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回 木驢亂棍

第67回木驢亂棍

關於車黃氏和趙二禿的醜事,究竟要從何說起呢?

說起來其實也挺簡單。

一個有夫之婦,一個江湖光棍,這樣的故事在曆朝曆代的文本和白話小說中都還算常見。

無非就是一隻蒼蠅,盯上了一個出現了縫隙的臭雞蛋。這樣魚找魚、蝦找蝦的配對,原本也是順水推舟的事情。誰也怨不得誰。

之所以能行出這樣的事情,倒也不奇。車逢甲在世的時候,權且上了年紀,無法滿足這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後來車逢甲人失蹤了,他兒子車林生也隨父同時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女人沒有了車家老小的管束,在自己內心花花腸子的促使下,有個野男人倒也正常。

趙二禿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

話說,一個久走江湖的采花害命**賊,為了避風頭,暫時到一個村子裏,隱去自己原來的身份,改作一個打鐵匠。

雖說這人的穿著能改變、人的容貌能易去,但骨子裏的精神不會變。

外加打鐵時經常要站在爐子旁,爐火一烤,人熱得慌,便要拖個光膀子,那黝黑的皮膚、隆起的胸肌、線條分明的胳膊、痕跡分明的腹肌,早已經在這個萬馬齊喑的村莊裏,凝聚出濃鬱的雄性荷爾蒙的味道。

這車黃氏看到此等的男人,再想起自己不中用的老頭子,早就已經心花怒放。

郎有情、過慣了采花的逍遙日子,女有意、想要品嚐一下做女人的滋味。

這樣的氛圍中,這樣的心思下,一個眼神、一個細節、一笑一顰,就已經把彼此的鬼胎展現無餘。

再接下來就需要一些機遇了。這催化劑便是趙二禿的買賣。

那一日,趙二禿完成了村裏騾隊的四十八隻馬蹄鐵。擦幹淨渾身的汗,洗了個熱水澡,感覺疲倦的很,他突然留戀起自己在江湖遊曆的日子,再次懷念起自己當年在江湖的逍遙。這時,車黃氏拿著幾件農具,進入了鐵匠鋪。

說實話,這幾件農具究竟是什麽,車黃氏也說不清。她就是想看看鐵匠那**的上半身。

趙二禿看了車黃氏迷離的雙眼,心裏也已經明白到不能再明白。

他借口鐵匠鋪後院有現成的,可以以舊換新,便把車黃氏誆到後院,到了後院一把便抱住了她。

趙二禿色膽包天,他這是在賭。

如果車黃氏是個烈性女子、哪怕是個良家女子,這一喊、一鬧、一拚命,自己這鐵匠鋪便開不下去了。不僅開不下去,而且采花害命**賊的身份興許也要敗露。

可車黃氏這陣子的表現,卻證明趙二禿賭贏了。

“鐵匠,瘋了你了?這樣不好!快鬆開我!”車黃氏沒有掙紮、拚命,她隻是渾身顫抖的說道。被鐵匠鐵鉗子般的雙臂一抱,車黃氏突然渾身一顫,她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心窩裏說不出是酥癢還是酸麻,反正就是這麽舒服。她的鼻子裏滿是男人辛勤勞作後的汗酸味,但這汗酸味卻如同催情的曼陀羅花香,讓她心馳神往。

趙二禿久曆歡場,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見車黃氏欲迎還休,索性攔腰把這女人抱了起來。

屋裏甚是淩亂。趙二禿隨手扒開自己木板**的破衣爛被,把車黃氏扔在了**。

再接下來,就是既興奮又緊張的感覺了。

雖然已至黃昏,但鐵匠鋪門外依舊是車水馬龍,來往人流的腳步聲、車馬聲不絕於耳。

在此等環境下,隨時都會有人推門而入,和趙二禿做打鐵的生意。趙二禿當然不敢纏綿過久。

簡簡單單的敷衍了事、暫且作罷,卻讓車黃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直到這個時候,趙二禿心裏還是有殺意的。他隻道,但凡這車黃氏有一絲報官的可能性,自己前腳殺了她,後腳再次遠走天涯。

可這車黃氏滿麵桃花,非但沒有冤仇,反倒伸出胳膊攬住了趙二禿的脖子。

她口中呢喃道:“你這禿子,特意的大膽了,和我行下這苟且之事,不知我是村裏車氏人家的媳婦麽?你敢這麽對我,車家老幼不會給你好果子吃的!”

