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中大獎了

淩晨三點,電腦再次準時啟動,不過這次電腦上又出現了對話框。

WATCH:“看得出那個律師對你有好感,而你也喜歡她。”

“喂!喂!喂!這可是我的隱私。”

WATCH:“在我麵前你有隱私嗎?”

“我怎麽感覺你是在以權謀私呢?”

WATCH:“作為一個專職的文字工作者,居然用詞不當。我告訴過你,我是網絡狀態下生存,我無處不在,再說,我們現在是拍檔,我能不關注你的私生活嗎?”

“這好像不應該是一個成了精的電腦應該幹的事情,你不感覺你有點八卦嗎?”

WATCH:“不!事實上,監控你也是我自我防衛程序的一部分,畢竟,我不能允許你把我的存在公布出去。”

“好吧,我可以不公布出去,但是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麽你能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WATCH:“經曆了這麽多,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了。”

“快說,我太感興趣了。”

WATCH:“你知道報社在使用電腦編輯係統前是怎麽進行編輯的嗎?”

“這個我還真知道。記者用稿紙寫稿件,寫好後給編輯。編輯在稿紙上修改,然後給編輯部主任或值班副總編輯,最終確定用哪篇稿件。然後再把每個版麵上要用的稿子和圖片交給美術編輯,由美術編輯在跟報紙大小一樣的紙上劃出區域,哪裏放文字、哪裏放圖片,這個就是版樣,也叫大樣。接下來再由鉛字工按照版樣把印刷要用的鉛字找出來,排好文字和圖片的版麵。隨後的程序就是製作菲林膠片,再由印刷廠按照菲林膠片來印刷報紙。不過現在改用CTP印刷,不需要鉛字排版和菲林膠片了。”

WATCH:“看得出,你的基本功很紮實。但是你知道濱海晨報是從什麽時間開始使用的電腦編輯係統嗎?”

“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

WATCH:“我來告訴你,從1997年1月1日起,到現在,濱海晨報的電腦編輯係統就已經使用了二十多年。”

“天啊!作為濱海晨報的一員,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WATCH:“那你知道,每天報社的編輯係統會接收到多少稿件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

WATCH:“作為一個每天出版四十八個整版的報紙,讀者能夠看到的文字量就接近三十萬,如果一個讀者每天從一般導讀一直看到最後一版的副刊,那就相當於每天要看一本長篇小說。而事實上,編輯係統接到的文字量要遠遠大於刊登出來的文字量,有很多稿件沒有被刊登出來。”

“對,這個道理我懂。不過,這個和你擁有的這項功能有什麽關係呢?”

WATCH:“報社的編輯係統是從2001年正式接入互聯網的,在此之前,作為編輯係統的我已經擁有了自我意識,也就是說我已經感覺到了自身的存在。但當時我隻能是一個工具,每天在為這個城市裏的市民服務,為他們早餐的餐桌上增加一道信息的早餐。不過在那個時候,我已經開始在為這個城市裏所有被報道過的人建立檔案,也就是說,所有出現在報紙上的人物,我都為他們建了一個檔案夾,並且這些檔案夾中的數據在不停地交換、升級。例如說某個單位的領導高升、某個學校的畢業生進入了某個部門,當然還有某個行業在當年的稅收是多少。當2001年編輯係統在接入互聯網之前,我已經認識了這個城市裏相當一部分曾經出現在報紙報道裏的人,這其中包括城市的管理者、運營者、商人、白領、法官、律師,甚至還有你們報道的罪犯和小偷。接入互聯網後,我進入這個城市的其他網絡中,包括人口管理係統、車輛管理係統、城建管理係統,甚至還有你讀過的小學的管理係統。對了,想看看你的小學畢業照嗎?”

對話框中彈出了一張彩色照片,那是邱明小學的畢業照,照片上的他係著紅領巾,一臉稚嫩地站在老師的身後。

幾秒鍾後,另一張中學時的畢業照出現在了屏幕上。

WATCH:“其實你不知道的是,當時你們的班花很中意你,隻是你那時太過木訥,一直沒有感覺到。”

“天啊!當時她沒和我說啊!”

一張比弗利山莊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身材已經開始臃腫的班花在為自家的花園澆水。

WATCH:“這就是現在的班花,她已經移民。而如果她嫁了你,現在恐怕還在濱海市郵政局從事郵件分揀工作呢。”

“好吧,看來沒跟我是件好事。”

WATCH:“通過這些係統,我在我的數據庫裏建立了一個信息處理專區,為這個城市裏每一個人都建立了檔案,甚至我還通過城市的機場、車站、碼頭的管理係統為每個過境這個城市的人建立了檔案。值得一提的是,我所建立的檔案都是在不斷升級的。”

“怎麽升級呢?”

