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獎勵我一個吻
2020年元旦,許夜笙難得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想到昨晚的事情,許夜笙心跳加速,呼吸不暢。昨夜是綺麗的夢還是真實發生的事兒?許夜笙記不清楚了,也不敢記清楚。她惶惶然,也有些心猿意馬。
許是因為江彥在身邊,她昨夜睡得著實安穩,也沒有被噩夢驚擾。這是老人所說的“陽氣重”嗎?她身側躺著她深愛的男人,所以再無鬼神驚夢。
今日舞團放假,可她還是想去訓練室練一下基本功。
“早安。”江彥走進房間和她打招呼,“快起床,給你煮了午飯。”
“嗯,我吃完飯還得去一下訓練室。”
“元旦還要練嗎?”江彥有點兒不爽。
“我不每天持之以恒地訓練,怎麽維持好身材呢?”
“哦?”江彥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調侃道,“昨晚我見識過了,你的身材是挺好的。”
許夜笙聽懂了他的話外音,臉頰如火在燒,朝江彥丟了一個枕頭,惱羞成怒地吼:“江彥!”
江彥心情頗好,躲過了攻擊,繼續前往廚房為自己的小公主熱牛奶。
許夜笙三兩下穿好一件長款加棉衛衣,下身穿著一條黑色緊身褲。進了浴室,她將長長的頭發撩起來,紮成一個球,做最居家的打扮。昨夜卸過妝,今早她隻隨意地梳洗打扮,塗抹幾樣護膚品。許夜笙的皮膚好,素顏也很好看,不施粉黛的臉給她平添幾許羸弱的清純感,讓人恨不得將她掐入懷中狠狠地疼愛。這倒是一張禍水臉哪,許夜笙在心裏笑罵自己一句。
剛進廚房,許夜笙便聞到一股魚被煎烤出的香味。江彥很懂她,她不能多吃豬肉,因為豬肉的脂肪多。她對白肉類似魚肉這種肉食倒是沒有什麽進食的限製,各類果蔬肉食都要吃,隻有這樣才能維持身體健康。
江彥給她炒了一盤鮭魚蒜苗意大利麵,緋紅的鹽焗鮭魚搭配上脆嫩鮮甜的蒜苗,作為主食的意大利麵也染上了濃鬱的醬汁。這麵色澤亮麗,氣味誘人,一下子便讓許夜笙感到饑腸轆轆。
許夜笙拿起叉子卷了一團意大利麵,大口地吃著麵,誇讚江彥的手藝好。她看起來全無規矩,進食也不優雅,可這樣真性情的許夜笙更讓江彥心動。他不要她溫柔得體,要她在自己的麵前漏洞百出卻毫無顧慮。
許夜笙的嘴角沾上了魚肉,江彥拿紙巾將它擦去。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慢條斯理地開口:“你知道怎樣獲得玫瑰嗎?”
許夜笙嘴裏塞得很滿,不解地問:“是將它折下來,放到房間的花瓶裏?”
“那樣隻會摧毀玫瑰,因為它不日就會枯萎。”
“那該怎麽辦呢?”
“你得將玫瑰連根帶土一起移植到花園裏,不隻是它美麗的花朵,連帶肮髒的根係和土壤也要一塊兒挪走。你隻有全心地接納它,才能拯救玫瑰。”
江彥這話是在暗示什麽嗎?許夜笙不笨,聽懂了。怎樣的她,江彥都會接受,因為他愛她,不隻是身與心。他的野心大,不僅想得到玫瑰,還想保留玫瑰帶刺的風骨,征服玫瑰。
許夜笙吃飽喝足,整個人像充滿了電,春風拂麵,見誰都笑。
她回到舞團裏訓練,今日放假,大家都不在,隻有她和團長待在訓練場所。團長見到她很驚訝,問:“你怎麽不在家休息?”
許夜笙輕描淡寫地笑:“今天不練,明天也是要練的,反正我閑來無事,還不如繼續做些基本功的練習。”
“難怪葉先生一眼就看上你,就你這毅力,一般人真的比不了。”無論於公於私,團長對許夜笙都有些好感。她乖巧懂事,能力又好,這樣的姑娘誰能挑出錯來?也別怪他偏心,總捧著許夜笙了。
許夜笙聽到這話,想起當初葉昭剛來舞團的時候,點名要看她跳舞。許夜笙以為那隻是一個偶然,讓她不費吹灰之力地來到葉昭身邊,冥冥之中,讓她有機會繼續調查宋蓉墜樓背後的原因。
若這一切皆非偶然呢?
葉昭為什麽選擇她?他又為什麽來到這裏?
這個念頭在許夜笙的心中生根發芽,她抿了抿唇,問出聲來:“當初,葉先生為什麽來看我們舞團的表演?”
團長聽到她問起此事,下意識地想逃避。他畏懼神秘莫測的葉昭,潛意識裏覺得不該多嘴葉昭的事情。可是,許夜笙這雙亮晶晶的杏眼望著他,帶著三分乞求,惹得他心軟。
就當是報恩吧,他感激許夜笙保住舞團的生意,團長歎了一口氣,心說這都是孽緣,然後說:“葉先生不是偶然來舞團的。”
許夜笙放緩了呼吸,生怕驚擾到團長,導致他不肯往下說。她再次啟唇,輕輕地追問:“什麽意思呢?”
“葉先生之前捧起來的角兒,你記得嗎?是大名鼎鼎的……宋蓉啊!”
“記得。”
“自宋蓉後,大家知道葉昭喜歡看芭蕾舞,多少人費盡心思地想給他推薦人。大家推了那麽多人上去,他沒一個瞧上的。我看著你有靈氣,也跟著圈裏的前輩有樣學樣,就把你的舞蹈錄像發給葉先生了。後麵的事情,你也知道,他來看你跳舞,瞧上你了。”
許夜笙艱難地開口:“所以,我算是宋蓉前輩的替身嗎?”
她和姐姐,真的就這麽像嗎?
“我覺得不是,你和宋蓉相差太多了,就這眉眼有幾分像,可氣韻還有性格完全不同。你是鋼,她是水,天差地別。”團長以為許夜笙不高興,怕她覺得自己及不上宋蓉,急忙寬慰,“你別多想,葉先生看上你,肯定是有別的原因。宋蓉嘛,不就是個巧合嗎?葉先生喜歡你,可不是因為你像宋蓉。”
她很像姐姐嗎?許夜笙知道親姐妹難免眉眼相似,可真要說像,她們又不是孿生姐妹,肯定是不一樣的。
那麽,葉昭最開始接近她,就是為了懷念這幾分容貌的相似嗎?
如果真是這樣,他又為何親手殺死了愛人?
說不通的,這一切都不符合邏輯,其中一定有玄機,等她來開啟。
許夜笙記得,十八年前的納格芭蕾舞節,第一個“芭蕾女王”提名者桑連死了,她是在獲獎的隔天墜樓的,並且生前和葉昭有接觸,墜樓現場有葉昭。那一年,葉昭二十歲。而十三年前的納格芭蕾舞節,第二個“芭蕾女王”宋蓉死了,她也是在獲獎的隔天死亡的,並且生前和葉昭有接觸,那是桑連死後的第五年,葉昭二十五歲了。在這期間也有其他的“芭蕾女王”的獲獎者,她們怎麽都沒死呢?不過獲獎者中隻有宋蓉和桑連是中國人,其他人都是外國人。是不是葉昭隻喜歡華人?明年就是新一屆納格芭蕾舞節了,而現在,葉昭盯上了她,許夜笙必不讓他失望。
若她是宋蓉的替身,那麽宋蓉會是誰的替身呢?是桑連的替身嗎?還是說,這隻是一個巧合?
許夜笙又想到了葉昭一直對外說他是已婚狀態,現在離婚了。那麽他的前妻是誰呢?找到這個人,是否就能了解很多關於葉昭的秘密?
許夜笙再次拜訪警察老周,讓他幫忙查詢葉昭的婚姻狀況。現在人們結婚,婚姻登記所一般會將這些信息記錄在電子檔案中,防止重婚。兩天後,老周那裏很快就有了一個驚人的結果——葉昭並未結過婚,至少他沒有具有法律效力的婚約。
這是怎麽回事兒?他們隻有夫妻之實,卻從未領過證嗎?
