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回 喜至家門

第76回喜至家門

縱然這肉餡的餃子可口,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品出來,王義順的興致並不高昂。

廚房裏,煮餃子的灶已經沒有了餘火,煎藥的爐子上,煮藥的砂鍋冒著蒸汽,仍在咕嘟嘟熬著治療他咳喘病的藥。

屋裏混雜這餃子的香氣和中藥的藥香。

“唉,要不是這半年多,我的身體有恙,孩子,你的能耐還能更高的!”王義順搖了搖頭,“隻怪我老了,身體不中用,再多的好能耐,不能傾囊相授啊!”

說至此,王義順微微呷了一口酒,便被嗆的劇烈咳嗽。

韓金鏞趕忙站起身,他走到王義順的身後,替他拍背順氣。

“姥爺,別說了,您教給我的能耐,我如今已經受益了!”韓金鏞說道,“如若不然,我也不能幾次三番親曆險境,又化險為夷。”

“嗨!孩子!”王義順搖了搖頭,“你這親曆的是什麽險境,小打小鬧。我教你的是什麽,無非是譚腿。你指著這功夫強身健體,沒毛病,但這功夫不贏人啊!”

“你們先吃,我飽了!”王義順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吃了兩個餃子,便走回自己的寢室。

大家夥兒仍在吃餃子,但大夥兒都聽到了,王義順在屋內長籲短歎。

這頓晚飯吃完了,藥也煎好了。

鳳珠和鍾芸剛剛搭手包餃子,現在又搶著收拾杯盤。

韓金鏞不理她們,他端著一大碗又濃又燙的藥湯,走進王義順的臥房。

“姥爺,喝藥!”韓金鏞說道。

“嗯,把碗撂桌上吧!”王義順在炕上半躺半坐,他用雙臂撐了撐身子,坐直了,對韓金鏞說道,“孩子,你來,坐我旁邊。”

韓金鏞知道,王義順這般,必是有話要講,趕忙照做。

“你聽我說,雖說,你和我學武,有了三年兩載,但你尚在年幼,沒有發育好,真正高明的把式,真正高明的國術,我還沒法子傳授給你!”王義順搖了搖頭,“可是呢,看你一天天長大,我卻一天天變老,我真怕你能學藝的那天,我卻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福分教你了!”

“姥爺,您可別這麽說!”韓金鏞端起藥碗,讓王義順趁熱喝,自己嘴裏卻繼續說道,“您看,前些年的比試,我打贏了趙德輝,為我姐姐報仇,我智擒趙二禿,今天在柴市的碼頭,我又把趙二禿的哥哥趙禿子,和他那一幫嘍囉打了。我這些年能露臉,全是拜您所賜啊!”

“嗨!傻孩子!”王義順吹了吹藥湯,把碗中之藥一飲而盡,說,“你說這幾塊料,沒有一個是好鳥,沒有一個有真功夫。你能打贏他們,在我看來是理所應當的,你可千萬別為這個驕傲。話說回來,真正高明的國術大師,你還一個也沒遇到呢!”

“您跟我師傅‘大刀張老爺’張源,不就是國術大師麽?”韓金鏞聽了外公的話,有些不解。

“我們倆?”王義順把空碗遞到韓金鏞手裏,“我們倆不過是青雀,真正的大家卻如鳳凰。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孩子,姥爺怕是身子骨不行,沒法子教你武功了。他日,必會訪名師,給你找個真正的國術大師,讓你拜在他的門下。”

韓金鏞還想說些什麽。

王義順卻搖搖頭。

韓金鏞知道,王義順這是準備休息了。小孩兒倒也識趣,自己躡手躡腳的走出臥房。

門口處,鍾芸已經等候多時。

屋內光線昏暗,一燈如豆。可她看見韓金鏞的那一刻,笑靨如花。

“小金鏞,我給你納了雙鞋,縫了個半袖小褂,你試穿,看看如何?”鍾芸說道。

韓金鏞趕忙上前,姐弟倆坐在堂屋。他試穿了布鞋,正合適挺跟腳,又褪去上衣,光膀子穿上小褂,不大不小。

韓金鏞穿了新衣服,恢複了孩子的天性,他站起身,臉上也掛著笑容。

“嘿!鍾芸姐,正合適!太好啦!”韓金鏞說到。

鍾芸也站起身。

多年的習武、健身,韓金鏞身子變高了、身形變壯了。兩條胳膊上滿是肌肉,青筋畢露,一看就是個威武強壯的孩子。

鍾芸捏了捏這健壯的胳膊,把韓金鏞換下的髒衣服、髒鞋子抱在自己懷裏。

“姐,這鞋又髒又臭,回來我自己洗吧!”韓金鏞怕擾到外公休息,小聲說道。

“沒事的,我幫你來吧!沒有多少活兒,不打緊!”鍾芸笑了笑,她抬頭、伸手,在韓金鏞的下巴上輕輕摩挲著。雖然仍在少年,但韓金鏞已至青春期,臉上開始長出黑峻峻的胡茬,有些紮手。

鍾芸走出屋子,回去歇息了。

韓金鏞累了一天,也打算早睡。

夤夜無事,咱閣下不提。

單說次日清晨。

韓長恩習慣早起,權且是剛睜眼穿好衣服。

柴房門口,已經有人高聲喊道:“請問,這是韓金鏞小公子的家麽?”

