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人“成”虎
一
一半以上的同事在離開酒店的時候都叫了代駕。邱明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兩點了。他洗了澡,躺在**開始翻看晚飯時拍攝的照片,那些曾經被他拯救過的人紛紛和他合影,黃傑幾乎在每張合影裏都做著鬼臉。
突然,蘆笛的電話打進來:“邱明,快看電視,都市頻道!”
“怎麽了?”
“先別問怎麽了,你趕緊看就知道了。”蘆笛非常焦急。
邱明趕緊打開了電視機,調到都市頻道,電視機的畫麵裏,手術室的大門剛剛打開,一名患者被醫護人員推出手術室,家屬圍攏過來。
一名手拿錄音筆的記者以手術室為背景開始解說:“這是第一個被推出來的患者,我們從醫院了解到,這個患者剛剛更換了角膜,醫生告訴我,在經過一周左右的觀察期後,患者將重見光明!就在八小時前的晚上六點左右,一名捐獻器官的誌願者在一場交通意外中離世,急救人員在他的身上發現了器官捐獻卡片,隨即開始對五名等候的患者進行器官移植。第一名患者因為是移植了眼角膜,所以最快離開手術室,而在濱海市人民醫院裏,還有四名患者分別接受著心髒、肝髒和腎髒的移植。”
電視畫麵上,一名眉目清秀的中年男子的照片出現在屏幕的右上角,照片打著黑框,下麵還精心製作了一朵白色的花朵。
邱明一眼就認出,那名患者正是自己早上和蘆笛一起拯救的。蘆笛的電話再次打過來,兩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了一個詞:“謀殺!”
郝翰的車開到公安局門口時,停在不遠處的越野車閃了兩下車燈,郝翰看見了邱明和蘆笛,揮了揮手讓他們跟上自己的車。
下車後,郝翰興奮地問邱明:“什麽大案子?”
邱明向辦公樓上看了一眼:“就跟這裏說啊?”
郝翰哈哈笑著,領著二人來到自己在三樓的辦公室。
邱明拿出手機,調出了前天夜裏係統預告的那張照片,並且詳細給郝翰講述了整個的事件經過。
郝翰仔細看了半天,隨後打開辦公室的電腦,找到了晚上那條器官移植的新聞,仔細閱讀起來。
良久之後,他抬起頭來看了看邱明,又看了看蘆笛:“這就是一場謀殺啊!”
接入交管信息網絡後,郝翰找到了那起車禍的資料。根據資料顯示,晚上六點一刻,在濱海市的一條小街上,一輛轎車把一名行人撞倒,司機隨後報警,警察和急救人員趕到現場時,傷者因為後腦落地,造成了蛛網膜下腔充血,直接壓迫到呼吸神經中樞,經搶救無效後死亡。目前,肇事司機正在交警隊接受調查,而死者因身上發現了器官捐獻卡片,已經被醫院的救護車拉走。
三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郝翰問道:“你們還記得早上那輛貨車司機的模樣嗎?”
邱明點了點頭。
郝翰站起身來:“走,去交警隊!”
在交警隊門口等候了十幾分鍾後,郝翰的一名同學出來把三人接進了辦案區。
郝翰並沒有跟那名同學講述案情,隻是說有一個案子可能會跟這起交通事故的司機串上,所以帶著線人前來辨認,交警同學看了邱明一眼,點點頭。
隔著審訊室的單麵玻璃,邱明仔細地看了看正在做筆錄的肇事司機,最終搖了搖頭:“不是。”
回到辦公室,交警同學取來了肇事司機的資料,肇事司機是一名普通的工薪族,名叫石川,在一家叫“天堂無憂”的網絡公司擔任技術員。經過事發路段時,因被害人穿著一身黑衣服,加上天已經黑了,路燈也壞了,石川沒有發現前麵有行人,直接撞上了被害人。被害人從轎車的車頂滾過,落到地麵時後腦先著地。
交警調出的被害人資料顯示,被害人是一名自由職業者,以給商業網站畫漫畫為生,平日熱愛運動,是濱海市慢跑協會的會員。多年前,被害人就已經填寫過表格,成為器官捐獻的誌願者。根據器官捐獻的規定,誌願者需要隨身攜帶一張卡片,以防止發生意外身亡後,錯過最佳的器官捐獻時間。
交警讀完了資料,隨後看著郝翰:“你需要一份複印件嗎?”
