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擅長搞人
邱允實興衝衝把沈金棟拉進屋,“大姨父,你都查到什麽了?放心,我們不會搶你功勞,我們就是想在你的調查基礎上做一些法律層麵上的工作,畢竟你是偵探,我們隻是律師嘛。”
沈金棟摘下太陽鏡,上下打量邱允實,眼珠子轉了兩轉,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行吧,跟你們說說也行。”
邱允實一聽,拉著沈金棟進到臥房,想要強行拉對這次合作興致不高的任軒昂入夥。
“就在昨天,我查到了一個爆炸性消息,”沈金棟仰著頭,特意衝著任軒昂的背影炫耀似的說,“我昨天去了家政服務中心,假裝雇主跟那的保姆們閑聊,打聽到了一些胡淩的消息。原來胡淩跟刁小晗是老鄉,而且當年在家鄉的時候,兩人關係就不錯。唐婉芝出事之後,胡淩就辭職,聽說是去某個家具城買家具去了,這個工作還是刁小晗給介紹的。還有,家政中心裏有傳言,胡淩的丈夫根本不是做生意虧了8萬塊,而是賭博,欠的賭債可不是8萬,是十幾萬。”
任軒昂的注意力果然被這十幾萬吸引,他轉頭去與邱允實交換眼色,意思是:如果是8萬,刁小晗還有可能舍得拿出來花錢買凶,畢竟老太太這麽一直耗著,隔段時間進一次ICU搶救一回,花得更多;可如果要花十幾萬買凶,那麽這筆賬就不劃算了吧?
“你確定?”邱允實與任軒昂不謀而合,忙問沈金棟。
“要是確定了,我早就跟範書琴說了啊,”沈金棟剛剛的自信打了個對折,眼神閃爍,“我打算想辦法去查範亞新建材商鋪的賬目,再去找胡淩的另一個同鄉問問情況。確定以後就去跟範書琴匯報成果。”
邱允實一看沈金棟這表情,樂了,說:“大姨父,看你的樣子,你的調查進入了瓶頸,有困難,對吧?”
沈金棟倔強地挺了挺胸,“也不能說有困難,賬目的話,以我的業務能力,查清楚隻是時間問題。問題在於家政中心那邊,我查到胡淩有個同鄉,也是刁小晗的同鄉,名叫張翠蓮,聽說刁小晗最初找到家政中心的時候是想在胡淩和張翠蓮之中挑選一個去照顧唐婉芝,後來挑中了胡淩。我覺得這個張翠蓮很可能知道內幕。所以我就去問她啊,可是她跟我一口咬定自己啥也不知道,再問她就躲著我。哼,我是什麽人啊,一眼就看出她在說謊。既然她不肯配合,我就跟蹤她。”
任軒昂雖然表麵上一直在檢查窗戶周圍,實際上耳朵可沒放過沈金棟的每一個字。他很清楚,這一次算是被邱允實給說對了,這個沈金棟還真的能幫上點忙,至少沈金棟為他們提供了這麽一個潛在的人證,免去他們費力尋找的過程。
“結果怎麽樣?”邱允實急於知道下文。
“這個張翠蓮現在在怡園小區給一對兒老兩口當保姆,每天出去買菜都會繞道去胡淩工作的家具城,跟胡淩在女洗手間鬼鬼祟祟地說話,這兩個女人之間絕對有問題。”沈金棟突然雙眼放光,表明接下來就要說到重點,“後來我就又回到家政中心,花了點錢打點,這才查到,原來張翠蓮的丈夫跟胡淩的丈夫一起賭博,也欠下了幾十萬的賭債。我估計是胡淩丈夫的賭債由刁小晗還清了,可是張翠蓮丈夫還在被追債,所以張翠蓮才會去找胡淩。我的調查就是在這卡殼了。唉,我這人是個硬核偵探,隻擅長搞技術,不擅長搞人。所以下一步我打算用錢去撬開張翠蓮的嘴。”
任軒昂皺眉,他是真不愛聽沈金棟在這搞來搞去的,戲謔地問:“張翠蓮丈夫欠賭債幾十萬,你打算花多少錢熬去撬她的嘴?”
