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沒過幾天,國內的周警官幫江彥搭上了駐意辦事的國際刑警這條線。意大利緝毒警察了解到江彥想要找到一名叫天哥的毒梟,同意他參與禁毒工作。他們手下有一個行動,那是埋了足足三年的大網,臥底摸爬滾打了三年,終於混入了販毒集團內部,據說那個團夥的領頭人便叫天哥。警方想在這個季度收網,將毒販一網打盡,可又怕手伸得還不夠長,沒能抓到頭目,反倒打草驚蛇。
江彥心生一計:“不如讓我來試試看吧?我手上有點兒東西,沒準能和這個叫天哥的人做上生意。”
意大利警察的行動負責人苦惱地摸了摸唇:“能行嗎?如果是扮成客戶,我們也嚐試過了。可他們很謹慎的,不是你說有生意做,他們就來合作的。而且這些人頂多派出一些手下進行交易,幕後之人從來不肯出麵,我們抓了這些‘蝦米’也沒用,反倒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那家夥一旦被驚動就縮入殼裏再不敢出來了。”
“我這個不一樣。”江彥笑了笑,用手摩挲打火機,指尖停在那個刺目的“昭”字上,“我認識了一名大主顧,他很想幫你們抓到毒販。所以,讓我試試看吧?需要的東西,我會和你提,你們得幫幫我。”
“行,要是真的能抓到天哥,警方不但包了所有工作的費用,還給你發獎金!”
江彥呢喃自語:“獎金就不用了,我不過是想讓她開心。”
原本江彥還在想該如何接近天哥,後來聽負責人的意思,他們有臥底已經成了天哥信任的手下,可以由這個人引薦他。據說這個人原本也是毒販,入獄後決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為了減刑,他自告奮勇參與臥底工作,以中間人的身份橫行黑白兩道。江彥好奇地問起警方是如何降伏這個人的,負責人笑笑,說他們給他辦了婚禮,在監獄裏。新娘是他的青梅竹馬,和他在一起好多年了,當年他就是想多掙錢結婚,才誤入歧途。江彥似乎懂了,這樣有人情味的世界,難怪這個人不想舍棄。
行動負責人給了江彥這個臥底的聯係方式,對方叫阿誠,是中意混血。阿誠的父親是意大利人,很早就和阿誠的母親離婚了,所以阿誠跟著母親長大,中文說得很好。
江彥挑了一間酒吧,坐在外頭。他左側是車水馬龍的喧囂聲,右側時不時地有店裏的暖氣襲來,即使是在變天了的夜晚,也不覺得冷。他給阿誠打了電話,約了一個見麵的時間,在酒吧門口等他。
大概半小時後,有一個理著板寸頭的普通男人跑來,笑著打招呼:“是你給我打電話的?”
“阿誠?”江彥問。
“哎!是我。”
江彥還以為做那檔子事兒的人都是留著長發、刺滿文身的花臂大哥,沒想到居然長得這樣普通啊。
江彥本來想問“口罩男”的事情,可是他不能提供“口罩男”的其他特征,阿誠撓撓頭說不知道這個人是誰。那就隻能先抓住天哥,再將他的手下一個個地抓了,逐一排查了。
江彥的來意,阿誠已經知道了。
於是他開門見山地問:“你打算怎麽做?”
江彥反問:“你覺得,天哥會同意和葉昭葉先生做生意嗎?”
“就是那個富豪葉昭哇?隻要給得起錢,再大的風險他們也肯做的。不過最近風聲很緊,大家都繃著一根弦,不太樂意冒險了。你想抓天哥,就怕他不肯出麵,反倒讓我們出來接洽。你要知道,就連我們都不知道天哥平日住哪裏,兄弟間都互相防著呢,就怕有人反水!我已經好久沒見他親自去迎主顧了,也有可能是生意不夠大。”
“如果我是葉先生,指名道姓地要他來見我,否則就不夠有誠意呢?你說,他會不會來見我?”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應該不會相信你就是葉昭吧?他還沒這麽好騙!”
“自然是要有信物,我這裏有點兒小東西,你拿去給他看,就說葉先生想和他見一麵,談個十萬歐元的買賣,葉先生已經表達出了該有的誠意,現在輪到他了。”
江彥把那一枚打火機遞過去,阿誠皺眉,說他試試看。
等了兩天,阿誠那邊毫無動靜。江彥想了想,不應該呀,圈內的人不會不知道葉昭,隨便搜索一下便知葉昭來了意大利,再查一下葉昭以往的照片便會知道這打火機是他的貼身之物,再看看最新的報道,發現他手上並無打火機,怎樣都會聯想到他把信物給了天哥。江彥知道這打火機是偷來的,天哥卻不知道,隻會相信葉昭確實有和他談合作的意向。
除非,天哥冒著得罪葉昭的風險且不貪財。
江彥嗤笑一聲,不貪財的人還會販毒嗎?這比世界首富說他不愛錢還可笑。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阿誠那邊終於有了回音。阿誠說,天哥同意見麵了,不過會麵地點由他們定,會提前通知江彥這邊。
赴宴前,江彥通知了警方,會麵地點附近的部署都安排好了,或許今晚就會行動,將天哥拿下。
江彥換上新買的西裝,還戴了個空白麵具。他臨時找了一名警衛充當自己的助理,出門便開車趕往目的地。
車上,他收到阿誠發來的短信:“天哥來了。”
“我知道了。”江彥回信,隨後把手機塞入口袋裏。
今晚他們能抓到天哥這匹狼嗎?這麽輕而易舉就能逮住他嗎?江彥出了一會兒神。
不知開了多久的車,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江彥讓助理帶了一個保險箱的錢,想以此取信一下天哥。
門口,阿誠來接他們。
他一見江彥便說:“葉老板嗎?天哥在裏麵等您。”
江彥戴著麵具,旁人瞧不出他的表情。他點了點頭,由助理開路,往屋內走。
這裏的陳設很簡單,和緝毒電影裏不同,老大們碰麵,沒有漂亮女人相陪,也沒有酒水笙歌,過於樸素單調了。
一見江彥,桌前的男子便起身握手,問:“葉老板?”
江彥點點頭,示意助理開口。
助理將保險箱擺在桌上,畢恭畢敬地說:“請天哥多包涵,我家老板是生意人,可不能被拍到和你碰麵的情景,也不能同你交談,留下錄音。”
天哥皺起眉頭,怪笑著說:“葉老板這樣是不是不太尊重人了?我都來了,你反倒藏著掖著的。”
助理繼續扮演江彥的傳聲筒,為他辯解:“天哥這樣說就不對了,要不是我家老板給您遞了信物,您又怎麽會赴約呢?論狡猾精明,您排第一,我們可及不上。”
“你這是哪養的狗?怪吵的。”天哥陰陽怪氣地說。
江彥也不惱,拿著筆在紙上寫:“我要十萬歐的貨,你看看能給到幾公斤,什麽品種都好。”
“在做交易前,我能不能問葉先生一個問題?”