郝翰點了點頭,交警拿著資料走了。
看著窗外已經初現的曙光,郝翰揉了揉略微有些發紅的眼睛:“我建議先收隊,明天我會從被害人的身份查起。拿到資料後,咱們再約見麵。”
邱明想了一下:“你們公安機關會立案嗎?”
郝翰搖頭:“單從一張你手機裏的照片,我們不會立案。不過,這起交通事故案件交警已經立案偵查了,司機會被拘留,隨後以被交通肇事的罪名被起訴。”
邱明看著二人說道:“既然不能立一起謀殺案,那麽我們自己查好了。”
蘆笛點點頭:“沒錯,單純憑一張沒有發生過的交通事故的照片,警方是無法立一起殺人案件的,不過是可以從這起交通事故案件入手開始調查的。我們三個人自己調查,等查出了具體的線索,再交給警方。”
郝翰也點點頭:“我先從接受器官移植的人查起,隻要讓我查到了誰和這個肇事司機有關係,誰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二
睡到中午,邱明被老媽的電話吵醒,今天應該是老媽來收拾邱明房間的日子,但她正巧要開同學會。臨掛電話,老媽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個蘆律師不上你家裏來啊?你平時應該自己把房間打掃幹淨,別把人家嚇跑嘍。”
下班時,郝翰打來電話,詢問邱明在哪裏見麵,邱明在微信上問了蘆笛,最終三人決定在蘆笛的律師事務所見麵。
方小姐為三個人煮好了一大壺咖啡後下班走了,看著玻璃門外助理離去的身影,蘆笛從裏麵鎖好門,把二人帶到會議室:“從今天開始,這裏就作為咱們交流案情的臨時辦公室,案件有了什麽新進展,咱們就在這裏交流研究。”
郝翰從隨身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開始宣讀:“第一個接受角膜移植的,我們把他叫A先生,現年三十八歲,本市居民,原本是國企的一名電工,妻子是同一單位的財務人員,家庭成員還有一名十一歲的男孩。三年前,在一起事故中,這名電工被電弧擊中雙眼,導致雙目失明。事故發生後,單位全額支付了醫療費用。兩年前,該人申請了角膜的移植,成為本市角膜移植患者的第一個排隊者。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角膜移植費用,完全由其所在的單位出資。”
看著蘆笛在白板上記錄,邱明打趣地問:“什麽單位,福利這麽好?”
蘆笛白了邱明一眼,示意郝翰繼續。
“第二名接受移植的B先生,是肝癌晚期患者,現年五十二歲,在本市有一家石料廠,半年前被檢查出肝癌,發現時就是晚期,一直住院治療。他是一名福建籍商人,是招商引資來的,帶著妻子和一名親屬,孩子目前在其企業內幫著照看生意。在本市肝髒移植的排隊表上,這個福建商人排名第一。
“第三名是心髒移植患者C先生,濱海大學教授,中科院院士,國家特殊津貼享受者,本市人,是個海洋物理學方麵的專家,孩子在國外,目前隻有老伴陪伴。他的醫療費用完全由國家支付。”
說完,郝翰撓了撓腦袋:“還是讀書多了有好處啊,看人家,書讀多了,看病都國家掏錢。你們知道嗎?心髒移植,費用近百萬,後期的抗排斥藥物,每年都要幾十萬!”
邱明嗬嗬笑了笑:“咱們是為致用而讀書,讀書的目的就是為了將來就業,說白了就是要用知識去換錢。人家讀書是研究,說白了是為了研究科學而讀書,自然比咱們金貴啊!”
