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做我的男朋友(Do my boyfriend)

1.做我的男朋友

時間就在我和楊湛遠的打鬧中飛快地度過。這個家夥,總是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又在我對他心懷感激的時候惡語相向——

比如抱著一大疊試卷的我,因為腿腳不便,在半路摔倒的時候。他會突然出現問:“去辦公室?”“嗯。”“我順路。”然後撿起所有的試卷離開。

比如我在受了他的恩惠時,感歎地說:“楊湛遠,你的嘴如果拉上拉鏈,還算是個不錯的人呢。”“你在暗示什麽嗎?”“啊?”“封口啊,”他壞笑,“用你的嘴的話,是完全沒問題的。”“你——當我什麽話也沒說!”

就是這種家夥,讓人有時候怎麽也討厭不起來,有時候又會萬分厭惡的家夥!

左曳呢,在醫院躺了一個月零三天後,回歸學校。

他出現的那天我們正在上體育課,我因腿傷還沒好請假休息,站在走廊欣賞我們班男生的籃球賽事。

已是11月,可那天的陽光格外地明亮耀眼,左曳穿著深色的褲子,棕色的皮衣,突兀地闖進我的視線。

看到他的那一眼,我不知道我是什麽心情。很多次我問過我自己,到底喜歡他哪裏,可是我沒有得到答案,隻要看到他的臉和他高帥的身形,全身就都像被注入了熱水一樣沸騰。而他隨便低語的一句話,都可以顛倒我的世界。

就是這樣對我具有影響力的人物,為了他,我失去了爸爸,害慘了媽媽。

一個月過去了,媽媽的病情雖然沒有再惡化,但一直也沒有再好轉……如果媽媽再出什麽意外,我永遠也無法諒解自己。

為什麽,把我弄到如此境地的人,我的視線就是沒法從他身上挪開呢?

我眼睜睜看著他走進教學樓,身影被建築物擋住。不過一會兒,他出現在我們班教室門口。

我一直都站在我們班門口的走廊上,可他似乎在想著心事,沒有注意到我。他筆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在抽屜裏翻找什麽,找到後隨手塞進了褲袋裏。就在他起身要走的瞬間,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我的座位,然後他的動作停止下來。

他拿起一本我課桌上擺放的書,翻了兩頁,扔回去,又拿起一本翻了翻。

我聽見我的聲音突然響起:“不用翻了,那是我的書,我……還沒走。”

左曳轉過頭來,眼中劃過一絲訝異,不過很快,眼瞳又恢複到波瀾不驚的深黑。

“是不是感到很失望呢?”

他勾了勾嘴角,什麽話也沒說,把我的書本扔回我桌上,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去。

我扶著課桌,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

耳邊傳來隔壁班裏在大聲朗誦英語的聲音,操場上是玩樂踢球的笑聲,從窗口望去,可以看到對麵實驗樓裏的學生湧出來,好像是要去學校後的菜地裏找蚯蚓,學習蚯蚓的構造,那一節課,正好我們班昨天上過。

整個世界都在快速流動,隻有我和左曳所處的空間,是靜止的狀態。

“喂……”我看著麵前的黑板,忽然說道,“你不是要走嗎,怎麽還坐在這裏?如果你繼續留下來,等到下課,你會聽到一個很不好的流言哦。”

“……”

“雖然,那個流言是關於我的,不過我怕你會覺得跟你有關,心裏會不舒服。”

“……”

我回頭去看他,他的側臉在光線中立體,像刀雕的人像。

他一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我歎了口氣:“算了,反正你遲早會知道……”

“你說什麽?”他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微蹩著眉頭。

“沒什麽啦!”我笑了笑,“有個人告訴我:‘不要一味去悲痛你已經失去的,因而錯失還留在你身邊的幸福’。因為時光無法倒回去,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我在想,我就算怨你也沒有用。如果聽到那個流言,你實在想要彌補的話,就做我的男朋友吧!”

說完這句話,我迅速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裝作張望外麵的操場:“時間差不多,快下課了,我去拿下堂課要考的試卷。”

再不敢多看他一眼,我快速地離開了教室,心髒在胸口直打鼓!