江彥繼續寫:“天哥請講,有什麽疑問,我們當麵解決。”
“你要這貨有什麽用?按理說,你是生意人,沒必要沾染上這東西吧?”
江彥扶了扶臉上的麵具,嘴角勾起,想了幾秒,寫下一句話,遞過去:“認識的主顧裏,總有些喜歡怪東西的人,我這算是投其所好。”
天哥笑起來,連說了幾個“好”字。
他的臉突然冷了下來:“那麽,你是憑什麽覺得我這麽好騙呢?哦不對,可不是我,是天哥。”
“嗯?”江彥哼了一聲。
“帶進來吧。”“天哥”擺擺手,外頭便有人拿刀抵著阿誠,走進屋內。
“天哥”繼續說:“你們當天哥傻,看不出來這些花花腸子呀?阿誠是警察的人,我們早就盯上他了!這外麵是不是還有埋伏?你們是不是想著將我們一網打盡?你們想得美!我告訴你們,天哥根本就沒來!”
江彥聽了也沒什麽震驚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就知道事情根本就沒這麽簡單。
隨後,他抿了抿唇,說:“你們走吧,警察不會來追的。”
對方詫異一秒,還以為接下來會有什麽生死角逐,要拉江彥當人質什麽的。
江彥冷笑著說:“不然就演一場綁架人質的戲?僵持一整晚?反正警方也會為了保護我們放你們走的,那又何必拉拉扯扯一整晚呢?”
“話雖這麽說,可沒有人質在我手上,我不安心哪……”假天哥摸出匕首抵上江彥的下頜,咬牙切齒地說,“所以,麻煩這位小兄弟陪我走一趟唄?我們哪能錯過電影裏的重要情節呢?你說是吧?”
江彥蹙眉,很快,下頜的劇烈刺痛與汩汩流淌的鮮血讓他清醒了過來。阿誠一個勁地說對不起,他的妻子被綁架了,所以他才倒戈。也是,他能為了妻子投奔警方,也能為了妻子回歸黑暗,這怨不得他。
靜默許久,江彥突然問:“你手上有人命嗎?”
“你什麽意思?”假天哥不解。
“其實,我們今天不是來找天哥的,是來找你的。”
“什麽?”假天哥目瞪口呆,沒明白江彥的轉變是怎麽一回事兒。
而就在這時,江彥從袖中抖出一柄匕首,抵在假天哥的腰上:“雖說少了一個腎不會怎樣,可畢竟不太男人,你說對嗎?”
“你……你怎麽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江彥嗤笑一聲,“你還記得之前死在你手裏的警察嗎?你以為阿誠埋伏三年的目標是天哥嗎?不,不是的。這個小組的目的,是為了給犧牲的同事複仇。他們不認天哥,隻認得你!是你……殺了他!”
很湊巧,這個人就是田中鍵所說的“口罩男”。他頂替天哥冒險,卻不想自己才是靶子,正好被警方甕中捉鱉。
“我……我不明白!你們不是要假扮葉先生,抓天哥嗎?我明明派人去跟蹤阿誠,聽到你們的談話了!”他被埋伏在暗處的警員擊中小腿,一下子倒地,表情猙獰。
“是呀,這一切不就是為了騙你出洞嗎?”江彥笑了,“因為我們猜到以你的狡猾,你不會讓真正的天哥出麵。你是他的親信,還為他殺過人,能接受天哥指示的人隻有你,所以我們才指名要見天哥。那條短信是你逼阿誠發的吧?我們也商量好了,如果你們逼他發短信,他就會發‘天哥來了’四個字,提醒我們他被控製了。”
“要是天哥真的來了呢?那你們抓我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了?”
“要是他真的來了,那也好辦。我們抓住了真的天哥,逼他說出一個下屬的行蹤,不難吧?是他的命重要,還是你重要?”
躺在血汙裏的男人啞口無言,奮力地掙紮著,笑著說:“阿誠,你背叛我了,你老婆也會死呀,你真的不怕嗎?”
阿誠也笑了:“我要是怕,還敢和警察合作嗎?我老婆現在應該已經被救下了,就在你們出發的時候。你真以為這個計劃是幾天內安排好的?我們計劃了足足三年,就等著今天收網!這位先生不過是我們臨時請來的人,協助工作的。”
“你幫警察辦事兒,究竟能得到什麽好處?這些年,兄弟對你不夠好嗎?你還有沒有良心?”
“良心?”阿誠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記得嗎?被你殺了的那名警察也跟我們混了好多年哪。有一次行動,他明知道我是毒販,和他立場不同,還是幫我擋了一槍,這算什麽呢?他雖說是臥底,可害過我們的命嗎?你可以趕他走,可以讓他永遠閉嘴,為什麽非要殺了他呀!”
“要是不殺他,死的就是我們!到時候,我們所有人都要坐牢!”
阿誠表情古怪地看著這個人,問他:“你現在疼嗎?”
男人不說話,可從滿頭的汗能看出來,他腿上中槍,是錐心刺骨地疼。
阿誠說:“你疼,我不疼。刀子不是紮在我的身上,我怎麽會知道疼呢?你在殺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也會疼?他和你一樣,會疼,不想死,也是人。”
這次的行動稱得上是成功的,至少他們抓住了潛逃多年的殺人犯以及他的販毒同夥。田中鍵從新聞報道上得知了這事兒,完全沒想到江彥的辦事效率如此之高。田中鍵還特地找警方說出了當年隱瞞的線索,作為有力的人證將其定罪。一時間,他因為此案小火了一把,想上門了解詳情的媒體記者無數。
江彥找上田中鍵的時候,田中鍵剛從電視台回來。
江彥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輪到你了。”
“別急嘛……”田中鍵打馬虎眼,看樣子還不太想說。
江彥冷笑:“我冒著生命危險幫你去抓到了人,你反而不想說了是嗎?”
“也不是……”田中鍵畏畏縮縮,不敢直視江彥的眼睛。
“你真以為我是慈善家嗎?能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的要挾?你最近不是很愛出風頭嗎?這種時候,再曝出你欺瞞學生,隱藏華人身份怎麽樣?肯定能助你更火吧?”
“別別!我又不是不說……”田中鍵舔了舔下唇,“不過我知道得不多,就記得一點點事情了。”
“把你知道的通通告訴我,否則你會有什麽下場,我說了算。”此時的江彥像極了惡魔,毫無懼怕之物,擅長玩弄人心。
田中鍵抖了抖,和他找了個酒吧談話,聊的都是那起“紅房子八音盒殺人事件”……這世上究竟有沒有鬼神?
許夜笙練完芭蕾已經是深夜了,她很少在夜裏出門,也沒有吃點心的習慣。
今夜的葉昭格外霸道,直接拉她上車,帶到一家小吃店裏吃點心。他給她點了鹵豬頭肉以及幾樣肉菜。待香噴噴的飯菜上桌,葉昭將泛著油光的肉片削下,逐一擺到許夜笙麵前:“多吃一點兒,你都瘦了。”
許夜笙甜美地笑:“葉先生,我晚上沒有吃肉的習慣。”
“哦?那就為我養成這個習慣。”葉昭說這話的時候帶著笑,可許夜笙不是傻子,聽得出來對方的情緒不太對勁。
許夜笙想了想,遲疑地問:“葉先生,你是在懲罰我嗎?”