許夜笙又想到了那個從未在世人麵前露過麵的葉昭的前妻,大家都知道葉昭有妻子並且已婚,卻從未有人見過他妻子的模樣。一些人會覺得葉昭將嬌妻保護得很好,可現在結合事實回想一下,又覺得處處都很詭異。
葉昭的前妻,真的存在嗎?
假如她不存在,他為什麽要說自己已婚呢?
許夜笙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突然覺得葉昭這個人很可怕,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就在這時,安新海秘書來找許夜笙,笑著說:“葉老板有些日子沒見許小姐了,特地讓我來接您小聚一回。”
許夜笙訓練完,在這裏的單人浴室直接衝了澡,換上衣服,跟安新海走。她坐上車,剛關上車門,突然想起關於葉昭的事情,抿了抿唇,問:“安秘書,我記得你跟了葉老板很久了,對吧?”
“是有十來年了。”安新海和許夜笙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之前為了幫許夜笙,安新海還險些把自己搭進去,她們現在的關係比較尷尬,上不上、下不下的。
許夜笙將手搭在太陽穴上,輕聲問:“那麽,你認識桑連這個人嗎?”
“我對她沒有什麽印象,我是後來才跟著葉老板的,那時候他和宋蓉玩得比較好。”
“那麽,葉老板的前妻呢?”
安新海呼吸一頓,突然沉默了。
許夜笙笑了一下,盯著安新海問:“葉老板的前妻是誰?他和宋蓉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已婚狀態,應該有妻子吧?”
安新海不敢看後視鏡裏的許夜笙,總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一雙眼銳利非常,就連自己這種飽經風霜的職場老人都及不上她的氣場,會被她斬殺。
“我在問你話呢!”許夜笙纖細的指尖掠過豔麗的紅唇,再次開口,“我在和你說話,你不願意回答嗎?你別忘了,你之所以還在秘書的位置上,是因為葉老板看在我的麵子上,對你既往不咎。否則,你早從這個位置滾下來了,是我救了你。隻要他還喜歡我,就會給我留點兒臉麵,養活你。”
“我知道了。”最難堪的過往被許夜笙一下子揭開,安新海泄了氣,任許夜笙予取予求。
她想了幾秒鍾,說:“我是在葉老板和宋蓉小姐戀愛的時候被升為秘書的,葉老板從來不說他的妻子的事情,平時回家也不會讓我跟過去。”
許夜笙蹙起眉頭:“你從來沒見過他的前妻嗎?”
安新海搖搖頭:“沒有。”
“可能嗎?他的妻子從來不出現,也沒在他的公司露過麵。那麽,葉先生會去看望他的妻子嗎?”
安新海像是想到了什麽狼狽的回憶,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許夜笙察覺端倪,問她:“怎麽了?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許夜笙的聲音很緩很柔,甚至有些軟糯好聽。她像是個魔鬼一般,誘著安新海吐露心底深處的秘密。
“沒什麽。”安新海很快恢複了平靜。
許夜笙也沒想從她這裏套出什麽話,因為許夜笙知道,安新海是葉昭的人,即使做錯了事兒,隻要好好地跟葉昭坦白,對方還是會原諒她的。葉昭天不怕地不怕,就連許夜笙都玩弄於股掌之中,這樣的人,又怎會為許夜笙留麵子呢?他之所以不辭退安新海,不是因為要給許夜笙留麵子,而是單純因為安新海還有利用價值。
也就是說,安新海是葉昭的人,並非受許夜笙驅使,也無法聽她差遣。
許夜笙是個聰明人,隨便一想就懂了這個道理。她想從安新海口中聽到一些重要的事兒,除非抓住安新海的把柄。
那麽,安新海有什麽把柄呢?許夜笙要好好地想一想了。
這一次,安新海把許夜笙帶到一處花園別墅。葉昭雖寵愛許夜笙,可必要時刻,總跟她保持著距離,隻將她放在樓下客廳,吩咐用人上了茶水,而安新海能上樓貼身地稟報行程。
安新海捏了捏手中的黑色皮夾。今日她穿著暗色係的長裙與假皮草風衣外套,葉先生喜歡灰白黑三色,曾囑咐過她,她若是辦公,要按照他的喜好穿衣。大紅大綠、明媚鮮豔的衣服會晃他的眼睛。
葉昭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被安新海奉為聖旨,言聽計從。十幾年前,她也隻是個小姑娘而已,為了討好這位大人,強迫自己改變,完全地成為他的“寵物”。若不是這樣,為何最後隻有安新海一人留下來,成為葉昭的秘書呢?
她年輕氣盛跟著葉昭的時候,收獲了無數同事豔羨的目光。那目光與尋常不同,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人,被葉昭的榮光籠罩。這麽多年過去,再回憶往事,她已經分不清那目光是羨慕還是同情了。
安新海握緊了手掌,長長的指甲嵌入皮肉,在指甲紮破皮膚流出血的前一刻,她的神誌歸體。
見到了葉昭,安新海畢恭畢敬地說:“葉老板,我將許小姐送來了。”
“做得好。”葉昭睜開眼睛,方才許是閉目養神,狹長的鳳眼帶了一絲疲倦之色。
他輕聲問:“一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安新海猶豫半秒,說:“許小姐在打聽您前妻的事情。”
“前妻呀……”葉昭低低地笑。
“可能是嫉妒吧?畢竟許小姐愛您,會嫉妒所有和您有關的女人。”
“是吧。”葉昭沒多說什麽,揮了揮手,“你幫我安排好司機,我想帶許小姐去兜兜風。”
“是,一切聽您安排。”安新海是葉昭的人,這次她將和許夜笙聊的事情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了,知道自己是安全的,鬆了一口氣。
安新海走後,葉昭將灰色的大衣披到身上,收斂了所有笑容,一步一步地走下樓。
別墅的門夠大,他踏下樓梯還能透過敞開的門看到許夜笙的身影。許夜笙正在把玩溫室裏的猩紅玫瑰。她低頭去嗅那花瓣,一時間不知是她的薄唇紅豔一些,還是玫瑰更甚。
這樣的女人,渾身長滿了倒刺,看著明豔妖冶,一觸碰卻能紮破皮膚,讓人遍體鱗傷。
他討厭她嗎?明明是葉昭自己看了錄像,從那麽多的舞者中挑中了她。不是她被有心人安排到他身邊,而是葉昭主動地選擇了這樣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恰巧帶有秘密,徐徐地接近他……
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
許夜笙是因為嫉妒所有接近他的女人,才會問起他的前妻的事兒,還是說,她另有企圖呢?葉昭打算查一查這個女人了。
葉昭一邊想著,一邊朝許夜笙走去。他接過許夜笙遞來的玫瑰,那玫瑰的根莖被他暴力折毀。
葉昭看著許夜笙笑靨如花的臉,慢條斯理地問:“許夜笙,你究竟是誰?”
許夜笙一愣,倏忽,她繼續笑著,笑容很盛亦很瘮人:“我呀?我是為葉先生而生的女人。”
這夜,葉昭邀請許夜笙去山上的一間偏僻但奢華的酒店,他們吃的是西餐。
西餐最大的特點是精致,原材料的價格高昂,醬料以及食材都能被說出出處。或許沒有中國菜的那種絕佳的風味,可西餐會盡可能地維持食材本身的口感,烹飪時放很少的作料,吃的是食物的原汁原味,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返璞歸真”。
許夜笙沒有多麽排斥西餐,吃不慣也是肯定的,但並不會將情緒表露出來,順著葉昭的話誇今夜的菜色好。
許夜笙猜到安新海會將之前的對話講給葉昭聽,為了防止葉昭“曲解”她的意思,想自行解釋一番:“葉先生,認識您這麽久了,我對一些事情耿耿於懷,想問問您。”
“哦?”葉昭拿起紙巾擦拭了一番嘴角,等待她的下文。
許夜笙咬了咬唇瓣,說:“之前安秘書送我來別墅的時候,我問了她一點兒關於您的事情。”
許夜笙的這一招不可謂不大膽,她看似冒犯,詢問葉昭的私事,卻徑直將她在背地裏討論的事情轉述給葉昭聽。許夜笙的這一招投誠,不知是她的陰謀,讓葉昭以為她對他有多麽信任,還是因為她真的傻白甜,喜歡葉昭所以什麽都要講。
葉昭眯起眼睛,不免高看了許夜笙幾分。
許夜笙見葉昭不答話,自顧自地往下講:“我問了很多關於您以前和哪些女**好的事兒,還問了您的前妻。我想知道,您的理想型究竟是怎樣的,而我是不是達到標準了。”
許夜笙說這話的時候,眼眸彎得像尖尖的月牙兒,她的雙手交疊抵在下巴處,輕輕地托著頭,好似真的在等葉昭的回答,眼裏有星星,期盼地望著葉昭。
葉昭瞧不出真假,聽許夜笙的話,她對他愛意滿滿,好像真的是因為嫉妒才出此下策。
葉昭一時間笑了:“你就真的這麽想做我心目中的完美女性嗎?”