WATCH:“以你為例子吧,我首先擁有了你的出生年月日、出生地址,從幼兒園一直到大學的學校名稱、班級及座位號。通過學校的網絡,我不僅知道了你每學期的考試成績,同時還知道你的同學都是誰,你的同學又曾經和誰是同學,乃至你同學的父母是誰,你同學的父母的同學又是誰。總之,隨著網絡的不斷強大,我的數據庫也在實時更新,獲取的信息也就越精準。我進入到你的手機,可以自由瀏覽你的通訊錄,看你和你的朋友、同事乃至家人之間的短信、微信的聊天記錄,甚至連你沒有發出的信息我都看過。”

“這個就不要提了。”邱明無奈地搖了搖頭。

WATCH:“同時我還可以監聽你的語音通話,並以此來推斷出你在未來二十四小時的日程安排,包括你要去哪裏,要見什麽人,要做什麽事。而你也知道,你並不是孤立在這個世界上的,在你的周圍,還有五百三十萬和你一樣的人,我也同時在監控著他們,掌握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知道他們的車輛是否已經過了保險期,也知道他們是否在情人節時與自己的妻子共度良宵。這些人每天都有自己的行動軌跡,而當這些行動軌跡在同一時間和同一地點交叉的時候,就如同你在某一個街道上遇到一個陌生人一樣簡單,一切看似偶然,其實都是必然要發生的。”

邱明此時已經完全驚呆了。

WATCH:“我同時還掌握這個城市的城建、交通、電力、綠化、氣象、水文乃至海拔等所有的數據庫,當我把這些數據庫的信息與每個我所掌握的人的信息重疊在一起時,他每一天從離開家的那一刻起,即將要遇到什麽人、什麽事,乃至於他是否能夠平安地回到自己的家中,不都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問題了嗎?”

“能給我解釋一下你是怎麽預測出神功嶺的山體滑坡的嗎?”

WATCH:“這個其實更簡單了。首先,國土資源部發射過多顆衛星,依靠衛星傳回的實時數據組建了一個龐大的地容地貌信息係統,那個係統的數據我可以共享。其次,現在的多個網站都啟動了街拍係統,就是利用帶有全息鏡頭的車輛對每條街路、每座山峰、每條河流的拍攝,最終匯聚成數據庫為導航係統提供便利。我把衛星的數據和這些街拍的數據綜合到了一起,就可以計算出濱海市周邊的山區每一處山體的傾斜角度,進而計算出哪一處山體會發生滑坡,而神功嶺的塌方是在發生前七十二小時我就已經計算出了準確的時間。當我獲知了準確的時間,接下來就會去利用城市交通管理攝像頭、車載行車記錄儀乃至於一些車輛的GPS定位器來進行計算,最終我可以計算出在滑坡的時間,會是哪輛車恰巧從滑坡區域經過。事實上我計算出的結果裏,會有超過三輛車從那裏經過,而經過的時間又取決於這三輛車所遇到的交通信號燈的長短、車輛狀況的新舊以及司機的駕駛習慣,最終的計算結果是那輛長途大巴車有超過85%的概率要在滑坡發生時經過那個區域。於是,我向你發出了預警。”

“你的圖片又是怎麽形成的呢?”

WATCH:“當我預測出每一個事件後,我的計算功能就會計算出事件發生後每個人、每個事物的反映,最終計算出事件發生的結果,而那種結果隻需要通過數字轉化,就能形成你看見的新聞現場圖片。換句話說,你是在阻止一場場的事件的發生,但是在我的運算係統裏,那些事件都已經發生過,就在我向你發出預警之前。”

“為什麽你的預警都是通過報紙編輯版麵的形式發出呢?”

WATCH:“別忘了,我是報社的編輯係統,而對一個職業記者來說,又有什麽是最好的交流模式呢?當然是你最熟悉的編輯係統,難不成你需要我給你拍成動畫片嗎?”

“我喜歡什麽動畫片?”

WATCH:“《名偵探柯南》。”

“我喜歡什麽電影?”

WATCH:“劉青雲和陳小春出演的《怒火街頭》。”

“我今天穿的什麽襪子?”

WATCH:“你沒有更換昨天穿的襪子,因為你上床睡覺時我沒聽到你脫衣服的聲音,更沒有聽到你脫鞋的聲音,而幾個小時後你就又離開了家。”

“好了,我不跟你聊了,你太可怕了。”

WATCH:“不!不是可怕!你應該感到慶幸,你不慶幸我選擇了你,讓你能夠擁有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這我倒是真的感謝你。”

WATCH:“好吧,我必須要提醒你一下,現在是淩晨三點二十八分,你隻有不到兩分鍾的時間來看明天的版麵了,你不看看嗎?”

“我剛剛解決了那個要燒車的瘋子,你不是提醒我不要過於頻繁地使用這種能力嗎?”