葉昭笑了,纖長的指尖溫柔地撫上她的臉:“不愧是我的小夜笙,怎麽能這麽聰明呢?要是你把這份聰明勁用在其他地方就好了,少打我的算盤。”
話說到後半句,葉昭臉上的笑容緩緩地退去,一雙鳳眼清寒露骨,冷得許夜笙直打哆嗦。
他是發現了什麽嗎?不可能的。江彥說過,那事兒沒詳細地報道,被警方壓下了,葉昭根本不會知道的。
除非……許夜笙瞪大了眼睛。
葉昭勾唇笑:“我想,你已經猜到了。”
“我……”許夜笙的手心皆是熱汗,她大氣都不敢喘。
“因為某些機緣巧合,我見過那個叫天哥的男人。就在幾天前,他給我寄了一個東西,居然是我的打火機。你知道嗎?某個實習生偷了我的打火機,給天哥送去了。”
“原來是這樣。”
“能進出我辦公室的隻有安新海,沒有她的允許,一個小小的實習生又怎能拿到我的東西呢?你說,除了未來的女主人,還有誰能驅使安秘書辦事兒?”
“葉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隻是,你挺有意思的。”
她有意思?他是覺得她有趣嗎?這可不是一句日常調戲的話,他分明是把她當作了獵物,享受捕獵的過程。所以,他並不在意許夜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什麽小動作,相反,他很期待。葉昭想看許夜笙能作出什麽妖來,又能如何躲開他的監視。
這是一場遊戲,裁判是葉昭。
許夜笙正襟危坐,忽覺脊背發涼。這凳子底下仿佛伸出了數不盡的藤蔓,一寸寸地勒進她的皮肉裏,刺穿她的骨血。而這些藤蔓的根源就是葉昭,她的一舉一動都被這個人掌控著,她必死無疑,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葉昭抿了一口啤酒,突然笑出聲。他寵溺地捏住許夜笙的下頜,曖昧地說:“親愛的,你是在怕我嗎?”
許夜笙垂下眼睫:“我沒有,怎麽會怕葉先生呢?”
“你該怕我的。”葉昭玩味地笑,“我這個人最憐香惜玉了,如果你求我,或許我會饒你一命。”
“命?”許夜笙瞪大眼睛,不知是真的懼怕還是在演戲,“葉先生是要拿走我的命嗎?”
“怎麽可能?現在是法治社會,我殺不了人。”
這句話聽起來很耳熟,許夜笙想起來了,這是她在後台跟其他舞者說過的話。原來這也被葉昭知道了,他究竟有多少雙眼睛?
“要乖乖的喲,我可是一直看著你呢,小夜笙。”葉昭拍了拍她的臉,像是情人一般細語呢喃。
許夜笙強顏歡笑:“我很聽話的,葉先生說一,我不敢說二;你指東,我絕不打西。”
“這樣最好,我很喜歡識相的女人。”葉昭話鋒一轉,“不過我也很期待奶貓崽子生氣了,究竟能將我撓得多疼。我對你可是有很大期望的,不要讓我覺得無聊。”
這話是什麽意思?許夜笙有點兒不懂了。
葉昭皺起眉頭,似乎在說怪可惜的居然沒聽懂。
他說:“和你說一件事兒吧?之前有一個接近我的女孩,擅自碰了我的私人物品,於是被我轉手介紹給了其他客戶。我收集了她弟弟作奸犯科的罪證,逼她乖乖地跟著客戶,別想逃跑。你不知道,她的弟弟是她的軟肋,半點兒都碰不得。她為了保護弟弟,心甘情願地伺候一個比她大三十歲的男人,怪可惜的。不過嘛……這是我的懲罰,她隻能受著。”
這件事兒絕對沒有葉昭說的這般輕描淡寫,可以隨便揭過。
他隻是在敲打許夜笙,讓她做錯事兒的同時思考後果,別惹他嫌。
“我明白了,葉先生。”許夜笙垂眉斂目,一副有些沮喪的樣子。
葉昭笑了笑,攬著許夜笙的肩頭說:“別聊這些不開心的了,做些好玩的事兒吧?”
他舉起手機,哢嚓一聲拍下照片,這是他與許夜笙的首張合照。
見許夜笙困惑地望向他,葉昭說:“有雜誌對我的感情狀況很感興趣,我大發慈悲給他們報點兒料,送張合照。這不是宣示所有權嘛。”
他說得雲淡風輕,許夜笙卻立馬想到了江彥。如果江彥看到這張親昵的照片,他會發狂嗎?
許夜笙不敢想,也不覺得葉昭這樣怪異的行徑事出偶然。這個男人太精明了,一肚子壞水和小算盤。
這一晚,許夜笙堅持不吃肉,葉昭也就沒有強迫她。他玩夠了,便恢複了紳士樣貌,待人待物彬彬有禮。
葉昭還特地送許夜笙回了賓館,看她走進房間,這才微笑著離開。
許夜笙關上門,小心翼翼地上了鎖。她回想先前種種,心有餘悸,沿著門板緩緩地跌坐在地。
葉昭的那番話應該是試探吧?他什麽都沒發現,否則就不會輕易地放她回來了。
許夜笙脫下高跟鞋,隨意地丟在一隅。她赤足跑進廚房,倒了滿滿一杯青梅酒。冰塊一入酒水便裂開了,砸得叮咚響。明明是甘洌的酒水,飲入喉卻燒到胃囊,灼熱感洶湧而至。
她活過來了,活著真好。
她突然好想江彥,突然好想哭。
人在無力的時刻都會想脫下鎧甲吧?她柔軟的皮肉,隻想暴露給江彥一人看。
許夜笙給江彥打電話,聽到他的聲音,長長地噓了一口氣:“你還沒睡嗎?”
江彥:“聽到你的來電鈴聲就醒了,你很少會深夜吵我休息,是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他真敏銳呀,什麽都能發現。
許夜笙抿了抿唇,猶豫地說:“一些關於葉昭的事兒……他好像已經知道打火機和我有關係了。”
江彥擰了擰眉心,疲乏地說:“他不是那麽簡單的人,你以後做事一定要注意。”
“我知道,我會小心行事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
“我不要你小心,我要你平安。有什麽難事兒可以交給我去做,你隻需要等著,發號施令就好。”
許夜笙難得笑出聲:“你這樣說,好像是聽命於我的下屬一樣,為我出生入死。”
江彥也笑了,自嘲道:“可不是嗎?我隻做你的裙下之臣。”
說起臣子,許夜笙記得當年高中演課本劇,他們選了文成公主入藏的故事。許夜笙氣質恬靜嫻雅,大家一致決定由她來演公主。為了彰顯公主身份高貴,同學們還打算選一名攙扶公主的侍從。女生不願意演低人一等的侍女,於是大家打算矮個子裏拔高個兒,從男生堆裏找。
演侍從嘛……當然得扶著公主的手了!能近距離吃豆腐。男生們蠢蠢欲動,並且表示,這不過是為了演戲,絕非個人私欲!
