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百合花

整個城市都在觀看銀行大亨千金和地產青年才子的婚禮,電視頻道更是全程直播。參加婚禮的有政府高層、娛樂圈的明星、商界精英和各行富貴達人。林家要用別開生麵的浩大婚禮將女兒風風光光嫁出去。

豪車當路,一直開進林家。

林楠一聲冷笑,這是她的婚禮,她該高興才對,可是她高興不起來。宋俊祥來接新娘,她第一句話說“還以為你不來了,宋總”,家人看到這個場麵趕緊過來暖場“小楠今天好漂亮”。

“今天是我們的婚禮。”

“我以為你忘記了。”

宋俊祥來到她麵前,手瀟灑的一揮,從天而降的萬隻玫瑰拚成的紅心降落在林楠的麵前,上麵寫著“我愛你”三個字。

林楠被突如其來的驚喜驚到,是真的驚喜。原以為宋俊祥眼裏隻有他的初戀和兒子,沒想到他一直都放在心上。

宋俊祥伸出手,她激動興奮幸福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他將她攔腰抱起。這是婚嫁的習俗,新郎要抱著新娘上車,腳不能沾到地。

她閉上眼睛,享受著鮮花和禮炮的喝彩。

豪華的迎親隊伍,整個市中心站的全是觀摩他們婚禮的人,誰的婚禮也沒有她的這麽豪華,接受這麽多人的祝福和羨慕。

一瞬間,她覺得結婚真美。

結婚地點在宋氏名下的帝豪大酒店,整個酒店花團錦簇,喜字迎人。林楠先到後台補妝,宋俊祥前去招呼客人。

補妝的隔間,有兩個人在談話。

其中一個說:“他們的婚禮好浪漫,郎才女貌,真讓人羨慕。”

另一個說:“羨慕?宋總根本不喜歡林小姐,就連結婚所有的布置和驚喜全是宋老太太一手操辦的,我們宋總的心早被晴天帶走了,人家才是真愛。”

一個說:“真的假的,老太太能想出那麽浪漫的點子。萬朵玫瑰組成的心形,看看那幫看電視的,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另一個說:“我選的花,這我還不知道。宋總這幾天都在醫院陪晴天和他兒子。”

林楠手裏握著的翡翠項鏈幾乎要掐斷了,原以為宋俊祥還是在乎她的,這麽聲勢浩大的婚禮也是他對她的心思,可是……竟然都是一廂情願。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再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住她的疲憊。

她不能就這麽嫁給宋俊祥,嫁給一個根本毫不關心自己的人。她要去問問那個女人,她想幹什麽。

林楠撥通了醫院的電話,醫院說晴天他們已經出院了。

她讓人事調出晴天的檔案找到晴天的電話。

“你好。”

“我是林楠。”

晴天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說了聲“祝你們新婚快樂!”

“快樂?嫁給一個想著別的女人的男人,你覺得我會快樂嗎?”

今天是他們大婚的日子,聽著林楠的口氣很不高興,

林楠追問“今天是我的婚禮,你到底想怎樣?”

晴天握著電話的手有些顫抖,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會讓正在舉行婚禮的新娘子怒不可遏地質問她。

“你想要宋俊祥你就搶過去,不要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拿兒子要挾他。我知道小誌出了車禍是我不好,但是一碼歸一碼,你怎麽可以將這件事摻進我們的婚事呢?現在你滿意了,俊祥根本不想結婚,婚禮所有的一切他根本不過問不插手不關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是不是有種勝利的自豪感?我應該恭喜你吧?!”

“林小姐,您聽我說。”

“好啊,我就是要聽你說,我聽著。”林楠努力讓心情平複。

“我已經決定走了。我知道,他想要的我給不了,所以我可以為他犧牲,隻要他幸福,我和兒子都會高興。愛一個人並不是捆綁和束縛,而是讓他自由。我不會拿兒子綁住他,也不會拿我的犧牲讓他愧疚,我會走的幹脆,走的無影無蹤,而你,還是你的新娘,是宋俊祥的第一夫人。林小姐,我知道你會對他好的。恭喜你們。”

好像真的灑脫了,說出這番話,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其實心底還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真的該走了,在別人的世界逗留了太久。

晴天看了一眼屋裏的擺設,從來沒放過宋俊祥的東西,隻有他給兒子買的玩具。那唯一的合照和隻能夾在課本裏沒人敢拿出來。從來就不在一個世界,又何苦貪戀,何苦強求?

