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回 以怨報德

第52回以怨報德

且說,韓金鏞的遊鬥,讓趙德輝的體力被極大的消耗。即便趙德輝之前沒有舉起那一百斤的石杠子,現在的局勢也不會有什麽大改觀。要怨,隻能怨趙德輝自己過分輕視基礎的練習,一味的耍小聰明。

趙俊彥看出了自己兒子已經不濟,想要及時叫停比武,這樣既避免了兒子趙德輝落敗,又不至於讓自己趙家在鄉裏鄉親的麵前丟了麵子。

王義順也知道這見好就收的道理,他也準備出麵叫停。第一場韓金鏞文化險勝、第二場趙德輝角力大勝,第三場就算自己判定是個平局,韓金鏞取得優勢,大家都看在眼裏,公道自在人心。判定一個韓、趙雙方平手的結果,既打消了趙德輝、趙俊彥父子和趙俊彥、趙俊海、趙俊鵬兄弟的銳氣,又保護了他們的麵子,長此以往以和為貴。這是一個“多贏”的選擇。

可是,場上韓金鏞、趙德輝的打鬥,卻不會因為自己父輩、祖輩之間的商議而暫停。

趙德輝的體力真真正正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甚至可以說,他現在連“強弩之末”也算不上,這支弓箭已經完全沒有了力量,將將要掉落在地上。趙德輝出拳追打韓金鏞之餘,甚至想直接躺在地上休息,直接認輸。如果不是出於自己的自尊,不是出於保護他趙家的顏麵,趙德輝真的願意這樣做。

韓金鏞也看出了趙德輝的窘迫,他知道,這個情勢下自己出手,贏了趙德輝,趙德輝非但不會怨恨、反而會有一絲感激。

於是,韓金鏞不再遊鬥了,他突然間不再後退、躲閃,反而進步上前。

“看啊!韓家這小子要出招了!”圍觀的青凝侯村的鄉親裏,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句。

王義順就要順著趙俊彥的話,伸手叫停比武了,但聽聞此聲,他和趙俊彥的目光,重新匯聚到“中央無極土”內。

但得見,韓金鏞突然進步上前。麵對比自己高上將近一頭的趙德輝,他左右兩手合掌,擋住了趙德輝輪動的胳膊,身子卻已經幾乎和趙德輝緊貼在一起。韓金鏞右腳向前微微邁了半步,伸到趙德輝的雙腿後,身子卻往後一屈,隨即往前一頂。

就在這一伸、一屈、一頂的過程中,趙德輝前衝的力道被卸去,他被韓金鏞使出的“別子”重重一絆,身子平著向後摔去。

“好!終於輸了!”趙德輝心裏暗自慶幸,終於可以停止這讓他身心俱疲的比試了。可就在他摔倒的同時,向自己父親趙俊彥的方向望去,卻看到了父親臉上的失望之情,這失望之情隨即變成驚恐、恐懼。趙德輝向下望去,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腦勺,正向“中央無極土”邊緣的青磚磕去。

後腦勺真要磕在這堅硬的青磚上,趙德輝不死也得帶傷,養傷的過程中非得扒一層皮。

但韓金鏞終究是個好心腸。

他也發現趙德輝這一摔的凶險,即便剛才說了生死各安天命、打鬥無責,他也絕不願看到趙德輝因此受累。

說時遲、那時快,韓金鏞迅疾一個墊步又跟上前,他的手胡亂一抓,剛剛好抓到了趙德輝的衣領。小金鏞不敢遲疑,他以腰用力帶動胳膊,使盡平生之力向外一甩,趙德輝借著反作用力,竟然被甩出了三四尺有餘,在“中央無極土”內再次站起。韓金鏞因此倒落了個趔趄。

經曆這千鈞一發,趙德輝深知自己已經輸了,他不僅輸了,還因此欠了韓金鏞一個人情。但剛剛父親失望的神情,在他心裏烙下了深深的印跡。

什麽叫“惱羞成怒”?這片刻的功夫,趙德輝竟然惡從心頭起。

但見這須臾之間,韓金鏞剛剛趔趄站起,缺乏防備,轉麵回身,趙德輝竟然以腳為鏟,把“中央無極土”圈內的黃土撩起,撩到韓金鏞的眼睛裏。

“啊!”韓金鏞雙眼被迷,雙手捂眼,卻不料趙德輝已經趁此間隙,團掌為拳向前,以“護頭架打掏心拳”的架勢,向前重擊。

趙德輝在十幾歲的年紀能力舉百斤。這一下要真的被打中,韓金鏞非得受重傷不可!甚至以後的習武報國之路也要因此而夭折。但韓金鏞這般體格驚奇,他能被打中麽?或者說,這故事名叫《金鏞慕俠傳》,咱能讓韓金鏞在如此的年紀就遭此大辱麽?

當然不能。

揉眼的同時,韓金鏞已然透過自己的指縫,瞥到趙德輝襲來,他已然心頭火起,自言自語心說:“真可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明明是出手相救,想讓趙德輝免受意外之傷,哪知他非但不領情,反倒要使詐加害於我!趙德輝啊趙德輝,你以怨報德,這可賴不得我!”