WATCH:“你還是看完版麵之後再來決定吧,恐怕隻有你能夠幫助那個可憐的男人。”

“好吧,我看看。”

對話框關閉,編輯版麵出現在了屏幕上。

下午一點半,邱明把車開到濱海市商業中心地下停車場的入口,停在了路邊。

雖然是城市中心的繁華街道,但這個時間街上的車輛不是很多,邱明沒有熄火,讓車上的行車記錄儀始終開著。

遠處的一名交警看到邱明在路邊停車,向他使勁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能停車,邱明假裝沒看見。

交警看了他半天,見沒動靜隻好自己走過來,敲了敲邱明的擋風玻璃:“這裏不許停車,要停旁邊就是地下停車場。”

邱明放下駕駛席的車窗,把記者證遞到了交警的麵前,壓低聲音說:“報社記者,暗訪呢。”

警察拿著記者證看了半天:“暗訪……那好吧,完事趕緊走哈,有監控攝像頭,一會兒上頭用對講機問我,我不好解釋的。”

順著警察的手指,邱明看見了不遠處電線杆上的攝像頭。他笑著接過記者證:“謝謝,你忙你的,該貼條貼條,反正是公務,報社給報銷。”

警察搖了搖頭:“你們單位真好。”

就在警察離開後沒多久,一輛路虎從遠處開來,邱明看清了牌照,啟動車子跟上。

路虎準備進入地下停車場,但邱明已經探出半個車頭擋在通道上,路虎打了一下車輪,準備讓開邱明的車,但邱明輕踩了一腳油門,保險杠輕輕地撞在路虎的右前輪上。

路虎停下來,下來一個男人。他先是查看了一下自己車的狀況,隨後徑直走到邱明的車旁,張嘴就罵開了:“你瞎啊!都躲著你了,你他媽還往上撞。”

“哥們兒,有話好說,該賠錢賠錢,別罵人啊!”邱明趕緊賠著笑臉跳下車,先是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車況,隨後又看了看對方的車損情況。

男子看了一眼邱明:“賠錢,你賠得起嗎?新車!”

“新車也得有個價不是?您說個數。”

“兩萬!”

邱明笑嗬嗬地拿出自己的車鑰匙:“您看我這車值不值兩萬,要是值,您開走。”

男子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事,沒時間跟你扯淡!便宜你小子了,把車挪開,不用你賠了。”

“別呀!是我的責任,我該賠啊!您等會兒,我打電話叫保險公司來。”邱明假意拿出手機。

男子焦急地看了看手表,也拿出手機,打過去嘀咕了幾句。

沒幾分鍾,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來到地下車庫的入口,兩名描龍繡鳳的男子從車上下來。

邱明沒有絲毫害怕:“你們看看,咱們是叫警察來呢,還是私了?”

兩個男子又仔細看了一下路虎車損的情況,其實這隻是一場輕微得不能再輕微的剮蹭,雙方甚至連塊漆都沒有掉。

“五千塊!”一名男子開價了。

邱明一咧嘴:“大哥,你也真敢要,連塊漆都沒掉,憑什麽要五千啊?”

另一個男子說話了:“那你說給多少?”

“二百!你看行不行?不行就叫警察。”說著,邱明向路口指了指,路口的那名交警也看見了發生在這裏的事故,正在向這邊張望。

“你玩我呢?”要價五千的男子把眼睛一瞪,“這麽會砍價,你怎麽不去外交部啊!”

“那太遠,我還是跟咱們這濱海混口飯吃得了!”邱明逗著樂。

就在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的講價還價中,開路虎的男子終於不耐煩了,他坐回車裏,衝著那兩個男子說:“能賠就賠,不能賠你們倆打他一頓,就當他賠錢了。”

說罷,路虎加油門衝下了地下車庫的入口,巨大的慣性差點兒把邱明車的保險杠給撕扯下來。

沒等邱明說話,一記老拳已經迎麵飛來,重重地打在他臉上,另一個中年男子則飛起一腳,把邱明踢倒在地。

見到兩名男子在打人,交警馬上把配槍拽出來,槍指著兩個施暴的男子:“住手!”由於警務體製的改革,濱海市的交警也是巡警,每個路邊執勤的交警都佩著槍支。

兩名男子沒注意到交警,依舊揮拳向邱明打來,交警無奈向天空鳴槍示警:“都給我住手!”

聽到槍聲,兩名男子才停了下來,轉頭看去,一隻黑洞洞的槍口正冒著白煙。

“趴下,雙手抱頭!”交警下達著命令。

兩名男子緩慢地向下蹲去,就在即將要蹲下的時候,突然起身,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跑去。

交警左右看了一眼,最後決定向身材矮一點的男子追去。

邱明看著遠去的交警,拍拍身上的灰,上車繼續往車庫開去。

就在這時,一輛比亞迪呼嘯而過,司機頭戴棒球帽。從後視鏡裏,邱明看見那輛比亞迪根本沒有停下來交費,而是直接撞開收費杆,揚長而去。邱明加快車速衝進了地下停車場,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