“怎麽不在化妝室,都在找你呢?”

宋俊祥一身筆挺的白色新郎服,如她夢到的一樣。她應該高興才對,晴天那番話她應該放心才對,應該釋然才對。可是為什麽,像一口刺卡在了喉嚨,說不出來的難受。

“我出去透透氣。”她說。

“我也悶呢,不過婚禮馬上開始了,都準備好了吧?”

“嗯。”

“那好,我先出去了。”

宋俊祥出去了,隻不過是去準備他們的婚禮了。可是她卻覺得他踏出化妝間那一步,像是踏出了她的世界。

金碧輝煌的殿堂裏,法國巴黎最頂級的樂團演奏出驚歎絕豔的歡樂頌。燈光昏暗,全場屏氣等待。音樂忽然響起,燈光閃亮,林父挽著新娘從旋轉樓梯上緩緩走下,走在鋪滿潔白花瓣的紅地毯上。此時的鮮花和掌聲比人生中任何一次都要難忘,可是林楠卻不覺得高興,那笑像是極度難過時擠出來的一樣。晴天的話一直響在她耳邊“我可以為他犧牲,隻要他幸福”,多麽悲壯的豪言壯語,這才是送給她結婚的真正賀詞。

紅地毯一直把她送到宋俊祥的身邊,父親把她的手交給了他,將她的一生也托付給了他。忽然,她甩開他的手,轉身,深深一鞠躬。

全場錯愕。

“對不起,我不想結婚了,但是今天的喜宴還請大家閃光,我的家人會照顧好各位賓客。對不起!”

她提起漫長的婚紗,跑出了紅地毯。

宋媽媽喊兒子趕緊去追,林父也追了出去。

林楠跑到地下車庫開走了她的紅色小車,紅色的車身,白色的婚紗,仿佛是一場自己和自己的婚禮。跟著風馳騁的時候,她嚐到了被風刮散的眼淚。原來,放手,是這麽輕鬆卻那麽沉重的一件事。

電視上播著林大小姐從婚禮上跑出去的新聞,熱鬧了整個小城。林楠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白色的婚紗被刮壞了,發型也被吹的淩亂,隻是她心情很好,哼著歌回來了。

“爸、媽、伯母、俊祥,怎麽你們都在?”

“楠楠,你去哪了?”俊祥問。

“一聲不吭,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可算讓我們林家出盡了風頭,我真是養了個好女兒。”林父還在氣頭上。

“小楠,有什麽事跟我們商量,是不是婚禮有什麽不滿意的,你提出來,我們改日再舉行婚禮。”宋媽媽殷勤地討好。

“你們別說的,我就是不想結婚了,我心情很好。爸爸,你已經幫了俊祥,他們也答應娶我了,你們都各取所需了。但是我不想嫁給他,希望你們尊重我的意見。”林楠說。

“你想氣死爸爸啊!”

“爸,我知道您為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想嫁了。我想到宋氏工作,這樣您的錢也不會白花。”林楠害怕父親反悔不幫俊祥,於是提出要去宋氏上班,這樣可以幫助他,也可以留在他身邊。

“哎……”

“好了,我餓了,也累了,爸你就別人說女兒了。”林楠看到爸爸又要發一番長長的言論了,趕緊把話截過來。

婚事結束了,宋氏也度過了危機。

宋俊祥回去找晴天,家中空空,他們已經搬走了。

緊閉的門,屋裏也沒有他們的物件,空的讓人覺得心都發冷。宋俊祥站在街角,又是那家咖啡店,可是看到兒子曾經堆雪人的地方。

物是人非,發生的好快!