我——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可是真卑鄙,我竟然用爸爸的事故跟他提出這種要求……看著走廊外晴朗的天空,忍不住的眼淚往外溢,我抬手用力擦了擦。

可是,我實在是太渴望幸福了啊。爸爸離開了,媽媽的生命危在旦夕,我孤單地走著。人前人後我要裝作堅強,要笑臉相向,要無數遍地告訴大家:“我沒事,我可以堅持住。”

內心卻生出無止境的恐懼,隻有自己知道——隻有我一個人的話,薄弱的肩頭根本撐不住重擔。以至於這個時候,身邊每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我都會拚力地抓住,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

“鐺——鐺——鐺——鐺——”

下課鈴聲響起之時,大部分同學解脫地呐喊,還有小部分同學在拚命地左右探頭看別人的試卷答案……

“喂,時間到了,大家都停下筆離開座位,每小組的小組長快把試卷收上來!”

我用力敲了敲教鞭,粉筆灰一陣四揚。

自從那場事故後,班裏的學生都對我格外關照和配合,紀律一下子好上去了很多。我望向講台邊掛著的“紀律流動紅旗第一名”,總算有點欣慰。

“班長,試卷全部都收好了。除了……左曳的。”

左曳?我的心一“咯噔”!

因為體育課時不受控製說了那種沒大腦的話,後來的一整節課我的視線都沒敢往他那看一眼。現在朝他看過去,正好和他的視線對上。

他仿佛早就在看著我了,雙眼如炬,臉上說不清是什麽神情。

我不由地一陣心虛,嘴巴張了幾次,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忽然左曳站起來,手裏拿著那張白卷,一步步朝講台上直逼過來——

楊湛遠把書包甩在肩上,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和左曳一眼:“車棚那等。”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楊湛遠走到教室門口的步子一頓,重複道:“車棚等!”

“嗯……好。”

此時班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低垂著視線看著講台上疊著的一摞試卷:“試卷給我吧……”

我搶過他手裏的試卷,抱起那摞試卷,就要朝講台下走去,胳膊被突兀地抓住。

“下午……”

“下午的話,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哦。”他的聲音低低的,“可我聽到了。”

我的麵孔一陣發燙:“那你忘記好了。”

“我記憶一直很好。”

我吃驚地抬起頭,看不懂他臉上的神情:“那你的意思……是?”

左曳緩緩抬起手——

我下意識以為他要打我,閉上眼,脖子還往後一縮。誰知道,一根冰涼的手指掃過我額邊的發,勾在耳後。

我吃驚地睜開眼,整個身體都僵在原地。

“去吧。”

他放開手,讓開身體,我下意識走下講台,回頭看了一眼,他麵無表情。我走到教室門口,回頭,他依然是麵無表情。

去辦公室的一路,我都在納悶,左曳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點也猜不透他啊……

返回後,左曳果然已經走了!果然是我多想了!

可在我的課桌裏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我的書包。我奇怪極了,左翻右翻,上翻下翻,就在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今天值日的同學從教室裏走進來:“班長,左曳讓我轉告你,說他在教學樓下等你。”

啊?

我猶如被雷電劈中,在原地愣了半晌,這才衝到走廊上朝下望。果然看到左曳靠著一麵牆,左肩上掛著一個單肩包,手裏勾著一個雙肩包。

他懶懶地斜靠在那裏的姿勢,就像一副畫,在我的腦海中長久地定格——

2.約會的場所

11月的天氣雖然不算冷,但風還是很大的。我和左曳下了公車,一前一後地走在繁華街道上,這條路不是我回家的方向——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晚一點,我會自己去醫院看我媽媽。”

給楊湛遠發去這樣的短信後,我還是打算跟在左曳身後走著,就算不知道他將把我帶往哪裏。

天色已經暗了,天邊隻剩下半邊夕陽,紅色渲染著天空,街燈和各家商業建築都亮起了燈火。左曳在一家燈紅酒綠的Pub前站住腳步——

“金碧輝煌”。

是上次楊湛遠帶領全班來過的地方,也是左曳的場子。

我似乎這才明白,原來他根本沒有送我回去的意思。眼見著他就要進去了,我叫出聲:“左曳!等一下!”

左曳停步,在閃爍著顏色的霓虹燈下側頭。

“我的書包,”我指了指他肩上背著的東西,“你忘記把我的書包還給我了!”

“不進去?”

“我?我進去幹什麽?”

他的嘴唇動了動:“約會的場所。”

約會?!

