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關於《流年帶不走夏傷》

1.

“姐姐,我是不是很賤?”

三年前,我的表妹十五歲,她問我這個問題。

當時她在學抽煙,會喝些啤酒,失了一場戀,以墮落的心態交了個初中畢業的混混。她喜歡流連KTV和酒吧,頻繁涉足網吧。

她覺得這樣就是賤,並且問我時,是微笑的神情。

“姐姐,我真的很賤。”

三年後,她拖著行李箱站在離火車站幾米的地方,穿著件藏青色的線衣,連褲襪子,高跟讓她變得高挑。很久沒見,我請她吃飯,她在我身邊抽了很多煙,還點了高濃度的勁酒,鎖骨上有蝴蝶的紋身。

我們平時隻在Q裏聊天,這樣的交談很陌生,她的手機一直響不停。

我問她跟那個混混交往得怎麽樣?她笑了,早分了呀,我現在在做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這次她說自己賤,是陳述句,微紅的眼眶裏有比勁酒還高濃度的滄桑。

2.

很久前我就說我要給她寫本書。她問為什麽。我說她的生活太豐富多彩,有故事。她當時高興地說好啊好啊,並且一臉羨慕和崇拜……

後來我說我現在轉型了,我給你寫本書吧。

她皺了皺眉,搖頭。我問為什麽。她說:“你會把我做人家小三的事寫進去嗎?”

“你介意嗎?”

“我介意的。”

“那我可以不寫,或者,我可以寫到女二身上去。”

“你會把我被拘捕的事寫進去嗎?”

“我也想,出版社會斃的。”

“你會把我……的事寫進去嗎?”

我想了想:“書還是要起正麵導向,女一的性格不能太犀利和尖銳了。否則要是有心理不成熟的孩子看我的小說,會被誤導,帶壞。”

她大笑,煙灰被風吹在桌上:“我應該會喜歡女二。”

我補充:“不過,我會把你跟那個混混的愛情寫進去。”

3.

我在Q簽名上大張旗鼓地號召我開新書了。於是出現以下對話。

某A:又是幼稚的兒童文學?

我:不是,這次是現實疼痛的青春。

某B:我這種奔三十歲的人能看嗎?

我:老了點,將就下還是能看的。

某C:我勸您,我真心勸您,別用十六歲的文筆去描述二十五歲的滄桑。

我:滾。

某D:謹慎!!!!!風險!!!!!

我:銷量不好也就那麽回事,一個作者一輩子總有幾部為自己而寫的作品。

綜上所訴,沒有人相信我能轉型,也沒有人支持我轉型。我像個孤注一擲的老船長,丟掉已找不到航線的大船,乘著小帆探路去也。不管終點能夠到達與否,曆練的過程都將成為財富。

4.

我的初衷,是針對我妹的年齡,寫一部90後群體的小說。但我不確定,要用哪種深度的文字去講訴這個故事。

我寫了十幾個開頭,每到一萬字,就丟掉。

不是覺得太膚淺,就是太深奧。

磨磨唧唧,想一點寫一點,非常不順。

我想起我最初寫文時遵循的一句話:“能夠感動自己的作品,才是好作品。”

我不要去介意別人能不能喜歡我的文字,首先,我要寫出自己喜歡的文字。我不要為了銷量和讀者群去寫故事,而要讀者群和銷量去認可我的故事。

就這樣,我上路了。

我寫下了我筆下缺點最多的女主和男主。我知道,有人會喜歡不顧一切的寧靜,有人會喜歡隱忍專一的許默年,有人會喜歡純真卻有叛逆之心的陶琳娜。

有人會不會喜歡原野和夏怡,這是未知。

就像花舞的評價:原野鮮活,整本書裏麵最立體的形象就是他,他缺點很多,但是最真實。

——他們兩讓這故事變得真實。

關於我:易拉罐

1.我的寫作生涯

我經常跟朋友開玩笑說“等我死了,會做到第一個沒有夢的覺”。

我太多夢質,當我閉上眼的第一刻,就有無數的夢襲來。最高記錄一整晚我能做二十個不同的夢,稀奇古怪,翻越千山萬水。我想,是我的多夢質讓我走上寫作之路,這似乎是上天注定的事。

2005年因看了一本不怎樣但卻出版了並且被死黨尊為經典的“神作”,我決定揮筆讓她膜拜我。我一向就不是個好學生,不搗鼓創作我成績不好,搗鼓創作我成績也照樣不好,所以不存在父母支持與否。第一本手寫稿我自信滿滿,班裏傳遍了,弄哭了很多女生。某看過的男生是這麽評價的:“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麽,親情文不像,愛情文不像,友情文不像,你什麽都沾一點邊,什麽又都不靠譜。你這書要是能出,我買十本。”

我決定,我這書非出不可的。

我找上我媽,我說我要自費出書。我媽當時在磕瓜子,瓜子殼吐我臉上說“呸”。我灰溜溜去找老師,老師說我有誌氣,並且告訴我自費出書很便宜,自己隨便印幾百本不用書號,賣了再印。成本大概幾千就行。我又找上我媽,我媽聽到幾千的成本就能讓我當作家,這等價值不錯,把我的稿子收上去,說找些熟人過段時間就幫我出了。