賀家易遞了辭呈。

“你這是?”

“我自由慣了,還是不習慣束縛在工作中。現在是時候走遍世界了。”賀家易輕鬆的一笑,似乎真的被束縛久了。

“你也要走!”晴天剛走,兄弟也要走了,宋俊祥不免有些傷感。

“小楠是個好姑娘,有時候脾氣衝一點。雖然你們沒結婚,但是她對你從來沒改變過,這次為了幫助你,甘願到宋氏工作。”

“你小子最近怎麽了?”

“這是晴天讓我轉交給你的。”

“晴天找過你,她去哪了?”宋俊祥追問。

“她讓我不要問,她也沒有說,隻是讓我把東西交給你。”賀家易的表情變淡了。

宋俊祥打開看到一封信和一張卡。那張卡是他給她留的十萬塊錢,倔強的她又還給了他。她怎麽就那麽不聽話,不讓他心裏好過一點。

信疊得很整齊,裏麵是兩個人的筆記。

爸爸:

爸爸,我要走了。我以為我沒有爸爸,可是我又有了爸爸,我愛你爸爸。我和媽媽要走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定要走,可是媽媽說的話,我要聽,我要乖。

等我長大了,爸爸,我們就能在一起了嗎?

爸爸,你會記得我嗎?

兒子:小誌

下麵是晴天的字跡。

俊祥:

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選擇,人生也不會因為失去而沒有了色彩,不會因為擁有從此相安無事。也許,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讓我們都坦然接受。

沒有別的話要說,不辭而別請諒解,我不能沒有小誌,所以把兒子帶走了。

最後一次在一起,其實我們已經和你告別了。

記得那天小誌特意要求親了你一下,你還說兒子怎麽黏人了。感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感謝你給了我們最美的記憶。

好好的生活,既然選擇了,就要勇敢地走下去。每一種選擇都會擁有一份精彩的人生,我們隻需要把自己的選擇變成最好的禮物送給自己。

不要擔心,不要惦記。

另外,記得開心。

字:晴天。

宋俊祥的眼睛濕潤了,兒子的話徹底擊碎了他一直堅強的心。他的人生,不能被左右,他有自己所愛的人,自己的兒子。

他一定要找到晴天。

他已經錯過一次了,怎麽能再一次錯過。

賀家易看他傷感的表情,對他說:“晴天是個好女人,你不能再傷害她了。”說完他走了。

宋俊祥的腦子裏都是在病房的記憶,那是他們一家三口最溫馨最快樂的時光。年少可以輕狂,可是他必須擔負起做父親的責任了,他必須對自己的心負責。

晴天,你在哪裏?

心裏一遍遍地喊著,希望晴天可以聽得見。好想一回頭就能看到晴天領著兒子站在他麵前,對著他笑,對他說“我們不走了,我們要在一起”。幻想畢竟是幻想,現實的殘酷一點不容得你胡思亂想。

這幾天裏,和賀家易喝了臨行酒,兄弟兩個人坐在天台上,仿佛還是年少氣盛的時候。酒代替了一切言語,也不需要講太多。這些日子的對也好,錯也好,都付之酒中。醉得一塌糊塗,醉得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醉得一醒來各自已經遙遠。

賀家易踏上了去西藏的路,之所以把西藏選為第一站,是因為在那裏許的願望,也要在那裏抹去。

藏地高原,和上次來時已不一樣。夏天的高原還是青草蔥翠,如今的高原是皚皚白雪覆蓋。四季的交替就像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時冷時熱,時近時遠。

刻經人在帳篷裏刻經,一段段藏文寫著一個個人的心事。他取下晴天的願望,想看懂上麵許的是什麽願望。

這時過來一位僧人,雙手合十,對賀家易說:“緣分來之不易,舍棄亦不易,施主莫舍莫棄。”

“大師,這上麵寫的是什麽?”賀家易問。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大師念完這句詩,笑而不語翩翩走過。

賀家易重複著大師的話“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這是晴天的願望嗎?分明是一句無可訴說的叩問。她忘不了他,無論他們之間經過了怎樣曲折的過程,隻會讓彼此在對方心裏存的更深更濃。

賀家易拿出自己曾許的願望,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顯得越發的可笑,竟是一場錯戀。

也罷!