郝翰繼續介紹兩名腎髒移植患者的背景情況,其中一個是以販賣海鮮為生的D先生,因為長期在海水裏工作,腎炎發展成腎衰,最終兩側腎髒壞死。另外一個則是話劇院的編劇E先生,也是從腎炎轉化成腎衰,最終不得不排隊等候腎髒的移植。
郝翰介紹完,蘆笛已經在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文字,三人仔細研究著上麵的內容。
郝翰說:“我拿到這五個人的資料後,和那名肇事司機石川的資料進行了綜合分析,結果沒有發現絲毫有交集的地方,也就是說,這五個接受了器官移植的患者,和石川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沒有交集,幾乎可以推斷,他們之間誰都不認識誰。我還查詢了他們的銀行賬戶,都沒有大額的資金往來,更沒有誰向這名司機的賬戶上匯過錢。”
邱明問:“那石川的口供,你仔細研究過嗎?”
郝翰拿過石川的筆錄:“我研究過,他的說法完全符合現場勘查的記錄,天剛黑、沒有路燈,石川沒來得及開車燈,被害人穿著深色衣服,事故發生時石川踩了刹車,但因為車速快,車已經停不下來。”
蘆笛思索片刻後問邱明:“你的那張照片裏,能看清楚那輛肇事小貨車的牌照嗎?”
邱明重新看起了手機照片,由於像素的問題,隻能看清小貨車是藍色的,尾號是“6”。
邱明把照片發送到郝翰的手機:“你先查查這輛小貨車,看看什麽來頭。”
郝翰看著自己的手機:“查歸查,可是他畢竟沒有和被害人發生任何碰撞,這種查案的方式我還真是頭一次遇到。”
邱明和蘆笛都笑了:“沒關係,你會慢慢適應的。”
接下來的一天比較平靜,既沒有什麽重大事故,也沒有人員傷亡的突發事件。
邱明瀏覽了所有的新聞編輯版麵後,從煙盒裏拿出一根煙,點燃後把目光從電腦上挪開,窗外夜色低沉,白色的月光照進房間裏。
就在此時,WATCH的對話框出現在屏幕上。
WATCH:“那起交通事故引起了你們的注意嗎?”
“我們已經注意到了,那是一起必然會發生的案件,好像有人故意要殺死那個器官捐獻者,好得到他的器官。隻不過,我們的調查還沒有絲毫線索。”
WATCH:“不要著急,會水落石出的。”
邱明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WATCH:“我今天聯絡你,是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
“禮物?什麽禮物?”
WATCH:“你進入民生新聞版麵,看那個版麵右側從上往下數的第三個邊欄,那是一篇不到百字的報道。那個報道,就是我送你的禮物。”
對話框關閉,編輯係統重新清晰起來。
按照WATCH指示的位置,邱明找到了那個邊欄文章。文章的題目是《本市一彩民喜中千萬大獎》,內容是一名彩民在彩票投注站機選了5組號碼,結果其中的一組號碼中了大獎。值得一提的是,在即將過去的整個十月份,彩票始終沒有開出大獎,獎池內的獎金已經累積達到了千萬元之多。
邱明驚訝地發現,在這條新聞中,居然列出了大獎的彩票號碼。
三
郝翰中午才忙完手中的工作,那是一個十幾個人的小偷團夥,被反扒隊的外勤民警抓獲後,從家裏搜出了上百部手機和大量現金。
離開審訊室,郝翰在去食堂的路上給交警隊的同學打了電話:“哥們兒,下午我想去趟看守所,見見那個交通肇事的石川。你要是方便的話,給看守所打個電話,我的另外一個案子,可能會牽扯到這個司機。”
“哦!你說的是那個石川啊,放了。”
郝翰驚呆了:“怎麽會放了,不是該拘留後報檢察院嗎?”