沈金棟仰著頭,仿佛土豪在拍賣行拍出天價的驕傲嘴臉,用誇張的口型說:“五千!”
任軒昂沒忍住樂出聲,“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好大一筆。”
邱允實攬住沈金棟的肩,親昵得像是多年老友,“你不擅長搞小保姆,沒關係,這正是我的強項啊!張翠蓮那邊我來搞定,你盡管去搞你的技術,去查賬。”
“你能搞定張翠蓮?怎麽搞?”沈金棟不以為然,掙脫邱允實的手臂,輕蔑地上下來回打量邱允實,“張翠蓮這個女人很不好搞,五千塊都不一定能撬開她的嘴。”
邱允實不屈不撓,又一次上前,親昵攬住沈金棟的肩,笑嘻嘻地說:“我隻出一百塊就能搞定她,不能再多了。”
沈金棟覺得邱允實是大言不慚,剛要繼續發問,便被任軒昂打斷,他是真的不想再聽這兩個男人“搞來搞去”,他說:“就算取得了張翠蓮的口供,查到了範亞新刁小晗給胡淩的轉賬記錄,這些也隻能作為間接證據,雖然足夠讓檢察院認定案件有必要重新立案偵查,可要想讓偵查有突破性進展,給範亞新夫妻和胡淩定罪,還得有實質性證據。”
邱允實一聽這話,又把希望的目光投向沈金棟,問:“大姨父,你還查到什麽了?”
沈金棟的眼光不經意飄向窗戶,又趕快收回來,抿了抿嘴不說話。
邱允實不答,反而親昵地攬住沈金棟的肩膀,“大姨父,遇到困難不要緊,這不是有我們幫忙嘛,也許你犯愁的事,到了我們這就迎刃而解了呢。我還是那句話,你放心,我們不會搶你的功勞,不管是什麽信息,都是你查到的,我們隻是幫忙,還不行嗎?”
沈金棟往窗邊走了兩步,走到任軒昂身邊,伸手關上了任軒昂剛剛打開的窗戶,望著此時外麵漸漸聚集的人群,說:“待會兒會很吵,先關上窗戶吧。”
“很吵?”任軒昂朝窗外看了一眼,頓時明白。唐婉芝所住的9號樓正好對著小區的中心廣場,這會兒是傍晚7點,廣場上大爺大媽已經集結完畢,排好隊形,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等音樂響起便集體開跳。
“對了,”邱允實突然開竅,“既然唐婉芝的這間房窗戶正對廣場,案發時間廣場又有這麽多大爺大媽在跳廣場舞,那麽說不定會有人看到……”
沈金棟打斷邱允實,“你小子也太沒有生活了吧?我家那口子也愛跳廣場舞,她們這些人跳舞的時候,才不會眼神亂飄往人家屋子裏麵看。但是現在廣場上有一個人,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廣場舞,而是在某個人身上。待會兒你們就會看到。”
沈金棟把窗前的位置讓給邱允實和任軒昂,自己走到門口,靠在門框上點了一支煙,等著這兩人發現關鍵人物。
任軒昂率先發現目標,問:“你說的是那個坐在花壇上、舉著手機、60歲上下、戴著假發的男人?”