“當然,我想更加地親近葉先生。”許夜笙佯裝委屈,指著葉昭的心口說,“我不想讓我們之間隻是普通的肉體關係,想做能和葉先生心靈契合的女人。”
“我會給你這個機會的。”葉昭許下了承諾,眼中帶有玩味。
許夜笙不知道此舉是否能打消葉昭的疑心,其實也在害怕,怕安新海的那番話會打草驚蛇,讓葉昭以為許夜笙要調查他前妻的事兒。
許夜笙希望今天的這一番剖白是有效的,能讓她置之死地而後生,抑或……羊入虎口。
許夜笙跟葉昭吃完飯後,本想回自己的家,可一到家門口,卻不想上樓了。
她在樓道口待了幾分鍾,突然叫了輛計程車,往江彥家的方向而去。她的包裏有江彥偷偷塞入的備用鑰匙,隻要許夜笙願意,她隨時能去他的家。
許夜笙到江彥家的時候,江彥還沒下班,家裏空無一人。
許夜笙不想打擾他工作,所以沒給江彥發短信。她獨自去浴室裏洗了澡,然後翻箱倒櫃地找江彥的衣物。哪知剛打開衣櫃,許夜笙就發現櫃子的角落裏放著兩套女性的冬日睡衣。睡衣是新的,拆了吊牌,還洗過,此時被整整齊齊地疊成豆腐塊兒,噴上香水,等待被許夜笙取用。
江彥不可能有外遇,那麽這兩套衣服,是他給她準備的嗎?
許夜笙疑惑地想,那江彥是怎麽知道她會來他家裏的?難不成他是她肚子裏的蛔蟲?
江彥是不是猜到,她會不甘寂寞,晚上來見他?思及此,許夜笙突然臉頰發燙,耳根也有些紅。她皮膚本來就很白,臉紅了,顯得氣色紅潤,竟比平日俏麗動人。
“呸,這廝每天就不想好事兒!”許夜笙低低地咒罵了一句,仿佛這樣才能給自己找回一點兒場子。
還沒過半小時,家門被人打開了,那人正是加班歸來的江彥。
他聞到沐浴露的香味,知曉家裏有人,顫著嗓子低低地喚了一句:“夜笙?”
他不敢問得太大聲,恐是大夢一場。所以他抑製自己的音量,壓抑自己的喜悅之心,小心翼翼地找人。
許夜笙聽到他的聲音,兔子一般躥了出來,然後忍不住笑了:“歡迎回家。”
江彥有點兒呆,戀愛裏的人都很傻。他遲疑地問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
許夜笙不明就裏,反問:“為什麽這樣說?”
“不然你為什麽給我這樣大的驚喜?”
許夜笙聽了這話,感到無語之餘,也覺得有點兒好笑。他們不過是私底下見一麵呀,原來對江彥來說,能瞧見她便是得償所願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江彥突然就傾身過來,將她的腰肢束縛在他的懷中。他將口鼻悶在許夜笙的肩窩細嗅,輕聲說:“你是因為想我才來的嗎?”
“喀,不是。”許夜笙戰栗著反駁。
“那我想你了。”江彥不想和她耍任何手段,有一說一。今時今日,他就是想許夜笙了。
“嗯,那我也想你了。”許夜笙高高地翹起嘴角。她是勝利者,是那個能吃下江彥的女人。
江彥抱著她不肯撒手,許夜笙掙紮了一會兒,問:“你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有。”
“那你去洗澡,我給你煮點兒麵。”
江彥乖巧地點點頭,從未這樣安心過,許夜笙沒有躲避他,而是主動地來到了他在的地方。
等到江彥洗好澡,廚房的小桌上果然擺著餐具以及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香蔥湯麵。暖色的光照在許夜笙的發頂,將她的麵部輪廓完全地勾勒出來,也將那紮起的長發的發根照出一團發亮的絨毛,像極了柔軟的嬰兒胎毛。
江彥都沒吹幹頭發,突然又擁住了許夜笙。他低著頭,發梢上的水落在許夜笙的肩膀,隨後順著她的鎖骨一路滑落,滾至她的胸口,好似有小蟲在肌膚上爬,癢癢的,涼颼颼的,讓許夜笙不停地發抖。此情此景讓江彥感到眼睛發熱,他側頭,輕輕地吻了許夜笙一下,說:“不要走。”
此時的江彥是脆弱而無助的,許夜笙一瞬間想到了高中畢業的那一年,江彥梗著脖子,生硬地讓她別走。
可是,那時的許夜笙沒有心,固執地認為小孩的情愛不值一提,離開了江彥,他也會找到更好的人,並不是非她不可。
於是許夜笙為了江彥好,自私地離開了他,沒有回應他的話。
而現在,她再一次引誘了被她傷得千瘡百孔的男人,聽他在耳邊呢喃。
不要走?她呀,這次能走到哪裏去呢?
許夜笙怎麽都沒想到,會自作自受,今生依賴江彥的懷,再不敢逃。
她笑眯眯地回答他:“好,我不會走了。”
江彥鬆了一口氣,兩隻結實的手臂摟得更緊,好似再不會鬆開。
幸虧廚房的光線昏暗,正好當遮羞布,將一切都籠罩其中。這樣曖昧的動作,許夜笙看得不是很清楚。她隻是覺得江彥的身體好熱,胸膛堅硬,硌得她有些疼。
以前那個瘦弱的少年長大長高了,能為她遮風擋雨,能為她撐腰了。江彥哪,在她離去的歲月中,已經長成了堅強穩重的男人。
是不是也正因為能負擔得起許夜笙的人生了,他才回來的呢?
許夜笙有一些迷茫,想到了很久以前,還住在江彥家裏的時候。
江彥克製保守,即使和她挑明了關係,兩人也沒多親近,隻是在放學的路上,他會刻意放慢腳步,問許夜笙:“要不要去吃炸串?”
許夜笙心照不宣地點頭,明白這樣能延長回家的時間,兩人能多一點兒獨處的時光。
那個年頭,串串車還盛行。攤主推著一輛油炸串串的小車,棚架上吊著一個搖搖欲墜的燈泡,將玻璃罩下的食材照得發亮。
路邊攤不算健康,卻能滿足人的食欲。許夜笙點了一串年糕還有一串土豆片,江彥則選了豆腐皮與肉丸。
許夜笙不能吃辣,一直和攤主說:“叔叔,你少放一點兒辣粉。”
江彥喜歡吃辣,惡作劇似的說:“叔叔別聽她騙你,炸串怎麽能不放辣?”
許夜笙收獲了兩串裹滿紅彤彤的辣粉的炸串,眼珠子都快要掉出眼眶了。
江彥忍俊不禁,逗完了,將她手上的炸串抖掉一些辣粉,說:“你不是感冒了嗎?吃點兒辣的出汗。”
許夜笙翻了個白眼:“我怎麽不知道江同學還懂治病的偏方?”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有空我慢慢地給你講。”
許夜笙不搭理他,咬了一口土豆片。她不怎麽吃辣,可這次覺得加點兒辣粉的味道還挺好的。她吃飽喝足,氣也就消了。
江彥拿紙巾幫她擦嘴角,許夜笙問:“我們在外麵吃了,待會兒回家對陳阿姨那裏怎麽說?”
江彥挑眉:“能怎麽說?不說唄。”
“你還吃得下飯哪?”
“隨便吃兩口。”
“你要是食欲不振,陳阿姨會很著急的。”
“青春期的小孩總有點兒自己的心事,要是頓頓都吃得開心才奇怪。讓她猜去吧,我總不能太乖了,讓她沒有想揍叛逆期的少年的體驗。”
許夜笙差點兒笑出聲:“這瞎話也就你自己信了,你哪回考試不是全年級的前十名?喜歡你的女生多了去了,讓人豔羨哪!你哪來的心事?”
