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回 禍起蕭牆

第65回禍起蕭牆

“你這冤家,這是什麽時候,怎麽這時候還敢來?風頭正勁,我們該是消停消停的!”女人說。

“怕什麽,這幾天村子裏都傳遍了,韓家那個小孩兒實在是查不出他姐姐的死因,這兩天到處亂撞,逢人就磕頭,卻依舊沒少挨罵。估計他陣子,正趴姐姐跟前兒哭呢!”男人說。

“那你這也不好啊!這陣子空氣這麽緊張,全村老小的眼睛都盯著這塊兒呢,你怎麽還敢往我這兒來!”女人又說。

“說不了談不起啦!我的寶貝,快讓我親一口,我想你想的都快瘋了!”男人絲毫不理會。

“你這個冤家啊,可別弄出太大的動靜……”女人半推半就。

“你不像那天喊,便不會有動靜!”男人“餓虎撲食”。

紙糊的窗欞投射出的光線越來越黯淡,屋裏傳出了戚戚促促的摩擦聲、沉重的呼吸聲和一聲比一聲強烈的嬌喘。

韓金鏞和車逢春,趴在姐姐春妮兒家隔壁的窗根下,聽著這一段段的汙言穢語。

韓金鏞年紀小,權且聽不出個所以然,但是車逢春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張半老不老的臉一個勁兒的泛紅,好在有夜色為阻攔,這窘態韓金鏞倒看不清。

這聲音,韓金鏞能聽辨出一人。說話的女人,正是姐姐春妮兒的惡婆婆。

車逢春能聽出一個半人的聲音,他也聽出了這女人的聲音是弟妹,對這男人的聲音也頗為耳熟,可這男人究竟是誰,他卻一時半刻說不出了。

籬笆牆外,有人在戚戚促促的偷運些什麽。

兩個十來歲的半大小子,各自抱了一大堆木頭,他們在春妮兒婆婆家的籬笆牆外,躡手躡腳的堆起個木頭堆。

這舉動引起了車逢春的警惕和緊張。

韓金鏞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鬆,示意他這倆夥伴也是自己人。他躡手躡腳的走上前,用了把大鎖,把惡婆婆家的房門從外鎖住。

屋內春色依舊、如膠似漆,那倆正在食禁果的男女,絲毫沒有察覺這聲音。

屋外的韓金鏞、車逢春和其他兩個半大小子,卻已經完成了全部的準備。

韓金鏞引著車逢春,走到院門口,翻出籬笆牆。

韓金鏞從自己的懷裏掏出個火摺子,用嘴一吹,火摺子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火星,火星落在木頭堆上,即刻熊熊燃燒起來。

“還等什麽?”韓金鏞問道。

“著火了啊!快來救火啊!”兩個夥伴扯開嗓子喊道,他們手裏敲著大銅鑼,一邊跑一邊喊。

秋收時節,農村失火可是大事,搞不好一年的收成都要付之一炬。

附近相鄰們各自穿好了衣裳,拿著木盆、木桶,循著亮光趕來。

到跟前,卻發現韓金鏞和車逢春早已在此等待。

火光映出了韓金鏞這倆夥伴的臉,杜大、杜二,看了一眼韓金鏞、看了一眼車逢春,又望了望春妮兒屍體停放的那間屋子。

“親家大伯,您是這車家的家族長,現在家族裏有守寡的女人偷腥、偷野漢,逼死了自己的兒媳婦,這事兒您管不管?”韓金鏞朗言問道。

此話一出,隻讓得所有趕來的鄉鄰、親眷們各自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望著這熊熊燃燒的火堆,這才知道韓金鏞為了洗脫姐姐的冤情,為徹底解決此事,已經整整忍辱負重了三日時間。

“來啊!跟我進去!”韓金鏞一腳踹開了院落的大門,他三步並做兩步走、兩步並做一步行,走進院子。

屋門上的大鎖仍在,紙糊的窗欞仍未被打開,韓金鏞不等用鑰匙開鎖,又飛起一腳踹開了屋門。

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房間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讓我們往前捯一袋煙的功夫。

魚水相歡、水乳 交融之際,這一對男女權且沒聽到門外的動靜,可她那小孫孫著實聽到了,還被吵醒了。

小孫孫尚不足兩歲,這一被吵醒,即開始哭鬧吵叫,倒吵得這惡婆婆頗為心亂。

“這個小冤家,又開始鬧!”她平躺在**,衣服淩亂,滿臉是汗,矛盾於要不要暫停這樣的逍遙。

壓在她身上的漢子,卻哪還顧得了這些,他就像找尋找老母豬的小豬仔一樣,胡亂的摩擦、啃咬著,趁著間歇有些惱怒的小聲說道:“他叫任他叫,他哭任他哭,你還管這些幹什麽?”

