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回 閨房寶刀

第97回閨房寶刀

且說,被周斌義派去衙門口邀請官人的有喜大管家,領著十幾個官人抵達張宅。但這些官人見場景如此慘烈血腥,個頂個都有些自危,他們本能似的拔出鋼刀。

這反映讓張汝霖誤會了,他以為這些衙門口的官人要捉拿自己歸案,於是擺起譜、帶出了官威、帶出了大家主不自覺的優越感,問道:“怎麽,你們要拿我過堂去問案子麽”

這些官人兒來的路上,每個人都領了老喜遞來的一百兩銀票。現如今被自己的“財神爺”誤會了,帶頭的人趕忙解釋。

“不不不不……張員外您誤會了,我們不看僧麵看佛麵,無論如何也不敢打擾您,隻是這現場太過慘烈,我們怕還有人來您府中滋事,這才拔刀。但拔刀不為了捉人、綁人、文案,而是為了保護您闔府上下眾老幼的安危。我們當差的,維護鄉裏,這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張員外您切莫誤會!”

“哦!這樣啊!”張汝霖聽了這話,這才信服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來啊!老喜,給每位捕頭,各自再拿紋銀一百兩,馬上就要到夏天了,多多少少給您們準備些茶葉錢,你們可切莫推辭!”

“給過了,給過了!剛剛喜管家已經給過了!”這個帶頭的捕頭官人聞聽得張汝霖又要掏錢行人情,趕忙說道,“剛剛喜管家已經給過我們了!”

“嘿!你這官人忒有意思,難不成老喜給你們的,你們就敢收,我給你們的,你們就不敢收麽?”張汝霖說道。

“這……這……”這帶頭的捕頭說道,“既然如此,謝謝張員外的賞,我們這些在下麵幹活兒的人,可就貪財了!”

有喜管家聽了張汝霖的話,趕忙又從懷裏掏出一摞銀票,他給在場的官人們每人發了一張。

“這樣,時間不早了,張員外您先後堂休息,這現場交給我們下人們來打掃就行了。”這帶頭的官人說道,“這跪著的禿子是誰?躺地下斷胳膊的人又是誰啊?”

“怎麽?在官麵兒地頭混這麽久了,這倆人這麽有名,你們會不知道?”周斌義聽了這帶頭的官人捕頭明知故問,說道,“今兒我們張宅被賊人明火執仗搶劫,帶頭的,是這個斷了胳膊的,匪號是‘浪裏鮫’,給他出主意的,是這個禿子,人們稱呼他是趙禿子,要說他倆才是真正的大賊,可他倆沒參與搶劫,我們沒法子宰,給天津衛的父母官留著呢,具體該怎麽審,請怹定奪就是了!”

“哦!您說的是,請問這位老人,您怎麽稱呼啊?”官人問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周斌義!”

“啊,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我們這些晚生後輩早就想來拜見,可是一直沒有機緣。今日既得一見,真乃三生有幸!”

“行了,別說客氣話了,今日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東家疲敝的很,又是驚魂未定,接下來該怎麽辦,你們跟我們老喜管家商量就是了!”周斌義說話硬氣的很,他對這幾位官人說道,“我要護著我們東家進屋休息了!”

“這是自然,恭送張員外!”十來個官人單腿下跪搭腔。按理說,這收斂死人的事情,是官府裏武作的任務。可這一夜,他們平白無故每人得了二百兩的賄銀,現在別說讓他們收屍了,就算讓他們下手抓熱乎的人屎,估計他們都會照抓不誤。

庭院裏有人忙收屍,有人忙給“浪裏鮫”止血,有人忙給趙禿子上枷,我們暫且擱下不提。暫且繼續說說張汝霖、張海萍父女和周斌義、韓金鏞主仆。

回到後堂,張海萍驚魂未定,被丫鬟老媽子帶回房間休息去了。周斌義雖然對張汝霖父女能全身而退有了預見,卻並沒有指望韓金鏞能夠順便俘虜了“浪裏鮫”,驚喜之餘,他詳細詢問了張汝霖和韓金鏞這全過程。

張汝霖笑而不語,把此次全身而退全部歸功於韓金鏞。韓金鏞這才一五一十,把在筵席上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和盤托出。

聽了韓金鏞的話,張汝霖頗感欣慰,可又有一絲疑慮。

“孩子,你能在那危機的時候,挺身而出,我深感欣慰,也證明我沒有看錯你。可是,即便‘浪裏鮫’和趙禿子處心積慮,即便他們擄走了小姐張海萍,但你和東家此次前去‘浪裏鮫’的府上,卻以赴宴為說辭,你帶著軍刃前去,特意的是有些莽撞了,俗話說‘寸鐵為凶’,如果說為你今天的作為雞蛋裏挑骨頭的話,這個可以說是個敗筆!”周斌義怕韓金鏞今日護主有功,難免滋生了驕傲的情緒,如是說道。

“我看韓金鏞做得對!”聽了周斌義的話,張汝霖替韓金鏞鳴不平,“這孩子帶著兵刃,也是做出萬全的準備,局麵至此,我的女兒都被他們擄為人質了,哪裏還要拘此小節?”