想到此,韓金鏞不等自己揉眼的雙手撂下,已然身形一晃,腰裏使勁兒,腳下生風,橫跨一步再次躲開了趙德輝的拳風。趙德輝畢其功於一役,知道此次雙拳一擊不中,必遭反擊,正要立肘護頭,卻感覺韓金鏞的身影再次消失。

待趙德輝反應過來的時候,韓金鏞已然站到他的身後。

韓金鏞挪動身形,雙手胡亂抹了一把自己雙眼的黃土,大概看清了趙德輝的方位,高聲喊道:“好一個不知輕重、不分好壞、心懷不軌、暗箭傷人,你且吃我此招!”

趙德輝腦後無眼,隻是聽見了自己身後韓金鏞的聲音。趙德輝知道這次交手,自己到了這個節骨眼,惹惱了小孩兒,敗了也是咎由自取。但出於人的本能、神經的反射,他還是扭過身子。

韓金鏞此時已然再次邁步向前,他再次貼近了趙德輝的身子。韓金鏞自己也有盤算,身高不及趙德輝,力量不及趙德輝,要想給他來個厲害的苦頭吃,非得用個狠招。所以,他這次可沒“下別子”跨打,卻用了一招“霍氏譚腿”中的“撐紮穿撩把腿彈”。

拳打腳踢臥牛之地,這一腳,韓金鏞踹上了力量。即便韓金鏞的力氣比趙德輝差得遠,仍是把趙德輝打的身子向後栽倒。

可韓金鏞心裏還不解恨,他順步向前,跟著趙德輝正在向後栽倒的身體,又橫掌向下,在趙德輝的下巴上狠狠的補了一掌。

連續兩次被韓金鏞搏擊,趙德輝這虧可吃到家了。要知道,他本身已經力竭,剛才的無德偷襲,也是敗中求勝的無奈之舉。這陣子,韓金鏞即便是推他一把,他也能摔倒在地。更何況,韓金鏞用了王義順在文武學堂內親傳的“霍氏譚腿”的招數。

趙德輝身子騰空,脆生生的向後摔去。“嘭”的一聲,栽倒在“中央無極土”暄軟的黃土裏。

場內、場外一片沉靜。

韓金鏞不理仍未起身的趙德輝,他緩步走向此次比賽的主持人,趙德輝的表弟。韓金鏞臉上餘怒未消,盯著這微微有些發胖的小孩兒,問道,“輸贏已分,這局誰贏了?這比賽誰贏了?你倒是報啊!”

氣場很關鍵。

作為主持人,趙德輝的表弟此刻已經深深為韓金鏞折服,他點點頭,麵朝著鍾先生、王義順、趙俊彥和諸位鄉親,高聲的喊著,“此一局國術比拚,獲勝的是韓金鏞。韓金鏞勝了文化、勝了國術,三局兩勝。”

“好!不錯!”“嘿!厲害!”“韓家這小孩兒有兩下子啊!”圍觀的鄉親們也有些議論紛紛,但瞬間爆發出掌聲。

韓金鏞這才麵帶笑容。

他長舒一口氣,看了看自己的外公王義順,看了看自己的父親韓長恩、母親韓王氏,他看了看鍾先生,又朝鍾芸招了招手,這才抱拳拱手,重回“中央無極土”,向各位鄉親們致謝。

趙德輝此刻卻依舊躺在地上。

韓金鏞伸手,攙起趙德輝。趙德輝渾身黃土,鼻子、嘴裏已經流出了血,血液沾了黃土,成了血泥。

趙德輝感覺渾身酸痛,嗓子眼又幹有澀全是痰。他深吸一口氣,咳出一口痰,向“中央無極土”外吐去,突然間發現,這帶血的痰裏,竟然還有兩顆乳牙。

“韓金鏞!你小子太狠了!你把我的牙打掉了!”趙德輝見自己的牙掉了,這陣子失去了往日的神氣,他眼裏突然間含滿了淚水,湊在韓金鏞的耳邊小聲嘀咕。

“我說,趙德輝,你要不是一味的相逼,如此倒也不至於。這都是你咎由自取!”韓金鏞也湊到趙德輝的耳邊,小聲回答。

趙德輝自是理虧,他知道自己剛剛的行徑並不光彩,沉默不語,抬眼望去,卻哪還尋得到自己的父親趙俊彥。

趙俊彥見勝負已分,早已經移步到了文武學堂的堂屋。他一屁股坐進了太師椅,神情落寞,心裏卻格外清晰。

“三局兩勝,三局兩勝!如果不是第一場比文化時,那鍾老頭對韓金鏞一味的袒護,我趙家又怎至於在此顏麵掃地!”趙俊彥心裏也是不宣忿,他抬頭,恰巧看到了“王氏文武學堂”的牌匾。

“鍾老頭啊鍾老頭!王老頭啊王老頭!韓金鏞啊韓金鏞!”想起了剛才趙德輝落敗的那一幕,趙俊彥愛子心切,臉上顯現出猙獰的神色,他暗自想到,“騎驢看唱本,咱走著瞧!咱倒瞧瞧,在青凝侯和我們趙家作對,到底有沒有你們的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