢媽媽更加擔心起來。死亡瓶的瓶口雕刻成蛇口的形狀,看上去十分猙獰可怖。
“瑪雅人的傳說裏,地下世界的入口就在巨蛇的口中,所以這個雕刻不過是種象征。”錢寧慧向媽媽笑著解釋。她必須裝出一副輕鬆的模樣,否則一味逃避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她和媽媽仿佛在激流中劃著獨木舟,如果不衝上去,就會翻船淹死。
順帶一起淹死的,還有世界樹大廳中那些旅行團成員。
一狠心,錢寧慧鑽進了死亡瓶。
死亡瓶內部很黑,錢寧慧一時什麽都無法看清,隻能伸手在裏麵觸摸。她能感覺到瓶內並不是光滑的,而是凹凸不平似乎雕刻著許多線條和圓圈。然而任她耐著性子摸索了半天,仍然沒能將那些花紋組合成任何圖形。
要是有手電就好了。錢寧慧心中一動,從瓶口探出頭問媽媽:“剛才伊瑪他們走的時候,好像給了你什麽東西?”
“是啊。”媽媽蹲下身,給錢寧慧看她手心裏的東西——那是一枚小小的刀片,剃須刀上常用的那種刀片。
伊瑪為什麽要留下這個東西?錢寧慧困惑了。雖然刀片小得幾乎沒有殺傷能力,但畢竟是凶器。
“裏麵有什麽?”錢媽媽此刻也被死亡瓶勾起了興趣,示意錢寧慧出來,自己鑽了進去,“你眼神還沒我好,說不定我能看出來。”
錢寧慧不放心,跟著媽媽一起鑽進死亡瓶。說來也怪,死亡瓶看著體積不大,但母女倆蜷縮在裏麵,竟也不覺得擁擠,倒仿佛瓶內的空間隨著她們的體型暗暗擴大了一般。
不過錢寧慧和媽媽很快就忽略了這一點,她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瓶內那些凹凸不平的花紋上。
錢寧慧摸索了一陣,忽然發現有一塊內壁是光滑的,那些線條和圓圈隻是圍繞在它周圍,大致勾勒出一個光滑的長方形。“這裏好像一個電腦屏幕呀。”錢寧慧隨口說。
“是嗎?”錢媽媽也伸手過來,觸摸著這塊不同尋常的地方。就在她的手接觸到光滑表麵的一刹那,她們的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細微的光。這道光轉瞬即逝,以至於讓人覺得那不過是在黑暗中呆久了,眼睛產生了錯覺。
“媽媽,你看到了嗎?”錢寧慧不確定地問。
“看到了。”錢媽媽有些不可思議地補充,“而且剛才有什麽東西紮了我的手,就像……靜電?”
“我試試。”錢寧慧也伸出手去,觸摸剛才媽媽碰到的地方,果然,她也感受到一陣極其細微的刺痛,就像觸摸到剛關機的電視屏幕一樣。
“它好像……認得我們!”錢寧慧驚奇地道。
“我忽然想起了別墅裏的那幅畫:聖城祭司家族的王後用自己的血召喚出了祖先。”錢媽媽沉吟著說,“如果如你所說,這個東西真的屬於我們的祖先,是不是……”
“用血就可以!”錢寧慧眼前豁然一亮。
“怪不得伊瑪給了我刀片,原來就是預備著這個用途。”錢媽媽說著,摸索著拿出刀片。
“劃我的吧!”錢寧慧趕緊伸出手去。
“不,我的血統比你更純。如果我的血沒用,你的就更沒用了。”錢媽媽說著,用刀片劃開了自己的手指尖。
血很快就湧了出來,錢媽媽試著將血印染到方才產生靜電感覺的瓶壁上,卻沒有動靜。她不死心,將沁血的手指慢慢沿著平滑麵的邊緣摸索,甚至去描摹那些意義不明的線條和圓圈。就這麽一點點地觸摸著,忽然,一個刻在瓶壁上的圓圈發出了熒綠色的光!
“啊!”隨著錢寧慧一聲低呼,一片片光芒開始在那片長方形的光滑麵上閃爍,仿佛一個個富含意義的符號,但錢寧慧母女卻完全無法看懂。
“外婆的故事裏,那個仙女祖先每當思念天上的親人時,就會鑽進玉瓶裏,看到親人的模樣。”錢媽媽驚訝地說,“難道我們操作正確,就可以看到卓爾金星那些外星人的樣子?”
“可我們不會操作啊……”錢寧慧也割破了手指,蘸著血胡亂去摁瓶壁上的花紋。此刻她已經看出來,那些似乎雜亂無章的線條和圓圈,實際上都是一些操作按鈕——莫非,死亡瓶的真正身份,是一台可以進行星際旅行的太空飛船?
