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回 貴人相助

第73回貴人相助

未見拳至,先感拳風。

韓金鏞知道,這一次,如若自己大意,真要吃了大虧。

這孩子,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可即便如此,一個周歲十三、虛歲十四的小孩兒,要想在和成年人的爭鬥中占得便宜,也不是件易事。

韓金鏞不敢眨眼,他微微低頭,仗著自己身高比趙禿子矮,躲過了他的第一拳。

可拳風淩厲,依舊拍打著他的臉,火辣辣的疼。

自從春妮兒的喪禮完成後,外公王義順的身體每況愈下,韓金鏞已經許久沒和自己的外公習學什麽新招式了。更多的清晨,韓金鏞隻是和王義順來到小樹林,自己打一趟譚腿,讓王義順糾正糾正動作,講一講臨陣對敵時的具體要領和心得。俗話說“見招拆招、見式破式”,韓金鏞的能耐,最近半年多精進的並不多。

趙禿子見韓金鏞躲過了第一拳,心裏也是挺驚詫,心裏想的是“這孩子確有幾分能耐,身子快的很,我最得意的‘衝天炮’,竟然被他輕而易舉的躲開”,可是手裏腳下,卻加快了速度。

韓金鏞看得出、感的到,趙禿子出拳踢腿,他的拳頭一拳快似一拳、一腳強似一腳,眼看已經把韓金鏞逼到了柴市碼頭的牆根牆角。

“停!”韓金鏞高聲的喊道。

趙禿子聽聞此言,收拳、撤腿、回身。

“幹嘛喊停?”趙禿子有些不解,他明知已經處於優勢主導地位,再接下來三拳兩腳,就能揍了韓金鏞,但這個節骨眼兒,小孩兒已經喊停了,他若不停下,倒失去了成年人該有的風度。

“不幹嘛!”韓金鏞胸部一挺,腰杆一拔,撇開了嘴,“地方太小,打不開!”

韓金鏞說罷此話,向圍成一個圈正在看熱鬧的鄉親們喊道:“各位鄉親父老,今天這趙禿子要找茬打我,向我尋仇,我年紀小,少不更事,本不該跟他打,就該不理他的茬,扭頭就走。可是,話有兩說,我若是怕事不敢應對,那便是折了我師父的傳藝之恩。這樣,大夥兒給我幫個忙,稍稍往後退幾步,把場子給我們騰大點,不為別的,拳腳無眼,萬一我們倆動手,誤傷到您,那就不好了。”

看熱鬧的人群聽了這孩子的朗朗嗓音,自覺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步。圈子這一下大了不少。

“來吧,我的禿哥哥,接著比劃唄!”韓金鏞朝趙禿子伸了伸手,示意他遞招。

“來吧,小崽子!”趙禿子聽罷此言,再次出拳向韓金鏞打來。

話說,看熱鬧的人裏雖然都是賣柴的樵夫或買柴的主顧,但也有明眼人,真有人練過幾天拳腳,能看出些所以然的。

剛剛圈子小,韓金鏞不得施展,被趙禿子打得節節退讓,但現在,突然之間,圈子大了,有人發現韓金鏞見緩。這孩子左躥右蹦,忽左忽右,乍一看,和趙禿子打成了平手。

“嘿!這孩子行!有兩下子!”人群裏,有人低聲議論道,“小孩兒你別光跑啊,出拳出拳,打兩下讓我們瞧瞧!”

人們這議論,韓金鏞和趙禿子都聽見了。

興奮的是韓金鏞,難受的是趙禿子。

趙禿子心裏不宣忿:剛剛那陣子,自己的拳頭雖然也打不到韓金鏞,可至少逼著韓金鏞步步後退,自己已然占了上風。但現在打不到韓金鏞,卻偶爾都不知道這小子跑到哪裏去了。非得扭頭轉圈找他,可這一來二去,身上的功夫就吃虧了,拳腳不連貫,沒有了套路,打的又費力又別扭。

時候不長,趙禿子的腦門額頭就見汗了。

韓金鏞心裏卻有一絲小慶幸,他知道自己的計謀得逞,知道現在雖然看似和趙禿子打了個平手,但自己身法快、腳底下利索,在速度上欺著趙禿子了。再這樣持續下去,最多幾個照麵,準能給他來一下厲害的。而自己隻要讓趙禿子稍微吃一點虧,趙禿子便輸了。而且,輸了功夫都不在緊要,關鍵是趙禿子就將因此輸了麵子。

想到這裏,韓金鏞腳下生風,跳躍躲閃的更快了。

“小崽子,別跑啊,有本事,跟你禿爺爺打啊……”趙禿子實在是不願意繼續打下去了,他站在原地,抹了一把汗,眼睛卻緊緊瞅著韓金鏞。

現在,如果韓金鏞認為趙禿子落了空,要出拳擊打,那這小孩兒必然會吃了大虧:趙禿子現在就等著韓金鏞出拳了。

趙禿子自忖力量遠遠超過韓金鏞,吃這孩子一拳也不緊要,但隻要這孩子湊近了自己的身前,他便能施展自己的功夫,一拳頭非得把他打至吐血。

咱現在分析著好說,現場爭奪的場麵,卻就是個打閃認針的功夫。

韓金鏞果真中了計,他見趙禿子在原地站定,知道時機已至,足弓微繃,向後用力蹬地,身子一下子騰空,跳起了三尺多高,可即便如此,他的拳頭可是卻往斜前方打去,因為隻有以這樣的角度,自己才能一拳打中趙禿子的麵門。