王奕聽到了這事兒,迅速來報:“江大爺!大事不好了!”
梁燁和他有仇,立馬懟:“怎麽?是師父又被妖怪抓走了?”
他暗諷王奕是二師兄八戒。
“少說話,沒人喊你啞巴!”王奕拍了拍江彥的肩,說,“我聽說課本劇選侍衛呢!”
“哦。”江彥無甚興趣。
“你猜公主是誰?”
梁燁湊了過來:“是魏婷?”
“嘁,她演個侍女還差不多!是許夜笙啊!”
江彥皺眉:“她演話劇,和我有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了?人家都說了,要找一個攙扶公主的侍從呢!你說,是不是能摸到人家小手?這手你都沒牽過哪,初次體驗要讓給別人?”
江彥擱筆,沉默許久,說:“你怎麽這麽八卦?”
王奕傷心了:“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要是魏婷演公主,你看我會不會和梁燁打小報告!”
江彥抿了抿唇,淡淡地說:“誰演許夜笙的侍衛都和我沒關係,這是社團活動,你目光放長遠一點兒,思想純潔一點兒。”
王奕呸了一聲:“那我隨便你,你可記住了呀!他們現在是牽手,之後是對台本呢!萬一他們在校外約個書店,你儂我儂,有你哭的時候,別怪兄弟沒幫你拉纖!”
王奕的紅娘本性暴露得足足的,江彥一個頭兩個大。
旁邊人都看著呢,江彥總不能說他要去演侍衛吧?多跌份兒哪……
隔了大概五分鍾,江彥收拾試卷,站起身:“他們還在排練嗎?”
王奕來了精神:“還在,好多男同學圍著呢!”
“哦。”
“不然我們去看看?”
“嗯。”江彥惜字如金,跟著王奕的步伐卻很快。這算是“口嫌體正直”吧?王奕嫌棄地嘖了一聲。
到了排練話劇的教室,裏頭各班同學都在,有瞎湊熱鬧的,也有搶地盤排練自己班的表演的。
江彥一進去,視線便落在許夜笙的身上。
導演趙乾乾還在篩選侍衛,不是嫌這個太胖,就是嫌那個太矮,一點兒都沒侍衛該有的氣勢。她看見江彥來,高調地揮揮手:“就你了!江彥同誌!”
“我?”江彥不解。
“演侍衛呀,我們缺人呢!要的就是你這種高高瘦瘦的侍衛,到時候穿上古裝戲服,賊帥。你演不演?不演我就換人了。”
“行。”江彥第一次答應得這麽爽快,旁邊的人都看呆了。不是都說江課代表不參加任何社團活動嗎?謠言“殺”我。
後台的許夜笙也蒙了,誰知道會是江彥演她的屬下呀。
他們排練了一會兒便解散回家了,路上,江彥與許夜笙並肩走著。
江彥突然朝她伸出手,手心很白,指尖泛著淺淺的粉色。這是一雙保養得很好的手,不難看出江彥會抹護手霜之類的護膚品保養皮膚。
許夜笙不明就裏,問他:“怎麽了?”
江彥嘴角一翹:“他們說,隻要演侍衛就能和你牽手,我隻是想提前體驗一下。”
許夜笙呼吸一頓,都快喘不上氣來了。她臉頰漲紅,憋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我……”
牽手嗎?這是談戀愛才有的動作吧?江彥這是……什麽意思呢?
她似懂非懂,懂了卻又不想懂。
“怎麽?是不可以還是不敢?”少年挑釁似的微笑著,迎著月光,麵如冠玉,敢與皎月爭鋒。
不敢?那她豈不是做賊心虛?
許夜笙啞巴了,咬了咬唇,費力地抬起手,搭在江彥的掌心。少年的手很溫暖,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子,那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跡。
這一夜,繁星滿天,道路無人。他們在夜色裏手牽手走著,誰也沒去解釋什麽,就當是寒夜裏的秘密。
親密嗎?孤獨的少年少女互相溫暖,肆意地放縱青春,遵循著內心的悸動而活,僅此而已。
這是江彥從田中鍵口中聽來的故事,這一事故發生於十四年前的佛羅倫薩。
那是一個冬夜,暴雪,寒風呼嘯而來,將杉樹吹得東倒西歪,鐵路被雪覆蓋,火車取消了好多班次。為了安全起見,學校也紛紛關門,又趕上聖誕節,將這個僅有半個月的假期無限延長,學生們歡欣雀躍,不約而同地說這是神的恩賜。
遠郊有一幢紅色別墅,當地人說這是casa rossa,即紅房子。
“那屋子裏確實有鬼!”小孩們湊在一起,談論深山老林裏的紅房子。
“怎麽可能?你科學白學了?”有人嗤之以鼻。
“真的呀……報紙上說了,自那個房子裏死了人以後,隻要是那裏的租客都會遇到不好的事情。那裏有芭蕾舞者的靈魂在徘徊,還有八音盒的歌聲,每到午夜就會響起來,是來索命的!”
“不……不可能吧,我爸說了,那隻是為了炒作!想讓雜誌銷量好而已,是瞎編亂造的!而且那房子荒廢這麽多年,早就沒人住了!什麽租客不租客的,都是胡編亂造!”
“你胡說!”
“什麽?”
某個孩子瑟瑟發抖:“上次我爸開車帶我去奶奶家,正好路過那個房子的門口。大晚上的,那間屋子亮著燈!我拿望遠鏡去看,窗戶旁邊站著一個女人!漂亮的女人,像鬼……不對,她就是幽靈啊,是舞者的魂魄!”
“瞎說!”
孩子們仍在爭論不休,卻不知田中鍵被這幢紅房子吸引,正獨自往那凶險之地而去。由於落雪,山路沒人清理,根本開不了車,於是他按著地圖,徒步朝目的地走去。田中鍵初來意大利時生活拮據,時不時地在網絡帖子裏寫一些關於意大利的奇聞逸事賺取打賞。故事最好配上當地的實物圖,他瞎說一波,吸引國內崇洋媚外的人炒熱帖子,增加名氣。
“這地兒也太遠了……”不知走了多久,他才看到一幢在雪地裏冒著炊煙的紅房子。
不可能吧?這裏不是荒廢很久了嗎?田中鍵被嚇了一跳,咬牙敲門。
開門的是一名漂亮的東方女子,看上去剛剛成年,分辨不出是韓國人、日本人還是中國人。她的頭發烏黑發亮,軟軟地垂在耳側,俏皮動人。她一見田中鍵便用中文開口:“你是哪位?”
田中鍵愣了一秒,她原來是華人哪。他訕訕一笑:“你好,我叫田中鍵。外麵下雪,我下不了山,所以才過來問問。如果方便的話,我能去屋裏躲躲風雪嗎?”