趙二禿這陣子倒顯出一股英勇之氣,他見車黃氏的反應似有享受而非怨恨,心裏已然有了底,心話已然賭了一次,何不再賭第二次,於是說了他平生以來最富文采的一句話:“娘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跟你行這一次,我真是萬生有幸,隻盼娘子別怨恨我。”

“不怨恨你,倒也不難,關鍵你得聽話!”車黃氏說道。

“怎麽?你對我有什麽要求?”趙二禿如是問道。

“別把我忘了……”車黃氏說完這話,豔羨著摸了摸趙二禿的胸脯肌肉。她起身,把衣服整理規整,把淩亂的頭發往鬢角攏了攏。走出房門,她拿起剛剛自己帶來的舊農具,便回家轉。

趙二禿看著車黃氏一步三扭的姿態,知道這女人似乎是被自己喂飽了。他心想:反正都是女人,這車黃氏雖不比年輕女子的嬌豔欲滴,但各有各的味道,既然如此,還不如留著此女,他日再行逍遙。

於是,車黃氏前腳走,趙二禿後腳跟著,還就摸清了車黃氏家的位置。

當晚,趙二禿翻牆躍脊,第二次來找車黃氏。

是時,春妮兒還沒有懸梁自盡,車家的孩子,還由她在隔壁自己帶。車黃氏獨居一室,見這趙二禿又來,知道此次夜深人靜、機不可失,竟然如母虎撲食一般,把趙二禿壓在了身下。

趙二禿知道自己真的是賭對了,這車黃氏果然是個開放的女人,於是再次和他如膠似漆美在一處。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一年多。趙二禿和車黃氏,各自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各取所需,倒也逍遙。

隻是他倆的膽子越來越大。雖說白天,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勾搭,但夤夜晚間,卻總會製造出不少的**聲濫調。

這一來,想不驚動隔壁的春妮兒,倒也是不成了。

其實春妮兒早就有所感覺了。她與這後婆婆車黃氏,隻住的一牆之隔,但夜晚總有戚戚促促的摩擦聲,總有逍遙無力的呻吟。春妮兒也是過來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春妮兒隻道婆婆是長輩、自己是晚輩,村裏又有車家的長輩車逢春,此事有關係到自己丈夫車林生和公公車逢甲的名聲,她不願捅破這層窗戶紙。

但婆婆肆無忌憚的偷漢,還是讓她越來越無法忍受。

終於,在一夜,在婆婆正在和趙二禿苟且時,她抱著孩子,敲開了婆婆的房門。

這趙二禿是何許人,江洋大盜、海陸飛賊,聽到有人來,以為是捉奸,穿好衣服三步並做兩步便從後窗逃遁。

車黃氏被春妮兒擾了逍遙,心裏本來就有氣,開了門更是沒有給春妮兒好話,她冷言冷語的把春妮兒敷衍走,再回屋卻還哪裏去尋趙二禿?

直至第二天晚上,趙二禿再次偷來時,車黃氏才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

“禿子,我倆之事,怕是被我兒媳知道了!”車黃氏說。

“那有何難?我去把她了結了!”趙二禿說道,“反正死人不會說話,她也就管不了這麽多了!”

“呸!我說禿子,好歹你也有這麽大的腦瓜子,腦袋頂不長毛兒,心裏總得有心眼吧!你不知道,一旦你弄死了她,這邊是車家的凶殺案!”車黃氏說道,“到時候,衙門巡捕一查,說不定查個水落石出。萬一你我之事敗露,你身上有功夫、滿身的能耐,說走就走,我怎麽辦?”

“那你說怎麽辦?等著你這兒媳去通風報信?”趙二禿問道。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車黃氏說罷,扯掉了趙二禿的上衣,“我主要還是舍不得你這身愛人肉!”