然而無論錢寧慧母女怎樣摁瓶壁上的凸起,再也沒有新的奇跡產生,就連長方形“顯示屏”,也重新恢複了黑暗。到最後,隻剩下最開始那個圓形按鈕,繼續閃動著熒綠色的光芒,似乎在提醒著她們,它才是操作死亡瓶最基本的開關。
母女倆的視線再度凝結在這個綠光閃閃的按鈕上。錢寧慧伸手沿著按鈕外沿的凹槽摸了幾圈,熟悉的大小讓她驀地喊出聲來:“平安扣!”
沒錯,按鈕的外沿,恰正好和外婆遺留下來的平安扣大小相符!而平安扣與死亡瓶同等的材質,同樣具有的影響潛意識的能量,讓錢寧慧相信,平安扣原本就是死亡瓶的一部分,或者,它就是打開死亡瓶秘密的鑰匙!
接過媽媽遞來的平安扣,錢寧慧顫著手湊到圓形按鈕上,微一用力,居然嚴絲合縫地套在了一起!眼看圓形按鈕上的綠色熒光加快了閃動頻率,似乎在督促著下一步的操作,錢寧慧無措地旋轉著平安扣,卻無濟於事,而按鈕上的綠光,閃動得越來越迅疾了。
看來,她們還缺少最關鍵的一個記憶。那麽在即將到來的12月21日,她們能夠想起來嗎?
“時間到了,出來。”一個冷硬的聲音傳入瓶內,將陷入怔忡之中的錢寧慧母女驚醒。
瓶口外,維拉科嘉端著槍,不容反駁地命令著。他的身邊,站著如影隨形的伊瑪。
挨近瓶口的錢寧慧慢騰騰地鑽出死亡瓶,想要掩護媽媽取下平安扣的動作。然而黑暗的瓶內閃動的綠光是那麽明顯,維拉科嘉和伊瑪都已經發現了。
“快出來!”維拉科嘉一貓腰,將錢寧慧和錢媽媽都拽出了死亡瓶,然後自己鑽了進去。他摘下鑲嵌在圓形按鈕上的平安扣,圓形按鈕上的綠光隨即消失。維拉科嘉摸索了一會,最終放棄地爬出瓶口,將自己的戰利品展示給伊瑪:“這是什麽?”
“這是……加百列以前在中國山洞裏發現的小玉璧,我見過它和其他古董的照片!”伊瑪懊惱地叫道,“原來它竟然是死亡瓶的部件,可惡的加百列居然隱瞞了這麽重要的信息!”
“還好,我們及時發現了它。”維拉科嘉將平安扣收入懷中,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不過這笑容在轉身麵對錢寧慧母女時已經無影無蹤。
“明天,將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他用英語對錢寧慧說,“如果你們失敗了,那2012年12月21日雖然不是世界末日,卻是你們的末日。”
2012年12月21日,瑪雅曆法上第五個太陽紀的終結。
雖然是淩晨,溶洞大廳中每一個中國人都了無睡意。這傳說中的“世界末日”盡管並無任何特異之處,對他們而言,卻是決定命運的一天。
天還沒有大亮,維拉科嘉、伊瑪還有十幾個“瑪雅複興”運動成員走進了大廳。他們端著槍把中國遊客們趕到台階下的角落裏,將世界樹周圍的高地空出來,想必這就是他們舉行儀式的場所了。
此刻的維拉科嘉頭戴繁重的頭飾,全身塗成紅色,掛滿了玉器、羽毛等裝飾,恰似錢寧慧在圖片和視頻中看到的瑪雅祭司打扮。而伊瑪也穿了一條綠色的抹胸長裙,臉上貼著裝飾用的玉鈿,赫然是一副瑪雅貴婦的模樣。
實際上,不光他們倆,其餘“瑪雅複興”運動成員,都恢複了古代瑪雅人的裝束。看起來,他們是決心一切按照古製進行了。
指揮著兩個手下將死亡瓶抬到那根酷似世界樹的天然石柱前放下,維拉科嘉開始吟唱起一首古老的聖歌,而其餘人都虔誠地圍攏在死亡瓶周圍,形成了一個圓圈。
當聖歌唱完,維拉科嘉一把掀開了遮蓋在死亡瓶上的黑氈。於是這個穿越了幾千年時空,帶著神秘力量的聖物便赫然展現在眾人麵前!
中國旅遊團成員們雖然得到了錢寧慧的叮囑,紛紛垂下眼不敢看,卻仍然有人抵抗不了死亡瓶致命的吸引力,偷偷抬眼望向高台上改變了他們命運的古物——此刻的死亡瓶是瓶口向上、豎直地放置在世界樹前,新生的陽光從溶洞的縫隙處射進來,堪堪將它照亮。那白玉般瑩潤的材質,精美古拙的雕刻,無一不昭示著遠古的神秘的美麗。如果把它放置在博物館中,絕對是吸引人眼球的鎮館之寶。
可惜,此刻它隻是殘害他們的凶器。
光頭、大胡子和另外幾個看守朝著被圈在角落裏的旅遊團成員走過來,他們的手裏都托著一個罐子,裏麵不知道裝了什麽。
雖然驚恐,但旅遊團成員在槍口下退無可退,隻有尹浩和另外兩個勇敢的男人走上前,站在人群的最前端,徒勞地想要阻止那些打扮怪異的瑪雅人逼近:“你們要幹什麽?”