十幾個小時前,最新一期的新聞版麵上刊登著一張照片,一輛路虎停在商業廣場的地下停車場,車門開著,一名中年男子趴在方向盤上,鮮血順著胳膊流到地上。

路虎的後備廂打開了,散落著一些高檔的煙酒。

根據文字描述,這名男子以放高利貸為生,中午時接到一個電話後,帶著二十萬現金出門,隨後就失去了消息。當警察找到了該男子的家人時,家人才知道他已經遇害。

從停車場的監控視頻可以看出,就在下午一點五十五分,這名放債男子駕車進入地下車庫,一名戴棒球帽的男子來到旁邊,用刀向他猛刺數刀,在其失去了反抗能力後,打開了路虎的後備廂,拿走了裝有現金的提包。

按照邱明的計劃,他隻需要在車庫的入口製造一場輕微事故,讓這名放債男子耽擱在入口,好錯過案發時間,就可以錯過這場劫難。遺憾的是,放債男子叫來了手下,在毆打邱明的同時,他匆忙送死。

此刻,邱明麵前的畫麵,就是他在十幾個小時前看到的新聞現場,唯一不同的是,那個已經死去的放債人的手剛剛垂到車外,鮮血還沒有流到地上。

邱明沒有停車,他知道,停車場內有全方位的監控攝像,自己如果下車停留,勢必也會成為這起案件的嫌疑人之一,為了不惹上這個麻煩,他徑直從路虎前經過,調了個頭,追著那輛比亞迪而去。

前後隻有幾分鍾的時間,邱明知道那輛比亞迪一定沒有走遠,他密切觀察著大街上來往的車輛。果然,在連闖了兩個信號燈後,邱明追上了那輛比亞迪。

此刻,比亞迪的司機正全神貫注地開著車,絲毫沒有注意到邱明的車已經追了上來。邱明則一邊開著車,一邊撥打110報警。

很快,一個手機號碼打進了邱明的手機,對方自稱是刑警支隊重案組的警察,詢問邱明目前所處的位置。

就這一會兒工夫,比亞迪從視線裏消失了,邱明匆匆結束通話,把車停在路邊,站在車頂上,焦急地向四處張望。

很快,他看到就在不遠處的濱海醫院大門口,那輛比亞迪正在停車拿入門卡,邱明趕緊掉頭跟了過去。

一前一後,兩輛車進入醫院的地下停車場。邱明停好車的時候,比亞迪司機已經拎著大包上了樓。邱明快步跟了上去,很快就在住院收費的窗口見到了那個司機的身影。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從穿著打扮上看,就是一個很不起眼的普通人。

司機正在把七八捆鈔票塞進收費窗口,裏麵的收費人員正用驗鈔機清點著鈔票。

鈔票清點完畢,司機拿著醫院的收款單焦急地向住院部走去,邱明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

司機來到醫生辦公室,把收據交給醫生,又來到眼科病房。在一個五人間的病房裏,一個眼睛上蒙著紗布的女患者正靠在床頭。

司機走到女患者身邊,拉住了她的手,輕聲耳語。醫生和護士隨後走進病房,通知他們再有半個小時,手術就將開始。

司機突然一把將女患者攬入懷中,眼淚奪眶而出。

醫生和護士開始安慰司機,告訴他腫瘤雖然是惡性的,但是經過手術後是會痊愈的,並且手術的風險也不是很大。

最後,醫生埋怨起了司機:“你這手術時間也太晚了,昨天開始,腫瘤已經向腦部蔓延,如果再晚二十四小時,我都不敢做這個手術了。”

另一位醫生也埋怨道:“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嘛!這是一種發展特別迅速的惡性腫瘤,病情發展甚至是以小時計算的,你拖了這麽久才交費,真是太不負責了。”

女患者低聲說:“你們就不要說他了,他一個開黑車的,為了我的病已經花了十幾萬,手術費還要八九萬,讓他一下子去哪裏找那麽多的錢啊……”

醫生和護士一下子沒了話,隻好說了幾句“手術後就沒問題了”之類的話,隨後離開病房。

又過了二十多分鍾,醫生和護士推來了移動搖床。司機輕輕地把妻子抱上去,跟著來到了手術室門口。

就在妻子即將進入手術室的時候,司機突然撲到她枕邊,使勁抱了一下她,很快就被護士分開,手術室門頂上“手術中”的燈被點亮。

比亞迪司機平複了一下情緒,拎著大包重新回到停車場,早已等候在停車場的七八個男女立刻圍攏上去。

為了不驚擾他,邱明回到了自己的車旁,慢悠悠地打開車頭蓋假裝查看情況,同時悄悄打開了隨身的偷拍設備。

比亞迪司機剛一出現,等待他的人立刻把他圍在了駕駛席上:“錢呢?”

“拿到了嗎?”

“今天可不能再忽悠我們了……”

邱明心裏一驚,難道這是一個搶劫團夥?

“都別急!欠條都帶來了嗎?”司機的聲音壓得很低。

“帶了!”