他好怕被女人趕出來,隻能厚臉皮地問問能不能待一會兒,偷偷地拍完照片再溜。
聽到這裏,江彥插嘴:“你最開始的時候還騙我說林漓隻會說中文,你意大利語和中文都不會說,無法溝通呢。”
田中鍵尷尬地笑:“那是有內情的,我也不敢隨意暴露,引火燒身哪。”
任誰聽到田中鍵的請求都會猶豫片刻,哪知女人垂眉斂目,直接說出了拒絕的話:“屋裏還有其他人,如果不熟的話,我不是很方便讓您留下來……您還是按照原路下山吧?”
田中鍵一咬牙,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紅房子,編輯還等著他拍完照片推廣帖子呢,好不容易得來的宣傳機會,他可不能就此放棄!
他心一橫,決定死纏爛打:“那個,冒昧地問一句,你是這屋子的主人嗎?或者是房東?”
女人愣了一秒,迅速地搖頭:“我不是,隻是來這裏探險的,其他人也是。”
“哦,這樣呀。”田中鍵趁她不備,立馬捏住門板,“既然是外人,那你就沒理由攔我了。你們這算擅闖民宅嗎?我可是有證據,會告發你們的。”
田中鍵推開門,衝入屋內拍了一張照片。
女人驚慌失措,客廳裏其餘的人也站起身來,警惕地盯著田中鍵。
“你拍什麽呢?!”拄著拐杖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大聲嗬斥。
“我……”本想高舉正義大旗,田中鍵一見這些西裝革履的上流人士,突然啞巴了。
田中鍵畏畏縮縮,找了一處沙發坐下來。
所有人都沉默著,突然有人打破寂靜,低語一句:“這裏沒信號?”
大家紛紛拿出手機,竊竊私語:“還真沒有。”
田中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訥訥地開口:“你們也是為了‘紅房子傳聞’來探險的?”
“紅房子?”西裝男詫異地問。
“這是鬼屋!芭蕾舞者的死亡之地,晚上鬧鬼!”田中鍵努力渲染恐怖氣氛。
“無稽之談。”某個掐著口金包的貴婦人睥睨他一眼,冷哼一聲。
田中鍵不爽:“你要是不信,為什麽來這裏探險?難不成還有其他的目的?”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他們一起抬頭,古怪地看了田中鍵一眼。那眼神像刀,將他整個人淩遲一遍。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說:“是來探險的。”
這些人夠邪門的呀!什麽鬼?
田中鍵摸摸發涼的後頸,總覺得是非之地不能多待。他討好地看了一眼那個放他進門的女孩,說:“反正你們也是私自進來的,留我過夜應該沒什麽吧?這樣一來我就是共犯,絕對不會把你們私闖民宅的事情說出去的!”
女孩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哦?是嗎?共犯哪。”
“是呀。”總有點兒怕這個女孩,田中鍵避開她的目光。
“你跟我來吧,樓上收拾出了幹淨的房間,可以供你睡一晚。”
紅房子常年不住人,所以沒電,之前看到的炊煙來自樓下壁爐裏燒的炭火。
女孩舉著燭台,忽明忽暗的火光將她的身影拉得老長。田中鍵踏著她的影子前行,突然覺得此處異常詭譎。
他忍不住開口:“這些人真的是來探險的?”
女孩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來的時候,他們就在這裏了。”
“那你呢?”
“我呀,和你一樣是迷路了。”
“如果是迷路,你為什麽之前拒絕我住進來?”
“因為我不想你羊入虎口。”
“什麽虎口?”
“這裏的人都好奇怪呀!”女孩用誇張的口吻講述事情。
“怎麽奇怪?”田中鍵再問,女孩但笑不語。
關房門的時候,田中鍵從女孩手中接過燭台,火光映在他倆臉上,留下窄窄的一道紅,豔麗動人。他鬼使神差地問出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笑笑:“叫我阿漓就好了。”
“阿漓,我叫田中鍵。”
“你名字好怪,像日本人。”
“我是在日本長大的華裔,國籍是日本。”
阿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下樓了,你記得不要隨便開門。”
“為什麽?”
“我覺得他們之中有小偷,可能會趁你睡著潛入你的房間偷東西。”
“啊,謝謝你,那你萬事小心。”
“我會的。”
一個男人勸姑娘家小心,卻不是出手相助,真的孬哇。
可能是因為房間裏就一盞燭火,窗戶緊閉,又沒暖氣,田中鍵覺得冷,蜷成一團,在這樣昏暗的環境待久了,居然睡著了。
他的眼睫毛抖了抖,心裏想著,再睡一會兒就出去拍幾張照,天一亮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也不知道是睡著了做夢還是怎樣,他聽到有人上樓,緊接著有八音盒婉轉的音樂聲一絲絲一縷縷地傳來,像是透明的手,能拽住人的心髒,勾人的魂。最後,一聲尖叫響起,他嚇了一跳,急忙衝出去。
一個人不敢跑到聲源處查探,等著其他人過來的時候,田中鍵才躡手躡腳地跟上。阿漓朝他眨眨眼,田中鍵說:“我剛才聽到歌聲了。”
“你沒出去看吧?”阿漓問。
阿漓似乎鬆了一口氣:“對,這種風頭不要出。我們先去看看怎麽回事兒吧,可能是有人遇到什麽事情了。”
所有人趕到的時候,八音盒裏的芭蕾小人仍在旋轉,歌聲像催命符,帶著殺意。他們推開門,看到房間裏躺著那個西裝男,他胸口有血緩緩地流出來,沒有匕首或者利器插在上麵。
貴婦失聲尖叫,大聲地嚷嚷:“有殺人犯!我要報警!信號……怎麽會沒信號!我要下山,現在就要下山!”
阿漓上前查探,低語一句:“他沒氣兒了,死了。沒有凶器,要是有的話,凶器拔出來的一瞬間,血液會呈現噴射形態灑到牆上。可是你們看,這牆麵很幹淨,不,是太幹淨了。”
就在這時,八音盒的歌聲戛然而止。某個戴眼鏡的男人撿起木盒,緩緩地扭動芭蕾小人尖細的腳趾,歌聲再度響起。原來八音盒裏是機械齒輪,一次能響十分鍾。十分鍾啊,也就是說,殺人也得在這十分鍾內。
眼鏡男驚恐地說:“我們這裏……有殺人犯?”
另一個年輕的黑發男人開口:“剛才大家都在樓下烤火,沒人離開。是這個死了的中年男人自己說要上樓休息的,還沒過幾分鍾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當時不在我們身邊的就隻有他!”
黑發男指向田中鍵,後者百口莫辯:“真的不是我,我剛才睡覺呢!我也是聽到歌聲才出來的!”
“房間裏沒有人,那凶手肯定跑了!你看到凶手跑下樓了嗎?”
如果殺了人,凶手肯定會跑下樓,那麽田中鍵一定能看到。
“沒,沒有。我不敢上去看,所以在房間門後躲著,等你們上來。”田中鍵越說聲音越小。
“那麽,不是你,還有誰?難不成是鬼嗎?”