“我怎麽沒心事了?”
“哦?”
江彥看天看地看月亮,就是不看許夜笙,深吸一口氣,帶著少年獨有的清潤嗓音說:“這不是……心裏想著你嗎?”
他這句**裸的情話讓許夜笙也臉紅了。
兩人突然沉默,各自深呼吸,沒事兒人一樣朝家的方向走。
瞧見家門口的燈光了,江彥突然開口說:“再走幾步就到家了。”
“哦。”許夜笙呆呆地回答。
“我作為男朋友,是不是有權利牽個手?”江彥別扭地將手遞過去。
少年的指骨細長,皮膚白皙,冷風裏,他就這麽伸出手,等待許夜笙的回應。
許夜笙將臉埋在圍巾裏,鼓了鼓腮幫子,將自己那隻柔若無骨的手也遞了過去。
這夜,少年少女的手掌交疊在一塊兒,像是最難解開的繩結。
冬天了,天空簌簌地落下白雪,細小的雪花覆在地麵上,漸漸地堆積成薄紗。
家門口的路燈照在兩人的發頂上,他們不約而同地鬆開手。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還互相產生了情愫,怎麽說都不好聽,陳阿姨也會覺得很硌硬,所以兩人將這個秘密掩埋於心,想要等上了大學再說出來。
他們吃完飯,各自回房間睡覺。睡前,許夜笙趁江彥洗澡出來之前在門把手上掛了一根粉色絲帶。
江彥懂這條絲帶的顏色的意思,是“很開心”。他們為了能在家中交流,特地挑了好幾條不同顏色的絲帶表達心情。
這樣一來,他們不用對話也能表達情愫。絲帶的顏色即為暗語,這是年幼的戀人們心照不宣的秘密,十足默契,也格外動人。
這幾天,許夜笙頻繁地出現在葉昭的別墅中。葉昭平日裏忙公務,沒空陪許夜笙,可他不是個吝嗇的人,若許夜笙有需要,隻管讓跟隨他多年的老司機送她去別墅,任她居住賞玩。
許夜笙坐上司機的車,閑談時問起:“趙先生,您幫葉老板開車多少年了?”
趙先生是個極為精明的人,甚至比安新海更難搞。他對誰都客氣,可對誰都疏離,隻效忠葉昭。麵對許夜笙的問題,他沒有趾高氣揚地不肯回話,而是像鄰家叔叔那樣,揀些不要緊的事兒陪著許夜笙聊天:“我幫葉老板開車有些年頭了,甚至比安秘書跟著老板的時間還要早呢!”
麵對趙先生,許夜笙不敢問東問西惹人懷疑。她微笑著繼續說:“快新年了,趙先生會回家過年嗎?”
“在外奔波久了,過年是得回去看看的。”
“我想給您和安秘書寄一份新年禮物,私人的,不想經過葉老板的手,您看往哪個住址寄比較合適?”
趙先生聞言急忙推托:“幫葉老板開車是我分內之事,工資豐厚就是獎賞了,可不敢再收許小姐的禮物。安秘書和您都是同輩的年輕人,您給她送一份禮物倒是可行。隻是我也不知道她的住址,許小姐還是親自問她吧。”
許夜笙疑惑地問:“我看安秘書平日也不開車,您不知道她住哪裏嗎?”
“安秘書搬家太多次了,成日改地方,再後來,她自己也嫌麻煩,就不讓我送了。”趙司機把這事兒當作趣聞講給許夜笙聽。
許夜笙笑著說:“是葉先生常常要換地方,讓你們跟著跑吧?所以安秘書才時不時地搬家,緊跟葉先生的行程。”
“這倒不是,我也常跟著葉老板跑,實際上他出差的時間並不多,一般就幾套房子住來住去的。安秘書搬家可能是她自己的問題。現在的時尚的小姑娘嘛,總喜歡換居住的地方,哪像我們老一輩這樣念舊,一個窩待久了,習慣了,再也不想走的。”趙先生延續了老輩人的嘮嗑風格,許夜笙一想到葉昭也會聽他念這些家長裏短的事兒,倒感覺怪新鮮的。
隻是安新海頻繁地搬家的事兒,讓許夜笙心裏起疑。安新海的工資不低,說實在話,買套房子是綽綽有餘的,不必因為房租或者各種問題一直搬家。
許夜笙很厭惡搬家,每搬一次,整理那麽多的東西,就會身心疲憊。她除非是不得不走,有什麽難言之隱。
一個陰暗的念頭油然而生,許夜笙勾起唇角,心想:難不成,安新海搬家,是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許夜笙將此事交給了江彥,想要有關安新海的所有資料。
江彥去了一趟老周那裏,讓警方幫忙查安新海的身份資料。江彥得知安新海的籍貫是偏僻的山區小鎮,她是農村長大的孩子,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黃山區。她居住過的小鎮的鄰裏街坊說,安新海是單親家庭,媽媽好賭,把安新海寄回家的錢都賭完了。小鎮的人口少,居民嘴碎,什麽八卦都能記得清清楚楚,被外地人一問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所有東西都說出來了。
其他的安新海家裏的私事,他們也不清楚。
江彥問了安新海的媽媽的住址,居民說:“安新海的母親早就不住這裏了。她沒錢賭博,又欠了一屁股債,我聽說她去黃山區找女兒了。造孽哦,就她媽打牌的那個賭性,就是用金山銀山都填不滿的。”
江彥將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訴許夜笙,後者了然。
當晚,許夜笙給安新海發了一條短信:“安秘書,我新年想給你寄一件禮物,你看寄到哪個地址比較合適?”
安新海很快給她回複:“許小姐就把禮物放在葉先生的別墅就行,我會去拿的。謝謝你,新年快樂。”
許夜笙看著短信,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她剛做了指甲,紅粉漸變的指甲在發亮的手機屏幕上隱隱地泛著光。她緩慢地敲下一行字,言語中的恐怖程度不亞於魔鬼:“除了新年禮物,我這裏還有一份大禮想送給你。”
“大禮?”安新海回她。
“是呀,安秘書多年沒見母親了吧?想不想親人呢?”明明是隔著屏幕打字,安新海卻仿佛能看到畫麵——許夜笙優雅地笑著,靠近安新海的耳畔呢喃,說出這句令她畏懼的話。
安新海的手發抖,提起母親,她仿佛就失去了理智。她想到了當年的一些事情,仿佛看到輸了牌的醉酒的母親對她拳打腳踢的畫麵。末了,母親又跪在地上,瘋狂地向安新海道歉,乞求安新海不要離開她。
母親隻有她了,所以她就忍耐一下吧。
小時候的安新海被這種扭曲的心理束縛,不得逃脫。
母親離開安新海會死的,她什麽都不會,很依賴安新海,沒了安新海不能活。
大家都不理解母親,就安新海能懂。沒有了父親疼愛的母親,很需要安新海的愛。
就這樣,安新海日複一日地麻痹自己,遮掩自己身上的傷。她是沒有父親要的小孩,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她的母親也很壞,否則她將成為天底下最可憐的小孩。
大家都同情她?
安新海會羨慕所有人?會嫉妒所有人的生活?
開什麽玩笑!她才不要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裏。
所以,她絕對不能說呀!她明明……過得很好。
這也是安新海現在攀附葉昭,死活不肯離開他的原因。她再差也不會比小時候差了,絕對不能再落入從前的境地。
這也是她即使知道那是別人利用她的手段,也會因為別人的一點點愛意飛蛾撲火的原因。
安新海太渴求安全感與溫暖了,這一切,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打破!
她的母親也不行!
