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離開A市的當天剛下過大雨,雨後的天空尤其晴朗。阿然也要離開A市了,晚夏怡一天的火車。她被分配到雲南一家公司,而夏怡是廣東的工廠。阿然看著一撥撥提著行李準備背井離鄉的旅客,站在月台上感慨:“我忽然想起一句話。”

夏怡問什麽話。

阿然說:“是你以前跟我說過的,天下沒有拆不散的夫妻,隻有不努力的小三。”

夏怡其實想說,這是寧靜說的,她永遠那麽老謀深算。可一想起寧靜,胸口某個位置就開始劇痛,腦子裏也模模糊糊地晃動著原野大笑的臉,他吊兒郎當叫她的聲音“老婆,老婆”。

夏怡終於還是沒有多說,眼神憂傷地看著阿然:“怎麽突然想起這句話?”

阿然說:“許默年和陶琳娜解除婚約了,這事你聽說了嗎?”

夏怡點點頭說:“噢,聽說了。”

“所以我就突然感慨一下。”阿然欲言又止,拍拍夏怡的肩膀,“愛情隻是傳說。姑娘,你我都過了二十,以後奔三十的人了,精明點,別再相信那些風花雪月的騙人把戲。”

夏怡紅著眼睛點頭說我懂。

“你懂個屁。一次上當是無知,二次上當是白癡,警告你別再有第三次啊。”

“裝什麽老成,你也一樣,好好照顧自己。”

夏怡微笑著朝她張開懷抱,阿然抱住她,鬆手,猛地又用力抱住:“時間不早了,上車吧,以後常聯係。”

火車緩緩開動,那些仍在相愛的人們都流露出依依惜別的神情,有女生邊講電話邊大哭起來,坐在夏怡對麵的男生也兩眼通紅。後車廂忽然傳來**,許多的聲音在唏噓著,夏怡隱約聽到一句:“看啊有大傻在追火車”。

——“夏怡你快看啊,有個傻子在追公車,好像從我們上車到現在跟了幾十裏了。”夏怡不可救藥地想起半年前,大男孩原野騎著他的破摩托追公交車的畫麵。雖然追的不是她,其實又是她……

夏怡想:也許愛情不是傳說,愛情真的來過。隻不過很多愛情在你懵懂無知時來臨,在你幡然醒悟時就已結束了。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起來,是阿然發來的一條短信:“你看窗外!”

窗玻璃凝聚著水汽,朦朧間,夏怡看到一個身影在急速朝前奔跑,月台上的人被撞得七零八落……

夏怡聽說當火車急速駛過時,人與火車間的空氣因火車側壁的摩擦而流速變快,根據伯努利原理,流速大壓強小,站月台上的人超過一米線,就會被“吸”過去,撞上火車;又由於站台與火車間有間隙,人可能失足掉入,發生悲劇。

夏怡在感歎啊,什麽樣的愛情讓他這麽拚命奔跑……就見那越來越近的影子,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人,分明是原野。

原野追著火車在夏怡的窗玻璃上寫下“1”。

夏怡的臉用力貼在窗口上,一瞬間頭腦空白,失去了任何反應力。

火車的速度漸漸加快,原野寫著“135……”每劃下一筆,火車的速度就快一點。原野的身體前傾,吸引力變成可見的有形物體,像無數雙手拉住了他的身體——

原野露出個玩世不恭的笑,忽然朝前跌去!

我的記憶裏,曾下過一場奇大的雨。我和你從釣魚場跑出來,大雨氤氳,隻站在雨裏三秒就會淋得透濕。你偷了把沙灘上用的太陽傘,扛著大傘送我一路。

我笑說:“太重了,你丟掉它,我們用跑的吧。”

你皺眉:“不行,我哪能讓我媳婦被雨淋。”

我把臉扭過去:“臭美,我又沒說過嫁給你。”

你笑得沒皮沒臉:“老婆,你就勉為其難嫁給我吧!”

“給我個理由啊。”

“理由啊……我想要個家。”

“那你找別人去。”

“不行,我隻想要有愛的家。”

是應該鄭重其事地道來,你卻用了嬉皮笑臉的神情。我沒在意,所以我拒絕了你。我總在質疑你的愛,總認為你不夠真誠,是因為啊,我沒真心去了解過你,和你笑容下的愛情。

“原野!!!!!”夏怡的尖叫聲劃過2011年的夏季。

世界,白光,微濕的月台,急速開動的火車,轟隆隆的聲響,聚滿水汽的玻璃窗上漸漸淡去了11個手機號碼。

模糊的風景在眼前拉成色彩各異的線條,恍惚間,所有過往的時光都在轟烈地奔跑。那些不斷翻湧著蠶食她生命的片段,那些沉浮於邊緣界限的愛恨,就在那一刻分崩離析,直擊心底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是他曾經給過的愛。

……

流年沒有帶走我,我亦未能留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