這兩個字,就仿佛超重的石塊落到我的頭上,差點要把我的理智震傻!

等我反應過來,左曳已經朝裏麵進去了,我漲紅著臉,飛快跟緊了他的腳步走進去,心髒在胸口直打鼓——

“左哥。”

“左哥。”

“左哥……”

一路走過去,端送酒水的服務生、還有在Pub附近穿梭的保鏢人員,在見到左曳的那刻,都會齊刷刷地行禮,就跟電視裏的小弟見到老大似的,派氣十足。

我加快腳步並肩走到左曳身邊:“喂,你真的是這裏的Boss?”

“嗯。”

“怎麽回事,你還是未成年,怎麽就可以做Pub的Boss?”

左曳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打開其中一間包廂,隨即打開了最明亮的白熾燈。

明顯是有人在這裏過生日,包廂四周都被掛上了氣球和鮮花,茶幾上除了酒水茶點,還有一個至少六層高的大生日蛋糕。

“把燈關掉啦。”

“唱得正盡興呢……真掃興。”

包廂裏瞬間怨聲載道,左曳不為所動,嗓音低低地說道:“來晚了。”

在包廂裏的人全是一愣,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我們。一個男孩在人堆裏朝這邊招手:“你小子,大忙人啊,還以為你不來了。”

左曳走到那邊,那男孩旁邊坐的人立即挪開位置,給他讓位。

“出院了?沒少胳膊瘸腿吧!”那男孩不客氣就朝左曳的胸口來了一拳,繼而遞過去一杯酒,目光望向門口站著的我,“那位小朋友是?”

左曳端著酒:“進來。”

我進去走到左曳身邊的那一路,無數雙犀利的目光都在看著我。

“女朋友。”

“我當然知道!據我所知,這包廂裏稱得上是你女朋友的至少有3個。”那男生伸出三根指頭,審視的目光又看向我,“我的意思是,這個很麵生,是新寵?”

聞言,我的目光迅速在人堆裏掃了一圈,立即可以知道哪3個是左曳的女朋友了。

一個黑色蕾絲裙外麵穿兔毛外套的(冷豔型),一個穿亮片T恤黑色皮衣的(冷酷型),還有個穿粉紅色毛衣白色蛋糕裙的(可愛型)。

當然,這三個我都不認識,我是從她們看我的犀利目光中猜出來的。

蘇芊芊,朱茵,加現在KTV裏的3個,再加上我……有沒有搞錯?

我的胸口聚集了一口血氣,就要噴出來!

我陰沉著臉走到左曳麵前:“書包給我,我回去了。”

左曳修長的指骨罩在杯麵上,輕輕地晃動酒裏的冰塊,不為所動。

我伸手就去拿我的書包,結果因為夾在他的背部和沙發靠背之間,扯了幾次都沒有扯出來,我惱火了:“喂,動一下,你壓住我的書包了!”

左曳身邊的男孩似乎挺驚訝的,笑笑:“咦,這次是辣妹風格?會對你發脾氣哦,不簡單!”

聽到這樣的話,我的心中更是火大。

我怎麽會提出那種要求?就算是他的女朋友,又能怎麽樣!他一定在心裏笑話我,帶我來參加這種場合,也是為了在心裏嘲笑我吧!

忽然我的胳膊被一拉,我整個人差點跌到他的懷裏,還好我及時伸手撐住了旁邊的沙發。

左曳淡淡地說:“坐下。”

“我要回去了!”

“朋友生日,給點麵子。”

“你朋友生日,關我什麽事?!”

左曳的眼瞳變黑,微抬著下頜瞪著我,我也無所畏懼,瞪大了眼睛瞪著他。就在我以為這樣的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胳膊又是被一拉,這次我一點防備也沒有,整張臉撞到左曳的胸口上。

“聽話。”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的說。

我掙紮了一下,他摁住我的肩膀讓我在旁邊坐下,我抬頭看到他下垂的睫毛,濃密悠長,視線也不那麽銳利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內心一動,輕輕地“嗯”了聲,想了想我又說:“可是我不能呆太晚,我要早點回去。”停止探訪時間以前,我要去醫院見媽媽。

左曳說好,叫人把遠處的大果盤端到了我麵前,又給我點了杯果汁。

就在這時有兩個女孩走過來,非說左曳遲到了,要罰他敬她們幾杯。幾乎是連拖帶拽的,強行把左曳拉到另一邊。

我剛擔心地站起來,就被一隻手摁住肩膀,是剛剛那個男孩。

“別管他,他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啊?”有那麽好嗎?