他借刻經人的刻刀,將經文劃的麵目全非,再也看不到許過的願望。

應該結束了,早該結束了。

昆明的冬天正如它的名字——春城一樣溫暖,當火車駛進雲南邊境時,她便知道自己又回來了。還是一樣蔥鬱的綠色,還是一樣貼近肌膚的溫度,還是一樣溫和的笑臉,這是她的家鄉。

夏媽媽一見到晴天忍不住的嘮叨:“你說你怎麽就那麽命賤,給你錢都不要,自己的男人也不會搶,什麽都拱手讓給別人,現在工作也沒了,一切還得重新開始,你在這邊能幹什麽,我們一家三口該怎麽生活?我說你也真是,高博、賀家易還有宋俊祥三個男人,你就是隨便挑一個也不至於成現在這樣啊?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你竟讓我操心……”

夏媽媽又提起了晴天的傷心事。這些天她不是堅強,隻是不想在孩子麵前脆弱。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娶了別的女人,心裏猶如一把把刀子一千次一萬次的割傷她,血肉模糊。

她隻顧拉著小誌,不理會媽媽,消化內心的傷。

“別不說話我就不說你了,把你養這麽大,我是一分錢的好處沒有撈到。我一把年紀了,是幹什麽也幹不動了,本來還奢望你能賺錢,吃穿不愁,別的也沒啥指望了,你倒好,三個男人你是一個都沒帶回來。我這是做的什麽孽,怎麽就這麽倒黴。”

“姥姥,你別說媽媽了。”小誌說。

“你看看,孩子都知道心疼你。”夏媽媽就是管不住嘴,她心裏希望女兒一切都好。可是一輩子就是嘴欠,一輩子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媽,我會養你。”

“你養我!”夏媽媽又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重新開始,隻是一句空話,做起來卻萬般的艱難。晴雨生病花了一大筆前,晴雨本應該負債累累,結果賀家易幫她請的醫生一分錢沒收,她知道是他付了帳,這是一筆人情債。另一部分,她去醫院的時候,高博說宋俊祥幫她補上了。這輩子她注定要欠男人的債了。

匆忙租了一間房子,把家當行李放進去。把兒子留給媽媽,她要一個人去姐姐的墳上上柱香。

踏上老家的路,記憶越來越清晰,這記憶卻是關於宋俊祥的。還是十八歲,她在路上遇上了騎著單車的他,一行人中隻有他顯得與眾不同,讓她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帶著他們找了住處,就在她家附近,不是湊巧,是她故意。那些天,她總是偷偷地看看還能不能見到他,找個借口溜出去希望可以遇上他,目光總是投向鄰居的家門。一顆心懸著,第一次有了悸動的感覺,她知道那就是愛情。可是,一直沒再遇上他,直到他敲了門,他們又再次見到。每一次見麵,心都在怦怦亂跳,小鹿亂撞的感覺那麽強烈那麽清晰那麽深刻。她窘迫,看著簡陋破舊的房子,自己身上補了補丁的花衣裳,還是姐姐穿過的,而他白淨的臉,一身幹淨陽光還透著洗衣粉味道的藍色T恤那麽閃亮。

十八歲,很早了吧。可是,她覺得很晚很晚了,她應該早點碰到他,她就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了。努力學習,考到外麵去,和他一樣呼吸外麵的空氣,和他一樣在大城市裏學習。當他留下自己的電話,她窘迫的更緊了,她家裏沒有電話。她寫下自己家的地址,告訴他可以寫信。他笑了,像一朵開心的花朵綻放了,他拿著寫有地址的紙,在手裏搖晃了兩下,對她說:“我會的,記得回信哦。”