“放了,昨天晚上就放了。我們正準備報法製部門審批拘留石川的時候,死者家屬來交警隊,要求我們主持調解。我們一開始讓他們去法院審理,提出附帶民事訴訟,但是死者家屬堅持要求在我們這裏調解。誰知道,死者家屬要了兩百萬,這個數完全超過了法定的賠償數額,但石川連價都沒有還,直接答應了……”
郝翰拿著手機聽得目瞪口呆:“哥們兒,幫我查查看,石川的律師是哪個律師事務所的,叫什麽名字?”
“什麽案子啊,值得你這麽下功夫?”
“這個你別管了,你就幫我看看你們的案件卷宗,那個律師是哪裏的,我要找到那他。”
“好的,我下午就給你查。”
掛斷電話,郝翰顧不上去食堂,匆忙返回辦公室,進入公安係統的內部網絡,調出了石川的資料,詳細閱讀起來。
邱明從來沒有買過彩票,不是沒想過中大獎,而是他相信那種運氣隻會發生在極少數運氣爆棚的人身上,而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不敢奢望。
邱明記得樓下的小超市裏擺著一台賣彩票的機器,每天晚上臨到開獎,總會有十幾個彩民聚集在旁邊,眼睛盯著超市裏古老的黑白電視,那些眼神往往以希望開始,以失望告終。
吃過午飯,邱明來那台彩票機跟前,努力掩飾著內心的激動。
胖胖的老板笑眯眯地看了邱明一眼:“機選還是自選?”
邱明一時沒聽明白,直愣愣地看著老板。
老板耐心地給愛聽講解:“你是自己選擇號碼,還是機器自動給你生成一組號碼呢?”
邱明聽懂了,他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拿出已經提前抄寫下來的號碼:“我買一注。”
老板嗬嗬笑了起來:“小兄弟,你這是找大師給你算過了?哪有隻買一注的。”
邱明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趕緊告訴老板:“一注我自選,四注機選。”
老板笑著接過號碼和十塊錢,熟練地操作起來,不到半分鍾,一張彩票已經交到邱明手中。
老板後來說了些什麽,邱明根本沒有聽進去,大體就是告訴他開獎時間以及兌獎的方法之類的。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邱明緊張到極點,就仿佛一個坐在考場裏的孩子,手裏拿著全部的考試題答案,隻等著考卷發放下來,興奮之餘又怕被監考老師抓住。
這筆錢應該怎麽花?邱明沒有想過,或者說,此前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錢。畢竟,眼下他的生活還算衣食無憂,依靠著係統提供的新聞線索,他每個月的工資和獎金有好幾萬,在濱海市這個人均收入不到八千的城市裏,他已經算得上是高收入階層了。而他的父母,每月的退休金加到一起也有一萬多,那也是很多普通人羨慕的收入。如果把中獎的消息告訴父母,會不會把老實本分的父母嚇到?邱明不禁猶豫起來。
直到郝翰的電話打進來,才暫時把他從胡思亂想中喚回到現實,郝翰約邱明在晚上八點的時候到蘆笛的辦公室裏見麵。
蘆笛開了一天的庭,神色略顯疲憊,但她依舊認真地聽著郝翰的介紹,一旁的邱明不時在采訪本上記錄著。
“我下午已經調查出來了,那個律師是大城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是個剛入行的小律師,從他提供給交通隊的委托手續看,他是受到了石川家屬的委托,為石川擔任代理人。”
“你查到現金的來源了嗎?”邱明問。
郝翰略顯激動地回答:“我查了,不管是肇事司機的家屬,還是肇事司機本人,包括那名律師本人的賬戶,從事故發生到與被害人家屬簽訂和解協議,都不曾有過大額的資金往來,更不曾從銀行櫃台裏提取過大量現金。現金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這個就是疑點了。”
“那個代理律師叫什麽名字?”蘆笛問。
“吳昊,口天吳,曰天昊。”郝翰把一張打印出來的個人資料遞給了蘆笛。
蘆笛看了一眼資料上的照片:“這個人我認識,他是大城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張平的助理,而張平是濱海市的知名律師。一般人請不動他,一個小小的私企技術員,即便是花錢到位,恐怕連這個叫吳昊的助理都請不動。就算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委托的案件,張平也頂多是自己的助理出麵,除非……”
郝翰和邱明都盯著蘆笛:“除非什麽?”