我等了三個月,等到我姑姑跑來嘲笑我。說你那文我看了,狗屁不通錯別字一整麵一整麵的,還想出書,做夢去吧。

我讓我媽把手稿還我,我媽說扔了。

我因此被男生嘲笑了半年。一邊被嘲笑,我一邊又寫了本。這次我深知讓我媽自費出版是做夢,我要求她給我買了台電腦,找了起點中文網連載。幾月後編輯找上我,簽約出版我人生中的第一本書:《小子,我看上你了》,很順利。

經驗告訴我:任何夢想去做了就不是夢,不做它永遠都是夢。

這之後我陸續出了《遵命,女王陛下》、《101號寵物戀人》、《OK,主人閣下》、《天使隻為星夜哭》、《妖精的獨步舞》、《拉非草之戀》、《喂,有種ONE ON ONE》、《臣服吧,狼王子殿下》……與從前的作品比起來,《流年帶不走夏傷》是我轉型通向成人之路的直通車。

我知道我還不是個作家,我是個作者。有一天,我會成為作家的。

2.《流年……》的細節靈感

我的記憶超爛,大事小事從來記不住。家鄉分農曆陽曆,我的生日時時變動,記不住,就把身份證上的出身年月作為生日,任何對外的資料也是這樣,4.26日這天。

我家人告訴我,我今年的生日是4.24。生日突然提前了,在4.24那晚剛過的12:00,我隻收到三張賀卡,都是同一個人發來的。一個可愛厚實的大男孩。

隻有他和我家人一樣,記得我的生日是24而不是26。

記憶被拉回五年前,高一,我是個叛逆、難搞、成績吊車尾的份子。他坐我後麵,副班長,卻從來不因我翹課登記我的名字。我覺得有趣,跟他搭訕,他臉紅,說話不敢看我眼睛。得知他比我小,我讓他做弟弟。

早晨醒不來,每堂早讀課我有半節課遲到,半節課揮掃把罰掃公共區,來不及買早餐就不吃算了。不知何時,他養成給我買早餐的習慣。我有個跟我一樣惡劣的死黨,每次早餐分她一半,他怕我不夠吃隻好也包攬她的。

冬天,飲水室的飲水機,蓄滿一隻熱水袋就跳檔加熱,學生供不應求排長隊伍。他總是提前五分鍾翹課我為蓄滿熱水袋;寢室背陰,襪子掛了十雙沒一雙曬幹,我把兩隻腳抖了一節課,再上課前他丟給我一打新襪子;我開罐頭不小心割破手指,從小賣部一直滴血到醫務室,有女生告訴他,他頂著洗澡泡衝到醫務室,回程時細心數過血有64滴;他經常把夾著零食的課本丟我桌上,平時的食用水也是他包攬,還囑咐再有罐頭一定他來開。

記憶中他為我做過的很多很多。我隻記得,我嫌他買的襪子是男士的,沒有再穿;聖誕節送我的水晶球剛拿回寢室就破成兩半,泡沫灑得到處是,直到放假也沒有完全清理掉;送我的項鏈是很土的綠色吊墜,跟初中同學寫信時順手塞進信封裏送人了;他跟我死黨說喜歡我,我說他敢跟我說就絕交,死黨問為什麽,他有什麽不好。我說他沒有哪裏不好,隻是跟我喜歡的類型不一樣。

後來我遇見過喜歡的類型,沒感覺沒電。後來也被別的男生追過,卻再沒有這樣的真心。

死黨問我後悔嗎,感動嗎?我說後悔的,感動的。但也僅能盯著那三張賀卡發五分鍾呆,關掉,繼續生活。

3.生活中的我和父母

“你別急我,你再急我我都要叫你媽了!”“我喊你媽,是我錯了,行不行?”

這是我媽一著急起來就會丟給我的話。

我的家庭真的很怪異,我媽四十幾歲的年齡二十幾歲的心靈,我爸比我媽弱智,四十幾歲的年齡十幾歲的心靈。

我死黨經常感慨怎麽你爸媽像你的孩子,你更像個媽媽。

我苦大仇深……

我經常對他們暴跳如雷。

最近家裏增添了新的家庭成員,一隻紅色泰迪熊犬,取名波比。穿衣、梳頭、爬沙發、上床、坐餐桌,就快變成一個人了。我爸我媽平時對它一臉縱容,可它實在鬧得過分,又雙雙找我告狀。

如果一個和睦的家庭裏必須要一個母夜叉,那唯有我舍生取義。

我經常指責說:“你知道你是隻狗嗎?你看看你哪裏還有狗樣,你太不是隻狗了!”

可它又的確是隻狗!

當它把我的鞋子咬得到處都是,骨頭藏在我衣服下麵,或者扒拉扒拉撓門的時候,我又會很鬱悶:“你能不能別那麽像狗?別人像狗你也像狗,你居然是隻狗!”

我爸護狗到極致,每次都英雄救狗:“別罵了,那麽難聽。別人還以為你又在罵我。”

我美好的淑女形象算徹底毀了……我繼續苦大仇深。

當然,我需要支柱的時候,他們又會搖身一變成為長輩,無微不至地照顧我,關心我,所有最好的都由我先享用,所有事都以我的意見為第一考慮。

我們彼此擔心,彼此照顧,彼此督促,彼此成長。如果實在要說他們是我的誰,我覺得他們是我的父母,同時也是朋友、兄妹以及……孩子?買糕的。

可憐我對此生活甘之如飴,對訓導他們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