見匆匆,別匆匆。

他們走了。她失落了好一陣,經常跑到鎮上的郵局問有沒有她的信件。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她知道他一走出這座山就忘了她,花花綠綠的世界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可是,有一天郵遞員拿出一封信,她激動壞了,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拆開,不讓信封有任何的破損。

她記得信上有一句話:“我喜歡你的名字,晴天,而你就像山裏唯一的亮色,讓整座山都亮了。”她捧著信紙,反複讀了一遍又一遍,回信的時候寫了一次又一次,生怕一句話寫不好,他看錯了她。

從一開始談論學習,談論對她來講奢侈的理想,到有一天他站在她麵前,他們什麽話也不必說,她緊張卻不羞澀,似乎他們已經太熟悉了,自然的擁抱起來。愛情,來得這麽快,什麽都不用想。

晴天眼睛又一次濕潤了,回憶都是美好的。因為那樣的感覺,此生不會再有了;因為這樣的感覺,她再也無法愛上別人了;因為這一個感覺,她有勇氣做了未婚媽媽。

山路顛簸,一滴淚順著眼眶流了下來,她撇過一邊,對著窗子擦拭眼淚。前麵的那片森林,她帶著他走過;而野外訓練的森林,他帶著她走過。此生,他們已是彼此的荊棘,就算把對方紮的血肉模糊,也要纏繞在一起。

已經走遠了,記憶也遠了。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單純一笑就陽光的能把溫暖刺到心裏的小夥子,她也不是當年窘迫尷尬激動害怕的心亂跳的小姑娘了。時間是一把刀,把每個人都劃的麵目全非了。

明明很愛,卻不能說;明明舍不得,卻說恭喜;明明想搶回來,卻倉皇逃離……因為很愛,所以不說;因為很愛,所以說恭喜;因為很愛,所以逃離的倉皇。

一束潔白的百合花,姐姐最喜歡的顏色,捧上墳前,點上香,擺上貢品,希望姐姐在另一個世界沒有病痛,沒有悲傷。

此生最愛的兩個人離她而去了。

石碑上的“亡姐”兩字看得她眼淚直掉。

她說:“姐姐,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媽媽,雖然我知道了我們都不是媽親生的,她從小把我們打到大,還希望把我們嫁給啞巴嫁給壞人,可是她養大了我們,給了我們生命,讓我們姐妹兩個人相依相偎了二十多年。”

“姐姐,我好想你,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多孤單。沒有你,很多話不知道對誰說;沒有你,我沒有一點勇氣,我又一次把他拱手讓人了,我沒有辦法讓他放棄了整個世界和我逃亡。姐姐,姐姐,我那麽愛他。”說出“我那麽愛他”的時候晴天已哭得不能遏製,痛哭痛悲痛傷自己。

哭得累了,燒著紙錢,燒走自己的話,也許燃起的火是姐姐在和她對話。

“姐姐,我回家了,回到昆明了,我以後不走了。我會經常來看你,給你帶漂亮衣服,給你帶你最愛吃的糕點。姐姐,天冷了,不要凍著。”

晴天走之前想撮合唐寧和高博,可是唐寧一直不接電話,不見她。她知道是唐寧誤會她了,因為走的匆忙就留了一封信。當唐寧拿到這封信的時候她已經走了。

寧:

我走了,可能以後也沒機會回來了。我會一直懷念我們的學生時代,懷念你口無遮攔的壞毛病。嗬嗬,時間過得真快,如今我們都各奔東西了。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有一個人對我很好,可是我一直當他是哥哥。或許,你談了戀愛,早忘了我說過的這些話。戀愛能讓人智商紊亂,這麽精明的你都難逃了。

愛一個人那麽不容易,能在一起更是不能強求的緣分。本來,走之前,想要撮合你們複合,可是一直打不通你的電話。寧,別再慪氣了,一生很短,不要把時間都留在生氣上。

寧,你難道還看不出他愛你嗎?誰能讓他語塞地說不出話,誰能讓他氣的一點辦法沒有,誰又能讓他一個規規矩矩的人喝得大醉。寧,浮雲遮眼,別遮了一顆脆弱的心。

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的妹妹,是我最要好的同學,我珍惜和你的緣分就像我珍惜我的姐姐一樣。有些東西看起來太長,卻短的連告別都匆忙。

最後,說一聲珍重!