“我是這的壽星,今天我生日。”他說,“我跟左曳是很鐵的哥們,認識3年了。你叫什麽?”

“祝你生日快樂……我叫姚小布。”

“什麽,就是你?”壽星男孩把眉一挑,很快又語氣平常地說,“沒什麽,認識你挺高興的。”

“你認識我?”

“不認識。”

“那你剛剛驚訝什麽啊。”

“哎呀,那不是美女你長得太漂亮了讓我驚訝嘛。”男孩油嘴滑舌地說,“我是恨不得沒早點認識你!”

“李佐木,酒喝多了吧。”就在這時,回來的左曳一把將李佐木湊到我麵前的腦袋拍開,擠在中間坐了下去。

李佐木幹笑了兩聲:“不多不多,我對這MM真是感興趣啊。小左同誌,給我兩介紹介紹唄?”

左曳把酒杯往茶幾上重重一放,轉頭看了看我:“你說早點回去?”

“嗯。”

“走吧,七點多了。”

左曳剛站起來,就被李佐木又拽回去。

“不行不行,你別想溜。她剛告訴我了,她叫姚小布,就是那個姚小布,是不是?”他打啞謎地朝左曳眨了眨眼,被左曳一把推開。

“酒喝多了,去馬桶裏漱漱口。”

“行啊,你留下來多陪陪我,我就保證不再多嘴。”李佐木大咧咧地靠著沙發椅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不過你要是現在走了,我可能就會酒後吐真言啊……”

左曳的臉色立即黑沉下去,鐵青的。

我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心了,插嘴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啊?”

左曳忽然一把將我拽起來,朝點歌台那邊走去,原本坐在那點歌的兩個女生看到左曳,立即識趣地讓開了,可卻隻讓出一個位置。

左曳坐下去以後,忽然摟了我的腰,讓我橫坐在他的腿上。

3.不要離開我

我一放下麥克風,左曳就用從南極空運而來的冰冷目光瞪我……

我從小五音不全,歌唱得超爛的,結果卻被左曳逼著做了一晚的麥霸,整個包廂的人都在我的魔音中肆虐。

“時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再唱首。”

“還唱,我喉嚨都啞了!”

“最後一首。”

“都好多個‘最後一首’了!”

真不知道左曳腦子裏在想什麽,為什麽怎麽也不願意放我回去?我拿出手機,準備看時間——

作為明智的選擇,手機早就關機了,不然楊湛遠的電話要把我的手機打爆!真是丟臉,才借住人家家裏沒多久,就開始晚歸。

我開機,果然,鋪天蓋地的未接來電和短信,時間顯示:0點42分!

天啊,我幾乎是跳起來,不知不覺都這個時辰了!轉頭一看,沙發上有的人躺得東倒西歪,有的站在茶幾上亢奮地甩頭,有的在拚酒,有的再打牌。

左曳滾燙的手拉住我的胳膊,將我拽得坐下:“繼續唱。”

我轉過頭去看他的瞬間,有誰朝他遞過來一杯酒:“來,幹了這杯!”

左曳麵色如冰,嘴唇輕抿著,看起來毫無異樣,可是他有點渙散的眼神已經顯示了他的醉意。他接過那杯酒,就要往嘴裏灌。

我及時伸手攔住:“別喝了,左曳,你都醉了!”

左曳冷冷掀起嘴角:“哈,我會喝醉?”

他這樣的口氣,更加讓我肯定他醉了!我怎麽早沒發覺呢,我應該在他一直給我重播同一首歌,並且命令我唱的時候,就發現他的不對勁啊。

“哎呀,左哥。”李佐木頭上戴著個蛋糕造型的帽子站在我們麵前,“大家都求你開恩,換首曲子吧?老同一首,聽得我們耳朵都長繭子了!”

左曳仿佛沒有聽到,隻是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接過又一個人遞過來的酒。

“喂,你不是說他千杯不醉的嗎?”我邊替左曳攔酒,邊氣勢洶洶地喊道,“你看他現在都被灌醉了!”