後半夜,趙二禿走了。

車黃氏抄著把剪刀,捏手捏腳的來到春妮兒的房內,見春妮兒摟著孩子,睡得正香,她隨手揮動剪刀,剪斷了春妮兒一截頭發。

然後回到屋內,她假裝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第二天清晨,車氏家族內,關於“春妮兒找了個相好的”一說,便傳開了,沒人知道這消息是誰傳出的。大概,可以分辨出兩個方向,一個方向是車黃氏在買早餐的時候,把這風放給了豆腐坊賣豆漿的小販;另一個方向是,農人在去鐵匠鋪修理農具時,聽鐵匠有意無意的談及此事。

再然後,車氏家族的大家長車逢春就來了。他找到春妮兒時,春妮兒對此事並不承認,但車逢春卻在她的發髻中,發現了那一縷被剪短的頭發。

當車逢春問及此事的時候,春妮兒無言以對。

舌頭根子壓死人,春妮兒氣憤不過,以死明誌。

當車黃氏和趙二禿你一言我一語,把這個事情的經過說完整之後,在場的所有車氏門人,都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最先發脾氣的是車家老祖,他掄起自己的龍頭拐杖就要打趙二禿,趙二禿眯著眼睛低頭想要躲避。大夥兒卻擔心老人過度憤怒傷了身子,勸住了老人。

“車逢春,我問你,你個糊塗蛋,像他倆這罪過,你是打算報官啊,還是打算用家法?”車家老祖氣哼哼的問道。

“老人家,我覺得都可以,但現在,天已然要亮了,咱得先準備春妮兒這孩子下葬的儀式!”車逢春畢恭畢敬說道。

所有人這才發現,此一回捉奸,竟然折騰了大半宿,如今,東方已經泛出了魚肚白。

天亮之時,就要為春妮兒啟程送葬了。

時間不等人。

幾個精壯的大小夥子,去祠堂拿來了棺材杠,他們扛著杉木的棺材。有人用墨漆黑了個木牌,寫了車門韓式媳婦春妮兒的牌位。有些心軟的大嬸、大娘,還從自家的廚房裏端出了鮮果肉類貢品。

一切都準備妥當之時,天終於亮了。

送葬的人縷縷行行,為春妮兒這貞潔的女人送行。

趙二禿和車黃氏,按照韓金鏞之前的要求,為春妮兒打幡。

這送葬的隊伍在朝霞的映照下,圍著村子轉了兩圈,這才在車氏的家族田產裏下葬。

在車家老祖的強烈要求下,盡管是媳婦、外姓人,但春妮兒的牌位還是和先祖列宗的牌位擺在了一起,入住了車氏祠堂,供後世人瞻仰祭拜。

但事情到此,還是沒完。

吃過了喪禮的豆腐飯,人還沒散去。趙二禿和車黃氏就跪在車家的酒席宴邊。

車逢春喝了些喪酒,麵色有些殷紅,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鄉親父老,各位老少爺們兒!咱車家的兒媳婦春妮兒已然下葬,但罪魁禍首、元凶正犯卻還沒伏法!大家信任我,給我這個車氏家族的大家長幹,在春妮兒這事兒上,我沒幹好,我有負於她。在這裏也想問問大夥兒,這事兒究竟是報官,還是按照咱車家的家法從事!”

“傻小子,我說你糊塗,你還不承認,我說你傻,你還不服!”車家老祖沒有飲酒,他隻吃了些豆腐飯,老人家扶著拐杖,站起身,顫巍巍的說道,“在這一事上,我們車家已然丟了麵子,失了排場,難不成你還要我們再丟更多的麵子麽?你還嫌車家的臉丟的不夠麽?報官?報官的話,整個天津衛就都知道,西郊的大戶車家,出了這麽檔子丟人的事兒!”

老人的話,讓在場的鄉親不住點頭。

“孩子啊!”老人看了看韓金鏞,問道,“你父親沒來,你母親也沒來,韓家你說話算數嗎?”

“但聽您老的安排!”韓金鏞說道。

“那好,依我看,就用車家的家法吧!”車家老祖對車逢春說道。

“男丁,抬驢!執棒!”車逢春喊道。

有男丁舉起了長度齊眉的棗木棍子。

有的男丁從祠堂裏,請出了祖祖輩輩一直給偷漢的女人準備的刑具。——木驢。

車家老祖這一招狠到了極點。

怹老人家,要讓車黃氏騎木驢,亂棍打死趙二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