沒有人回答。光頭等人隻是伸手在罐子裏一掏,手上頓時染上了一種黏糊糊的藍色顏料。這特殊的顏色讓人群中的錢寧慧驀地醒悟過來——藍色是人牲的顏色,莫非他們真的要殺了所有人來祭祀?
“伊瑪,維拉科嘉,你們答應過放了他們的!”意識到最大的危機已迫在眉睫,錢寧慧焦急地用英語大聲喊道,“他們沒有用,我的血才是有用的!”
“除非,你能想起死亡瓶的真正操作方法。”伊瑪依然笑靨如花地回答,“我們按照古老的祭祀方法一步步地舉行儀式,說不定會激勵你和你媽媽早點想起來。”
“Damn it!”錢寧慧難得地用英語爆了一句粗口。而她和錢媽媽隨即被拉出了人群,推上階梯走上高台,用繩子綁在世界樹石柱上,恰好麵對著死亡瓶和它周圍發生的一切。
雖然拚命抵抗,但旅遊團成員已經被連日的饑餓消磨光了力氣,最終都被抹上了一層藍色的顏料。這刺眼的藍色落到錢寧慧眼中,不由想起當初長庚給她看的祭祀視頻——大祭司手握黑曜石短刀硬生生挖出心髒的畫麵,讓她一想起來就不寒而栗。
而此刻大祭司裝束的維拉科嘉手中,赫然正是一把鋒利的黑曜石短刀!
轉眼之間,光頭和另一個看守已架著一個旅遊團成員往維拉科嘉麵前走來,那人赫然便是站在最前麵的尹浩。看著尹浩把嘴唇都咬出血來,錢寧慧心膽俱裂,不由大喊了一聲:“住手!如果你們敢殺死一個人,我保證你們永遠不會知道死亡瓶的秘密!”
“隻要你們想起來,一切都會停止。”維拉科嘉看了一眼錢寧慧發紅的眼睛,雖然不知道古老的儀式能否刺激出錢寧慧母女、甚至其他聖城祭司後裔的記憶,但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大胡子捧出了一個巨大的玻璃瓶,裏麵盛滿淡黃色的**。他倒出一杯**,想要給尹浩喝下。
尹浩的雙臂雖然被人牢牢抓住,卻依然倔強地扭過頭,不肯喝。因為他已經看到,那個玻璃瓶的底部,居然浸泡著幾隻完整的蟾蜍!
“這是蜂蜜酒,好東西!”大胡子見尹浩依然不肯合作,生怕灑了杯子裏的**,便走到旅遊團人群前,將田原拉了出來。
“好的,好的!”大胡子笨拙地用英語解釋著,生怕田原不信,自己先喝了一口。
“喝了這個,你們才不會覺得疼痛。”一旁的伊瑪看不過,忽然用中文說了出來,“如果你們不肯喝,那也無所謂。”她原來一直裝作不懂中文,此刻冒出這句話,讓所有中國人都吃了一驚。
“我不喝。”尹浩猜測這蜂蜜酒中浸泡的蟾蜍大概有安眠或者致幻的作用,他一心等待著中國大使館和墨西哥警方的救援,就算明知後果也不肯就範。
而田原,則就著大胡子的手,將杯中的蜂蜜酒喝了個幹淨。
兩個人,兩種選擇,恰好供其他旅行團成員參考。他們每個人都對尹浩和田原充滿了敬佩,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倆被拉到了死亡瓶前的臨時祭壇上,被人牢牢地扭住雙臂仿佛待宰的羔羊。
維拉科嘉先走到尹浩麵前。瑪雅人敬仰勇士,祭祀時卻也常常以勇士作為人牲,以期讓他的血和心髒博得神的青睞。以尹浩這些天來隱隱成為旅遊團領袖的身份,維拉科嘉對他作為第一個人牲感到很滿意。
他舉起手中的黑曜石短劍,對著尹浩猛地紮了下去!
