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回 登堂入室

第75回登堂入室

上回正說到,韓金鏞偷看一鶴發童顏的老人練武。老人不爽,撿起一顆桑葚,本惦記以桑葚為鏢,略施懲戒。

沒想到,韓金鏞窺武出神,竟然暫時忘記了肚痛,佝僂的腰板直了起來。

原本瞄準腦門的桑葚,對著韓金鏞的左眼飛來。即便這老人隻用了三成的力道,但他多年來深諳暗器之道,雙手能打暗器,雙手能接暗器,一粒桑葚也具備了打傷人眼,致盲致殘的可能。

這“桑葚鏢”距離韓金鏞的眼睛不過幾尺距離,這老俠心裏自責,但也無能為力。

韓金鏞開始並未預知到危險。

他眼看桑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自己襲來,這才想起已然犯了武學大忌。

可再想躲這枚鏢,確實是不好躲。畢竟,說時遲、那時快,按照現在的時間單位,再有幾毫秒的時間,桑葚便要正中自己的眼窩。

可韓金鏞要是真的躲不開這一擊,那便失去了成名的可能了。

咱這故事名叫《金鏞慕俠傳》,捧的就是從少年時便已成名的韓金鏞。

他能躲不開麽?

雖然年幼,但他自從出世以來,最得意的能耐是什麽?是腿快。當年他尚在七八歲的時候,便能和王義順的烏兔馬比試一下腳力,現在麵對這桑葚鏢,又算得了什麽呢?

托了天生靈敏的反射神經的福,韓金鏞下意識的斜腰,腳底下微微使勁,向一側跳出了小半步。

這桑葚鏢,擦著他的頭發飛過,徑直打在他身背後的牆上,碎如齏粉。

“噫!”老人本已經自責到極點,但看著孩子身形微微一晃,甚是靈便,身法之快,遠超自己的想象。他自忖,如果是他自己躲這枚鏢,他能否躲開,答案尤未可知。

可這老人,還是要拍一拍老腔。

“哪裏來的小毛孩,怎麽這麽不懂規矩,偷看人練武?”老人說道。

“我說,你這老人,忒不講理啦!”韓金鏞見這桑葚竟也有如此的力道,身上除了一層白毛汗,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出了一身冷汗。可他心裏也有個核計,雖說我窺武是不對的,可我年紀尚小,你這老人犯得著用如此的力道來打我麽?於是,韓金鏞往前邁了一步,微微頂撞了一下這老人,“我本是個送柴來的孩子,因為腹內疼痛,尋找廁所,走錯了路,這才誤擾您練功,可是我罪不至死啊!您這剛剛一出暗器,擺明了是要取我的性命!”

“誤闖?”老人笑了,他一笑,露出滿口的白牙,雖然年齡大了,可是這老人牙齒一顆也未脫落,甚是整齊,“我看未必吧,孩子,我看你是尋聲而來,我看你身上有本事!”

這話說到韓金鏞的心窩裏了,他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臉龐微微有些發紅。

“你說你是送柴來的小孩兒?”老人又說道,“那我問問你,剛剛據說在柴市那邊的碼頭,有人把趙禿子打了,那又是誰幹的?”

“這個……”韓金鏞被這麽一追問,心裏滿是狐疑,心想這個老人,怎會知道剛才在柴市爭鬥之事,可時不我待,他必須要回答,於是抱拳作揖,畢恭畢敬說道,“區區不才,剛才小子一招半式,僥幸得勝,實在不值炫耀。”

“本來就不值炫耀!”老人笑了,“依我看,你就是憑著自己腳底板快,跑贏的那趙禿子,是又不是?”

“我要是跟他歲數一邊大,哪怕我力量再大一點,我都敢跟他針尖對麥芒的幹!”聽了老人這話,韓金鏞心裏老大的不樂意,“問題是,動手就在當下,有力使力,無力鬥智,他以力欺我,我就以快打他,這都是對應的。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又有什麽可質疑的呢?”

“嘿!小子!你行啊,小嘴兒還挺能說!”聽了這話,老人笑了,“我問你,你是哪裏人,叫什麽名字,多大啦,讀過書沒有啊?”

“我家住在衛南窪南邊兒的青凝侯村,我叫韓金鏞,我今年周歲十三,我讀過書,上的是村裏的私塾,那是我姥爺開的文武學堂,可學堂現在已經關了。”韓金鏞說至此處,臉上流露出一絲落寞。

“什麽?”老人聽了這話,倒顯出幾分好奇之色,“你上的是什麽?文武學堂?誰教你學文,又是誰教你習武啊?”

“教我學文的,是為飽學的鴻儒,據說考取了功名,但卻並沒赴任,我們尊稱怹‘鍾先生’,習武,我外公的結拜大哥收我為記名的徒弟,可是沒有引、保、代,沒行拜師禮,怹老人家收我為徒後,身體不成了,所以隻有師徒之名,沒有師徒之實。”韓金鏞說道,“您要問我這位師傅是誰,徒不言師諱,恕個罪說,我的師傅是‘大刀張老爺’張源。”

“啊?你待怎講?手你當記名徒弟的人是誰?”老人又問。

“‘大刀張老爺’張源!”韓金鏞說道。

“他現在在哪裏?身體怎麽樣啊?”老人問。

“怹老人家仙逝已經多年。”韓金鏞說道,“我的功夫,是我外公替兄傳藝,教給我的!”