“鬼?”阿漓低語。
大家迷茫地望著地上臉色煞白的西裝男,突然沉默了。
沒有凶器,胸口憑空出現的傷口,詭秘的歌聲,好像在嘲笑他們的無知與無能。
凶手是鬼嗎?是這棟紅房子驅趕不了的冤魂野鬼。
安息吧,快離開這裏。
大家還是決定把田中鍵綁起來。
樓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也沒有人敢睡覺。大家都睜著眼等天明,天一亮就下山報警。不然現在沒車開上山,他們徒步走下去不太現實。
可是,他們就在這裏幹等著嗎?
這紅房子裏可是有死人哪,他的血會滲透地板流下來嗎?
思及此,貴婦突然哭出聲:“這鬼地方,我為什麽要過來!”
被綁住手腳的田中鍵突然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貴婦詫異地看他一眼,噤若寒蟬。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奇怪,田中鍵緊張得要死,難道他要被當作殺人犯一直綁著嗎?他才不要!要是這些人指證他,說他殺人呢?有什麽證據?!
餘下的人沒吱聲,黑發男咬牙,跑出門去。過了七八分鍾,另一聲尖叫響徹雲霄。除了田中鍵以外的人都跑出去了,把他獨自留在陰森恐怖的紅房子、鬼魂之地裏。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回來。貴婦的精神狀況已經不正常了,她呢喃自語:“死了呀,都死了。就那盒子唱著歌,我怎麽關都關不了……”
活著的人就剩下貴婦、眼鏡男、阿漓還有田中鍵了。再後來的事情,田中鍵也記不清了,仿佛做了一場噩夢,目睹地獄的炎炎烈火焚燒一切。他被綁在客廳裏,隻知道其餘活著的人一個都沒了,隻剩下了阿漓。
他和她是幸存者,多麽幸運哪,隻有他們兩個人還活著。
但是這可能嗎?這麽湊巧嗎?鬼魂殺光了擅闖者,隻留下了他們。
天亮之前,阿漓對他說:“你不會說中文,對嗎?你聽不懂這些華人說話,也聽不懂我說話,對嗎?”
田中鍵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美豔無雙的阿漓,迷迷瞪瞪地問:“為什麽?”
“不然,舌頭不能留的,或者是……命不能留的。”阿漓指著喉嚨的位置,微微一笑,仿佛惡鬼,“你一輩子不說中文,這樣就好了,別的我不能講得太清楚的。”
田中鍵的腦海裏還回**著那些若即若離的歌聲,浮現著死人的殘影。他好像懂了什麽,又好似不懂。他隻知道,這個惡鬼一樣的漂亮女人有很多秘密,他想活,就要乖乖地聽話,不癡不聾,不做家翁。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呀,我本來就不會說中文。”
“好乖哦,我喜歡你。”阿漓眯起眼睛笑了,臉頰紅通通的,像是高原上美麗的花。
後來警察勘查現場,沒有發現凶器。假如凶手是攜凶器逃跑,拔出凶器的時候肯定會使血液濺出,警方利用魯米諾試劑,應該可以顯現出血跡形態,這是一種在犯罪現場檢測肉眼無法觀察到的血液的方法,即為潛血反應,然而用魯米諾試劑也沒有發現凶器抽出後血液濺射的痕跡。警方把田中鍵與阿漓定為犯罪嫌疑人,可是根本就沒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倆殺人,最終隻能不了了之,以離奇案件的幸存者的身份處置他們。
很久以後的某天,一份屍檢報告遞到田中鍵手中。原來屍體上沒有傷口的原因是镓。法醫解剖屍體時,發現死者的心髒處有镓元素。純镓熔點低,隻有29.8℃,镓做的刀,表麵上和普通的不鏽鋼刀子相似,硬度較大,難掰彎,刀麵足夠鋒利的話,刺入身體完全沒有問題。镓進入身體後,會由於體溫高於熔點而成為液態,融入血液,等屍體冷卻,血液凝固後,又呈現固態或者液態留於體內,所以凶手無須拔出凶器。那時正好是冬天哪,這麽冷的環境下,镓完全不會熔化,隻有在破開皮膚的那一瞬間,才會變成液態。
還有那群人,為什麽要聚集到紅房子來?如果他們不是來探險的,是有什麽把柄被抓住了嗎?所以他們被威脅,不得不來這裏?
後來,田中鍵知道阿漓的原名是林漓,想到這個名字,他就會回憶起那起案件。他痛苦地想,那個屋子裏恐怕還待著第三個人吧?那是個沒有人能看到的殺人犯,與芭蕾舞者的魂魄類似。
這是他的秘密,他居然說給了江彥聽。他再三請求江彥保密,即使過去那麽久,還是害怕那個“隱形人”會來索命,沒準兒是鬼魂的報複呢?這世上,哪兒有什麽事情是絕對的!
明明是夏天,江彥卻覺得很冷。他聽完了田中鍵的故事,又從田中鍵那裏要來了幾個死者的姓名與身份。托屍檢報告的福,他知道的東西多了許多。
江彥要走了,田中鍵追出來再三地叮囑:“你一定不能說是我說的呀!我可不想引火燒身!”
江彥點頭:“你放心吧,這次調查也是秘密進行,我甚至不會驚擾到林漓這個人。”
他不想打草驚蛇,惹葉昭懷疑,給許夜笙添麻煩。當初查林漓,他就是想知道她有沒有什麽秘密,她的丈夫會不會為了保護她而為葉昭做偽證賣命。他查了這麽久,事情終於有了突破口,隻要再往下挖一點兒。
江彥有點兒期待,這片荒蕪的土地裏究竟埋著什麽?這一鏟子下去……會挖出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這趟都靈之行江彥滿載而歸。他回到米蘭,聯係許夜笙,得知她過兩天就要參加國際芭蕾舞比賽了。這次比賽雖及不上納格芭蕾舞節,卻也是一次家喻戶曉的國際大賽。比賽一共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十進五的選拔賽,第二階段是五進三的晉級賽,從五名選手中淘汰兩名,總決賽則是從剩餘的三個舞團內選出金獎得主。金獎不如宋蓉在納格芭蕾舞節得過的“芭蕾女王”獎項名氣大,可也足以讓許夜笙名聲大噪。等到她真的拿了金獎後,所有人都會期待她在兩年後的納格芭蕾舞節上的表現,這樣有天賦的女人會不會是下一個“芭蕾女王”?
可惜,“女王”必須死!
不知何時,江彥的指甲嵌入掌心,隱隱地泛起猩紅色。他不想讓許夜笙成為宋蓉的替身,不想讓她成為葉昭的囊中之物。
掌心被掐得破皮,江彥從疼痛中清醒。他長噓一口氣,自嘲地一笑:“這不是……什麽都還沒發生嗎?”