字:晴天

當唐寧看了這封信之後,一直罵自己蠢,怎麽能不接電話,怎麽能不送晴天呢?她恨透了自己的自私。

她拿起電話撥了晴天的電話,語音提示空號。她已換了電話,徹底的和他們隔絕了。

晴天,晴天,是我不好,都怪我。

她自責。

沒人送別的晴天,看著宋俊祥大婚的晴天,不得不逃離的晴天,心裏該是怎樣的難受?她唐寧就是混蛋,連自己最親的人也要懷疑。

她罵自己。其實她自私的恨他們的同時,也希望如果晴天真的喜歡高博,她願意成全。

比起她來,晴天更需要一個愛人。可是她忘了,晴天是不需要憐憫的,愛人是不能轉讓的。

唐寧握著那封信,想要追上晴天的步伐,但是她不知道如今她身在何方了。失去一個至親友人的滋味一點不比失去一個愛人更容易。

晴天走的時候,沒讓高博送。隻留了一句話給他:好好對唐寧。

高博已知道唐寧不可能原諒他了,來到她的房間,從她走的那天,一切都沒動過。像祭奠什麽。

坐了很久,想了很久。終於決定要振作起來,把這間房子粉刷一新,重新開始時,門外有鑰匙轉動的聲音。他以為是鄰居家的人回來了,沒有在意。

揭下牆上唐寧貼的海報,一張又一張。

“同居條例第二十一條:不允許私自動我的東西。”

高博一回頭,看到唐寧回來了,就站在門口。他激動地從凳子上下來,差點摔在地上。

“寧寧,我……你……你回來了?”

“你是不想我回來吧!是不是準備把這個房間給其他女孩住啊?”

“你怎麽知道,我正準備幫新搬進來的小姑娘收拾收拾,能扔的都扔了。”本來要說“不是不是,我一直都在等你,這個房間我會一直為你留著”,可是見到唐寧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忍不住再多逗她一會兒。

“你又勾搭上哪個白癡了?”

“她可真是個白癡,是個漂亮的白癡。”

“真惡心。我來拿東西。”

唐寧聽高博這麽說,更氣了。不用高博動手她自己站在凳子上一張張揭下海報,收拾自己殘留下的東西。因為生氣沒有站穩,差點摔下來。高博趕緊過去扶著他,兩個人倒在了一起。

唐寧捶打著他生氣地說:“摔死我好了,不用你管。”

高博把她抱緊了,說:“你個白癡,摔死你,誰跟我一起住啊。”

“你?”唐寧看著他。

高博點點頭。

晴天從祭拜姐姐回來,媽媽又嘮叨她一走大半天,卻拿出熱好的飯菜說“吃吧,中午的。”

晴天笑著對媽媽說“謝謝媽”。

以前脾氣倔,總覺得媽媽不她們,所以很恨媽媽。現在自己也當了媽,體會到母親的不易。尤其是晴雨告訴她那個秘密之後。

晴雨五歲那年,爸爸回來了,抱著一個嬰兒。那天很晚了,本來晴雨已經睡著了,但是嬰兒的啼哭讓她又醒了。

媽媽說:“我已經替別的女人白養了一個女兒,還讓我養,我不幹。”

爸爸說:“我們夏家不能沒有後,你又不能生。我不找別人生怎麽辦?不能讓我們家斷子絕孫吧。”

媽媽不高興,把氣撒在嬰兒身上,說:“賠錢貨,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作死我啊!”

