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玻璃杯的蹊蹺

任軒昂覺得很邱允實單獨相處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明明隻是一個多小時,他感覺過了大半天時間,好不容易熬到3點,任軒昂下車,步行進入利仁小區。

佟瀚文是鬆江本地人,父母和弟弟都住在鬆江,隻有他考大學去了臨市,畢業後留校,在臨市的工業大學任教,是個大學老師,而後又在臨市買房結婚定居。一個月前,佟瀚文接到父親病危的通知趕回鬆江,在醫院陪護病重的父親好幾天連軸轉,最後終於熬不住,由弟弟接替,他則是去到父親家附近的連鎖酒店休息。之所以沒有回父親家休息是因為母親和弟媳都在家,他回去就隻能住客廳,不太方便。

本以為去附近的酒店休息能比在父母家住更加方便,結果沒想到卻惹了這麽一場風波。

半個月前,佟瀚文的父親過世,他必須留下來料理後事,弟媳嫌這房子晦氣搬回了娘家,佟瀚文索性暫時住在這裏跟弟弟一起陪伴母親。

客廳裏,佟瀚文皺著眉上下打量來訪的二人,與酒店的那些人不同,他雖然也不喜歡江坤雄的辯護律師,但是身為大學教師,他還是懂的配合律師的工作,至少表麵功夫做得不錯,還給兩個訪客倒了水。

“我在大學任教,我們學校也有不少學生夜不歸宿,在外開房甚至同居的,當然,這些孩子都已經成年,他們有選擇放縱的權利,隻不過,放縱的後果也必須自己承擔。但是說實話,我就是看不慣,”佟瀚文拿出老師的架勢,說話慢條斯理,“案發那天,我的心情本來就很糟糕,身體更加疲乏不堪,進入房間後就一頭栽倒在**,連翻身的都懶得翻。可就是在這時候,我聽到了隔壁傳來的聲音。我聽著,這男孩女孩的聲音都挺年輕,一下子就想到了我們學校那些學生。而且我聽著好像是男孩主動,女孩一直在閃躲,男孩還挺暴力,搞出不少撞擊的聲音,就更加斷定了人家女孩要麽是反悔了,要麽是害羞,欲拒還迎的。我就想著,我去聲討他們噪音擾民是一方麵,如果能趁機把反悔的女孩帶出來,也是做了件好事。”

“這麽說來,您在江坤雄開門之後,應該是朝房間裏看過的。”雖然案件資料中有佟瀚文的口供,口供上顯示佟瀚文並未看到羅美倩,但是任軒昂還是想要再次確認。

“看了,我甚至還說了幾句女孩子要潔身自好的話,想要把那女孩勸出來。可是我什麽也沒看到,那會兒女孩已經死了,自然聽不到我的話。”佟瀚文痛惜地搖頭,“可惜了,我聽說那女孩真的是個大學生,倒是殺人的罪犯,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任軒昂下意識便糾正說:“目前來說,江坤雄隻是嫌疑人。”

佟瀚文眉毛一挑,冷哼一聲,“對,嫌疑人。這個嫌疑人就是社會的敗類,培養出這麽一個敗類去危害社會安定,他的父母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任軒昂看得出,佟瀚文的情緒越加激動,他對江坤雄帶有很強烈的主觀色彩,恐怕也不能站在客觀角度配合他的工作,回憶出更多細節。他必須趁佟瀚文還算理智冷靜的情況下盡快進入正題,繼續問道:“佟老師,根據監控,您敲門後江坤雄馬上便開了門,您應該是說了什麽,江坤雄馬上變了臉色,一把抓住您的衣領。您當時是否反抗?”

佟瀚文沒好氣地說:“當然反抗了,不過江坤雄這小流氓力氣很大,又有打架的經驗,我根本不是對手。”

“您是怎麽反抗的?”

“當然是想要掰開他抓住我衣領的手啦。”

“您成功了嗎?”

“那家夥死死抓住我的衣領,我根本掰不開,他還用另一隻手對我指指點點,威脅我不要多管閑事,還攥拳想要打我。你們通過監控也能看得見,我跟他推搡了幾下。後來保安應該是從監控看到了這邊的情形,跟經理一起過來。直到保安過來,那小子還是不鬆手,保安勸架,想要去拉扯他抓住我衣領的手,保安力氣畢竟比我大,可算是掰開了他的手,結果那小子才一鬆手就給了保安一巴掌,還罵他是下賤東西。保安被打後一時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以後想要還手,一旁的經理急忙阻止,說不管怎麽說那小子也是顧客。”佟瀚文很配合地描述當晚的情景。

任軒昂點頭,佟瀚文的說辭正好佐證了他的觀點,江坤雄當時的雙手很有力。他又問:“您當時朝409房間張望,都看到了什麽?”

佟瀚文想也不想,“什麽都沒看見。”

任軒昂微微一笑,盡量客氣地說:“房間裏又不是空無一物,怎麽可能什麽都沒看見呢?”

佟瀚文有些不耐煩,“你要是這樣說,好吧,我看見了地板,地板上掉落的遙控器,玻璃杯碎片,窗簾,電視機。”

“等一下,您說地上有玻璃杯碎片?”任軒昂突然一怔,激動地提高了音量。

“是啊,怎麽了?”佟瀚文不以為然。

“案發現場的照片顯示,房間裏並沒有玻璃杯碎片。”任軒昂非常篤定,他在檢察院複印案件資料的時候已經全麵查閱過,他對自己的記憶力非常自信。

佟瀚文麵色凝重,沉吟了片刻後不以為意地說:“這有什麽,可能是後來那小子又給撿起來丟到垃圾桶了唄。”

“我並不認為那種情況下,以江坤雄的狀態,還會收拾玻璃杯碎片,”任軒昂盯著佟瀚文的眼,認真且強調地說,“床頭櫃上的東西也散落一地,為什麽他單單收拾玻璃杯碎片,而不管床頭的一片狼藉呢?而且我看到的資料中,現場的垃圾桶裏也沒有玻璃杯碎片,一個房間兩隻喝水的玻璃杯,洗手間裏兩隻刷牙的玻璃杯,都好端端地擺在原位,看起來不像有使用和移動過的痕跡。”

佟瀚文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忍不住出言不遜:“任律師,我早就聽說律師的能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你要是為了給江坤雄那個人渣脫罪,非要利用我的這番話,那恕我不能配合。我剛剛又仔細想了一下,我不記得自己是否看到了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當時情況複雜,我看不清。”

任軒昂不動聲色,他早就料到這番造訪不會順利,他打交道的這些人全都對江坤雄抱有先入為主的主觀傾向,沒人願意幫他,甚至肯冷靜下來站在客觀立場。這個佟瀚文不但對江坤雄這個混混先入為主,甚至對他這個律師都預設立場。他可以理解這些人的態度,但絕不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