安新海就這樣變成了極端的人,一麵渴求愛,一麵逃離愛。
她鼓起勇氣離開了小鎮,離開了母親,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被發狂的母親抓了回去。
母親要她兼職打工賺來的錢,說自己改過自新,今後會好好生活。
可賭癮哪裏是那麽好戒的?安新海發現她的母親還是將錢拿去賭博,然後回家可憐兮兮地餓著肚子求安新海再給一點兒錢。
安新海的媽媽,就像是吸血鬼一樣吸她的血。
她懂了,這樣的母親她是救不了的。於是安新海畢業後就離開了出租房,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工作,還有生活。為了防止被母親找到,她可是狡兔三窟,為了維持岌岌可危的安全感,強迫症似的換住房,給自己安置各個藏身地。
這一切,葉昭未必不知。這也是他用安新海的原因,他能完全保證安新海服從他,她隻要乖乖聽話,就能獲得自由。
而自由,比安新海的命還重要。
這一切難道要被許夜笙這個女人打破嗎?安新海情不自禁地發抖,終於害怕了。
“你想做什麽?”安新海給許夜笙打電話,問她。
許夜笙笑著說:“我不會讓你為難的,隻是要知道一點點小事兒,你不許告訴葉昭。”
“我隻要知道,葉先生從前有沒有頻繁地去過什麽地方?譬如看望他的前妻?你覺得他那所謂的前妻最可能住在什麽地方?”從某方麵來說,許夜笙算是個溫柔的人,並沒有以此威脅安新海,讓她說出很多不能說的事兒,隻是稍微地詢問了一些想要的信息。而這些事兒,實際上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兒。
安新海還以為她想為難自己做一些背叛葉昭的事情,假如她隻是問這個,或許也沒什麽問題。
安新海咬唇:“我也不會傻到將今天的對話告訴葉先生,否則他會以為我是你的人,已經不好利用了。假如你想知道葉先生的事情,我隻能說,他曾經多次去過芙蓉鎮,至於他去那裏做什麽,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兒了。而且自從我知道他去過芙蓉鎮,他就換了地址,也不讓我再了解這些事兒。”
安新海記得,那時的葉昭狠戾可怕。她隻是想多了解一點兒自己的老板才去查他的行蹤,隻是想做他的心腹秘書,為此,她甚至告訴葉昭她的弱點——她母親。葉昭隻要掌握這一點,就能完全地信賴她、掌控她。
可是那個男人在得知自己的行蹤暴露的時候,發瘋一樣掐住她的脖頸,想要她死,想要她完全閉上嘴。安新海猶記得惡鬼在耳邊低語:“不要管我的事情,否則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安新海不敢搭腔,嗚咽著點頭。她想離開葉昭,可是太晚了。葉昭在行業裏完全斷了她的生路,再給她一大筆安撫費。
看在錢的麵子上,安新海學乖了,她成了葉昭手下的狗,成了他的貼身秘書,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越爬越高。
沒有人知道,她每一步都在鋼絲上行走。她這一生絕對不輕鬆,還要防止自己突然摔死。
安新海深吸一口氣,說:“我不能說得更多,祝你好運,許小姐。”
許夜笙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芙蓉鎮嗎?她終於離葉昭更近了。
安新海其實很驚訝,原以為許夜笙抓住了她的把柄,會急不可耐地脅迫她吐露所有的事情。可許夜笙沒有,見好就收,分寸把握得精準,甚至極致。不得不說,許夜笙什麽都懂,安新海知道再問下去,會被許夜笙犧牲。葉昭容不下一個背叛自己的秘書,所以許夜笙問到了該問的,及時收手。
她保住了安新海,也為自己多埋了一著暗棋。這樣一來,如果發生什麽緊急的事情,安新海或許還能幫她。
許夜笙究竟是仁慈還是狠辣呢?安新海有點兒看不懂這個小姑娘了。
許夜笙微微一笑,能聽到電話那頭安新海急促而克製的呼吸聲。讓這個女人有所顧忌,這就是她的目的。
這樣一來,什麽該和葉昭說,什麽不該和葉昭說,安新海的心裏就都有點兒底了。
葉昭略感遺憾,問許夜笙:“許小姐過年要回老家嗎?”
許夜笙俏皮地笑:“當然了,過年哪有不回家的道理。葉先生呢?過年有什麽安排?會和哪個小情人一塊兒過嗎?”
葉昭垂眸,盯著腕骨上的手表,指尖微微轉動。他回答:“我的心不是係在你身上嗎?我孤家寡人一個,哪來的野女人?倒是許小姐,我和你認識這麽久,還不知道你的家鄉在哪兒。我派人查過了,怎麽都找不到許小姐的來處,也不知道你的身世,你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許夜笙沒想到葉昭居然派人去查她的背景,他開始懷疑她了……
一股寒氣直躥上腦,許夜笙強裝鎮定,說:“葉先生是想來我家提親嗎?”
她在開玩笑,許夜笙當然知道葉昭這種人玩玩女人可以,可誰若是想成為他的太太,和他有婚姻約束,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果不其然,葉昭但笑不語,沉默一會兒,將話題岔開了。
有了過年的好借口,許夜笙約了江彥一起去芙蓉鎮。據安新海說,葉昭十四年前頻繁地去過芙蓉鎮,那一年他還是“已婚”狀態,也是和宋蓉好著的時候。他如果有妻子,總不能不去看她吧?他的前妻是不是就藏身此處呢?
江彥所在的機構過年也放半個月的假,不僅如此,他們機構還送了新年禮物。動植物研究機構的女同事多,公司特地發放了紅棗燕窩等補品禮盒。
同事來搶江彥的禮盒,說:“小江呀,反正你是單身,這個也用不著,不如給我咯?”
江彥手疾眼快地一把奪過禮盒,幹咳一聲說:“我已經不是單身了,這個能送女朋友。”
“女朋友?”同事們圍過來,驚奇地問,“趙主任給你介紹他在電影學院讀書的小侄女你都不肯收。新女友到底有什麽神通,能把你收入麾下?”
江彥勾了勾唇:“初戀女友。”
他這樣一說,大家都懂了。誰的心裏還沒有個“白月光”啊?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那麽深厚的緣分和“白月光”走到最後,有的人最終隻能和“朱砂痣”結婚了。
江彥的同事兼好友裴獻酸溜溜地說:“你怎麽比我早脫單哪?之前你去意大利把工作推給我,難不成就是為了陪女朋友?”
江彥知道現在還不能暴露許夜笙的事情,以免破壞她接近葉昭的計劃,於是閉嘴悶葫蘆似的一句話都不說,不置可否。
江彥隻在放假的前一天搶了裴獻的禮盒,說:“單身男性喝太多大補的紅棗不行,為你的身體考慮,這一盒我就拿走了。”
江彥癱著臉說話,說拿就真的拿,裴獻追都追不上。
江彥秀了把恩愛,心情頗好。
許夜笙提前告訴他今年他們能一起過年,順道去調查一件事兒。即使目的更多是為了查秘密,可他一想到能和許夜笙共處好多天就忍不住開心。
許夜笙每天鍛煉這麽累,江彥打算給她燉點兒補品喝,男朋友的職責要履行。他已經是許夜笙的男朋友了,那個在他記憶裏讓人又愛又恨的女人現在能夠乖巧溫順地依偎他,全心地信賴他。江彥在許夜笙的身邊,終於有了姓名。
這樣的認知讓他感到愉悅,雖然江彥知道,現在還有葉昭在。可隻要許夜笙並不愛葉昭,隻是為了公事不得已接近葉昭,隻要許夜笙對江彥這樣說,無論是真話抑或是謊言,他都願意相信。
若是葉昭對許夜笙做了什麽……江彥獨自待在下樓的電梯裏,臉色突然陰沉下去。他像是有兩副麵孔,此時陰暗的心理滋生。
若是葉昭敢動手動腳,他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從黃山區到芙蓉鎮有些遠,得先坐兩個小時的高鐵到芙蓉鎮所屬的省會城市,再轉三個小時的車去芙蓉鎮。芙蓉鎮這些年被資本開發,成了有名的旅遊城市。那裏獨有水鄉的溫婉,多的是保留下來的舊式老房子,也有現代化仿古民宿。
過年前一個星期的車票很難買,正好趕上春運,大家都要回家。高鐵到了芙蓉鎮所屬的省會城市泰山市,許夜笙跟著江彥坐車去芙蓉鎮的路上遭遇堵車,等到了芙蓉鎮,已經花了快十個小時。
他們費了好大的工夫才訂下一間空的雙人間,這一家青年客棧臨水而建,店門完全是古代客棧的造型,為了喜慶還掛上了紅燈籠,白牆黑瓦的造型使安逸舒適的水鄉味道一下子迎麵而來。
江彥幫許夜笙把行李放在客房上鎖,然後拿著手機出門給她買晚餐。他們早上五六點出的門,到了芙蓉鎮已經是傍晚了。
夕陽西下,餘暉灑入潺潺的河水,留下星星點點的紅芒。這些光照入許夜笙褐色的眼瞳裏,像是有一團火在剔透的玻璃橋裏燃燒,燒得江彥口幹舌燥。
他本來是牽著許夜笙往前走,時不時地轉頭看許夜笙。大概五分鍾後,他步伐突然一停,轉過身來。
許夜笙不明就裏,抬頭看著緘默不語的男人,小聲地問:“怎麽了?”