該獎勵江彥的時刻,許夜笙從不缺席。他給她發了邀請函,當晚許夜笙如約而至。
夜風颯颯,許夜笙隻穿了一件珍珠開衫,感到有些冷。江彥察覺了她瑟縮肩膀的細微動作,極其紳士地解下西裝外套,蓋在她的肩上。
江彥聞言,不自覺地避開她的目光。他什麽都沒回答,也沒特地說出真相——他喜歡那個味道,所以香水也特地挑了類似味道的。
他究竟是喜歡香囊還是喜歡許夜笙呢?那點兒隱秘的心思早被他藏入蒼茫的夜色中,泯滅於人海。
江彥雖緘默,許夜笙卻眼尖地瞥到他耳根的紅暈。原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純情嗎?許夜笙忍不住逗逗他:“天很熱嗎?”
“嗯?”江彥不解。
許夜笙哧哧地笑:“不然你為何給了我外套,還熱紅了耳朵?”
她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取笑他!
江彥不甘示弱地反擊:“我這麽讓你挪不開眼嗎?”
“啊?”許夜笙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砸蒙了,愣了一下。
“不然你為什麽看得這麽仔細,連我耳根有沒有發紅都知道?”
江彥這廝果然是千年狐狸呀,道行頗深!
兩個人插科打諢了一路,好像回到了高中時期。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家居酒屋,江彥邀請她:“公主殿下,今夜想喝什麽酒?”
許夜笙看他演戲,眨巴眨巴眼睛:“大膽侍衛,你拐我出宮,就是為了騙我喝酒?你說,你究竟有什麽企圖?”
江彥嗤笑一聲,抱著胸,居高臨下地看她:“我能有什麽企圖?無非就是想看看公主醉酒發瘋的樣子,想看看你脫去這層矜貴的外殼,內裏還有什麽……”
許夜笙不懷好意地打量他:“哦!我知道了,你想趁我醉後失態,對我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沒你想的那麽思想齷齪。”
“思想純潔的人可不會騙人來喝酒!”
“不喝就算了。”
“我說不喝了?你不讓喝,我偏要喝。”
“你三歲嗎?”
“我要是真的三歲,你今夜就得把牢底坐穿。”
江彥的頭真疼。
兩人吵吵鬧鬧地進了居酒屋,江彥給她點了一杯養生酒——烏龍茶威士忌,然後給自己點了冰塊梅子酒,還有一大鍋關東煮的串串。
許夜笙端起那杯濃黃色的漸變的酒,憤憤地咬了一口肉丸子,感慨地說:“好久沒吃夜宵了。”
江彥如夢初醒:“我倒是忘了你晚上不吃東西的。”
許夜笙笑眯眯地說:“偶爾放縱一回嘛。”
她都快要忘了,前兩天她還拒絕過葉昭,告訴他,她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其實不是沒有,而是分人。
她隻敢把放肆迷亂的夜晚托付給江彥,這個人會守護好她的夢。
許夜笙酒喝多了,眼睛都發亮。她凝視著江彥,單手撐著頭,低語:“江彥,你記得你高中時期偷喝過酒嗎?”
許夜笙見他沒回話,自討沒趣。她心裏有點兒煩悶不得疏解,於是貪杯,喝得昏昏欲睡。她有點兒累了,枕著手臂,趴在桌上。
這時,江彥緩緩地探出了手。他細長的指節輕輕地撫過許夜笙的下巴,抹去那一滴搖搖欲墜的酒水。
趁著許夜笙迷迷糊糊,江彥低低地說:“我記得。”
許夜笙神誌不清,皺著眉頭問他:“那天晚上,你究竟說了什麽?”
江彥想了一會兒,說:“我問你,今日同窗,餘生同枕,你願不願意。”
“嘖,文縐縐的,老掉牙的情話。”
“嗯。”
“我願意。”
江彥的心跳漏了半拍,回頭再看,這妮子已經倒頭睡著了。
這分明是她酒後的胡言亂語吧?她要是總這樣,他當真了怎麽辦?
許夜笙喝得太多,夜裏自己回賓館不太安全。江彥顧及她的人身安全,也怕自己送她回家會被葉昭看到。於是,他拿護照開了個房間,把許夜笙帶進去休息。
喝醉後的許夜笙格外黏人,像一隻落水的小狗,可憐兮兮地枕在江彥胸前。不知是熱的還是怎樣,許夜笙額前的發絲濕漉漉的,黏在臉上,像極了幾條黑色的海草。江彥不動聲色地將她的發絲撩開,卻瞥見她一雙亮到出奇的眼眸,比繁星還璀璨,令他呼吸不暢。
她為什麽這樣看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江彥冒犯了她,被逮個正著。
等進了賓館房間,許夜笙酒後胡言亂語,突然揪住江彥的衣領,小巧的鼻尖抵在江彥的下頜。
她踮著腳,倔強地逼近江彥。倏忽,她勾人地笑:“江同學。”
“嗯?”江彥不清楚她想幹什麽,有些拘謹地靠在牆上,左手微微地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你是不是……很想吻我?”許夜笙笑出聲,眼睛微微地眯起,眼尾狹長,眼影裏麵有亮粉,特別香,特別魅惑。她的衣領有些下滑,開衫裏頭的無袖連衣裙露出白嫩的肩頭,微微地透著粉色,讓人想咬上一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哪路邪魅的狐狸精下山來了。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是要趁醉勾引他嗎?
可惜了,江彥是正人君子。
江彥深吸一口氣,蹙眉說:“你喝醉了。”
“我沒醉,真的。”許夜笙微醺,說話有點兒結巴,呼出來的氣息滾燙,酒氣很濃。
還說沒醉,她分明醉得很徹底。
江彥想把她揪住衣領的手拉開,後者卻順勢勾上了他的脖頸。兩人現在的姿勢很危險,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江彥覺得燥熱,煩悶地提高了音量:“別鬧!”
“你討厭我嗎?”許夜笙說話甕聲甕氣,突然帶了委屈的鼻音。
“那你為什麽要躲開我?”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江彥隱忍自己的情緒,強作鎮定地說。
“不是說了嗎,想吻你。”許夜笙又笑了,她的手指很軟,柔若無骨地輕輕搭在江彥的後頸。
這真是……要了老命。
江彥垂下小扇般的濃密黑睫,無奈地低語:“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他想如她所願,奓著膽子低下頭。幾乎是瞬間,他就要貼上許夜笙的唇。當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連那個人臉上的細軟絨毛都覺得好香。
就在這時,許夜笙覺得一陣反胃,頭昏腦漲,張嘴就吐了江彥一身。
很好,江彥服氣了。
這個女人就是來添亂的。酒後吐真言?放屁。她酒後的模樣就是災星,酒品是夠糟的。
江彥幫許夜笙脫下開衫,拿用熱水衝過的毛巾給她清理髒汙穢物。看她一身清爽,躺在**乖巧地睡了,他這才鬆一口氣,進浴室衝澡。
噴頭的水淋上他的臉時,江彥想:他剛才是在期待什麽嗎?期待許夜笙的吻?