這樣的即景,直到窗外、門外、院外火光崩現、鑼聲大作、喊叫聲四起才慌忙作罷。

這一對男女,慌忙的推開彼此汗津津的身體,不顧渾身的鹹濕,整理自己淩亂的儀表,抓起衣服胡亂往身上套。

可貼身的內衣還沒穿好,大門已經一腳被韓金鏞踹開。

那女人驚慌萬分,她捏尖了嗓音高聲嘶叫,抓起床褥子遮住自己**的身體。那男人好歹穿上了一件褲衩,他看到率先進屋的是韓金鏞,呆呆的怔在原地,隨即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竟然惱羞成怒,隨手抄起了女人做針線活用的大號剪刀,徑直向韓金鏞刺來。

韓金鏞在黑暗之中見此,知道若真要被刺中,非要被戳透了身子,留下幾個透明窟窿,於是側身,躲過了剪刀鋒利的尖部,反手抓住了這人胳膊肘,往回一帶,形成了個反角度。眼見得自己的右臂以一個誇張的反角度向外掰開,即便反擊自己的是個小孩兒,這奸夫也再不敢造次,他剪刀順手拋出,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口中連連叫饒。

“啊?怎麽是你?趙二禿?趙鐵匠?”借著微弱的火光,車逢春認出了,此人竟然是村裏那打鐵的鐵匠。

這遠出於車逢春的意料之外,卻在韓金鏞的意料之中。

“我早就知道是你了!怎麽樣,趙二禿,服麽?”韓金鏞不敢鬆手,仍然緊緊的攥住了這鐵匠的手臂,他每微一用力,乖乖跪下的趙鐵匠便疼的齜牙咧嘴。

“杜大杜二,還不把他綁了?”韓金鏞朝站在門外的兄弟倆喊道。

這兄弟倆倒也機靈,早就準備好了結實的草繩。他倆倒是不會綁賊,不知道怎麽綁才能讓這鐵匠動彈不得。反正是五花大綁吧,把這男人綁的和粽子一樣。

“親家大伯,咱找幾個嬸子大娘,先幫把我這‘親家婆婆’的衣服穿好吧!”韓金鏞高聲說道,“她這樣赤身**,總不是個辦法。咱這幫老爺們兒要是都退出去,讓怹自己穿,我又怕她因為奸情敗露,一時心裏承受不起,懸梁自盡。”

說此話時,韓金鏞的雙眼又模糊了,他的眼中充滿了淚水。他知道,一牆之隔,姐姐春妮兒的屍體還停放在那破舊不堪的門板上,屍體前麵擺著的鮮果祭品,已經存放了將近三天,現在有些已經出現了行將腐爛的深色斑點。

幾個上歲數的老嫗來了。她們走進屋,把男人請將出去,關緊了房門,幫著春妮兒的婆婆,簡單把衣服穿戴整齊。

再開門的時候,這這對奸夫**婦已經都跪在了堂屋。

屋裏點燃了四盞油燈,光線柔和,照亮了屋裏所有人的臉。

韓金鏞、杜大、杜二和車逢春,抬著春妮兒的屍體,擺在這一對奸夫**婦的麵前。

“說吧,你們是怎麽逼死的我姐姐,從頭說,從最一開始說!”韓金鏞正顏厲色,他想上前狠狠抽這惡婆婆幾個耳光,但考慮到這是以少欺老、以下犯上,更何況自己還是在車家,無奈收起了手。

“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是我對不起你姐姐!”這惡婆婆突然失去了連日來的威風,她低三下四、苟延殘喘,知道自己犯下了將被鄉下私刑折磨致死的重錯,現在隻求用個好態度,換條活命。

“我不打你!我不是車家的人!車家的人自然會有他們的家法!”韓金鏞看了一眼車逢春,說道,“我就是想問你,我的親家母,我姐姐到底有沒有偷漢子?”

“沒有、沒有,是我做賊心虛,故意栽贓陷害你姐姐,是我的錯,與你姐姐沒有關係!”這婆娘說道。

“你確定麽?”韓金鏞問道,“咱得把話說明白了,你可不是因為被我們捉奸,才這麽說的!”

“是!是!是!”這婆娘不住的點頭,她趴在地上咣咣的磕著響頭,說道,“是我害了你姐姐,她這些年老實本分,一肚子花花腸子的人是我!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你呢?鐵匠?你還有什麽可說的?”韓金鏞踢了一腳這奸夫,問道,“按理說,咱倆可不是第一次見麵了!細算,這是咱第五次見麵,頭一天夜裏,你就扮了黑衣人來窺探我,第二天白天,你兩次相見,說的都是風涼話,第二天晚上又扮黑衣人。這是第三天晚上!”

“我沒話可說了!”這趙鐵匠此刻倒像是個男人,“老子這輩子,逍遙日子過了些,現在落在你一個小毛孩手裏,雖有不甘,但也是咎由自取!我告訴你,我三年前才來這村裏當鐵匠,之前一直是混黑道的,你們把我交官吧!我身上有人命,我還玷汙過民女!但把我交官前,你得讓我死個明白!你怎麽知道是我的?你怎麽發現我和這老娘兒們的奸情的?”