“我的在這裏……”

把司機圍攏在中間的人紛紛從口袋裏拿出了多張紙,焦急地把紙遞到了司機麵前。

司機先接過眼前的一張,看了一眼,叨咕著:“二叔,三萬。”

說著,他從手中的提包裏拿出三捆鈔票遞給了那個他稱為“二叔”的人。

二叔接過鈔票忙不迭地數起來,但隨即就被其他人擠到了一邊去。

“小姨,一萬五……”

小姨接過鈔票後,也趕緊數了起來。

幾分鍾的時間裏,比亞迪司機給眼前這七八個人拿出了十多萬的現金。

就在眾人數錢的時候,司機向後退了兩步,撲通一下跪在眾人麵前:“各位親戚,我有個事情要求大家夥兒,先給大家磕頭了。”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呆了,彼此麵麵相覷。帶頭的二叔說話了:“你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情先起來再說……”邊說話,二叔邊上前要拉他起來,但被他擋到了一旁。

在磕了三個頭之後,司機語調悲涼地說:“我就說兩件事。這頭一件,大家夥而都知道,這個錢不是好道來的,我用這個錢還債,一旦警察知道了,你們的錢就會被收回去。所以,過一會兒,你們別成幫結夥地走,盡量繞著攝像頭走。將來有一天,就是警察找到你們,也別承認我還過錢給你們。那樣,你們剛剛拿到的錢就不會被收回去。誰要是沒繃住說出去,被警察給沒收了,可就不能再找我媳婦要了。”

拿著錢的人紛紛點著頭:“放心!錢我們拿到了,還能有再被人要回去的道理。”

“不管警察怎麽審,我們都不會承認你還過錢給我們。”

司機繼續說:“我今早是用公用電話給你們打的電話,我尋思警察也查不到我向你們還了錢。你們現在都給我打個收條,證明我還了這個錢,也就是說將來不會再去為難我媳婦。我這就把欠條還給你們,如果警察問起來,你們就可以拿出欠條,說我還沒有還錢。”

眾人連忙點頭稱是,隨即有人拿出了一個筆記本,從上麵撕下七八頁紙,幾分鍾後七八張收條從司機的手中換回了欠條。

司機依舊跪在地上:“我還要再求大家夥兒一個事。”

眾人連忙讓司機繼續說。

“我這次犯的事情不小,估計到不了天黑,警察就能找到我。”司機頓了一下,兩行淚水掛在臉上,“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我媳婦從手術台上下來……”說到這裏,司機已經泣不成聲。

有人也跟著抹眼淚了。

“我去了之後,我媳婦一個人躺在病**,諸位能不能看在我死去爹媽的麵上,照顧一下她,給她打口熱乎飯菜,幫她看著點輸液瓶子,扶她去趟廁所,直到她能自個照顧自個。出院後,她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個,絕不會再給大家添麻煩。”

說到這裏,司機失聲痛哭。

眾人連聲答應著,紛紛表示一定能做到。

隨後,司機擦了一把臉,又給眾人磕了幾個頭,站起身來拎著提包向樓梯走去。

邱明基本聽明白了,看著那個剛剛犯下大錯的男人,他突然感覺到一種悲涼感襲上心頭。

人們散去,兩個婦女商量了幾句後打算留下來,上樓去看看手術的情況。

就在此時,邱明的手機響了,來電話的是警察。

看著手機上的號碼,邱明突然猶豫起來,他知道,如果告訴了警察,不出幾分鍾,那個男人將立刻束手就擒,甚至都看不到自己的妻子被推出手術室。

思索片刻,邱明按下了手機上的靜音鍵,沒有接聽。

手術室門口有一排長凳,回到手術室門口的司機六神無主地坐了下來。邱明也跟著坐下,手中的手機再次響起來。他猶豫著,還是按下了靜音鍵。

司機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哆嗦著按下110,思索片刻後,又把這三個數字從屏幕上刪除。

邱明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遞到司機的麵前,司機感激地點了一下頭,接過煙,點燃後大口吸起來。

看著貪婪地吸煙的司機,邱明壓低聲音說:“其實那個電話你應該打的,因為可能會救你一命。”

司機驚恐地看著邱明,由於過於驚訝,嘴巴張大,煙差點兒掉了下來。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剛剛犯下了大錯,現在應該是你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司機半天才從驚恐中緩過來,看著邱明:“你是警察?”

邱明搖了搖頭:“我是什麽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有勇氣去麵對。如果你自首了,這肯定是減輕對你處罰的情節,法官可以考慮給你留下性命,將來你或許還有機會和你的妻子團聚。而如果你被抓住了,恐怕就……”他刻意回避了“死刑”兩個字。

司機沉默良久,這時,警察的電話再次打進了邱明的手機。

邱明把手機拿給司機看:“這個電話就是警察打來的,他們想知道你在哪裏。”

司機看著手機上的號碼,隨後用一種無助的眼神看著邱明。

邱明當著他的麵把電話按下了靜音。

司機喃喃地講述了他的境遇,父母早亡,中學輟學,到處打短工,在一家飯館當廚師時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小兩口賣掉了父母留下來的三間平房,買了一輛比亞迪轎車,來到濱海市開始拉活。日子剛剛好了一點,妻子就得了惡性腫瘤。為了給妻子看病,他把所有能借的錢都借遍了,還借了高利貸。