“除非,是有背景有身份的人在幕後,指揮他出麵擺平這起交通事故,並且在幕後提供了大量資金。”
郝翰問:“大量資金得有多大?”
“這麽說吧,如果說兩百萬擺平了被害者家屬的話,那麽這個數字極大可能隻是能請動張平親自出山的一個零頭。”
邱明和郝翰都吸了一口氣。
“你能否查出來,到底是誰委托了張平,讓他能派助理出麵為這麽一個小小的交通事故案件做代理呢?”蘆笛看著郝翰。
郝翰搖了搖頭:“這種委托一定是保密的,我們最頭疼的就是和律師打交道,他們一定不會說。”
“也對,”蘆笛悠悠地說,“特別是那個張平,道行不是一般的深。上次有個離婚的案子,當事人都已經要和我簽訂委托合同了,結果居然也能被他給搶了,案件一直拖到現在好像都沒有進入程序。”
“關於那輛早上路過的小貨車,你查到了什麽?”邱明問。
“這個我也查了,我調看了你們所說的那天早上事發路段的監控錄像,發現那輛小貨車是從一個小巷子裏出來的。小巷子裏有個便宜家超市,那個小貨車剛把貨物卸在超市裏。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要說特別,那就是我注意到貨車司機在關上車門的時候,被害人正好從巷子口跑過,司機就啟動了貨車出來小巷子。再就沒有任何特別的了。”
邱明和蘆笛對視了一眼:“這有什麽特別的?”
郝翰撓了撓腦袋:“你們不開貨車不知道,一般來說,貨車司機在上車前,都回習慣性地檢查一下貨廂的輪胎,主要是防止在裝卸貨後,後輪胎不能承載貨物的重力。而這個司機沒有這個動作,我的感覺是,他看到死者路過,就連忙上車開了出來。而他還沒追上死者,死者就被你們的車門給撞上了。”
蘆笛若有所思。
邱明拿出手機開始搜索張平的個人資料,而就在他進入瀏覽器的時候,瀏覽器自動彈出了剛剛開出的彩票號碼,那個號碼和邱明口袋裏裝著的號碼一字不差。
邱明的手不自覺地一抖,手機差點兒掉到地上。按照之前的預告,還有另外一個人中了這個大獎,也就是說,此刻他已經擁有了五百萬的獎金,扣除掉稅金一百萬,他還有肆佰萬。
邱明收起手機,沒有繼續查張平的個人資料:“都沒吃飯吧,我請你們倆吃飯。”
蘆笛看了邱明一眼:“你請吃飯,撿錢包了?”
邱明神秘地笑了笑:“我沒吃晚飯呢,餓了,你們倆不也都沒吃嗎,平時總吃你們的了,今天我做東!”
郝翰一邊收拾著桌子上的資料,一邊打趣地說:“反正你們倆誰都比我賺得多,我吃誰心裏都踏實。”
邱明看了一眼蘆笛,蘆笛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也該吃你一頓了,認識這麽久了,你就沒好好請我吃過一頓飯!”