“啊!”錢寧慧、錢媽媽和其他旅行團成員都驚恐地大叫出來,有人甚至驚嚇得幾乎暈了過去。
然而尹浩卻自始至終緊緊咬著嘴唇,沒出聲,甚至連直立的身子都沒有晃動一下——維拉科嘉的短劍,隻是刺穿了他的耳垂。與此同時,伊瑪端來一個玉石雕刻的罐子,將尹浩耳朵上滴落的鮮血搜集在裏麵。
接下來,維拉科嘉取出一條長長的麻繩,從尹浩耳朵上的傷口處穿了過去。剛才還隱忍不動的尹浩此番也忍耐不住,在繩索穿過傷口時發出了疼痛難忍的悶哼。
錢寧慧離得近,看清楚了尹浩身上發生的一切細節,她的心情也隨著瑪雅人的舉動而起起落落,時而驚駭欲絕,時而心存僥幸。眼看維拉科嘉處置完尹浩,命人將他拉到一邊,大胡子便扶著田原走到了維拉科嘉麵前。
大家都覺得以田原嬌弱的模樣,必定無法忍受刺耳穿繩的疼痛,誰想到維拉科嘉的黑曜石短劍紮下去,田原不僅毫無痛苦之色,反倒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眼看沾血的麻繩硬生生從田原的耳垂中穿過,旁觀之人無不心悸膽寒,偏偏田原依然一副愉悅歡快的神色。她睜大美麗的眼睛四下張望,不時露出驚喜的模樣,特別是看到死亡瓶和世界樹,更是歡喜得無以複加,若非被大胡子扶著,就要跪下去膜拜了。
維拉科嘉並不以田原的表現為異。他看著台下角落裏的旅行團成員,示意手下繼續將他們帶上來。
“你們自己想清楚了,這蜂蜜酒到底喝不喝?”伊瑪見旅行團成員早被串在一條繩子上的尹浩和田原嚇傻了眼,不由“好心”地用中文提醒了一句。
旅行團成員早見了尹浩和田原的反應,雖然也疑心那蜂蜜酒中有古怪,但更是懼怕刺耳穿繩之苦,當下全都喝了蜂蜜酒,心想就算死,死得渾渾噩噩也算是福氣。
於是接下來的過程甚是順利,長繩將十幾個人串成了糖葫蘆一般,而伊瑪手捧的玉罐裏,也收集到了半罐人血。
做完這一切,“瑪雅複興”組織的成員們便圍攏過來,用黑曜石短刀紮破舌頭,手指蘸著舌血塗抹到世界樹石柱上。他們雖然沒有喝蜂蜜酒,卻也仿佛醉了一般亢奮,有人拍打起獸皮蒙成的木鼓,其他人便圍繞著串成一串的藍色人牲們跳起了舞蹈。
而喝下了蜂蜜酒的旅行團成員,也被這種節日般的氣氛感染了。他們跟著瑪雅人一起跳舞唱歌,雖然舞姿笨拙旋律錯誤,卻沒有影響他們歡樂的情緒。
狂歡節一般的溶洞大廳中,隻有被綁在世界樹石柱上動彈不得的錢寧慧母女和串在人形“糖葫蘆”盡頭的尹浩眼中流露出痛苦焦急的神色。他們既然無法沉溺到虛幻的快樂中,就隻能背負起對未知的恐懼。
當歌舞進入**的時候,伊瑪捧著那半罐所有旅遊團成員混合而成的鮮血走到了死亡瓶前。維拉科嘉將她穩穩地抱了起來,緩慢地圍繞著死亡瓶轉圈,伊瑪便將玉罐中的鮮血沿著瓶口緩緩倒入。當半罐鮮血盡數順著瓶壁流入瓶內,維拉科嘉放下伊瑪,自己縱身跳入了死亡瓶內。
維拉科嘉身材高大,即使全身沒入死亡瓶中,他佩戴的高聳頭飾還是在瓶口露出了一小段。瓶外的人可以通過它看出維拉科嘉在瓶內旋轉,將鮮血抹上死亡瓶的每一寸內壁。也不知是哪一個聖城祭司後裔的血液中含有激發死亡瓶的基因段,當血液染上那個嵌套著平安扣的圓形按鈕時,熒綠色的光芒再度閃爍,甚至透過白玉般的瓶壁透到外部,讓一直在歌舞祈禱的眾人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維拉科嘉塗抹完鮮血,姿勢瀟灑地一撐瓶沿,飛身而出。“現在輪到你們了。”他看著綁在世界樹上的錢寧慧母女,“誰先去試試?”
“我們不知道怎麽操作,你怎麽做都沒用!”錢寧慧驚怒交加地回答。
“有些事我也不願做,但現在沒有辦法了。”維拉科嘉無奈地攤了攤手,“你知道古代瑪雅人為什麽熱衷於用人的鮮血來祭祀嗎?因為聖城祭司是靠血來操縱死亡瓶,鮮血越多,死亡瓶越容易啟動……”
“你這話毫無邏輯,無論血多血少,它們所含的基因都是一樣的!”錢寧慧大聲地反駁。可是她的聲音和四周歌舞的喧囂比起來是那麽微小,讓她絕望地意識到眼下的一切,都無法用邏輯來解釋。
“不不不。如果我在帕卡爾王墓中看到的密文沒錯,死亡瓶的應急係統不需要任何操作,單憑鮮血就可以激發。”維拉科嘉說到這裏,念誦了幾句瑪雅語,這才用英語翻譯給錢寧慧聽,“每一個太陽紀結束那天,當聖城祭司的血灌滿死亡瓶,西芭芭的通道就會打開——當然,這個‘灌滿’不一定真的很滿。”
灌滿。這個英文單詞讓錢寧慧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死亡瓶。那麽體積巨大的容器,究竟需要多少人的鮮血才能灌滿?