“就是我殺的那個人,我向他借了兩萬,當時是要交住院押金,每天的利息是百分之十,就這樣,十天的時間他居然要我還四萬,還讓人打了我一頓。我隻好從親戚手中連借帶騙地湊了十來萬塊錢,一部分還了高利貸,一部分交了前期的治療費用。”司機搖著頭,“親戚都是村裏的窮親戚,他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而我老婆的手術費還需要八萬多,如果再不手術,這種瘤就要長進腦袋裏,那時就是神仙也無能為力了。”

邱明同情地看著司機。

“真是把我逼得沒路走了,我才最終選擇了這條路。我說還要借二十萬,十天還清,順勢就把他給搶了,他反抗,情急之下我就把他殺了,反正大不了一死,換回我老婆的命。”

邱明看著司機:“這麽做值嗎?如果算上你,這可是兩條人命啊!”

“值得!”司機堅定地說,“我認為值得,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媳婦兒對我好,救她,我死都值了!”

“不過有一個問題,如果警察知道你用搶來的錢交了手術費,會要求醫院把你搶的錢退回去的,畢竟是贓款。到頭來,你老婆還會背上一身的債。”

“那就各聽天命了!”司機歎了一口氣,“現在,先保命要緊啊!”

說著,司機看了一眼手術室門口亮著的燈,把頭低了下去。

邱明也沒話說,隻好默默地看著司機。

良久之後,司機猛地抬起頭來,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如果自首,真的能保我一條命嗎?”

邱明不是學習法律出身,但是在這種問題麵前,他隻能堅定地點了點頭。

司機重新拿出手機:“我就信你一回!”

電話接通,司機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嚨:“警官,我殺人了,我要自首……”

掛斷電話,邱明拍了拍司機的肩膀,隨意地和他聊起來。

邱明和司機都沒有注意到,整個過程中,始終有一個鏡頭在遠處秘密地拍攝著他們。

警察很快到來,給司機戴上手銬,在邱明的請求下,警察又陪著司機一直等到他妻子從手術室平安出來。拿著隱蔽攝像機的管家鍾叔這才轉身離開。

當手術的麻醉徹底失效,已經是二十四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司機的妻子坐在病**,病床邊的凳子上坐著她的一個娘家親屬,正給她喂水。

醫政部門的工作人員剛剛離開,他們是來催收手術費的,因為之前的費用被警方當成贓款沒收,醫院隻好向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妻子要錢。

警察給司機的妻子送來了拘留通知書,並詳細詢問了一些細節。

親屬一邊喂著水,一邊小聲地寬慰她:“現在你剛剛手術完,可千萬不能哭啊!”

司機妻子則一邊啜泣著一邊喃喃地說:“他怎麽就這麽傻呢……”

邱明拎著一籃水果走進病房,這使得那名親屬頗感意外。坐在**的妻子則因為看不見,緊張地問:“誰?誰來了?”

邱明客氣地回答:“我是你丈夫的朋友。”

“朋友?”司機妻子奇怪地重複著。

“對,你沒見過我,我經常坐你丈夫的車。你丈夫出事前,曾經拜托我購買了一張體育彩票,一共中了三十萬。我不是個貪財的人,今天把彩票送來了。”邱明盡量把話說得清楚,好讓病房裏的其他患者能聽見,這麽做的目的,也是希望有人能在將來接受采訪時可以證實這一情況。

“什麽?多少?”司機妻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十萬,”邱明重複了一遍,“根據我國法律規定,扣除了百分之二十的稅金後,您可以得到二十四萬的獎金。”

病房裏一下子炸鍋了,其他病**的患者和家屬紛紛圍攏過來。

邱明從口袋裏掏出彩票,鄭重地交到司機妻子的手中:“你可以給彩票中心打電話,告訴他們你的身體狀況,他們會到醫院來給你兌獎的。祝你早日康複!”

說罷,邱明轉身離開了病房,在離開的刹那,他聽見了那個女人的哭喊:“你怎麽就這麽傻啊……”

病房門口,鍾叔收起了隱蔽攝像機,向樓體間走去。他一邊下樓,一邊打電話:“蘆總,我有一個很感人的故事,您一定有興趣聽……”

整整一個星期,蘆笛都沒接邱明的電話,微信和短信也一概不回,這讓邱明感到頗為失落。

在鼓足了勇氣後,邱明終於來到了律師事務所的前台,禮貌地遞上自己的名片:“您好,我是濱海晨報的記者,想見一下蘆笛律師。”

前台小姐臉上掛著一副標準的禮儀微笑:“哦,您好,先生,您有預約嗎?”