洗幹淨後,江彥**上半身走出來。他烏黑的發梢正滴水,水滴順著流暢緊實的肌理往下流淌,性感而致命。
幸虧許夜笙睡著了,沒看到他這副樣子,否則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江彥瞥了一眼**熟睡的冤家,她也就這個時候比較老實。
他鬼使神差地靠近許夜笙,坐在床頭注視她的睡顏。女人雙眼緊閉,手掌緊緊地握成拳,壓在胸前。這是有焦慮情緒的睡相,她在防備誰嗎?
江彥伸手觸摸她的臉,又想起許夜笙嬌嬌地依偎在他的胸口,對他說:“你是不是想吻我?”
吻她嗎?
這是許夜笙邀請他的,不算趁她不備對她下手。
江彥的手指抵上她的唇,淺淺摩挲了幾下。然後,他將指腹覆上自己的唇,將那細膩的觸感轉達。
這種間接接吻,也算是吻上了吧?
他不想在許夜笙昏睡的時候,完成這種令他心悸的任務。他要在她清醒時分,讓她看著他,吻她。
這一夜的事兒,兩人心知肚明,誰都沒再提起。
幾天後他們再見麵,是在國際芭蕾舞大賽上。這是第一階段的選拔賽,前五名的舞團可進入後麵的晉級賽。
比賽在擁有幾百年曆史的古老的歐洲劇院進行,江彥換上準備已久的高定西裝,戴了一副無鏡片金絲眼鏡,隨著人群入場。
台下很暗,所有燈光都照著舞台中央。他找了個黑暗的位置坐著,和其他人一起變成黑色的布景,像是陪襯品。
江彥的目光下意識地往貴賓席掃去,光亮處,葉昭坐在那裏,眉眼帶笑。
何其諷刺,他來看心上人就得偷偷摸摸,像螻蟻、似蛆蟲,一個毫不相幹的男人卻能光明正大地注視許夜笙。
許夜笙的表演終於開始了。舞團沒藏私,第一次戰役就直接拿出了精心準備的原創舞劇《妖狐》。
風雨聲一響起,身穿雪色鍾形芭蕾舞褶裙的舞者們魚貫而出,薄紗長袖嵌著無數條流蘇,每一根流蘇上都縫製了白色狐狸毛,隨著優雅的舞蹈動作蹁躚起舞。
她們像洶湧的浪潮,守護著最中央的許夜笙。許夜笙直到舞完一段後背獨舞,才緩緩地露出了精致的眉眼——眼角打過高光,粘上了璀璨奪目的白珍珠與碎鑽,眼影繪上了神秘的白色圖案,像極了勾魂攝魄的精怪。
芭蕾舞最重優雅,精確到發型與服飾。可這次舞劇的導演盧卡別出心裁,讓許夜笙散著一頭濃密的黑發出來,帶了點兒狂野與散漫的形象的創新。舞劇的主旨就是東方傳說,許夜笙那張漂亮的東方美人臉很符合人們對於妖精的幻想。她在肩與手都繞著柔軟白毛,像極了被狐狸毛皮束縛的妖狐,唯有臉是人臉。許夜笙扮演的是一隻剛剛化形的天真小妖,技術不到家,隻能變成人臉獸身,在海中遊**。很快,便有演繹漁夫的男舞者出來。兩人舞了一段纏綿的雙人舞後墜入愛河。
這是許夜笙的舞台,她大膽地演繹著心中的妖狐,以撩人的眉眼,以細膩的舞姿。所有人都跪在她的石榴裙下,由她支配人生。
許夜笙跳舞期間,江彥一直盯著她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許夜笙也看到了他。她的一顰一笑都是為他,眼裏隻有他。
是錯覺吧?今夜的許夜笙應該看不到他的。她是大明星,是高嶺之花,讓他望塵莫及。
一舞畢,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看觀眾如癡如醉的反應,她入圍晉級賽毫無懸念。
江彥聽完評委的打分點評,確認她成功晉級後,滿意地離了場。他本想進入後台祝賀許夜笙,可看到貴賓席上的葉昭搶先一步拿來了助理手裏的那捧玫瑰花,立馬打消了念頭。
“想祝福你的,怎缺我一個?”江彥自嘲地一笑,緩慢地走出劇院。
他給許夜笙發了一條簡短的短信:“祝賀你成功晉級。”
許夜笙收到短信剛想點開的時候,葉昭迎麵走來了。許是做賊心虛,她下意識地把手機翻了個麵,蓋住屏幕,然後和葉昭打招呼:“葉先生,麻煩你特地抽出時間來看我比賽了,我真是不勝榮幸。”
葉昭把玫瑰花放到她的桌上,隨即捧起許夜笙的手背,輕吻一下:“和我這麽客氣做什麽?”
許夜笙的手背傳來陌生的觸感,她如遭雷擊,想要收回手,卻又覺得不太妥當,隻能僵硬地繃直手指,放任葉昭的手指在她的皮膚上肆意地遊**。
“我不敢和葉先生客氣,是真的很高興。”許夜笙熟練地微笑,看起來甜美可人,不似偽裝。
許夜笙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葉昭說的是江彥嗎?她在演出的時候確實看到江彥了,可沒想到葉昭也注意到了。
“哪個老同學?我怎麽不知道?”許夜笙裝傻充愣。
葉昭突然笑了:“小夜笙,我好嫉妒他呀。”
一貫強硬的他居然流露出一絲落寞的神情,僅僅一秒,轉瞬即逝。
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假話?有錢有名的葉昭會嫉妒別人嗎?
許夜笙不太明白,但不想追問。她是個惡人,葉昭的真心實意或虛情假意,她都不稀罕。
許夜笙為了應付葉昭忙到了半夜三更,這時才想起江彥的短信,回了一句謝謝。
夜裏,江彥正收拾遠行的行李,要繼續調查“紅房子”的後續事情了。忙碌期間,他眼睛時不時地瞟向手機,等待某人的回音。
她是不是很喜歡那一大把玫瑰花,開心到這麽晚了也不回他的短信?有人慶賀總是愉悅的事情,即使對象是葉昭,她應該也不排斥吧?
江彥胡思亂想,胸腔起伏不停,煩悶至極。他原以為許夜笙是將他放在心上的,這樣一看也不過如此。隻是回複一句謝謝能花她多少時間?至於讓他等到淩晨?
江彥夜裏睡不著,好不容易聽到手機響了,點開一看,是許夜笙的短信。
他剛打算回一句,又瞧了瞧時間,已經淩晨了。他總不能秒回她,讓她誤以為自己一直在等待她的回複吧?
江彥也有自己的自尊心,不想被人踐踏,也不想被人怠慢。
於是思索很久,江彥決定放下手機,睡醒了再說。
另一邊的許夜笙等了很久,見江彥沒有回信也沒有打來電話,覺得他應該是睡了。
也對,誰會刻意等一條短信等到天光乍現呢?江彥又不是傻子。
許夜笙洗了澡,吹幹頭發,蜷縮到被窩裏。臨睡前,她悶悶地想:她隻是覺得……開心的時候應該和江彥分享,隻是想聽聽他說話,然後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