“要不,我們一個個地來,看看多少人的血才能灌滿這個瓶子?”維拉科嘉看了一眼癲狂中的旅遊團成員,又看了看聽不懂英語隻能幹著急的錢媽媽,“或者,直接從你媽媽開始?她的血統可最是純正,一個人的血能抵十個人的血了——我不喜歡殺人,能少殺總是好的。”
“不!”錢寧慧見有人開始去解綁住媽媽的繩子,不由心膽俱裂,大聲喊道,“從我開始,從我開始!我媽媽或許會想起什麽的!”
“這倒也對,你媽媽暫時可死不得。”維拉科嘉點了點頭,手下人便轉過身,將錢寧慧從世界樹石柱上解了下來。
“小慧,他們究竟要幹什麽?”錢媽媽驚恐地問。
“媽媽你別的不用管,隻要使勁想怎麽操作死亡瓶,那才能救我們大家!”錢寧慧說著,被拽到死亡瓶邊緣,然後幾雙手將她高高舉起,扔進了瓶子裏。
下一刻,手握黑曜石短劍的維拉科嘉也進入了死亡瓶。
短劍刺進胸膛的那一刻,錢寧慧聽到了瓶外媽媽的哭喊和尹浩的嘶吼,然而更多的卻是狂歡的旅行團成員的嬉笑叫嚷。感覺到溫熱的血從胸腔中噴薄而出時,錢寧慧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長庚微笑的臉。
長庚,真想……再看看你。錢寧慧靠在死亡瓶的瓶壁上,用最後的力氣默默地說。
耳邊的喧囂越來越模糊,就仿佛各種聲音混雜成一個漩渦,卷帶著她不停地陷落到黑暗的深處。然而就在這片混沌之中,她仿佛聽到了長庚的聲音,那麽驚恐那麽焦急,真切地回響在整個世界樹大廳中。
這是臨死前的幻覺嗎?錢寧慧不知道。可是另一個聲音也響了起來,依然很熟悉,錢寧慧卻想不起是誰。
那個聲音用英語大聲說:“住手!我才是聖城祭司的真正傳人,我知道怎麽操作死亡瓶!”
蒙泰喬家族的搜索隊是在篩選了雨林中無數地坑山洞之後,最終鎖定這個隱蔽的溶洞的。最直接的證據,是搜救狗在山洞附近扒拉出的人類新鮮糞便——雖然維拉科嘉嚴令手下不得泄露一絲一毫蹤跡,但有些事情並非放哨的“瑪雅複興”組織成員可以控製。
得到確切消息後,蒙泰喬集團的董事長吉爾貝托·德·蒙泰喬親自帶著安赫爾教授、長庚和孟家遠等人來到了這個山洞。當然,簇擁在他們周圍的,是一隊訓練有素的手持自動武器的保鏢。這群人輕而易舉地就俘虜了維拉科嘉安排在洞口警戒的守衛,並讓被長庚催眠的守衛帶路,暢通無阻地衝進了正在舉行祭祀儀式的世界樹大廳。
眼看有不速之客衝入,本來還沉醉在祭祀中的“瑪雅複興”運動成員立刻警覺地抓起了武器,隻剩下那些服下蜂蜜酒的旅行團成員們仍舊旁若無人地狂歡。
“救命,快救救小慧,我的小慧!”綁在樹上的錢媽媽不顧一切地哭喊著。當維拉科嘉滿身血跡從死亡瓶內出來後,錢媽媽就一直在瘋狂地掙紮叫喊。
錢媽媽呼喊的是中文,所以反應最快的是以中文為母語的孟家遠和長庚。他們焦急地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卻沒有發現錢寧慧,隻有維拉科嘉身上和短劍上的血跡明明白白地昭示著最可怕的事情。
“錢寧慧在瓶子裏!”知道錢媽媽因為極度的傷痛神智已有些不清,旅行團中唯一清醒的尹浩趕緊提醒,“她可能還沒死,趕緊救人!”
“我去救她,你處理這裏。”長庚驀地朝孟家遠丟下這句話,迅捷無比地衝上高台,跳進了死亡瓶中。
他的動作太快,以至於眾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到維拉科嘉衝到死亡瓶前拉開了槍栓,孟家遠已經抓住了他的槍管。
“既然我知道死亡瓶的秘密,那麽現在王牌在我的手裏。”孟家遠背靠著死亡瓶,微笑著望向維拉科嘉,緩慢而用力地把槍管往對方麵前一推,“把這個東西拿遠點吧。”
維拉科嘉的眼裏滿是不信的神色,嘴巴露出一絲獰笑。他的第一反應是,孟家遠不過是蒙泰喬集團找來的一個騙子。“如果你是最純正的聖城祭司後裔,那我用你的血灌滿死亡瓶,應該最合適了。”說著他不僅沒有後撤槍管,反而將槍口對準了孟家遠的胸膛。
“他是真的,是真的!”一旁的安赫爾教授生怕維拉科嘉扣動扳機,心急如焚地叫道,“我以上帝之名向你發誓!”