江彥幹咳一聲,說:“沒事兒,就是……”
“就是什麽?”
“就是忍不住想親你一下。”江彥突然捧起她的臉,緩慢地印下一吻。
許夜笙麵紅耳赤,忍不住扯起圍巾,想要擋住兩人的臉。此處遊客很多,人山人海,並未有人多麽在意這一對相擁的小情侶。
江彥還不算是純正的衣冠禽獸,溫柔地吻了一下,便鬆開許夜笙。他垂眸,眼底仿佛有笑意,湊近許夜笙的耳畔輕聲地說:“我沒吻夠,允許你先賒賬。”
“晚上再讓你補償我。”
許夜笙害羞地閉上眼睛,內心一陣鬼哭狼嚎,大吼:“這不是無賴嗎?!”
情人間或許真的有無法名狀的力量,明明農曆的臘月寒冬是最冷酷凜冽的,可許夜笙與江彥的手掌交握卻能抵擋所有的嚴寒飛雪。那一點兒溫熱從交織在一起的指尖慢慢地蔓延,從骨血中滲透出來,經由指骨導向四肢百骸。
許夜笙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是蓬勃、柔軟的,明明是最怕冷的體質,每到冬日都要裹上厚厚的兔毛圍巾,此時兩人僅僅是十指交纏都將她熱出滿頭的汗來。
“江彥。”她小聲地喚他的名字,惹得後者回頭,一臉疑惑。
“怎麽了?”江彥回應她。
許夜笙微笑著,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喊江彥的名字,可能是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無時無刻不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這就叫喜歡嗎?果然……不太一樣。
江彥勾唇:“隻是想喊我的名字嗎?”
許夜笙輕輕地點了點頭。
“真是巧了,我也想聽你的聲音。這算不算心有靈犀?我們有那麽多的特質相同,換句話說,也就是有夫妻相吧?”
許夜笙突然不敢開口說話了,隻要江彥想戲弄她,他什麽瞎話都編得出來呢!
深夜裏他們吃完了麵,聽著店門口的老板絮叨芙蓉鎮的往事。之前芙蓉鎮的遊客並不多,隻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十年前鎮上搞開發,芙蓉鎮的老式房子多,被申報上去,成了旅遊區,後來名聲越來越大,遊客多得讓本地人都不好生活了。
許夜笙想起安新海剛跟著葉昭的時候,葉昭常來芙蓉鎮。安新海是在桑連死後、宋蓉還在的時候跟著葉昭的,推算一下,桑連死在十八年前,而宋蓉死在十三年前,也就是說,十四五年前,葉昭曾頻繁地來這裏。
十四五年前的事情,有人記得嗎?若葉昭隻是普通的到訪者,估計沒人會在意他吧?除非他做過惹人注意的事情。
麵館老板四十多歲,和江彥閑聊:“十幾年前,我們這個村子可窮了。要不是那些專家說咱們這地兒可以做研究,估計大家現在都還在山上種地呢!哪來的高樓住!”
江彥聽到老板說的那句很窮,下意識地想到什麽,問:“這裏以前很窮的話,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情?特別是有沒有來過什麽富人?”
葉昭發家早,不是那種習慣低調的人,若是有家安在芙蓉鎮,必定是豪宅大院,聲勢浩大。
老板納悶地嘀咕:“沒有哇。”
五分鍾後,他一拍原本就沒幾根頭發的腦門,驚呼:“我還真想起一件事兒。”
許夜笙屏住呼吸問:“什麽?”
老板神秘兮兮地說:“那時候鎮子裏來的外人不多,小孩都去外地上高中的,要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整個鎮子都會傳。有一次,我記得家裏的大人說外山的那塊地被人買下來了,正在施工。我們還猜是要建個醫院什麽的,結果是蓋私人樓房。有人猜是什麽企業家住在那裏,也有人說,那人要真是大老板,為啥要來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他真有錢的話,去市裏買房不好嗎?然後結合這兩年的事情,我猜吧,這老板有點兒來頭,我記得那人姓葉,他可能知道芙蓉鎮之後要搞成旅遊區,所以才選了這地方,先買下房子。”
許夜笙問:“那你知道,房子裏住的是誰嗎?”
老板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不肯往下說,隻一個勁兒地問:“你們問這麽多幹啥?”
“我們幹什麽你就別管了。”江彥往他的手裏塞了四百塊現金,說,“有什麽故事就和我們講講?過年了,這些錢請老哥喝酒。”
不得不說,江彥應付這些人有一套,幾句下去,老板見錢眼開也就哥哥弟弟地直嚷嚷了。
老板叫阿華,當年大學畢業後,就回了家鄉跟著父親在自家的麵館學手藝,他一直想出去闖**,向往大城市光鮮亮麗的白領生活,然而父親放不下自己的那一套揉麵技術,又不舍得教外姓的學徒,將家業傳給別人,於是逼迫阿華待在老家,繼續經營麵館。
阿華從起初叛逆逃離,後來無意間看見父親華發漸生的雙鬢。父親坐在門邊抽煙,手裏拿著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長久無言。煙熏火燎中,阿華看不清父親的眼眶究竟有沒有濕潤。他的母親看不上在鎮子裏當麵點師傅的父親,所以拋下他們父子跟外地商人跑了,而現在,他也要看不上自己的父親了嗎?他明明就是靠父親的這一套養家糊口的做麵營生賺的錢才讀完大學的。阿華歎了一口氣,做出了取舍。隔日,阿華老老實實地起了個大早,安安靜靜地待在廚房裏和麵揉麵。父親看見了,什麽都沒說,一如往常那般指點他加水的比例以及揉麵的手法。
若是沒有發生那件事兒,或許阿華永遠都不會想起,原來他還有過闖**繁華都市的美夢。
十四五年前,一成不變的小鎮傳來了一件新鮮事兒,有一個大財主買下了外山的一塊地,而且沒過一個月,就開始施工蓋房,看那個規模,估計是要蓋一棟別墅。
大家都很好奇,時不時地會湊熱鬧和建築工人閑聊,一聊才知道,買下地皮的老板好像姓葉,至少其他人都這麽喊他。
過了七八個月,房子蓋好了。那是一棟帶著茂密植被圍牆的小院子,房屋的牆壁還塗抹了粉色,像是公主的小屋。這樣一棟奇特而美麗的宅子,讓沒見過世麵的鎮上人都很好奇。
甚至有小孩開玩笑說,那麽漂亮的房子,別是什麽外國的公主要住過來吧。
阿華嗤之以鼻地說:“她要真的是公主,也不會來這樣破落的鄉下呀。”
嘴上這樣說,阿華心裏倒是很好奇。他沒想到,這樣落後的古鎮裏也會有充滿現代浪漫風格的建築。
那天晚上,他不知道發了什麽神經,趁著麵館打烊後,偷偷地騎車來到小別墅外麵。
小別墅的燈是關著的,黑燈瞎火,根本看不清人。他繞著屋子轉悠一圈,發現牆外根本沒堆著什麽生活垃圾。
這股莫名的火氣驅使他一次又一次地來看這棟漂亮的別墅,沒有人知道他會在深夜來這裏,這好似獨屬他自己的秘密。
直到一天晚上,阿華看到了這棟房子的主人。
阿華找個地方躲了起來,看著那名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人下了車。他長得很英俊,夏日炎熱,那名男子的衣衫大敞。許是出於嫉妒羨慕的心理,阿華盯著這個男人,仔細地打量他的五官以及裝扮。
這就是所謂的葉老板?阿華原以為葉老板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沒想到是這樣容貌英俊的男人。阿華的心理落差感更強了。
他看到男人扯開了幾枚襯衫紐扣,似乎很放鬆,露出了胸口的刺青。那是什麽圖案?像是三角形的蛇頭。
“什麽人在那裏?”男人很警惕,猛地回頭,銳利的目光直逼阿華所在的方向。
阿華屏住呼吸,捂住口鼻,仿佛這樣就能減弱呼吸的音量。那男人看到他了嗎?似乎沒有。
男人隻是看了一瞬,馬上就進屋了。
阿華鬆了一口氣,想走,可腿怎樣都動不了。他像是一個偷窺狂一樣,給自己找各種理由,待在別墅外的角落裏。
他看到別墅二樓的窗戶打開,燈亮起,也看到了那是一間臥室,有各種粉色的家具,**還掛著粉色的帷幔。
這是金屋藏嬌嗎?可是這裏明明沒人居住,男人也沒帶來什麽女人。
這裏為什麽會有女性的東西呢?難道這個人是個變態?