趙禿子發現韓金鏞有此動向,心裏樂開了花一樣,他不懂身形,假裝沒看見,非要挨上韓金鏞這一拳,再在他的胸口重擊。

哪知,韓金鏞卻沒有用拳頭打趙禿子的麵門。

拳頭將至之際,他送拳為掌,擺動胳膊,竟然重重打了趙禿子一個耳光。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這對趙禿子而言,是奇恥大辱。

“好嘞!小賊,你不扇我耳光麽?接下來有你好瞧的!”趙禿子雙眉微微一蹙,眼裏麵可就出現了殺意。他看韓金鏞現在距離自己不過半臂之遙,知道自己隻要右臂微微後擺,再向前揮出,非得正中韓金鏞的心窩。隻要打中心窩,這孩子輕者當場吐血,廢去了全身的功夫,以後再也不能幹重活,形同廢人一般,重者就要當場身亡。

韓金鏞又是個何等精明的孩子,他扇趙禿子耳光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已然瞥到了趙禿子表情的細微變化。心道不妙,他竟然借著躍起的慣性,身子又往前竄了一竄,右臂搭在了趙禿子的左肩。

趙禿子已經出拳了,他滿打滿算這一拳能坐坐實實的擊中韓金鏞,卻沒料到韓金鏞還有這一手。

但得見,韓金鏞身子已經躍起了三尺多高,借著慣性,右手搭在趙禿子的左肩,腰裏微微勢力,身子一團,竟然在空中使了個“鷂子翻身”,單臂在趙禿子的肩膀翻了個跟頭。

這一下,趙禿子一拳揮空不說,眼前一花,白挨了一個耳光不說,還再次失去了韓金鏞的目標。

韓金鏞哪還等得了這許久。他看到了趙禿子剛才揮出的拳頭,深知剛剛那一刻的凶險,心道躲開這一拳實屬僥幸,卻對趙禿子心生殺意這念頭頗為不滿。

“得嘞,既然你惦記一力降十會重傷我,我也就別手下留情給你留麵子嘍!”韓金鏞想到這個當口的時候,身子恰好完成了一百八十度轉體,穩穩的落在了趙禿子的身後,他左腿微軀,右腿卻已經繃直,小孩兒腳底板使勁兒,向著趙禿子的屁股就是一個正蹬。

趙禿子一拳用盡全力,勁已使老,重心正在不穩的時候,被韓金鏞在自己屁股上這一踹,“噔噔噔噔”捯著步子向前摔去,“噗嘰”一聲摔了個狗吃屎,再起身的時候,臉也戧破了,褲子也蹭爛了。

他回頭,惡狠狠的盯著韓金鏞,想要罵,罵不出口,想要打,又沒臉出拳。

“你……”趙禿子兩隻三角眼都要瞪出火來了,他朝自己身邊帶著的這些地痞潑皮喊道,“哥兒幾個,真忖得住啊,看著我挨打,還不伸手幫忙?今兒就今兒,咱即便落得個欺負小孩兒,也得把這小崽子打了!”

圈子裏,瞬間便又出現四五個人,把韓金鏞圍在了當中。

韓金鏞心道不好,再抬眼,發現趙禿子又從褲管兒裏掏出把明晃晃的尖刀。

“禿子!”韓金鏞高聲喊道,“寸鐵為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掏刀意欲行凶,就不怕王法麽?”

“小崽子,衙門口是我們家開的,當官兒的護我可不管你!兄弟們,上!小崽子你看刀!”趙禿子高喊一聲,刀已經捅向前。

“啊!”韓金鏞高叫一聲,身子已然向前躍了將近一丈,他腳剛一落地,隨手抽出了搭肩的長條扁擔,這扁擔幾乎和他的個子一樣高,但在韓金鏞的手裏,卻如同齊眉的棍子。

隻微微一挑,扁擔頭便不偏不倚,正好敲打在趙禿子的手腕。

手腕吃痛,尖刀落地。趙禿子一夥人,惱怒的向韓金鏞撲來。

韓金鏞哪裏還管得了這些。手裏的這扁擔本是多年的毛竹製成,用了多年,吸飽了人肩頭的汗水和油脂,質地細密堅韌,但如今在韓金鏞手中,卻成了傷人的武器。俗語說:槍紮一條線,棍掃一大片。

眨眼的功夫,趙禿子和其他的地痞潑皮們,竟然躺的躺、歪的歪、斜的斜,各自雖有負傷但傷勢不重,但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起身。

韓金鏞見這情形,正要說些什麽,以振自己的威風,卻聽得圈外忽然又有人高喊:“呔!打狗也要看主人,哪個沒開天眼的雜碎種,敢欺負我‘浪裏鮫’的人!”

身邊,有心善的樵夫,這才小聲朝著韓長恩說道:“我說兄弟,這趙禿子不過是個嘍囉打雜的小混混,這‘浪裏鮫’才是碼頭上有名的大流氓,你們惹不起,幹脆快跑吧!”

韓長恩聽罷此言,來不及道謝,他拿起隨身攜帶的農具,一把薅起韓金鏞,向人群外跑去。

身後,“浪裏鮫”仍在叫囂:“還敢跑?惹得起鏜不起嗎?我看你們往哪裏跑?一幫又窮又橫的袍子,以後再不要到這柴市來,這個碼頭歸我管,今後再敢來,見你們一次打你們一次!”

韓長恩隻管帶著兒子跑,心裏哪還顧得上這些。他穿胡同,走小巷,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處不認識的地界。

隻聽身後,有人冷冷言道:“鄉下人,連‘浪裏鮫’你們都敢惹,你不惦記活了嗎?”

這話不聽見便罷,聽聞至此,直嚇得韓長恩心髒都要從喉嚨裏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