“我一早就發現了!”韓金鏞看了眼身邊的杜大、杜二,“托這兩兄弟的福,我第一天就知道了!隻是,當時沒有真憑實據,我即便講出,你會承認麽?你們倆怕是會反咬我血口噴人吧!”

“嘿嘿!對啊,那樣我肯定不認!”這趙二禿活動了下肩膀,讓自己被五花大綁的身體放鬆一些,“怨隻怨,我來這村裏,以鐵匠為生掩蓋自己的身份三年了,這村裏這麽多大姑娘小媳婦,我沒嚐過新鮮,到頭來倒栽在這老娘兒們身上了!”

“你住口!”車逢春聽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揚起胳膊,用力正正反反的抽著這奸夫的耳光。

這奸夫嘴角流血,非但不怕疼,還顯露出了一絲陰險的笑容。

“怎麽樣,打得過癮麽?打得解氣麽?”這奸夫問道,“不過癮、不解氣,那就再多大幾個耳光!來!來!來!你們都來!記著啊,打完了給我送官!”

“送官?送官就便宜你了!”車逢春說道,“你這樣的人,死有餘辜,在我車家犯事,自有家法來伺候你!”

車逢春說罷這話,不再搭理趙二禿。他轉身看向韓金鏞。

“孩子!你姐姐血海深仇、你忍辱負重,你怎麽不來找我啊?你來找我,我幫你主持公道,你會省下多少工夫,會少受多少委屈?”車逢春隻道這一次車家的麵子算是栽了,栽的徹徹底底,即便是村裏的大戶,車家的這點花案,都將在很長時間,成為鄉親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車家人很長時間都將在村裏抬不起頭,作為車氏的大家長,他說話中或多或少帶了些責備,“我們車家人雖然多、勢雖然大,但不會不給你韓家公道!”

“車家?”韓金鏞聽了這話,搖了搖頭,他看定車逢春,用更濃鬱的責備的口吻說道,“車家是好人家!我是小輩,說話不能沒禮貌!但是,我說,親家大伯,車家最迷糊、最糊塗的人,就是你車逢春!否則,這事兒也鬧不到這麽大!”

“你……”車逢春聽了韓金鏞的話,一時語塞,他不知道該怎麽向韓金鏞作答,“孩子,你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字麵的意思講,‘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懂麽?”韓金鏞問道,“這**婦,我這親家娘,我姐姐春妮兒的這婆婆,是你們車家的人麽?”

“是啊!”車逢春聽了這話,有些迷糊,他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錯!”韓金鏞說道,“怎麽連我這剛到車家三天的人都知道,這**婦是我姐那親家公公續弦續來的?怎麽連我都知道,這婆婆到車家的一共也沒幾年?我問您,親家大伯,這**婦是我姐夫的親娘麽?”

“喲!”車逢春被韓金鏞這一問,著實問住了,他心道,自己確實把這一層關係忘得幹幹淨淨。

“你自己說吧,車黃氏!”韓金鏞走到這**婦的身邊,不停的踱步,“你到底是不是我那親家爹車逢甲明媒正娶的媳婦?我這親家爹車逢甲和姐夫車林生葬身魚腹之後,你又怎生欺負我姐姐、敗壞我姐姐、辱沒這車家的名聲的?”

“哇……”這**婦確實是車黃氏,被韓金鏞說破了這一層,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冤啊……”

“你冤枉?”杜大、杜二聽不下去了,這兄弟二人並肩走到車黃氏身邊,不管男女有別、無視車家的麵子,開始踢打起車黃氏,打的她不停的叫嚷告饒,卻不敢躲避。

“停!你倆孩子是哪裏的?我們車家的事情、我們車家和韓家的事情,由得上你們插手麽?”車逢春說道,“你們倆給我出去!”

“出去?”韓金鏞不願意了,他聽車逢春如是說,緊緊拽住了杜大、杜二的衣服,攬到自己身邊,“這倆是我韓金鏞結拜的兄弟,要是沒他們二人,你們車家的‘綠帽子’,還不知道要再戴多少年!”

“這……”車逢春被韓金鏞這話一噎,再次失語說不出話來。

“你們不是已經絕交了麽?怎麽又和好了?”趙二禿聽了韓金鏞的話,突然蹦出了這麽一句。

“我韓金鏞如果不是孤家寡人、我韓金鏞若不是孤立無援、我韓金鏞若不是沒有幫手,你還會今夜晚間肆無忌憚的來找這車黃氏行不軌麽?”韓金鏞問道。

趙二禿沉默不語。

“我要你死也死個明白!”韓金鏞越說越氣,他義憤填膺,他看了看杜大、又看了看杜二,向他倆露出了感激的表情,“我實話跟你說吧,趙二禿!實際上,頭一晚你扮夜行人來打探消息的時候,我們哥兒仨就已經開始給你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