“不不不!”韓金鏞聽了周斌義的話,聽了張汝霖的話,卻畢恭畢敬,他不敢居功,雙膝跪倒在地,“東家您不用維護我,周先生教訓的是!孩子我也是一時性急,真怕東家和小姐性命有傷,這才帶上了兵刃。但我帶兵刃,實際上不為殺人,純屬為了防身。”

“嗯,這自然是好!”周斌義說道,“你既然已經有了如此的覺悟,我便不再責怪你什麽,孩子,你還年輕,今後難免還會再遇凶險。但凡如是的時候,一定要多想想、多琢磨琢磨,不要衝動行事!”

“是!”韓金鏞畢恭畢敬。

“不過,話既然說到這裏了,你究竟帶著是個什麽兵刃啊?到了‘浪裏鮫’的府上時,你是怎麽藏匿兵刃躲過他人的耳目的?”周斌義又問。

“周先生,我也是一時性急,您說是‘寸鐵為凶’,這我承認,這東西本就是銅造的。但我帶在身上的卻不是兵刃!”韓金鏞說道此處,從自己腰間解下絲絛,遞到張汝霖的手中,“東家、周先生,您二位且看,當時我抵在‘浪裏鮫’後心的,實際上是這個!”

“這……這……周先生,您看!”張汝霖接過這絲絛,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然後把這家夥什兒遞到了周斌義的手上,繼續說道,“孩子,韓金鏞,我要沒猜錯的話,你這帶在身上的確實不是兵刃,這是個鎮紙啊!”

“嗯嗯嗯!對!沒錯!這是個鎮紙!”周斌義附議。

“東家、周先生,實不相瞞,現在還沒過子時,今天是我的生日。清晨送小姐上學的路上,小姐特地把這個鎮紙送給我,算是個小禮物。小姐告訴我說,這小玩意兒,讀書寫字能當鎮紙,外出參加重大活動能當腰間飾物,重大活動的時候必須要係在腰間。”韓金鏞說道,“按理說,我們下人是不能平白無故收主人的禮物的,可小姐日常對我們這些下人就十分體諒,我當時推辭再三,始終拗不過她,這才收下。隻是沒想到幸運的很,也戲劇的很,清晨收下了小姐的禮物,當晚,這禮物竟然能碰巧為東家和小姐解圍。也是小姐福至心靈,也是小姐善有善報,韓金鏞得遇到如此體恤的東家,唯有肝膽相照,即便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護您二位的安全。”

“哈哈哈哈哈!好孩子!”周斌義聽了這話,笑著捋著胡須,端詳著韓金鏞,“你這孩子,聰明絕頂,精明絕頂,百萬軍中直取上將首級,擒賊先擒王,甚得我心,甚得我心!”

周斌義笑著把這銅鎮紙又交還給張汝霖,張汝霖擱在手裏,把玩了片刻,愣了愣神,突然想起了什麽。

“孩子啊,你今天是我們張家的救命恩人,我張汝霖要是不表示表示,就說不過去了!”

“不不不!哪裏哪裏!”韓金鏞腦袋搖晃起來,他畢恭畢敬的說道,“張家對我們韓家,有如再造,我們得以改換門庭,全都是托了東家您的福。我韓金鏞是個知恩圖報之人,東家遇險,焉有推脫之理。這全都是我應該做的。要真說,也是您平日裏多行善事、福至心靈,到如今連老天爺都護著好人。與之相比,我韓金鏞倒是膚淺了!”

“傻小子!”聽了韓金鏞的話,張汝霖笑了,幾年了,他還是頭一次如此仔細的端詳著韓金鏞,突然發現這孩子務農多年,權且生得玉樹臨風,一副白麵皮,如今長開了,更是好生俊朗,心裏這就有了愛才之意,“傻孩子,難道說,你這個當下人的,尚且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我這做東家的,卻不明白了?我張汝霖不是糊塗人,更明白賞罰分明。今日你衷心救主,你立下了如此的大功,尚且還得不到我的獎勵,那從此以後,張家上下,又還會有哪位下人心甘情願為我張汝霖賣命呢?”

“這……這個……東家,如果要記頭功的話,當屬周先生啊,如果不是怹老人家讓我陪著您,縱然韓金鏞有膽識,自也是沒有用武之地啊!”韓金鏞再度推辭。

“傻小子,周先生的功勞,我待會兒自然也會賞獎,但現在,卻要先嘉獎於你!”張汝霖說罷此話,向身後喊道,“來啊!去小姐的閨房,把我的寶刀拿來!這寶刀,從今起歸韓金鏞啦!”

聽聞此言,韓金鏞尚不明白,周斌義卻已經向韓金鏞催促道,“傻孩子,還不趕緊向東家致謝?這寶貝,我覬覦了好些年而不得!沒想到,如今竟然歸你啦!”

周斌義打心眼兒裏替韓金鏞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