沈金棟吐了一個煙圈,懶洋洋地說:“沒錯,就是他。我來這調查有一周的時間了,每晚這個時候他都在這裏。哪怕是前幾天傍晚下雨,沒人來跳舞,他也來了,但是因為沒有廣場舞,他又敗興而歸。”
邱允實也看到了那個男人,他舉著手機的樣子很別扭,笑著調侃:“哪有人玩手機這麽費力舉著的,很明顯,這家夥在偷拍。”
“沒錯,我好幾次從他身後路過,他雖然有所警惕放下了手機,但我還是看見了,”沈金棟走到窗前,指著廣場舞人群中的一個50歲上下風韻猶存的女人,“他偷拍的就是那個女人,對,最漂亮的那個,穿紅色風衣的那個。我還跟周圍遛彎的人打聽了,這個偷拍男每晚來這雷打不動,已經有兩個月的時間。”
任軒昂不禁對沈金棟刮目相看,問:“看他拍攝的方向,極有可能拍到了咱們所在的這扇窗。他的手機裏很可能存著胡淩驚嚇唐婉芝的證據。那麽你為什麽沒有把視頻弄到手?”
“唉,我高估了那家夥的情商,前幾次,我打算實話實說,好言好語跟他商量,可是剛一靠近,他就像看仇人一樣看我,我跟他打招呼,人家幹脆罵人,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我一打聽才知道,這家夥是個退休的科學家,事業上沒的說,就是這個臭脾氣,一個朋友都沒有,智商和情商天壤之別,大家都叫他倔老頭。我決定先禮後兵,既然好好說話解決不了問題,那我就隻好使用強硬手段。”
“你打算明搶?”邱允實一副要看好戲的興奮架勢。
“搶!”沈金棟很有魄力地肯定。
“不行!”任軒昂幾乎是同一時間跟沈金棟異口同聲,而後繼續說,“你這是犯法,如果你敢搶,我一定舉報。”
沈金棟大為不解,不滿地說:“不搶怎麽辦?他這是偷拍,讓他幫忙提供視頻等於讓他承認偷拍,他肯定不幹。大丈夫不拘小節,我隻是要手機裏的視頻,之後手機還會還給他,你這人怎麽這麽不懂變通啊?”
“這話你可以留著對警察說,看他們會不會因為你是不拘小節的大丈夫就給你變通。”任軒昂越加不喜歡這個沈金棟,幹他這行見過太多所謂的私家偵探,現實中的私家偵探跟文學作品中的私家偵探不可同日而語,更多的就是一些耍小聰明的社會油條,幫忙捉奸尋人找寵物還差不多,真要調查推理,根本不夠格。就是這麽一群人,為了所謂的調查,還經常會鑽法律空子,在法律邊緣遊走試探,任軒昂著實看不慣他們的嘴臉和行事作風。
邱允實一看沈金棟這就要跟任軒昂杠上,馬上打圓場,“大家都是自己人,犯不著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不就是要那個倔老頭手機裏的錄像嗎?我有辦法。大姨父,你忘了,我擅長搞人,哦不,搞人際關係。”
任軒昂白了邱允實一眼,自然清楚他所謂的“搞人際關係”就是說謊騙人。其實從本質上來說,邱允實的行徑也算是違法,但是又達不到詐騙的程度,小打小鬧的謊言很難界定是否觸犯法律。他如果非要追究,又顯得自己太過矯情。在邱允實說謊幫他獲取人證物證這方麵,任軒昂倒是願意不拘小節。但他的原則不容撼動,如果他認定邱允實達到了詐騙的程度,他不但不會假公濟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而會主動把邱允實交給法律製裁。在任軒昂的心底深處,他認為幫助恩人的兒子治好說謊癖也算是報恩,而如果周震不能通過心理治療的方法治愈,那麽他就用法律製裁法去給邱允實一次終身難忘的教訓。
“哎呀,”邱允實突然又捂著肚子,朝洗手間方向小跑,“又來了,我先去洗手間,你們先到外麵等我吧。”
沈金棟斜眼瞥了任軒昂一眼,撇嘴哼著小曲率先出門。任軒昂隻覺得沈金棟的嘴臉幼稚好笑,自己才不屑於跟這種人比較誰的表情更誇張豐富,反正對方臉上皺紋多,算他贏。走到洗手間門口時,任軒昂把剛剛的那包紙巾放在門口,以防萬一洗手間裏沒有廁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