“哦?”老人聽到此處,更加感興趣,“你外公又姓甚名誰?”

“我外公叫王義順,久在關外走鏢,前幾年才金盆洗手,歸隱江湖,現在我家養老!”韓金鏞答道,這陣子,他又感到了腹內劇痛,轉著圈兒的疼痛,令便意襲來。

“哦!你姥爺是王義順啊!那怪不得!”老人笑了,他看著韓金鏞的窘態,知道這孩子肚子裏“打架”,這是又要找廁所了,於是說道,“孩子,我看你這又是想去廁所屙屎了對吧?”

韓金鏞點了點頭。

“去吧!你記著,我叫周斌義。有工夫、對機會,你跟你姥爺提一句。”這老人說道,“我和你師父、外公雖然不認識,但多年來神交已久,多多少少有個耳聞。”

“得嘞!”韓金鏞真忍不住腹內的疼痛了,“那我跟您告假了!”

說罷此話,韓金鏞捂著肚子向茅房跑去。

“張源、王義順!”周斌義老人含笑點了點頭,他微沉吟片刻,發出長籲,“嗯!”

上過廁所、洗過手,韓金鏞再到跨院找這名叫周斌義的老人時,老人已經不見了身影。

韓金鏞有些失落,但想起父親還在門房,趕忙走回那裏和父親會和。

老喜管家和來福還在那裏等著他。

“小孩兒,怎麽樣,拉痛快啦?”老喜笑著問道。

“嗯!”韓金鏞點點頭,“以後再也不喝釅茶了!”

“行,我估計這陣子風頭也過了,你兒子揍了趙禿子,他們尋不到,便也會作罷,原本就是地痞潑皮,他們打人也挨打,估計過不去三五天,這事兒他們就翻頁了,就把你們忘了!”老喜管家說道。

“估計是忘不了,我們韓家和他趙禿子,結下了挺深的冤仇,一句兩句也說不清!”韓長恩提起趙禿子,又有些後怕。

“嗨,別怕!邪不勝正!”老喜說道,“他趙禿子,或者‘浪裏鮫’,要是再找你們父子的麻煩,你們就提一句,說是給張汝霖張家做事,他們或多或少要賣個麵子!”

“得嘞!”韓長恩一揖到地,“那我謝謝您,老管家,今天就先到這兒,我們爺倆兒先回家啦!”

“嗯嗯嗯,走吧,我們就不管你們飯吃了!”老喜把韓長恩、韓金鏞父子送到門口,這才作罷。

擱下張宅暫且不提,單說韓長恩、韓金鏞父子,他們爺倆兒在藥鋪給王義順照方抓藥,又去糧店買了三斤精白麵、十斤玉米麵,去肉鋪割了二斤豬肉,這才回家。

去時已久,再至青凝侯村,天已擦黑。韓金鏞的母親鳳珠心裏惦念,又得知韓金鏞和地痞潑皮打起來,已和鍾芸在柴房門口等候多時。

見父子爺倆大包小包,便知此次販柴生意不錯,正要上前,卻聽韓長恩說道:“這裏有些豬肉,喊鍾先生和鍾芸一起過來吃餃子!晚上燙三兩酒,我要和嶽父、鍾先生喝一喝壓驚!”

“喲,這是怎麽了?”聽聞此言,鳳珠心裏更是不安,趕緊上前接過麵口袋。

“一句兩句說不清,還不是你這兒子!”韓長恩說道,“要不是今天有貴人相助,我們爺倆兒就懸了,非得挨揍不可!”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鍾芸,趕忙上前,湊在韓金鏞身邊,她查了又查、看了又看,發現韓金鏞身上並無半點傷,這才放下心來。

韓金鏞見她這姿態,倒笑了:“芸姐,放心吧,那幫壞人沒把我們爺倆兒揍了,我倒把他們揍了!走,進屋,快給我包餃子,我餓!”

鍾芸笑了,她領著韓金鏞的手走進院子。

韓長恩和鳳珠夫妻二人,相視一笑。

等了小一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

飯桌前,一盤盤的餃子已經煮熟擺滿。

王義順、鍾先生、韓長恩、韓金鏞和鳳珠、鍾芸皆已經落座,韓金鏞為自己的外公、老師和父親分別斟滿了酒,自顧自吃餃子。

韓長恩卻有些心有餘悸,他把這一天在柴市,是如何賣柴,是如何遇到趙禿子、如何遇險、如何被張宅的家人所救,原原本本的說了。

王義順聽了出奇,又詳細問了韓金鏞是如何克敵製勝。

得知韓金鏞是以速度取勝後,他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無奈,搖了搖頭。

“終究還是你有福分,福大命大造化大!”王義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氣氛有些壓抑,但誰也沒想到,轉過天來,天大的喜事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