“灌醉?怎麽可能!就這麽點啤酒,來十箱他也……”忽然李佐木的聲音打住,抓起一杯酒放在鼻前一聞,“靠的,白酒和啤酒不能兌著喝的,他傻了是吧?!”

“什麽?”

“左哥是沒人能灌醉的,除非他自己想把自己灌醉。”

“自己想把自己灌醉?”我一愣,不理解地問,“他為什麽要把自己灌醉啊?”

李佐木促狹的眼神看著我:“這我就不知道了哈哈。”

“快別讓他喝了!”

李佐木剛要去截左曳的手,就被他甩手打了門麵。

“哎。”李佐木捂著鼻子。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我看著手機屏幕上突兀地跳動著的“楊壞蛋”的字樣,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我,我現在必須回家了,現在都這麽晚了!”

“那左哥怎麽辦?”

“你負責啊,你不是壽星嗎?”

“大姐啊……”李佐木皺著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你也看見了,一包廂的人,喝醉的也不止他一個,我有這能力每個都照顧?!再說,要換做其他人還好,左哥這種危險人物,你還是拉遠點吧。”

左曳幾杯酒下肚,這回是真的醉了,突然腦袋一沉,靠在我的肩頭上。

他下耷的睫毛像密密的草,扇動的鼻翼像瑩白剔透的美玉。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急得直推左曳的腦袋:“左曳,左曳你醒醒啊!左曳,我要回家了,你快醒醒!”

“喂,這樣吧。”李佐木又出聲了,招來一個在打牌的小弟,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麽,點點頭,這才對我道,“我叫幾個人把他扶到對麵包廂去,等他睡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嗯……也隻好這樣了……”

十幾分鍾後,我們把左曳移到了對麵的包廂,我給他脫掉鞋子,又接過某個小弟遞過來的一張薄毯,蓋在他身上。

檢查了一下背包裏的東西是否都在,我起身準備離開,就在那一刻,手腕被一股力量攥住。

“別走……”

我吃驚地垂頭。

左曳微蹩著眉頭,緊閉著眼,仿佛陷入一個痛苦的夢魘裏般,緊緊地攥著我的手說:“別走。”

“喂,快點啦。”李佐木敲了敲門,“他們都想打牌,好不容易叫了個願意送你回去的,再不快點,他可就反悔了。”

我掙脫了一下我的手,反而讓左曳握得更緊了。

我隻好旋轉著,一點一點從他的拳頭裏去抽自己的手。左曳忽然睜開他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

他的視線並沒有落到我的臉上,迷惘空洞,眼睛裏卻有一種深沉的光在流動,似乎隨時會衝出眼眶。

我的心裏忍不住一痛,仿佛有熱油滴下來。

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左曳。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這樣脆弱的神情。

“喂!”李佐木不耐煩地又敲了敲門,“你在搞什麽?”

“不用送了……”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這樣說,“一會我打車就直接到家門口,你們去打牌吧,我留下來等左曳睡著再走。”

“嗯,那隨便你,路上小心。”

門“喀嚓”合上的聲音,室內頓時昏暗下來,隻餘有一盞紅色的壁燈。

沙發、椅子、地板、茶幾、液晶屏以及左曳,全都罩在那蒙蒙的紅光裏。

突然,左曳的視線像是清明了,集中地落在我的臉上。他耙了耙頭發,掙紮著撐起半個身體,就在我以為他的酒醒過來,並且飛快傾身去扶他的胳膊的時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側臉過來,吻住了我。

我在瞬間懵住,手還保持著扶他的姿勢。

等我反應過來他喝醉了,要推開他的時候,腰已經被緊緊地箍住了。

像沙漠裏幹渴的旅人久逢甘露……

如果前1次嘴碰嘴的Kiss稱為小孩的遊戲,那麽這次深入而**的Kiss絕對是少兒不宜。

“你喝醉……了……唔……”我伸手打他的背,本是想出聲抗議的,卻沒想到這行為更加深了這個吻,他口裏的酒味辣得我直嗆鼻。

恐慌、無助、驚訝……而更多的是,奇妙?種種感覺在我的腦海裏交匯,亂成一團。

什麽也不要去想,用心去感受吧——我從這個吻裏所能感受到的是:在乎,不舍,依戀和奪取。沒想到,隱藏在左曳冰冷外表下的心,竟是這樣熱情如火。

結束了這個吻,他緊緊地抱著我,就像黑暗中的孩子抱著唯一的布偶:“不要離開我。”

“左曳……?”