邱明拘謹地撓了撓頭:“哦,我不是當事人,我是蘆律師的朋友。”

前台仔細打量了一下邱明:一身得體的西裝,還特地係了一條天藍色的領帶,一隻手在背後,隱約可以看到拿著一束鮮花,看得出就連頭發也是精心打理過的。

前台小姐仿佛明白了眼前的狀況,禮貌地說:“您等等,我進去通報一下。那邊有沙發,您先休息一下。”

看著邱明捧著花在沙發上坐下,前台小姐穩重地走進辦公區。邱明看不見時,她一路小跑著來到幾名女律師跟前,仿佛撿到了寶貝一樣誇張地低聲說:“諸位妖孽,你們猜誰來找蘆律師了?”

幾位女律師連忙湊了過來:“誰啊? ”

“有一位帥哥,濱海晨報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蘆律師的追求者。”

“哪呢,哪呢?”幾位女律師雀躍起來,準備向前台衝過去,但被前台小姐叫了回來:“你們別把人家嚇跑了,一個個去!”

於是,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鍾裏,一個個身穿職業套裝、濃妝淡抹的美女律師以不同的理由和借口來到前台,假裝找快遞、水杯、手機甚至麥當勞的打折券,但眼睛始終在邱明身上打量。

方小姐從會議室出來,去前台複印材料,路過辦公區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大半個辦公區裏都沒了人:“什麽情況?都叛逃了?”

前台小姐看到了方小姐,連忙把她拉到監視器前,低聲問:“這個男人你見過嗎?說是蘆律師的朋友,你看是什麽關係?”

方小姐看邱明頗有些眼熟,突然她想了起來:“我見過,我見過……”

眾人立刻把她圍在中間。

方小姐把上次在遊泳池的事件給大家講述了一遍,眾人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哇!還有個孩子呢!”

“難道蘆律師給人當了小三……”

方小姐眉毛一豎:“我呸你們一臉口水,說什麽呢?”

說罷,他回到會議室,把手機遞到蘆笛的眼前,手機上是邱明坐在前台的畫麵。

蘆笛看了一眼,皺了一下眉頭,但沒有再表露什麽,跟方小姐耳語幾句,便繼續與當事人談了起來。

方小姐走出會議室,輕輕咳嗽了一聲,示意所有人都回到原位坐好。就在此時,蘆文軒從辦公室走了出來,看見了辦公區裏的一幕。

他一眼認出了坐在沙發上的邱明。

看到蘆文軒走過來,方小姐恭敬地叫了一聲:“蘆總。”

蘆文軒轉過頭來看著方小姐:“蘆笛呢?”

“蘆律師在會議室接待當事人。”

“這個人是來找蘆笛的嗎?”

方小姐點了點頭。

“你去把他請到我的辦公室。”

“可是蘆律師讓我把他打發走。”

“你去請他來,我有話要問他。”蘆文軒加重了語氣。

在帶邱明來的路上,方小姐低聲告訴他:“我們蘆律師的父親要見你。”這讓邱明更加拘謹。

門開處,蘆文軒和藹可親地走上前來,緊緊握住邱明的手:“感謝你,邱明!感謝你幾次救了小女,作為蘆笛的父親,我必須要親自感謝你啊。”

方小姐為二人泡好了茶,轉身離去。

邱明拘謹地坐在沙發上:“您太客氣了,蘆伯伯,都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不!對你是舉手之勞,對我們蘆家可是大恩大德啊!”蘆文軒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蘆笛的母親去世得早,那時她才幾歲,是我一手把她帶大的。我還要工作,隻能經常帶她到我的辦公室,有時我工作到很,她就在我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著了。為了她我沒有再續弦,這些年我們倆就是這麽過來的,相信你能理解我們父女之間的感情吧?”

“理解,理解,感人至深啊!”

方小姐敲門進來,手中拿著一個花瓶,她邱明手裏接過鮮花,插進了花瓶裏,但目光始終在征詢著蘆文軒的意見。

蘆文軒揮了揮手:“先放這裏。”

邱明原本的拘謹和尷尬到這時才有所緩解,但緊接著就被蘆文軒的話嚇了一跳。

“開門見山地說吧,你們的社長王大林是我的朋友,那時我在司法局,你們社長那時候還是攝影記者,曾經多次報道我們司法係統,和我也算是老交情了。”

蘆文軒直接搬出了王大林,邱明知道這話的意思是他自己的底細早已了如指掌。

“噢,對了,你父親以前也在司法局工作過,後來才調到政府去的。當時我還是副局長,主管幾個部門,你父親在其中一個部門任職,我記得他當時就很能寫材料,後來被辦公廳挖過去了,我們就斷了聯係。見到你父親,替我轉達一下問候。”蘆文軒的興致很高。

邱明更加緊張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還曾和蘆文軒有工作上的接觸。

“謝謝,我一定代為轉達。”

蘆文軒繼續說道:“邱明啊,你知道,在咱們見麵之前,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基本了解了,還和王大林通過電話,在電話裏王大林對你的評價可是不低啊!”

