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聖者18

晏子充狠心離開後,莊童在地上呆呆的愣很久才慢慢地用沒有受傷的手撐起身子坐在了牆角。

韓楊度過了危險期,徐止要回宿舍拿些生活必需品然後回醫院陪床,卻不想在樓下的拐角處遇到了蜷縮著的莊童。

“莊童?”

被叫到名字的人緩緩的抬頭,他似乎精神不太好,眯著眼睛認了半天才看清楚站著的人是徐止。莊童急著想要起身,卻一時站不起來,隻好坐在原地仰著頭去問徐止:

“徐止…韓隊、韓隊怎麽樣了?對不起…”

徐止本來是不想再理會莊童的,可是看到他那樣脆弱可憐的樣子又忍不住想要叫一叫他,徐止不知道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一個活靈靈的人成了這樣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聽到莊童說韓楊,徐止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韓哥脫離危險了,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因為我不接受。如果韓哥沒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莊童。”

莊童無助的垂下眼睛,定定的看著地麵上的一處陰影聲音暗啞:

“徐止,如果我比韓隊還要疼呢?是不是就算是還給你們了。”

徐止不明白他在胡言亂語什麽,不想再看這樣的憔悴莊童,徐止想著回宿舍問問隊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晏子充又去了哪裏,可是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見莊童又出了聲:

“徐止,你能不能等一下再走。我知道…我知道這很過分,可是你能不能等一下再走?我很困,你可不可以在這裏等我一下,讓我睡一會?”

聽到這樣的請求徐止終於忍不住蹲下了身子去看莊童,他覺得他變得很奇怪,幹嘛要在這個牆角睡覺?這人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沒來得及細問他,就看見莊童像是耗盡了電量一般就這麽垂下了頭,在冷風中蜷縮在牆角睡著了…

終於是看著這樣的莊童於心不忍,徐止輕輕的坐在了他的身邊,把給韓楊帶回來換洗的一件外套披在了睡著的莊童身上。把他的腦袋緩緩擱在自己的肩頭,徐止看到莊童的眼角很紅,像是哭了許久,忍不住衝著睡著的人輕聲去問:

“莊童,你到底怎麽了?”

連十分鍾也沒有到,莊童手腕上的通訊器突然響起,刺耳的聲音一下子就嚇醒了剛剛睡著的人,徐止看見莊童像是受了驚嚇一樣慌忙舉起手腕去看,然後匆匆對著徐止說了一聲“謝謝”就急著向遠處跑去。

連一句他到底怎麽了也沒來得及問出口,回到宿舍後才聽張池躍說莊童得了PTSD戰後綜合症,聯想起他奇怪的行為徐止才默默的點了點頭。

此時的醫務室中,站著研究所的人員和莊童,那人看著莊童笑的看似和藹,可在玻璃鏡片下的眼睛分明閃著精光。派出去跟蹤莊童的研究員一五一十匯報了莊童離開研究所後的境遇,甚至在他剛剛睡著時飛快的叫醒他,在通訊器威脅如果他不回來就在韓楊的治療中做手腳。

他們算準了莊童因為長時間的得不到休息,又剛剛被晏子充打擊過,精神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心理幹預師看似友善的去拍莊童的肩頭,莊童害怕的瑟縮了一下卻不妨礙幹預師繼續說話:

“莊童你該清楚的,你看看你,膽小、懦弱、害的隊友命懸一線。晏子充說你是什麽來著?奧對了,膽小鬼。你的存在與他而言隻是一個累贅,可如果接受昭聖者實驗的改造,你就再也不會害怕了,到時你就再也不是他眼裏的膽小鬼了。”

莊童猛的聽到幹預師的話,茫然的抬起眼睛去看幹預師,口中默默的重複著那個剛剛刺傷了他的字眼:

“膽小鬼…”

“對,膽小鬼。一個膽小鬼,留在他的身邊隻會讓他更加厭煩。你可以接受改造的,你會變得不再害怕,變得很厲害,這樣不就可以保護他了嗎?”