“去你媽的上帝。”維拉科嘉輕蔑地哼了一聲。
“每一個太陽紀結束那天,當聖城祭司的血灌滿死亡瓶,西芭芭的通道就會打開。”孟家遠忽然說出這句話,而維拉科嘉的眼神也瞬間凝固了——這個人,怎麽會知道這句秘言?伊瑪應該不會告訴安赫爾吧,否則安赫爾何必想方設法激發後裔們的記憶?
“為了防止出現主人負傷無法操作的情況,死亡瓶內設立了一套應急係統,不過這應急係統也有它特殊的激發方式,不是你硬來就可以成功的。”孟家遠反手指了指胸口被槍管指住的地方,“所以,還得靠我。”
孟家遠目光中的傲慢自信讓維拉科嘉暗暗驚訝。他轉頭掃視了一眼,發現蒙泰喬集團的人已經封鎖了祭台,自己的手下反倒都被逼到了世界樹下。而從武器的優越性和人員的專業化來比較,己方根本就沒有火拚的實力。
維拉科嘉一向是個審時度勢的人,他舔了舔嘴唇,對孟家遠垂眼一笑:“我自然聽從您的吩咐,尊貴的聖城祭司繼承人。”說著他撤回槍,輕輕鞠躬,後退了幾步。
“麻煩你們也退後一點。”孟家遠轉頭望著蒙泰喬總裁和安赫爾教授,“保護你們的槍太多了,我可害怕走火。”
“安赫爾教授,你們不是談好了麽?”吉爾貝托·德·蒙泰喬總裁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雖然是商業巨子,卻因為長期有效的鍛煉而保持了良好的體型。此刻他有些惱火地盯著安赫爾,因為孟家遠眼下的表現可不像安赫爾描述的那樣,是一個值得合作的夥伴。
“孟先生,你要幹什麽?”安赫爾教授壓抑著怒氣問。
“這個問題應該我來問——你們要幹什麽?”孟家遠有些懶洋洋地問。
“這還用說,我們想要通過死亡瓶,進入西芭芭的地下世界!”安赫爾回答。他很想讓人把孟家遠製服,但一來孟家遠未必肯乖乖聽話,二來維拉科嘉這群瑪雅人守在一旁,他們可不會袖手旁觀。
“你們呢?”孟家遠望望維拉科嘉。
“回稟尊貴的聖城祭司繼承人,我們也是同樣的目的。”維拉科嘉依然謙卑地回答。
“既然這樣,你們就一起來好了!”孟家遠一拍巴掌,雙手各自指向蒙泰喬總裁和維拉科嘉,似乎找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反正死亡瓶看著雖小,空間卻有彈性,裝三個人沒有問題。”
“不行!”蒙泰喬總裁和維拉科嘉異口同聲地說。
“為什麽不行?”孟家遠眨了眨眼睛,“不行的話,你們自己去,我退出好了。”
“死亡瓶我要包下來。”蒙泰喬總裁說這句話的語氣,就像走進一家高檔酒吧,掏出金卡對經理說“今天我包場”一樣。從小作為集團繼承人長大的總裁終於忍受不了孟家遠的插科打諢,不耐煩地親自開了口,“你要什麽條件,盡管說。”
“呀,我忘了,確實不能讓你們一起去。”孟家遠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腦袋,“因為死亡瓶中的導航係統每次隻接受一種特定基因,你們兩個的血都塗上去的話我們會迷路的。”
“請、你、開、條、件。”蒙泰喬總裁幾乎是咬著牙說。他已經看出來了,孟家遠是在故意拖延時間。那麽他在等誰呢?最有可能的情況是——他在等墨西哥警方。
雖然恨不得踹辦事不妥帖的安赫爾教授一腳,蒙泰喬總裁倒也不是十分著急。蒙泰喬家族原本就是從中美洲發家,以集團在墨西哥的勢力,要擺平警察也不算是難事。因此無論孟家遠怎麽拖,他最後都不得不和自己合作。蒙泰喬總裁混跡商場多年,知道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動物,既然很容易達成雙贏,就沒必要兩敗俱傷。
“我的條件很簡單。”孟家遠笑了笑,看看蒙泰喬總裁,又看看維拉科嘉,“為了奪得死亡瓶的使用權,你們無不投入巨大。所以我好奇地問一問,你們要回到祖先棲息的西芭芭去做什麽?誰的答案更讓我喜歡,我就幫助誰實現心願。不過,一定要老實回答哦。”
“我先說吧。”蒙泰喬總裁看了看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手表,確定現在是中午十一點,也就是說,12月21日還有充足的時間。