再後來,別墅裏的家具都被搬走了,大家說這個葉老板離開了本地,別墅上鎖空置了很久。
直到某天,阿華看到新聞上某企業家的緋聞,這才知道自己看到的男人名叫葉昭,是個了不起的企業家。
這件事兒讓他感到好奇,一直記了好多年。他像是知曉了葉昭的什麽秘密一樣,一直記得這個男人的名字以及那個夏日裏他膨脹的窺探欲。
許夜笙想,葉昭搬走所有的東西,大概就是因為被安新海知道了常去的地址,所以才偷偷地逃跑吧。
他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嗎?為何要這樣警惕,還有點兒疑神疑鬼的樣子。
屋子裏明明沒有女人,卻裝扮得格外溫馨粉嫩,明明空無一人,連生活垃圾都沒有,葉昭卻頻繁地來到那個粉色小屋,好像要和什麽女人私會一樣。
這種感覺……像是見鬼了。
許夜笙仿佛聽到了女人細微的喘息聲,帶了點兒**的意味,近在咫尺。她嚇了一跳,揉了揉耳輪,原來是江彥靠近她低聲地說話,熱氣正好噴灑在她薄薄的軟骨上,她的心髒被刺激得一陣驚慌失措。
“看那個……別墅?”許夜笙蠢蠢欲動,小心地詢問。
江彥翹起嘴角,又一陣低語:“如果你喊我一句‘老公’,我就滿足你。”
聽到這話,許夜笙的受驚程度不比剛才聽到葉昭的秘密小,她瞠目結舌,看著江彥那一雙潺潺春水般溫柔的眼眸,有一些恍神。
他呀,好像沒在說笑。
江彥想聽她喊這樣親昵的稱呼,想聽她喊他“老公”。
許夜笙倒不是討厭這樣,隻是從來沒有這樣大膽地喊過這個稱呼。她明明麵對葉昭再惡意的玩笑都波瀾不驚,應對得遊刃有餘,為何江彥的一句戲弄,會攪得她心神不寧?
因為太在意江彥,所以她反受其害嗎?
“嗯?不想說嗎?”江彥淡淡地笑,在她的耳畔誘哄著。
許夜笙的心跳加速,怦怦,一聲又一聲,心髒劇烈地搏動。她緊緊地攥住胸口的毛衣,平滑的紡織物被她捏出雜亂無章的褶皺。
她是無措的、慌張的,也帶有一絲僥幸,仿佛隻要一言不發,就能躲避這個難題。
“不說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江彥拿到了老板寫的外山地址,帶許夜笙走出了麵館。路上人多,他牽著她的手,害怕被洶湧的人潮衝散。
許夜笙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地說:“老……”
“什麽?”
“老公……”她軟軟地說,像一陣風,恰到好處地拂上江彥的心頭。
江彥滿意極了,下意識地揉了揉許夜笙柔軟的耳垂,說:“那麽,為夫就如你所願。”
他還真的自稱是她的先生了,不要臉!許夜笙腹誹,卻不敢多說一句話反駁。她渾身都燙,像是被岩漿包裹,不知是難耐難受,還是燥熱不安。
江彥帶她來到外山的別墅,這裏遠離旅遊區,所以人煙稀少,也沒什麽燈。荒廢了十幾年的別墅長滿了雜草,門和院子都上了鎖,很難打開,除非翻牆。
許夜笙犯了難,問:“這怎麽進去?”
江彥看了一眼兩米高的牆,說:“我蹲下,你踩著我的背爬到圍牆上。”
“可是我爬上去了,也不敢跳哇。”許夜笙比常人更珍惜自己的雙足,這可是舞者的珍貴的腳,不能有半點兒閃失。
“你在上麵等我,不用跳。”
“什麽意思?”許夜笙還想再問,可江彥已經蹲下了身子。他的脊背寬厚平坦,並不瘦弱,足夠撐起許夜笙的體重。
再矯情下去,天都要亮了,許夜笙咬了咬牙,借著江彥的脊背,爬上了圍牆。她將四肢都攀附在圍牆的兩側,不敢亂動,生怕跌下去。雖然這裏不算高,可要是她摔下去的姿勢不對,也很容易崴到腳。
“別怕。”江彥小聲地哄她。男人堅毅的目光仿佛能帶來力量,叫許夜笙一陣安心。
江彥搬來了幾塊石頭,疊在一起,然後踩著石頭伸直雙臂,夠到圍牆上沿。他常年鍛煉,臂力驚人,憑借雙手將自己的身體撐起,然後爬上牆,一躍而下。
江彥輕輕鬆鬆地就翻過了牆,身姿矯健如獵豹,許夜笙看得目瞪口呆。
江彥仰頭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瑟瑟發抖的小姑娘,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許夜笙問,有點兒不爽。
“沒什麽。”江彥無奈地搖搖頭,片刻後又說,“我在想,趁你現在受苦受難,對你提一些過分的要求,你會不會答應?比如……親我一下。”
“江彥!你太過分了!”許夜笙都要哭出來了。
“逗你玩的。”江彥勾唇,張開雙臂,“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真的嗎?”許夜笙還是不放心。
“真的,相信我。”
死就死吧,許夜笙咬牙閉眼,縱身一躍。
這是江彥心愛的姑娘,他結結實實地將她抱了個滿懷。趁許夜笙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他將冰涼的唇瓣抵在許夜笙額頭,印下一吻:“真聽話,我的小公主。”
許夜笙訥訥地反駁:“才不是什麽公主……”
許夜笙嘴上不快,心卻被糖漿包裹,有種難以言喻的甜膩感,讓她呼吸困難。
別墅荒廢了這麽久,實際上早有歹人蹲點,砸窗進去翻檢過。許是屋子裏沒有任何貴重物品留下,空****的如同鬼屋,盜竊犯隨便找了一圈就離開了,那個窗戶的大洞也沒人補上。
許夜笙身材嬌小,幾下就鑽進去了。別墅是二層複式樓,到處都是灰塵,江彥給她遞了一張紙巾,掩住口鼻。
屋裏的家具幾乎被搬空了,不得不說,葉昭做事特別謹慎,不會留下任何東西。
這裏隻剩客廳、壁爐以及破舊的沙發,許是之前還有些不算貴重的家具擺放著,被小偷順走了。
這一趟幾乎是無功而返,許夜笙不甘心,仍舊地毯式地搜索全屋。她猜測葉昭不會在意搬家的事情,會將一切交給搬家公司的人幫忙,而人為的事情難免疏忽,或許真的會留下一些小偷看不上、工人懶得拿的私人物件。她掀開地毯,推翻沙發,還真的在沙發底下的地毯上找到了一張小賀卡。那是恒隆珠寶的禮品賀卡,或許是贈送禮物時和珠寶配套的小紙片,用來寫明贈送者的信息,就像現在大家在淘寶上買禮物,都會讓客服加上一張卡片,寫句祝福什麽的。
許夜笙知道恒隆珠寶,那是意大利的一線奢侈品牌,數珠寶最為知名,現在旗下的產業涉獵很廣,甚至想包攬美妝行業,許夜笙買過幾支他家的口紅。
這張卡片上寫了一行字:“我說過每年新年都會陪你過,今年也不例外。宋蓉不過是我的玩物,我最愛的寶貝還是你。昭。”
那在他眼中,她算什麽呢?姐姐的替代品?抑或他的寶貝的替代品?
這件珠寶是送給他的那個神秘的前妻的嗎?那麽這棟別墅也是為了他的前妻準備的?
可是……這裏明明沒有主人,他的前妻,總不可能是鬼吧?
許夜笙又想起另外一樁事兒,之前以為新年的時候,葉昭會纏著她,不放她離開,可是他沒有。逢年過節,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從來不讓許夜笙陪。
許夜笙能保證葉昭隻對她這個女人感興趣,那麽這些有價值的節日他都是由誰來陪呢?
難道,葉昭都是去陪他所謂的寶貝了?
假如他的寶貝是前妻,可他與前妻早已離婚了呀,這是葉昭親口說的。
他總不能和妻子分開了,又霸占她吧?