莊童解開纏在自己手腕上的紗布,新鮮的傷口雖然被簡單處理過,可因為剛剛的激烈活動此時還在猙獰著微微滲出血跡,他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劃過手腕上的血跡:

“用這個…保護他?”

“對,你會變得很強大,你可以保護這個世界,當然也可以保護他。”

我從來沒有幻想過有一天要保護世界,要成為英雄,可是我卻每一天都在幻想著和你相守,保護你。如果你不再需要我了,那或許…我可以換一種方式繼續愛你。

我很愛你啊子充,可惜不能親自說給你聽了。

莊童不易察覺的輕輕點了點頭,在幹預員驚喜的笑容中說道:

“我有一個條件,我要再見他一麵。再見他一麵,然後我就會跟你們走。”

幹預員擔心事情會出現變故,在猶豫了很久後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的辦法,對身邊的人耳語幾句後伸手接過了工作人員遞來的白色粉末:

“這是迷藥,能保證他睡夠12小時,你可以再見麵時給他喝下去,這是我們接受你見麵的要求的條件。你要記得,如果透露出昭聖者計劃的任何一點信息,他、韓楊、還有燭照的每一個人都會有危險。”

莊童接過迷藥,用手指在袋子上摸索了很久,然後突然笑的十分開心,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中是濃濃的向往,連帶點頭都變得輕快。

晏子充接到調查處通知說莊童同意離開了,調查處的工作人員說莊童想再見他一麵,這對於晏子充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他舍不得自己的兔子離開,可是又不得不狠心送他去安全的地方,出門前他給自己的父親打了一個電話,說小童要離開,他到家後記得要跟自己說一聲。

晏父在電話裏先是一愣,脫口而出的問晏子充:“什麽?小童自願離開燭照?他不是…”

晏子充聽著自己父親的語氣像是十分震驚,不就是回個家嗎,他想不明白莊童和自己的父親為什麽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順口問道:

“爸,什麽不是?”

“奧、沒什麽,子充你要去送小童嗎?那你…那你記得不要凶他,小童是個好孩子,不要為難他,他喜歡怎麽就順著他知道嗎?”

晏子充覺得自己老爸的語氣好笑,整的莊童不像是回家倒像是英勇就義。雖然自己讓他離開的方式太凶了些,可是自己也是被逼無奈,總的來說能讓莊童乖乖回去休息他到底是開心的。

想等到莊童好些了自己就告個假,晏子充算了時間,還有七天就是莊童的生日。到時候大約他的PTSD也會好上許多,他想那天回家,給他做一個大大的蛋糕,再好好哄一哄自己的小兔子,晏子充自信以莊童的性子肯定是會理解自己的。

按照調查處的要求去之前嚇過莊童的醫務室,推開門時就看見莊童坐在床邊發呆,聽到開門聲他順著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笑的十分溫柔: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子充?別生氣了,我要走了。”

晏子充站在門口一時有些猶豫,他很想抱抱受了委屈的莊童,很想對他說一句對不起自己不是真的想對他說那些傷人的話。可是想起調查處說莊童好不容易答應離開,不要因為自己的態度再給他希望,於是他撇開自己的目光盡量裝的冷漠:

“沒有了,你走了我就不會生氣了莊童。”

莊童看見晏子充撇開的眼睛,嘴角明明還在笑可是眼中分明有掩飾不住的失落,他想起譚小魚問自己晏子充是怎樣告白的,然後自己說沒有,對了,晏子充從來都沒有承諾過什麽。

也許從一開始,這就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晏子充從沒有許諾過自己什麽。也許晏子充從一開始就隻是玩玩而已,是自己入戲太深,搞得最後他覺得不好玩了…

怎麽辦呢子充,我當了真。

莊童伸手捧著一個水杯遞在晏子充的手邊,他似乎是在抖,連水杯裏的水有顫著水紋濺出來一些撒在手上:

“要喝杯水嗎?我加了蜂蜜,我走了,今晚你可以睡個好覺。”

他伸手接過水杯,就在要抬手喝下去的那一刻莊童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眼眶很紅像是受了委屈,聲音淺淺的卻帶著十足的執著:

“是不是我快要成年了,所以我的保護法就過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