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回 故人遇險

第39回故人遇險

話說王義順正和自己的外孫小金鏞,在臥房裏聊得火熱。屋頂上卻有夜行之人。

借著朦朧夜色的光影,耳聽得屋頂傳來的戚促腳步聲,王義順知道,這夜行人必定是個江湖人。

多年的江湖經驗,讓王義順曉得了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於是,他假意借口早睡,吹熄了屋內的油燈,第一時間改變了“我在明敵在暗”的劣勢。隨即,他把隕刀別在腰間,墊步擰腰躥出家門。

這夜行人發現自己行藏敗露,倒不著急,他暫時沒有向王義順發起進攻,反而扭腰,朝王義順招了招手,好像這動作的潛台詞是:“這裏動手不方便,有本事跟著我的方向走。”

“哪兒也不怕你!走就走!”王義順微微笑了一笑,他墊步擰腰,蹬了一下柴房的圍牆,隻微微一躍,手就抓住了柴房探出的房簷。腰部微微用力,胳膊微微一屈,身子微微一**,王義順竟然在空中轉了180度,也站到了屋頂。他這才發現,來訪自己的夜行人腳下足夠靈便,頃刻之功又已經跑出了二三十丈,此刻正站定在路邊,抱著雙臂等自己。

“好!”王義順點點頭,又從柴房的屋頂躍下,邁開大步與這夜行人一前一後,追逐了起來。

轉瞬已至村口,這夜行人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他回頭望了一眼王義順,見王義順仍然在緊追不舍,於是身子放的更低,朝著榆樹林的方向鑽去。

“糟了,他要真進到樹林裏,那裏樹木茂密,三轉兩轉,我可就追不上、跟丟了!”想到這一層,王義順格外用力,他屏住呼吸,腳底下攢勁,使勁兒往前趕。

進入榆樹林之前,王義順與這夜行人隻剩下不足十丈的距離。

鑽進樹林,情況就大不同了。

王義順這些年行走江湖,但凡有與人動手的機會,基本上秉承的都是“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動”的原則。但樹林裏植株茂密,這夜行人左右晃動身子,身形若隱若現,在林子裏轉了一小圈,竟然再次拉大與王義順的距離。

這讓王義順有些心急,他真怕跟丟了。

想到這裏,王義順一邊跑,一邊又調動呼吸,從丹田叫起一口氣力,凝聚到自己的胸口,不敢高聲喊、不敢低聲吟,以類似於“千裏傳音”的功夫,微微吐出聲音,讓聲音直達這夜行人的耳邊。

“朋友,行了!光玩兒這‘貓捉老鼠’的遊戲,沒甚意思!這林子中間,是個空地,咱去那裏聊聊?”王義順一邊問一邊跑,氣息未亂,但是額頭已經微微見汗。

且說這夜行人聽了王義順的招呼,深感讚同,他一邊跑一邊揚起胳膊,朝著林中空地的方向指了指,微一轉彎,身子已經躥出了幾丈開外。

剛一在空地中站定,這人立刻在石頭邊站定,他扭轉身子,背對著王義順站好。

這招式,倒讓王義順有些不解。打了大半輩子架,與人交手無數,他從沒見過有人用後背對準自己,這招式實在是新鮮。

當然,無招勝有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王義順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的。他當然明白此人背對著自己,興許有詐,於是也趕忙站定,與那人保持了一丈左右的安全距離,這才氣歸丹田休整片刻調整呼吸,然後問道:“這位朋友,深夜來訪,訪的必定是我王義順,老人我已經‘金盆洗手’多年,早已不問江湖之事,一心隻為教書授徒安度晚年,卻不知,您有何貴幹啊?”

王義順這話,說的滴水不漏。第一,告訴這夜行人,你深夜來訪我這事兒,我發覺了,你敗露了,你輸招了,我是王義順,也是江湖人;第二,告訴這夜行人,我王義順不僅是江湖人,而且能耐、聲望是能舉辦‘金盆洗手’儀式的名家,你別拿我當一般人;第三,我現在雖然不問江湖事,但我教徒弟,手裏的功夫還沒放下,你可別不識好歹要和我動手動武!

卻說這夜行人,聽了王義順這話,卻沒著急扭項回頭,他依舊背對著王義順。

王義順更感詫異,他借著朦朧夜色抬眼望去,隻見這人一身夜行衣的打扮,青絹帕纏頭,青衣、黑褲,渾身上下收拾的緊趁利落,一雙黑色軟底的夜行鞋,即便走在石板地,也發不出絲毫的響聲。

“好朋友,別蔘著了,多多少少出個聲,夜訪我這一垂垂老朽,究竟有何用意啊?”王義順見這夜行人不說話,再次問道。

“達官爺,幾年未見,已為您慢慢老去,能耐已然擱下了。今日重逢,才發現您的能耐未減當年。卻不知,您老是真的再不過問江湖了嗎?”夜行的黑衣人又問。

“嗯,對啊,這是自然,習武之人自該一言九鼎,言而有信。我說自己不再過問江湖,自然便不再過問江湖。如今隻是處廟堂之高、不知江湖之遠的一個農家老漢罷了!”王義順說道。

“我看不然,您年歲雖然已高,但仍誌存千裏,隻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再涉江湖……”這夜行人說道。

王義順越聽心越奇,這聲音對王義順而言,再熟悉不過。這夜行人的口音是關外的,可是這身打扮卻是關內的,這夜行人的看得出挺有能耐,又似乎跟自己的門戶有些相接。更不必說此人的嗓音,總讓王義順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好朋友!幹脆我直接說吧!我就想問您一句,您今夜晚間,在我家屋頂偷窺、偷聽,明顯是來訪我的,卻不知您來訪我,所謂何事啊?是往日有怨?是近日有仇?是過去咱倆有梁子?是您看不慣我?”王義順問道,“你來訪我,總該有個緣由吧?”