“1531年,我的祖先弗朗西斯科·德·蒙泰喬成為了奇琴伊察的領主,從此死亡瓶便成為蒙泰喬家族的聖物,被珍藏於家族小教堂之中。”吉爾貝托·德·蒙泰喬說,“從那個時候到現在,蒙泰喬集團在幾百年時間中發展成為一個橫跨多個領域的大型跨國公司,全世界的雇員超過五萬人。集團給他們提供了良好的工作條件和福利保障,多年來一直在世界‘最佳雇主榜’上名列前茅。”
“聽上去你在給家族企業打廣告,總裁先生。”孟家遠調侃,“或者說,這更像現場招聘會上的說辭。”
“這不是廣告,是事實。蒙泰喬集團不光是蒙泰喬家族的,也屬於它的五萬名員工,超過二十萬人與集團的興衰息息相關。”提到集團事務,蒙泰喬總裁態度十分嚴肅,“可是近年來,由於受到歐洲金融風暴的影響,集團財務狀況惡化,幾度瀕臨破產邊緣。作為家族的繼承人和集團總裁,我有必要為二十萬人的生計和集團的存亡放手一搏。”
“你可以申請增加銀行信貸額度,或者折價發行公司債……”孟家遠是學經濟的,所以張口就可以出主意。
“銀行家們都是一群吸血鬼,他們隻想吸你的血,怎麽可能放血給你?”蒙泰喬總裁冷笑了一下,繼續說,“所以那個維拉科嘉偽裝成考古學者,向我提起了祖先留下的這個死亡瓶。他雖然有自己的野心,但如果在2012年12月21日,我和我的探險隊真的能夠進入西芭芭,找到我的祖先弗朗西斯科,我就可以用死亡瓶將古代瑪雅人的黃金、珠寶和其他工藝品運到現在,拍賣後的資金用於拯救整個集團和二十萬員工家屬。”說到這裏,蒙泰喬總裁的口氣誠懇起來,“孟先生,一旦我成功,就有無數員工避免失業,無數家庭避免破產,無數孩子的學費不再令人擔心,無數年輕人不因為貧窮而走向墮落。而你若是希望在收獲的財富中分一部分也沒問題,我保證一定會讓你下半輩子過上貴族般奢華的生活。”
“聽上去我確實該幫你了。”孟家遠摸了摸腦袋說。
“還有我也要一起去。根據我的研究,死亡瓶裝下十幾個人都沒有問題!”一旁的安赫爾教授趕緊補充,“我純粹是為了學術研究,我不僅不會要一分錢的財富,還可以用我的瑪雅知識為你們尋找黃金珠寶提供線索!”
“教授,你很值得尊敬。”孟家遠把手放在胸膛上,不顧這並非西班牙禮節而向安赫爾鞠躬致意。
“那麽,現在輪到我了嗎?”等孟家遠恭維完了,維拉科嘉才微笑著說。
“當然,這是公平PK。”孟家遠伸了伸手,說,“請。”
“好,那我就開始說了。”維拉科嘉剛才顯然已經斟酌好了措辭,慢慢地說,“1519年,西班牙的科爾特斯出發進攻阿茲特克王國。他殺掉了國王並獲得了海沙一樣數不清的財寶,也激發了更多的西班牙人來到這塊古老的土地上冒險。1531年,弗朗西斯科·德·蒙泰喬帶領他的隊伍來到了奇琴伊察。由於瑪雅人的神話裏傳說羽蛇神庫庫爾坎有一天會回到人間,他有著白色的皮膚和濃密的胡須,恰好和西班牙人的特征類似,因此單純的瑪雅人把蒙泰喬和他的士兵奉為天神,毫無抵抗甚至是心甘情願地讓他們占領了奇琴伊察,連瑪雅人的土地被西班牙人瓜分也逆來順受——被奉為聖物的死亡瓶也是在那個時候被蒙泰喬據為己有的,我說得對嗎,蒙泰喬先生?”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蒙泰喬總裁,也就是弗朗西斯科的後裔不得不點了點頭。畢竟這段曆史早就不是秘密,他根本無法否認。
“可是奇琴伊察的瑪雅人再單純,也很快意識到他們迎來的不是神,是魔鬼。”維拉科嘉冷笑了,“西班牙人是狂熱的天主教徒,他們對瑪雅文化極盡摧殘,恨不得將它滅絕。他們搗毀瑪雅人的神廟,屠殺瑪雅人的貴族和祭司,掠奪瑪雅人的財富,焚燒瑪雅人的書籍,更有甚者,隻要是認識瑪雅文字的人,他們一概加以屠殺!因為他們認為,既然瑪雅文化不符合天主教義,就不應該存在於世上,甚至連奇琴伊察這座古城,也被他們洗劫後遺棄在叢林裏,直到十九世紀才被考古學家重新發掘出來!以至於五百年前還通行的瑪雅文字至今無法完全破解,五百年前還興盛的瑪雅文明留下無數難解之謎,五百年前還像神一樣被瑪雅人膜拜的聖城祭司家族竟在中美洲徹底滅絕!請問人類文明史上,有哪一種文明像瑪雅文明這樣被滅絕得如此殘酷?”