那時她不太懂,但是她知道了媽媽不能生,她不是媽媽的孩子,妹妹也不是媽媽的孩子。後來她才知道媽媽因為自己不能生,縱容爸爸在外麵和外村的寡婦鬼混,本來生一個兒子就作罷,卻沒想到生了兩個女兒。爸爸嗜賭成性,媽媽養著兩個女兒。直到有一天爸爸被追賭債逃了,媽媽才知道原來爸爸和寡婦早生了一個兒子,兩個人帶著孩子私奔了。從此媽媽對這兩個女兒更恨了,她要做的就是毀了她們。

媽媽不管她們是不是凍著了,是不是餓了,使勁的讓她們姐妹倆幹活。是姐姐苦苦哀求晴天才能上得了中專的。晴雨知道她們不管是誰的孩子都是親姐妹,她寧願犧牲了自己,也要讓妹妹的日子好過一點。所以她不違抗媽媽的命令,嫁給了惡霸,卻哀求媽媽不要把啞巴說給妹妹。

當晴天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是更多的氣,更多的恨。可是姐姐說媽媽這一輩子也不容易。丈夫跟人跑了,沒有自己的孩子,她也夠苦的。因為姐姐的善良晴天告訴自己要延續姐姐的善良,她要像姐姐一樣愛媽媽,理解媽媽。所以她慢慢的懂了媽媽表麵上恨她們,內心早就把她們當做了親生女兒。

人的一輩子還圖什麽,還爭什麽?

晴天想,一家三代,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已是天大的緣分了。姐姐說得很對,一生裏遇上的人中,隻有幾個能共度一生,莫外乎父母、孩子和愛人,她應該珍惜而不是憎恨。

就像那句詩詞裏念到的“滿目山河空念遠,何不憐取眼前人。”

等她吃過,媽媽把碗筷收拾起來,邊刷邊嘮叨“我這是作的什麽孽,命怎麽就這麽苦,一輩子伺候人,給人做老媽子。”

晴天走到媽媽身邊說:“媽,以後我伺候您。”

林楠拒婚把林父氣壞了,父親像個孩子一樣生氣,見到她來,就冷言冷語。她知道爸爸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可是她卻害爸爸丟了那麽大的人,眼看爸爸就要退休了,她還帶來這麽大的醜聞,直播,整個小城都知道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今天她去宋氏看了一下,說是去上班,其實就是到處轉了一下。她想讓爸爸無條件的幫助俊祥,而自己根本沒想去宋氏上班,隻是一個幌子。

一進門,爸爸看到她就從沙發上起來,咳嗽起來,衝著廚房裏的媽媽說“我今晚不在家吃飯了”。

“這麽晚要去哪啊,剛才還叮囑我做兩道女兒愛吃的菜,說她這些天都沒怎麽吃。哦,現在看到女兒就要走啊。”

“你做你的飯,哪那麽多話。”林父邊說邊往身上披衣服,做出要出去的樣子。

“爸,我錯了還不行嗎?您一直都很疼女兒,這次就別生氣了,難道你希望我嫁給一個根本不在乎我的人嗎?”林楠跟父親撒嬌。

“小楠,爸不是非要你嫁給他,爸是知道你喜歡他。”

“好了爸,別說了。我現在不喜歡他了。”

“不喜歡還要去人家公司上班,還要逼著老爸放款?”

“爸。我想失去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沒什麽可惜的,但是失去最親的人留下的東西才一定很傷心。那個公司是俊祥爸爸留下來的,我隻是想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小楠,你知道那家公司本來也可能是你爸的嗎?”這時媽媽走過來說。

“什麽?媽,你在說什麽?”林楠莫名其妙。

“當年是你爸和俊祥爸兩個人合開的公司,但是由於你爸是銀行職員,公司和銀行往來比較密切,又都是錢的問題。為了避嫌,那家公司名義上是宋天豪的,其實是和你爸共有的。但是宋天豪野心太大,竟然用一些卑鄙的手段獨享了這家公司,最後公司有了困難,又哭著找你爸,你爸沒答應,他竟然因此事大病一場去世了。你宋伯母來求你爸,答應送一半的股份給你爸爸,並且答應你們兩個的婚事,你爸才又幫了他們一把。這一切都是他們自作的,爸爸沒有對不起他們,是他們對不起我們家。”媽媽道出了當年的又一個秘密。