我閉上眼,輕輕地把頭靠在他的肩頭:“嗯,我不會離開你的。”

那一刻,我的心寧靜無息,就像在風中廣闊地起伏的原野,開滿了白色芬香的花朵……

4.你不可以無所謂

第二天——

“啊!”一個淒厲的女高音貫穿整幢別墅,我揉著惺忪的眼睛,睜開眼,看見楊阿姨嘴巴呈“O”型站在門口,正呆呆的望著**的我……和楊湛遠?!

我的頭正枕在楊湛遠的右手臂上……他的左手也搭在了我的腹部……

“啊呀!”這回發出尖叫的是我,我一個彈身幾乎要滾下床。

楊湛遠也被響聲驚醒了,慵懶地翻了個身,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想當然的,他的視線首先看到我,再緩緩移到門口的楊阿姨身上。

“怎麽了?”他撓撓頭,眼睛惺忪著,還沒在狀態上。

楊阿姨立即捂住雙眼,往後麵挪動著腳步:“放心,我什麽也沒看到,你們不要急,慢慢穿衣洗簌……”然後她飛快轉身,雷厲風行地甩上門,留下**的我和楊湛遠大眼瞪小眼。

怎麽回事?!我依稀記得昨晚我從“金碧輝煌”回來時,已經是淩晨3點多,為了不驚醒楊阿姨一家,我偷偷翻過籬笆,從沒有關嚴的一扇窗子裏翻進來。夜黑風高,我不敢開燈,是靠著自己的感覺摸進自己的臥室,實在是太累太困,一沾上床就呼呼睡著了。

現在一想,難道是我搞錯了地方,摸進了楊湛遠的房間?

“喂,你終於醒了。”楊湛遠接下來的話證實了我的推斷,“方向感超爛的白癡,雷打不醒的死豬。我真的很疑惑,你這種性格是怎麽安全長到今天的?”

“要你管!”我一把抓住毯子包住自己。

“你包什麽包啊,”他匪夷所思地說,“你又沒脫衣服。”

我愣了一愣,低下頭看到自己完整的衣服……想起昨晚實在太累,所以連換睡衣的工序都省了。

我一把將毯子甩在楊湛遠頭上:“哼,混蛋!便宜你了!”

翻身下床,穿鞋子。

楊湛遠幽幽的聲音響在身後:“小布妹妹,我想作為這家別墅的主人,我有必要提醒你一點。”

我係著鞋帶,頭也不回地問:“什麽啊。”

“我家不是旅館,以後夜晚超過10點鍾,你就別回來了。”

我正在係鞋帶的手一僵,猛地扭頭看向楊湛遠。

他的臉色嚴肅,眼睛裏也射出從來沒有過的低氣壓:“對了,我也不歡迎我家的暫住客是喜歡流連夜場所的人。”

“我才沒有流連夜場所,我隻是……埃,你怎麽知道我昨晚去了夜場所?”

楊湛遠白我一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跳起來,指著他大喊:“好啊,你跟蹤我!”

楊湛遠皺起眉頭:“根本不需要跟蹤那麽麻煩,從你滿身的酒味和煙味就可以猜到了!”

酒味?煙味……

對哦,昨天跟喝醉酒的左曳呆了那麽久。而且那個PATTY裏的人大多都抽煙,熏了我一整晚。

我想起昨晚楊湛遠的無數個電話,低下頭,心虛地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我隻是擔心你會招惹不三不四的人。”

“左曳才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哦,這麽說,你昨晚都跟左曳在一起了?”

“哼!那跟你沒關係!”

我轉身,正要拉開臥室的門,楊湛遠幾個箭步衝過來,伸手摁住了房門:“誰說沒關係!搞清楚你現在住在誰的地盤,我現在……算是你的半個監護人!我有權利矯正你的出格行為!”

“楊湛遠,大清早的我不想跟你吵,放開手啦!”

“你們昨晚幹了什麽?”他真是糾纏到底啊。=0=

“我就跟他去參加了他朋友的一個生日PATTY,然後左曳喝醉了,我沒辦法抽開身,就照顧他直到睡著才回來!”我大大地歎了口氣,“就是這樣而已,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真的?”他的口氣充滿疑惑,“沒有別的什麽?”