葉昭的寶貝究竟是什麽?他和他的前妻又是什麽關係?
許夜笙看到恒隆珠寶的卡片上有一個編號,想起之前上網的時候看到有人說起恒隆每一件價值超過百萬的珠寶都不會批量發售,他們往往隻做一件,然後貼上一個珠寶專屬編號,抬高收藏價值。有了這個編號,許夜笙是不是就能知道它是哪一件珠寶了?她可以去找找十幾年前販賣這件珠寶的對接人,或許對方會記得大主顧葉昭的一些事兒?譬如這件奢侈品,究竟送給了什麽人?
他們翻找了一晚,此時天都快亮了。
江彥說:“我們先走吧,大白天被人看到在這裏也不太好。”
許夜笙點了點頭,任由江彥帶她翻牆離開。
這一夜太驚心動魄了,過了半小時,許夜笙的心情還未平複。
江彥擔心她的身體,兩人在旅店裏匆忙地洗了個澡就換睡衣睡下了。
江彥耍了個小心眼,讓許夜笙先去洗澡,這樣他根據許夜笙所在的床的位置,就能厚臉皮地過去和她蓋同一床被子。
兩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來。江彥先醒了,他單手撐著頭,指尖繞著許夜笙柔軟的長發,看黑色的發絲像一根根緊密的線,與他的皮肉交織,勒入肌膚裏。不知想到了什麽,江彥語帶溫柔,對剛剛睡醒的許夜笙說:“你和我同床共枕,也算是有夫妻之實了。不知許小姐哪日做好準備,和我完個婚?”
他用這種渾不吝的語氣說起求婚這件大事兒。許夜笙頭昏腦漲,有點兒發蒙,說:“結婚還是要準備一下的,勞煩江先生再等一等了。”
江彥但笑不語,突然掐住許夜笙的臉蛋,指尖力量很輕,目光微變,慢條斯理地說:“我可以等,但你不許跑。”
“不會的。”許夜笙打了個哈欠,翻身縮到江彥的懷裏。
她像個小孩,揪著江彥胸口的衣服,嘀嘀咕咕:“我再睡一會兒,太困了。”
“嗯。”許夜笙睡著了,纖長的睫毛微微地發顫,好似深色的杉木,被微弱的陽光照著,打下一片陰影。她睡得很香,由於屋內的暖氣足,臉頰也微微地發紅。以前江彥覺得“蘋果一般紅潤的臉蛋”這一描述是庸俗的,如今見了許夜笙才知,若不用這一樸素的喻體,還真不知道怎麽形容現在所見到的美麗的景象。
江彥注視她的睡顏幾秒才離開,下了樓,店家對他打招呼:“昨晚是和女朋友去看煙花會演了嗎?”
江彥勾唇:“不是,隨便逛了逛,吃了點兒燒烤。”
“哦,那你別忘記過年那天有煙花會演,還有火球舞獅,請了藝術家來的,是春節的重頭戲。”
“在什麽地方?”
“就在石橋前麵,反正過年那天晚上,你看哪裏人多就往哪裏跑,一定能見著。”
“好,謝謝你。”江彥想了想許夜笙愛吃的食物,問,“你知道哪裏有賣粥的嗎?”
“巷子路口就有一家粥店,是潮汕海鮮砂鍋粥,味道挺鮮的,你去嚐嚐看。”
江彥點了點頭,在粥棚外排了半小時的隊,終於買到了砂鍋粥。
他帶粥回民宿時,許夜笙已經洗漱完了。江彥將鮮香的粥盛到一次性的塑料碗裏,遞給許夜笙:“聽老板說這家店的粥不錯。你剛睡醒,大魚大肉對腸胃消化不好,先吃點兒粥暖暖胃。”
許夜笙沒想到他這麽細心,居然大清早跑出去給她買好克化的粥喝。
許夜笙抿了一口勺子裏的海鮮粥,蝦肉與海參已經被煮到糜爛,與粥本身融為一體,一口喝下去,不知是粥的味道好,還是海鮮新鮮,帶著點兒獨有的海味甘甜。
粥很好吃,許夜笙連吃了兩碗,胃頓時暖和了。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撫了撫小腹,舒暢地說:“這粥甚合我意。”
江彥調侃她:“光說粥了,那我呢?我這個人,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許夜笙沒想到江彥連粥的醋都吃,很明顯是個幼稚鬼。她嘴角一翹,說:“你給本公主買粥,勞苦功高,重重有賞。”
說完這句,“戲精”許夜笙犯了難:“那你要什麽賞賜?”
江彥聞言突然湊近許夜笙,雙臂支撐在許夜笙的兩側,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中。隨後,江彥微微一笑,說:“倒不如,賞賜我一個吻。”
許夜笙欲言又止,看了江彥一眼,被他眼中的深情款款嚇了一跳。他們不是在玩鬧嗎?他為什麽這樣認真?這眼神,像是克製不住某種炙熱的情緒,要將她拆吃入腹一般。
許夜笙很沒出息地慫了,縮了縮脖子,卻感到一陣涼意。原來是江彥用指尖在她耳後撫摸,然後抬起她的下頜,重重地吻了上來。
江彥一向是隱忍克製的,甚至有些禁欲,從不縱容自己。而此時此刻的江彥放肆而狂熱,心底的欲望一覽無餘。
這樣的江彥是讓許夜笙既心動又恐慌的。
她從未見過失控的江彥,也從未見過他眼中映著的這個情難自禁的自己。
明明被一個吻搞得心猿意馬的人是她,明明被撩撥得欲罷不能的人是她,明明是她受不了江彥的**,從而雜亂無章地回應他。
她卻因為羞澀,將全部的過錯推到江彥的身上。後來的幾日,許夜笙對這個吻難以啟齒。
這幾日,江彥算是身體力行地解釋了何為沒羞沒臊的情侶生活。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江彥陪許夜笙穿了一套紅色係的加兔毛假領的漢元素情侶裝,帶有古風設計感的現代服飾,很符合古鎮的風格。他們一對情侶郎才女貌,像是模特一樣牽手逛街,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當然,穿漢元素服裝上街的不隻他倆,還有女孩不怕冷,披了個加毛的披風,直接穿齊胸襦裙出門。
還有女孩上前問兩人的微博賬號,以為他們是什麽古風圈子的網紅模特,全被江彥的冷淡拒絕擋下了。
他們太顯眼了,為了防止被拍下照片傳到網上,江彥牽著許夜笙的手一路跑上山。他知道煙火會演的位置,在擁擠的人群裏觀賞煙火,還不如上山,山上灰暗僻靜,沒人打擾。
許夜笙的織金嫣紅馬麵裙迎風擺動,好不容易見江彥停下了步子,她扶著膝蓋氣喘籲籲。
江彥拍了拍地麵,用紙巾給許夜笙整理出落座的位置。
許夜笙像個淑女,輕柔地撩起裙擺坐在江彥旁邊,指著遠處說:“還真的能看到底下的舞獅。”
“我提前探過路,這裏是觀賞煙花的最好的位置。”
“提前?”許夜笙沒想到江彥會這樣細心,每次帶她出來玩都很早就安排好一切。
“我可不想讓你在人群中擠著看煙花,那麽多人看到你,我會很吃醋。”
許夜笙啞然失笑,他是個醋壇子嗎?
她正想開句玩笑,煙花巨大的爆裂聲刹那間在耳邊響起。墨藍色的天空被五彩繽紛的煙火點綴,變成一幅美麗的畫卷。煙花炸裂的瞬間,起初嬌小的火球爆發出巨大力量,從那一點兒火光中延伸出無數張牙舞爪的手足抑或繁雜的枝丫,它們胡亂地攀附著夜空,映入人們的眼中。
真好看,許夜笙微笑著感慨,卻不知身旁的男人並沒在看煙花。
江彥注視著許夜笙的臉,從她明亮的眼裏欣賞半空中絢爛的煙花。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許說的就是他。這一夜的良辰美景沒有虛度,許夜笙看煙花,江彥看她。
江彥抓住她被風吹得冰冷的手掌,突然伸出白皙纖長的手指,將她隨風飄揚的發捋到耳後。
江彥淺淺地笑,冰涼的薄唇湊到許夜笙的耳畔,炙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耳輪以及發尾,有點兒莫名的曖昧與性感。他啟唇,慢條斯理地說:“新年快樂,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