“嘿嘿,我說,我跟您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過去沒跟您結過梁子,你和我過去在江湖裏,連個誤會也沒發生過!”夜行人說道。

“那這麽說,你是來跟我交朋友的?”王義順又問。

“卻也不然,咱倆成不了朋友,你這能耐,我這經曆,咱倆夠不上!”夜行人背對著王義順,搖了搖頭。

“哼!大膽的蟊賊,你既與我無冤無仇,又無意與我結交,就不應該夜訪我這小柴房,既然來了,必有所圖。多說無益,想要較量,你就亮家夥事兒、遞招吧!”王義順一邊說,一邊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隕鐵寶刀,按動繃簧,寶刀“倉啷啷”出鞘,在月色下,這刀的刀身散發出一股油潤的光澤。

“嘿嘿!好!當家人說的沒錯,您‘虎老雄心在’!”這夜行之人,一邊說,一邊轉過身,他抬手,示意王義順千萬別動手,然後慢慢的摘下了自己臉上蒙著的青布,“達官爺,我之所以深夜訪您,完全是因為怕驚擾到您的子女,讓您的家人擔心。我之所以夜訪您,完全是受人重托,有事相求啊!”

這夜行人臉上的青布不摘,權且不要緊,摘下這青布,王義順仿佛又聞到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風,想起了自己多年保鏢生涯中經曆的精彩與坎坷。

“哦,是你小子啊!你小子瘋了,敢深夜來訪我,就不怕我敵友不分,真跟你動上手,傷了你麽?”王義順看到夜行人以本來麵目示人,非但不惱,反而露出了些慈祥的笑容。他把寶刀還匣,邁步走上前來,在黑衣人的肩膀上拍了拍、捏了捏,“永達,好孩子,幾年沒見,你經了不少曆練,身上更結實了,好像個子也長高啦!”

您若問此人是誰?咱前文書多多少少提過他!

這夜行人名叫陳冬明,字永達,關外奉天鏢局的老中青鏢師、達官、趟子手,都稱呼他為陳二。王義順保鏢生涯的最後一次出行,就是在景雲峰偶遇程三牛的那次,率先和程三牛動手、交手的年輕趟子手。

“孩子,你怎麽想起來入關,到這天津衛來看我了?”王義順問道。

“嗨!達官爺,您可讓我好找啊!這趟出來,我是帶著重要的任務,前來見您、求您的!”陳二一邊說,一邊從自己懷中掏出個信封,交在王義順的手中。

“嗨,孩子,你傻啦?這黑燈瞎火的,怎麽看啊?有什麽事兒,你盡管說,我聽聽!”王義順手裏接過信封,又向陳二問道。

“那……也行!”陳二一邊說,一邊在地上摸索,在地上撿拾幹枯的樹枝,“這事兒,麻煩啦!咱順發鏢局有難,丟了鏢,甚至鏢主李飛雲親自出麵也沒了結此事,千般無奈,知道現在這世道,唯獨請您老出山,才有望把這劣勢扭轉回來,於是特地著我入關,來請您!”

“既然如此,你趕緊登門就是了,為什麽還要夜訪我?”王義順又問,“究竟是什麽事兒,連飛雲鏢主出麵也不成?丟的是什麽鏢?”

“在老達官爺麵前,我不敢隱瞞實情,我原原本本的給您老說!李飛雲鏢主知道您老回鄉已久,知您頤養天年,不知您這滿身的功夫撂下沒撂下,於是特意囑咐我,要夜訪您一次,一是看看您的日常生活,二是看看您老的功夫如何,三是看看您老的脾氣還在不在。如果有一個不像我們預期,我就假裝是來探望您的,決不讓您出山,決不讓您一把年紀再受江湖之苦。如果您確實還是寶刀不老,就無論如何也要把您請出山!”陳二一邊說,一邊把氣的小樹枝攏成一堆,他從懷裏掏出個引火的火折子,把樹枝引燃,和老英雄王義順抱膝而坐,“達官爺,火我生起來了,您借著火光看看信吧!”

王義順點點頭,知道李飛雲這是替自己著想,心思縝密,他拆開信封,打開信紙,借著火光讀信。

“鏢局子究竟把什麽給丟了?在哪一路丟的?讓哪座山給搶走的?”王義順問道。

“丟的鏢是‘金瓜鏢’,一共黃金3000兩,就在距離山海關50裏的地方丟的,而且,關鍵是這鏢丟完了,咱沒法兒往回討要!”陳二歎了口氣,搖搖頭。

王義順不再發問,他一口氣把信讀完。抬起頭,他深吸一口涼氣:“陳二,這事兒可著實的不好辦,你得容我好好想想。”

陳二聽了王義順的話,表情透露出焦急:“達官爺,等不起了,現在火燒眉毛了,再等下去,恐怕連頭發都燒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