“喲!”門口有人這麽一嚷,大夥兒都醒了,大夥兒聽了都出奇,韓金鏞揍了趙禿子一頓,混出來了,這個農民家裏的小孩兒,如今都被人稱為“小公子”啦!

韓長恩第一個走出家門,發現籬笆門外站定的,竟然是昨天偶遇的主顧,張宅的管家,自己和韓金鏞的恩人有喜。

“喜管家,怎麽是您來啦?”韓長恩滿臉賠笑,打開籬笆門,“您快裏邊請,您快裏邊請!還沒吃早飯吧!鳳珠,準備早餐,咱家來客人了!”

王義順、韓金鏞、鳳珠和鍾先生、鍾芸也都聞聲而起,他們也都新鮮,想看看是誰管小孩兒韓金鏞叫“公子”。

“蹦吃早點啦!我給你們家道喜來啦!”有喜說道,“沒想到吧,我看你們都是本分人,和我們教師爺一起,給我們家的主子張老爺提了個建議,人家還就答應了!”

“什麽建議啊?”王義順問道。

“我手底下缺一個辦事老實的副管家,管吃管住每月二兩銀子的工錢。我們教師爺手底下缺個照顧的使喚人,也是管吃管住每月二兩銀子的工錢!”有喜臉帶笑容,說道,“讓這爺倆兒去我們張宅做事,幹一年,經存不花,能存將近五十兩銀子,按著速度,有三四年,老爺子,您家裏就變財主啦!”

“嗯!”王義順含笑點了點頭,他隻道這是遇到貴人了。

“哎喲,喜管家,您這是給我們送天大的好消息啊!”韓長恩聽了這話,激動萬分,“要不……要不……要不我給您磕一個得了!”

韓長恩說著就要下跪。

“唉唉唉唉,你可別,以後咱倆在同一個屋簷下做事,可就是自己人了,有事兒沒事兒還得多照應點!”有喜說道,“這樣,我就不在你家呆著了,你們料理一下,拾掇一下!”

這管家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

“這是我們教師爺,私下裏給你們的安家費,二十兩銀子,可不算工錢!”有喜說道,“要是東家的錢,我自己敢留下點,但是教師爺為人最耿直,他的錢我決計不敢私存,怹老人家給我多少,我就給你們多少!”

“哦,教師爺?”王義順聽了這話,來了興趣,他一招手,“管家老爺,借一步講話!”

“喲,老爺子,您喊我老爺,我可不敢當,我看您歲數比我還大,幹脆我喊您一聲老哥哥得了!”有喜八麵玲瓏,知道韓長恩和韓金鏞,今後有可能成為自己家主眼前的紅人,想方設法的討好。

“您家的教師爺,姓甚名誰啊?”

“這……這……”有喜吞吞吐吐,“這您幹脆問您的外孫子吧!說實話,我們家主知道他們父子是誰啊。我讓他們按月給我們供柴,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主要是我們教師爺,不知怎麽著,看上了這孩子,這才聯絡我,要給他們父子安排差事。”

“哦?”王義順聽了這話,把目光瞅向了韓金鏞。

“得嘞,我也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爺倆兒,該拾掇就拾掇,該準備就準備,一天也罷、兩天也好,最多別過三天,可就去張宅赴任。我們可都等著你們了!”有喜說完這話,不待相送,抬腿走了。

“喲,這可新鮮了!”鍾先生也大概了解了經過,他笑眼看著韓金鏞,“孩子啊,那教師爺究竟是誰啊,他這麽喜歡你?”

“這個……”韓金鏞心裏有些敲鼓,麵向王義順的方向,說道,“姥爺,這個……昨晚上,我就惦記問您來著,可是您休息的早,我未得問。”

“嗯嗯嗯!”王義順點點頭,“孩子啊,你打算問什麽?”

“姥爺,您認識個練武的老人,叫周斌義麽?”韓金鏞問道,“他說,他認識您,還跟我師傅‘大刀張老爺’張源有個神交。他應該就是那教師爺。”

“啊?”王義順聽罷此言,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說,那教師爺叫什麽名字?”

“他說他叫周斌義。”韓金鏞答言。

“嗬哈哈哈哈……”王義順一拍大腿:“罷了!罷了!就怕貨比貨,就怕貨比貨啊!”

“姥爺,您說什麽?”韓金鏞吃驚於外公王義順的表現。

“原來是他!”王義順口中念念有詞,目光卻流露出心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