四
傳言了好久的裁員終於正式啟動,下午三點,報社召回了全部的在外記者和編輯,在大會議室裏召開了采編大會,王大林親自主持。
和以往不同的是,王大林並沒有坐在主席台上,而是謙卑地站在會議室的門口,向每位進入會議室的編輯記者點頭微笑。這一變化讓所有人都陷入一絲恐慌之中。
會議開始,王大林先給所有的編輯記者鞠了一個深深的躬,隨後他拿起話筒,蒼涼的聲音在會議室響起:“全體編輯、記者們,首先,我要感謝大家,這麽多年為了報社的發展,諸位不辭辛勞、兢兢業業地工作,讓濱海晨報這塊招牌始終屹立,沒有在如此激烈的競爭中倒下,更是頂住了新媒體對傳統媒體的一次次衝擊。”
王大林環視著全場,幾百名編輯和記者都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他,他清了清喉嚨:“不過,眾所周知,傳統媒體目前已經進入無比艱難的境況,廣告收入嚴重下滑、發行訂戶逐年萎縮,到現在,今年已經過去了四分之三,但我們的營收尚不及去年的一半。而我們的隊伍又是空前的龐大,幾百張吃飯的嘴巴在等著報社從市場上找吃的,而報社的現狀馬上就要養不起這些人了。所以,經過社委會研究決定,從今天開始,報社進入裁員周期。”
原本安靜的會場馬上**起來,大家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王大林並沒有急於整頓秩序,而是安靜地看著會場。
當會場再度安靜下來的時候,王大林繼續說:“根據社委會的安排,首先開始裁員的是編輯部,裁員比例為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說,在座的諸位編輯將有一半的麵孔會逐漸從報社消失,不過我們已經為這些同事準備了豐厚的遣散費,足夠度過這段艱難的歲月。”
終於有人憋不住了:“王總,什麽時間把大名單公示出來啊?”其他人都在附和。
“現在隻是一個裁員比例,還沒有正式確定誰走誰留下,我們會一個部門一個部門地進行調研,以記者為例,我們會把記者的發稿數量和獲得獎勵的數量綜合在一起,進行一個大排名,然後按照具體排名的情況,來確定去留的名單。而編輯也一樣,我們會按照編輯的工作量和得獎的量來排名,優勝劣汰,物競天擇。我相信,這種方式是最公正的。”
會場裏再次喧嘩開來,王大林敲了敲手裏的麥克風:“不過,在正式啟動之前,我還有兩個事要宣布。”
會議室頓時安靜下來。
“第一,報社決定,裁撤掉經濟新聞部,以後的經濟新聞全部利用網摘稿件,直接由編輯選擇稿件和編輯版麵,記者一個不留。”
經濟新聞部的記者和編輯們瞬間震驚了,肥胖的張鑫激動得站了起來:“為什麽啊?難道這個城市不需要經濟新聞嗎?”
王大林看了一眼張鑫:“這個城市是需要經濟新聞,經濟新聞也應該是一個城市市民每天所關注的經濟晴雨表。市民通過經濟新聞來了解經濟走勢,獲取包括股票、基金、外匯等方麵的數據和分析,確定未來的投資方向,甚至來確定到底是把錢放在銀行,還是拿出來投資理財。而我們的經濟新聞版麵每天都在報道些什麽?某某產品的發布會、某某商場酒店的開業、某某企業的關係稿、某某行業的馬屁稿。這些報道到底能為報社帶來什麽?能為讀者帶來什麽?又能為這個城市帶來什麽?我看,除了給你們個人帶來紅包外,就再沒什麽了吧!”
王大林說完,經濟新聞部的區域安靜了,不知是誰帶頭鼓了一下掌,隨後,熱烈的掌聲在會議室響起。在掌聲中,經濟新聞部的記者和編輯失落地離開了會議室。
王大林示意掌聲停下,隨後接著宣布:“還有一件事就是,經過報社研究決定,從現在開始,任命熱線新聞部的記者邱明為報社的首席記者,享受部門主任的級別和待遇,任命從這一刻起正式生效。”
邱明瞬間僵在自己的座位上,在進入會議室前,沒有任何人提前向他透露過任何消息。
王大林繼續說道:“邱明大家都熟悉,不用我再單獨介紹了。從一個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小記者一路成長到今天,他用自己的一腔熱情、智慧和勤奮,徹底征服了我,征服了報社的社委會,我相信也征服了在座的諸位吧。”
掌聲再次響起,邱明站起身,不停地向前後左右的同事鞠躬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