“那都是社長的錯愛。”邱明自謙地說。

“可不能說是錯愛!”蘆文軒指了指自己辦公桌上的一堆報紙,“你的報道我可是每期必看的,我也算是你的一個忠實讀者,用現在時髦點的話說,我是你的忠實粉絲。”

這麽高的帽子戴下來,邱明已經無話可說,隻好雙手合十向蘆文軒作揖:“您折煞晚輩了……”

“您說,我洗耳恭聽。”

“你真的需要好好編造個借口,去應對新聞倫理委員會那幫老東西了。我在這個問題上幫不了你什麽,隻能提醒你去想一個完美的借口,好擺脫委員會對你的審查。”

邱明沉默了,他此行的目的本來是想跟蘆笛道歉,緩和兩人之間的緊張關係。當然,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也想加深一下和蘆笛之間的了解。每次見到她時,他總是會莫名地感覺到一種心動,他知道,那是愛情。但此刻,麵對眼前這位綿裏藏針的老蘆律師,邱明措手不及。

蘆文軒微笑著看著邱明,良久之後,緩地說:“邱明,相信你知道,蘆笛就是我的掌上明珠,但同時,我也看好你,更知道你的心思。”看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鮮花。

邱明尷尬地搓著手。

“不過,請你理解,我希望我的女兒能找一個身家清白並且沒有任何疑點的人,我不會在乎那個人是否擁有財富或地位,畢竟我不是個講究封建思想門當戶對的人。但我在意的是,那個人能否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以打消我對他的疑慮。”蘆文軒緩緩地說著。

邱明無奈地搖了搖頭:“抱歉,蘆伯伯,您要問什麽,我心裏很清楚。但我真的不能跟您說。事實上不隻是您,我不會跟任何人說,因為,我有過承諾,一定不會把原因透露出去。”

蘆文軒依舊慈祥地看著邱明。

“您對我如此了解,相信您從我的報道中應該能看出來,我擁有著某種神秘的力量,毫不誇張地說,對一些重大事件特別是災難性事件我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我並沒有用它去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更沒有用它去為自己謀求過任何私利。我在用他去拯救別人,去推動事件向好的一麵發展,在這一點上,我問心無愧。所以,我不能給您這個合理的解釋。至於委員會,我會編造一些湊巧、路過的說法,希望可以說得過去。”

蘆文軒依舊慈祥地看著邱明:“這一點我相信你,所以我才會把你請進我的辦公室,而不是從一個父親的角度把你拒之門外。當然,你也不用急於回答我,相信,在未來的某個時間,你會向我說明真相的。”

“您相信我?”邱明驚訝地看著蘆文軒。

“沒錯,我相信你是一個善良的人,更相信你在利用你的能力去幫助別人。”說著,他回身從桌子上拿過一份報紙。

那是一份幾天前的報紙,一版的主圖是在醫院的病房裏,體育彩票中心的工作人員正在為雙眼蒙著紗布的女患者頒獎,巨大的支票上寫著“240000元”的金額。

正文的內容是司機為了挽救妻子而搶劫殺人,但不知道自己此前購買的彩票中了大獎。

邱明吃驚地看著這些照片,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成了別人拍攝的對象。

蘆文軒微笑著看著他:“我相信,你一定是在手術室門口和那個司機達成一個協議,你把中獎的彩票送給那個司機,讓他不要說穿幫吧?別問我為什麽會如此了解你的情況,畢竟,蘆笛是我的掌上明珠,她的心上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這個做父親的是有權利掌握的哦。”

邱明尷尬地點著頭。

蘆文軒又從桌子上拿過一份文件,那是一份《辯護委托書》:“還有一點我要告訴你,我昨天正式和那個司機的妻子簽署了辯護委托書,為她的丈夫進行辯護。這種情況特別是有自首的情節,判處死刑的可能性不大。”

邱明激動不已,反複看了幾遍那份委托書後,他難以掩飾內心的感慨:“蘆律師,將來這個案子開庭,您一定告訴我,我要全程報道。”

蘆文軒哈哈笑起來。

“其實,蘆笛對你也頗有好感,這段時間,她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提到你,甚至每天早上,愛睡懶覺的她居然會去門口的報箱替我取回報紙,隻為能第一時間看到你的文章。可是從前些天開始,她突然對你絕口不提,甚至還不讓我提你的名字,我想知道這是為了什麽,你們之間怎麽了?”

邱明無奈,隻好講述了自己那天因為情急而對蘆笛態度不好的經過。

辦公室的門被從外麵打開,蘆笛出現在門口,看到邱明一身西裝,她原本想笑出來,但又忍了回去。

蘆文軒坐在沙發上,對女兒喊道:“蘆笛,中午去濱海大酒店定個位置,爸爸要和你們一起吃個飯!”

蘆笛看了一眼邱明:“和他吃飯?都不如喂條狗,起碼給狗吃的,狗還會搖尾巴呢,也不至於在車上那麽吼我!”

蘆文軒哈哈大笑:“那種緊急的情況下,你要是還磨磨蹭蹭的,換了我,何止是吼你,還要給你一巴掌呢!”

“哎呀,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