“打倒萬惡的帝國主義侵略者!”麵對維拉科嘉慷慨激昂的演說,孟家遠支持地揮了揮拳頭。
“那你和我的目的一樣,我們完全可以合作的。”安赫爾教授在一旁插口。
“不,我和你們不一樣。”維拉科嘉輕蔑地看了一樣安赫爾教授,“你們感興趣的是瑪雅的屍體,甚至盤算著怎樣從這屍體上再剝下些金銀首飾,而我要的,卻是活生生的瑪雅,能夠保持文明傳承的瑪雅。因此,我組建了‘瑪雅複興’運動,想要通過死亡瓶前往西芭芭見到我的祖先,告訴他們西班牙人不可相信,即使無法抗衡他們的武器也要想辦法將文明的種子保存下來。我要的是,改變曆史!”
“聽起來,你這個目標更加遠大……”孟家遠為難地摸了摸腦袋,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怎麽辦,我又想幫助弱勢群體又想賺錢成富二代,哦不,富一代……”
“別裝小醜了,我現在懷疑你根本就是個騙子。”蒙泰喬總裁聽了一個手下的密報,得知大批警察正在朝這裏衝來,不由對孟家遠越發懷疑。“你最好還是先證明一下你能夠操作死亡瓶,否則我保證警察還沒來,你就變成了一具屍體!”他說完輕輕揚了揚下巴,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就一起對準了孟家遠。
“這句話有道理。”維拉科嘉一閃身,手中的黑曜石匕首再度精確地抵住了孟家遠的咽喉。
“好吧好吧,你們沒聽中國的古話說:‘沒有金剛鑽,哪敢攬瓷器活?’”從蒙泰喬總裁的表情,孟家遠也猜出自己要等的人馬上就要來了,然而此刻形勢一觸即發,他就算再想拖延下去雙方都不會允許。於是孟家遠無奈地轉過身,雙手一撐死亡瓶的瓶沿,翻身往瓶內跳了進去。
奇跡發生了——孟家遠並沒有掉進死亡瓶中,而是穩穩地站立在了瓶口中央!他低頭看了看腳下,似乎也不相信發生了這樣的現象。
“死亡瓶……怎麽會多了個蓋子?”離得最近的維拉科嘉瞬間發現了奇跡的真相——原本中空的死亡瓶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個同樣材質的瓶蓋,竟然嚴絲合縫地將瓶口牢牢封住了!此刻不僅他們無法打開瓶蓋鑽進去,連先前在死亡瓶內的錢寧慧和長庚也看不見了!
“剛才你們說話的時候,我就注意到死亡瓶內的綠燈閃爍得有些古怪,後來就完全熄滅了。可我還以為是人血的刺激停止,指示燈才會自動熄滅的。”站在世界樹石柱下的伊瑪一邊端著手裏的槍,一邊懊惱地說。若非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那時她原本是可以去查看異狀的。
“你什麽時候動的手腳?”維拉科嘉一把將孟家遠從瓶上扯下來,氣急敗壞地用短劍劃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膚,殷紅的血頓時染紅了孟家遠的衣領。
“對了,是加百列在裏麵!”蒙泰喬總裁也盯住了安赫爾教授,眼睛裏滿是血絲,“他怎麽會操作死亡瓶?”
“我讓他偷偷催眠過孟家遠……”安赫爾教授對上蒙泰喬總裁的眼神,嚇得一抖,“可是他跟我說沒獲得有用的信息——難道,是加百列騙了我?可他對我無比忠誠,不可能會騙我的!”
“想辦法把死亡瓶打開!”蒙泰喬總裁和維拉科嘉同時發出了這個命令。
兩個“瑪雅複興”運動成員熟門熟路地將死亡瓶放倒,而維拉科嘉則一把將孟家遠推開,迅速撲到了死亡瓶的瓶口處。眼看那瓶口被封閉得嚴嚴實實,維拉科嘉情急之下就用手中的黑曜石短劍去撬,卻不料用力太猛,短劍的劍尖竟然裂成了兩段!可是死亡瓶的瓶蓋上,卻連最輕微的劃痕都沒有!
“讓我來!”蒙泰喬總裁見維拉科嘉失敗,用肩膀將他撞開,掏出手槍就朝瓶口開了一槍。
“不!”孟家遠生怕他傷到錢寧慧,和錢媽媽一起高聲叫了起來。可是他們話音未落,那顆子彈已被死亡瓶的瓶蓋彈了回來,擦著蒙泰喬總裁的耳朵飛了出去,將他嚇得一屁股癱軟在地。
“快拿鐵錘和電鋸來,一定要把瓶蓋打開!”安赫爾教授也激動地喊了起來。一時間,整個世界樹大廳中充滿了各種聲嘶力竭的叫喊,還有蒙泰喬集團和“瑪雅複興”成員們徒勞無功的忙亂。
唯有那群喝下了致幻蜂蜜酒的中國旅行團成員,看著眼前這些人手忙腳亂的滑稽樣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許動,都舉起手來!”下一刻,全副武裝的警察衝進了世界樹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