這一切變得太快,林楠還來不及消化。有點亂,她要理一下思緒。

原來是宋爸爸先對不起他們林家的。

可是宋俊祥沒錯啊,他不應該背上爸爸的債。

“爸,那你恨他們嗎?”林楠問。

“以前恨,後來宋天豪去世了,他們孤兒寡母活的也很艱難,表麵上宋氏很風光,其實早就不堪一擊了。宋俊祥那小子還太嫩,一直是他媽媽替她張羅一切,到處求人,到處掩飾。他其實很可憐,一直活在假象裏。”林父說。

“爸,既然你已經不恨了,您幫幫俊祥吧,女兒不想看著他垮掉,不想看到自己愛過的人變得讓人看不起。”林楠祈求著。

“我的傻女兒。”林父終於點了頭。

誰是勝利者,誰笑到了最後?往往財富不是唯一的衡量標準。

宋俊祥要去找晴天了,宋媽媽祈求著他,不讓他走,可是他心已決。他知道媽媽一直不喜歡晴天,可是晴天是他愛的人,是他兒子的媽媽。前些天他去看爸爸,爸爸一定也同意他這麽做。

“你知道宋氏是怎麽來的嗎?你爸為此都丟了一條命,我為了這家公司到處求人,你就為了一個女人拋棄了這一切?你爸爸在九泉之下怎麽能安心?”宋母提起俊祥爸爸忍不住掉眼淚。

“媽,我知道這家公司我們一家人付出了太多,所以我不想要它再繼續毀掉我們的幸福了。”

無論宋媽媽怎麽苦苦哀求,俊祥意已決。

宋母終於說出這家公司和林家的淵源了。

原來她想要把兒子心中一直存著英雄式的父親形象,可是現在她不顧一切了。這麽多年,為了這間公司多不容易,眼看就要度過危機了,雖然她知道這是林家故意刁難的,不然不會一時間所有的銀行,所有的商戶都背離了他們。林家為了操縱他們籌劃了多年。她不管,她隻知道這是唯一挽救宋氏的方式。

俊祥聽母親說出這一切之後,更是一笑,原來他是最大的傻瓜,維持著表麵的海市蜃樓,為了一個幻想舍棄了自己最愛的人,還差一點為此搭上了婚姻。

他就是一個混蛋。

讓母親操心,讓愛人離開,讓兒子沒有享受到父愛。

這家公司不是宋家的驕傲,而是宋家的恥辱,所有的驕傲和幸福都因此埋葬掉。

這更加堅定了他離開宋氏,尋找晴天的決定。

“你真的已經放棄宋氏了嗎?”宋母眼光絕望的看著他問。

“是。我不想要別人的施舍,我相信我有能力讓自己,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就像晴天曾對他說的“失去不一定就是輸了”。

“好,你走,以後不要再回來,我沒你這個兒子,我隻求每年清明節你還能在我們的墳上上柱香。”她絕望的沒有了表情。

“媽,你這又是何必。你知道我的決定是對的,你為什麽就是抱著宋氏,寧願失去一切也要擁有這些浮華?”

“你當然不明白,這是我和你爸的心血,你怎麽能懂。是你爸對不起林家,可是也是林家先背叛你爸爸的。如果不是林家先利用職務之便,將宋氏的財產一點一點轉移到自己名下,你爸爸怎麽會偷偷地將公司據為己有。你以為一個銀行行長能家財萬貫嗎?宋氏本來就是我們宋家的,我們的東西,我不能親眼看著他毀了。”宋母已是淚流滿麵,痛哭流涕。

複雜的過去,實在讓人聽了頭暈。簡簡單單的一家公司,本該是好友的兩個人可以為了公司反目成仇,算計到今天。俊祥覺得實在太累了。

“媽,這麽多仇恨,爸為此去世了,您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我們又何必苦苦掙紮呢?如果宋氏無法度過危機,我想把宋氏賣掉。”

宋母一聽“把宋氏賣掉”,一口氣沒緩過來,暈倒了。

宋俊祥趕緊把媽媽送到醫院。