“還有你的大頭鬼!”

楊湛遠終於放開了手,我拉開門,瞬間看到楊阿姨甜美的笑容站在門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轉來轉去,耳朵也是警醒地豎著。

“媽,你在這幹什麽?”楊湛遠扶額。

“嘿嘿……”楊阿姨訕笑兩聲,“我不是在偷聽哦!”

“媽,你這叫不打自招。”

“哎,媽媽真的一句話也沒聽到啊!”她愁容滿麵地說,“都怪這門的隔音效果太好了,我就算聚精會神,都聽不到一個字啊!”

“要不要把門換成隔音效果不那麽好的?”

“不愧是我兒子,深得我心……”楊阿姨笑得更開,摸了摸我的腦袋,“那,你們去吃早餐,我現在就去準備!”

楊湛遠及時叫住:“準備什麽?”

“換門啊!不是你建議的?”

“媽,你就別鬧了……”

於是整個吃早餐的時間,我和楊湛遠都在笑話楊阿姨的幼稚言辭。我喝了一口牛奶,比劃地說:“你媽媽真的很活寶哎,她一直都這樣嗎?”

“在外人麵前的時候還好啦。”楊湛遠歎口氣,“在越是熟識的人麵前越脫線。”

是啊,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除了覺得楊阿姨比較溫柔知性點外,一點也看不出她是這麽可愛的性格。

“嗯嗯,簡直像個小孩子嘛!”

“你別小看這個小孩。”楊湛遠瞟了我眼,意味深長地說,“她現在腦子裏有了幼稚的新主意,這個主意足夠你頭疼很長時間。”

我咬了一口法式麵包:“什麽主意?”

“你以後就知道了。”

哼,居然跟我賣關子:“你三棍也打不出一個悶屁來!”

“你倒是打我三下試試。”

“你說的,這是你說的喔!”我捋起衣袖,跳到楊湛遠麵前,把沾了奶酪的手打過去。

楊湛遠及時伸手拽住我的手腕,眼中閃過一絲邪惡的光芒:“你打我幾下,我就親你幾下哦!”

“你敢!”我瞪大眼睛。

“我有什麽不敢的!”

“你……你別過來,你放開我……”我的脖子拚命往後縮,“你流氓啊!這是在家裏啊……”

楊湛遠邪笑著湊到我臉邊,低聲說:“白癡,我不會吻的,你剛剛吃蔥餅的時候蕉了蒜沫!”

“你——”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喀嚓”一聲響。我和楊湛遠齊齊回頭,看到楊阿姨慌忙收起照相機的動作=-=!!!

“媽!”

“我隻是覺得……你們兩剛剛的表情太和諧了!”楊阿姨見行動被識破,索性亮出照相機,滿意地看著,“回頭我把相片洗成超大的,掛在你們兩的床頭好不好?”

我驚訝地看著楊湛遠,楊湛遠一挑眉頭,放開我的手,低著頭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吃東西了。

我感到手腳一陣冰涼,等楊阿姨哼著歌兒走遠了以後,我不敢置信地說:“喂……你媽媽的那個主意……該不會是……該不會是……”我咽了幾次口水,都沒有說出來,隻好激動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那個吧?”

“哪個?”

“就是那個啊!”

“嗯,那個。”

“什麽!”我猶如五雷轟頂,緊接著又疑惑道,“你‘嗯’什麽‘嗯’,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個?”

“知道啊。”

“哪個?”

“就是那個啊。”他學我打啞謎。

我氣得瞪起眼睛:“喂,楊湛遠!”

楊湛遠把牛奶全部喝掉,擦擦嘴說:“你真的是豬,這麽顯而易見的問題,還需要問嗎?!我媽媽的意思是希望我們以後能結婚,她把這個想法也跟你媽媽說了,你媽媽說OK。”

果然……

我感到腦子很暈,不,是非常暈!

“我不會同意的!”我搖搖頭,垂死掙紮道,“楊湛遠,你也不會同意吧?你怎麽會願意他們這樣隨意安排你的人生?”

楊湛遠撇了撇嘴角:“我無所謂。”

我的心,就猶如被丟進了冰窟,瞬間寒了……

“楊湛遠,我警告你,你不可以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